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lyler】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郡女风华 作者:沉默的猫崽 文案: 标题无能。。。文案无能。。。(o(╯□╰)o) 女主非善良白莲花玛丽苏,男主非霸道冷酷强悍无敌 女主强,男主前期蛰伏,中后期崛起,心黑血黑的一塌糊涂 总之就是男主女主强强联手一起腹黑一起打天下一起走上人生巅峰的故事 第一次对他伸手的原因:因为你长的好看 然后再次相遇她就直接求婚了:你娶我吧。o(╯□╰)o 皇帝问:你怎么就看上个老七? 答:因为他长的好看 于是每个人见了他,第一句话就是:果然长的好看 某男:囧囧囧o(╯□╰)o 她爱他,极尽温柔,极尽利用 他爱她,江山为聘,画地为牢 一: 某男:你怎能如此温柔?又如此无情? 某女:温柔和无情,有任何的关系吗? 二: 某女:幸好你遇到了我。 某男:不,是幸好我长的好看! 三: 某男:呵呵,今晚吃苦瓜。 某女:。。。换一个行么。。。 某男:那就炒黄连! 某女:。。。还是苦瓜吧。。。 四: 某女:子桑可是被我拉上贼船了,一不小心就万劫不复了。 某男:那便万劫不复吧。 凤即墨永远记得,那个深秋,那一身红衣的女子站在一片盛开茂盛的木芙蓉下,鲜艳刺目,狂傲嚣张 她说:真脏! 凤即墨:。。。o(╯□╰)o (文案请各位看官将就将就)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明月楠,凤即墨 ┃ 配角:墨浅,落白,叶律,史部彦 ┃ 其它:腹黑,计谋,打天下,轻松,搞笑   ☆、01因为你长的好看   01因为你长的好看   明月楠眯着琥珀色的眸子,她长着一张艳丽的有些嚣张的脸,眉目如星,顾盼生辉。   她的眼底是毫不遮掩的凌厉,让她整个人显出一份女子少有的英气,加上她一身笔挺的戎装,美则美矣,却不显得一丝娇柔,倒是生出一股子的飒爽之姿。   刚结束御射园的学习,她的手上还握着当今圣上御赐的精钢弓箭,血红色的戎装是明月家的标志,只是穿在她身上,尤其的鲜艳刺目。   她就斜斜的靠在那片假山旁,后方是一片盛开茂盛的木芙蓉,红色的花瓣被风吹得七零八落,有些落在她的披风上,与她身上的红色融为一片,仿佛被瞬间焚化一般。   “你们在干什么?”线条冷硬的唇线微微勾起,她的声音冷冷淡淡,听不出什么太大的情绪,惯有的音调带着点深秋夜里的肃冷。   前方几个本来还在叫嚣的锦衣少年动作僵住,转头看到是她,立即身子一抖开始后退。   其中一个看起来是领头的退后两步,颤颤的说:“郡。。。郡主,您今天怎么有空来这?”   明月楠斜着眼睛,目光瞥向被他们推翻的轮椅上:“七皇子摔到了,作为三哥,三皇子不应该扶一把吗?”   当今圣上有十二位皇子四位公主,大皇子和九皇子自幼夭折,目前大凰储君是二皇子,眼前这个气势嚣张的正是二皇子的胞弟三皇子,至于那个刚刚被欺负的一声不吭的,是三年前遇刺至今双腿不良于行的七皇子。   凤熙珏面色一沉,看到面前女子手上的弓箭,就算不甘,也不得不手一挥,不耐烦的低喝:“没听到郡主的话吗?!还不快扶人!”   那些跟着三皇子身后作威作福的小喽罗一听,也不敢怠慢,立即将面朝地一身狼狈的七皇子扶起来抬到轮椅上。   明月家世代将门,男丁大多都在战场上,死的死伤的伤。到了明月楠父亲那一代,宫廷大变,明月楠的父亲为救当今圣上,与明月家的长子,以两人之力抵挡反叛之人整整三天三夜,最后等到援军到达。   据说当时两人一身鲜血,流干了最后的一滴血,却依旧没有放下手中的长剑,至死都守在在宫门之前。见到那景象的所有人都为之动容,连当今圣上都抑制不住的落泪神伤。   至此一战,明月家再无男丁,仅留幼女明月楠。   这明月楠也不愧是留着明月家鲜血的孩子,才十六岁,就显示出了惊人的天赋,对于琴棋书画诗礼女红她可能不在行,但是兵法布阵剑术/弓/弩,她却表现的不比任何一个男孩子差。   于是,为了报恩也好,为了内心的过意不去也好,当今圣上认了明月楠为义女,并封为大凰国第一位镇安郡主,对她的宠爱,可以说是到了前无先例的地步,超过每一位皇子公主,连教导她的太傅夫子,都是和皇子公主同样的待遇,甚至是更好。   在大凰宫,皇帝还专门给她单独建了一栋宫宇,就是为了方便她学习累了之后休息。   在她手上吃了太多亏,凤熙珏打又打不过人家,只好说了几句恭维话就急急带人走了。   明月楠也没难为他们,只是抬脚走到那位从头到尾都不曾开口的七皇子面前,然后蹲下,抬手,戳戳他的脸:“真脏。”   凤即墨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脸,不由得愣了一下,然后是茫然的睁大眼,一副无辜单纯模样。   凤即墨长的和皇帝一点也不像,他长的应该更像他的母亲。柔美漂亮的五官因为营养不良有点蔫蔫的,像是还没完全长开。   他的脸上还留着点点的青草渍,却一点不影响他该有的俊美。微勾的眼角下缀着一颗鲜红的赤痣,为他无端的添了许妖娆。   嗯~真是难得用妖娆形容一个男人。   明月楠不是那种会带丝帕的闺阁女子,她直接抬手,用手上扎着的白布条擦着凤即墨脸上的泥土。   擦好后,她起身握住轮椅的扶手,推着他转了个方向:“七皇子,我送你回宫。”   一路无言。   凤即墨似乎有点别扭,他其实比明月楠还长了两岁,但是看起来却像是明月楠的弟弟。   他并不是那种恶俗的皇帝一夜风流和宫女生下的孩子,他的生母,是一个美貌的民间女子,皇帝微服出访受伤时两人偶遇,然后就有了他这么个产物。他的母亲并没有被皇帝带进宫,而是被安排在宫外的一处,后来他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去世,他才被带进宫抚养。   在这偌大的皇宫,他无依无靠,自从三年前腿废了之后,更是地位低下的连个太监宫女都不如。   像今天被其他兄弟欺负的事情常有发生,他也已经习惯,只是没想到会有人出来制止。。。   凤即墨的宫殿不意外的荒凉萧条,明月楠的表情有那么点意料之中的味道,凤即墨不由得脸色一红。   琥珀色的眸子转了一圈,看到窝在角落里偷懒的小太监,慵慵懒懒的开口:“你们家七皇子回来了,还不过来接驾。”   “就一个瘸子,什么七。。。嗝?!郡。。。郡主?!!”本来还不耐烦的小太监回头见到那一身张扬的红色,吓得立即连滚带爬的过来,“郡。。。郡主,小的接驾不得力,该死,该死!”   嘴角扯扯,明月楠没兴趣折腾一个小太监,她只是回头看向凤即墨:“好好休息。”说完便转身走了。   一直骨节分明的手抓住她的衣袍,她低头,看见凤即墨那双浓到发黑的眼。   “你。。。为什么救我?”他的声音很哑,不过比起他那小破身子,倒是更像个十八岁的正常男子,“我身上。。。没什么好处。”   以前,对他好的宫女太监,是因为他好看,受父皇宠爱,后来他腿断了失宠了,就没人再对他好了,而那些本来就不友善的兄弟姐妹,就更加不屑与他交往了。。。   他就坐在那张破旧的轮椅上,微微低着头,浓密的睫毛在他脸上一颤颤的,带着些许的害怕,柔软浓密的黑发盖在他的头上,有些微曲的发尖翘起,带着难得的可爱。   明月楠忽地就想起家里养的那只进贡的金毛大狗,嘴角不由得微勾,手心有点点痒。   她伸手,本来想揉他头发的动作一顿,然后下滑,伸出那根尤其长得食指,勾起他削瘦的下巴,低笑:“因为。。。你长的好看。”   嗯~~这不是谎话,她那时候会出手,就是因为他长的好看。   所以说,古往今来,颜值都很重要~~~   ☆、02你娶我吧   02你娶我吧   凤即墨并没有因为那次的相遇而少些羞辱打骂,明月楠也没因为那次相遇就对凤即墨多一眼的关注。   她很忙,功课要学,剑术要练,还有明月家一堆堆的事。   最近番邦大理国进京进贡,皇帝很重视,各朝臣忙东忙西,六部更是忙的昏头。   明月楠穿着一身方便行动的浅蓝色窄衣劲裤,头发被她束在脑后,用一根玉簪固定。褪去一身火红的嚣张气焰,她闲步在御花园,比一般女子更加高挑的身子显得英姿飒爽,额间的玉带上嵌着一颗深蓝色宝石,衬托的她白皙的肤色更加雪白。   她最近为了祖母的身子熬了好几个晚上,已经很累,如果不是圣旨下来,她现在只想窝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大凰国皇帝今年已经五十三,但是保养得宜,看着不过四十出头,很是年轻英俊。   看到明月楠,他招招手,开口:“楠儿,来。”   明月楠行了礼,也不矫情,在皇帝的手边坐下:“皇上,这么急叫臣女来。。。”   “楠儿,你今年也十六了。”   明月楠眼角一抽,这个开场白。。。   “女子婚姻,一生大事,你也该考虑了。”皇帝笑笑,一开口就开门见山。   明月楠只觉得脑子痛,皇帝知道她太会打太极,所以连一点弯都不饶,说的这么直接。   皇帝手中握着一盏金杯,说道:“明月家于朕,是救命之恩,如今明月家仅余你,若是你有个好归宿,朕也算对你爹你哥哥有个交代。”   “臣惶恐,保护皇上本是明月家每一人的使命。”说着明月楠起身就想跪拜。   “坐下!”皇帝按着她的肩,笑得有点老奸巨猾,“楠儿,朕有九个儿子,除去老十一、老十二年纪尚小,其余的,你可有满意的?”   明月楠的出色没人比皇帝更清楚,因此,肥水不流外人田,如果能做自己的儿媳妇自然是最好不过。   “臣女。。。一介武臣,怕是。。。”明月楠头很痛,皇帝对她的好她知道,所以才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拒绝。   “怕什么?怕朕几个儿子配不上?”   “臣不敢!”   “楠儿,你的聪明机智,朝中女子恐是没人能及,朕希望以你之才抚之宫闱。”皇帝这意思很清楚,想培养明月楠当太子妃。   想到二皇子那张方正张狂的脸,明月楠简直觉得脑子要炸了,最后她只能说:“终身之事。。。容臣女思量一番。”   皇帝也没在逼她,转了个话题,和她聊了聊明月家的过往,说了说以前明月楠父亲的种种,还关切了一下明月楠祖母的身体近况,大半个时辰之后,有太监来禀,说大理国使臣觐见,皇帝这才离开,走前还让明月楠好好想想。   手中的茶水已经完全冷却,明月楠琥珀色的眸子越来越冷,连紧抿的嘴角都露出一股彻骨的冰寒。   因为你一句话,我就要葬送我的一辈子自由?!笑话!!!   明月楠没有带侍童的习惯,所以她走的时候也是一个人,不像一些达官子弟总是有一堆小弟在身后恭维着。   御花园里有一片很茂盛的松树,即使深秋,还是绿意葱葱。   她的脚步忽地停下,看着不远处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凤即墨仰着头,看着树上不安的小白猫,伸出双手:“没事,你跳下来,我接着你。”   已经深秋,天气渐冷,冷风吹来很凉,他就穿着一件单衣,脚上盖着一张单薄的毯子,白皙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连嘴唇都是不健康的紫红。   他的声音放的很低很低:“别怕,来,我在这儿。”   忽地风起,吹得树一阵乱晃,小白猫似是被吓到,身子一抖往后一退,掉了下去。   凤即墨只觉得浑身一僵,但是他又没办法站起来去接,眸子里闪过无数心思。   一道蓝色的身影掠过,他看到是明月楠稳稳接住小白猫,有那么点点呆住。   每一次相见,他的表现。。。都很狼狈。   手指抚着猫毛,明月楠走到他面前:“你的猫?”   “不是,就是看到它被困在那,想救它。。。”他顿了一下,然后绝望的苦笑,“有点可笑,我明明什么都做不了。”   他的绝望太浓郁,明月楠不知怎的就想到自己那时候抱着父亲哥哥的尸体,那种亲人一瞬间全部失去时绝望的感觉。   她伸手,终于如愿以偿的摸上那头柔软的黑发。   手感真好!她又揉了两下。   将小猫放到他怀里,她蹲在他面前,看着那张漂亮的妖娆的脸,眼睛一眯,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你娶我吧。”   第二日,明月楠又是一身红装,她带着自己宫里的几个太监,走进凤即墨的寝宫。   在旁边指手画脚的凤即墨的小太监见这阵仗,还以为是凤即墨惹了谁,没看清人就先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各位哥哥,各位哥哥,那瘸子不知是哪里得罪各位的主子了,你们进去尽管下手,小的就当没看见哈哈没看见。。。”   从后方走上来的明月楠刚好听到这番话,她的眉一挑,开口:“拉出去,仗毙。”   又往前走了几步,才看到凤即墨坐在一个简单支起来的炉火前,像是在烧什么东西。   “你怎么来了?”昨日她那句“你娶我吧”把他吓得转身就逃,现在都还没缓过神,现在又见到这张漂亮的脸,凤即墨表示心情很动荡。   也没兴趣知道他在煮些什么东西,她推着他的轮椅走进他的寝宫,身后的小太监们跟上。   在外面就知道他这荒凉,进了寝宫之后,才知道什么叫家徒四壁。   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几张椅子,竟连两个茶杯也没有。   明月楠眉眼一抬,忽地问:“你会认床吗?”   她的思维好像一直很跳跃,凤即墨下意识的摇头:“不会。”   “这还有什么东西是重要的吗?”她又问。   “没。。。那些衣服。”他的衣物不多,就那么几件,所以一直都是很节约,有些破了的补补继续穿。   明月楠走过去看了一眼那些破衣服,冷冷的勾勾嘴角,没拿衣服推着他往外走去。   “你带我去哪?”这个阵仗有点大,已经有一些太监宫女在旁边看,凤即墨很不适应。   明月楠没有停下,她用惯有的,孤傲的,不大的,却足以让大家听得到的声音,一字一句的说道:“以后,住我那。”   “?!”凤即墨这辈子还没这般惊讶过,“你。。。你到底想干嘛?!”   这孩子似乎真的很纯良,说来说去就会这么一句。   明月楠无奈一笑,带着点莫名的宠溺:“我准备养你。”   “。。。”这真是任何一个男人听到都不会高兴的一句话。   “从此以后,你是我的人,谁敢动你,就是和我明月楠过不去。”她的目光瞥过一众偷听的、明看的宫女太监,声音低冷,“回去和你们的主子说清楚了,以后再招惹七皇子,后果自负!”   这番护短已经是赤/裸/裸的表达了明月楠的态度,而凤即墨,这个最不被人重视的七皇子,也从这一刻起,不在平凡。   ☆、03你太瘦了   03你太瘦了   明月楠的寝宫虽然不像其他皇子公主的奢华金贵,但比起凤即墨的小破地方,也是豪华了不止几千倍。   她推着他走进一间宫室,说道:“以后你住这里,我寝宫的人不多,但是每个都还机灵,你放心的用。”   等到明月楠离开,凤即墨都觉得自己在做梦,不然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女怎么可能会搭理他这个腿瘸无势的小皇子呢?   可是。。。   他的目光在一应俱全的新宫室里一转。。。这种不可能发生的事,似乎真的发生了。。。   明月楠这番做派自然没一会儿就传遍了整个皇宫。   皇帝知道的时候差点没把手里的御茶给砸了,他看着殿下火红的身影,连声音都有些咬牙切齿:“楠儿,你这是在做什么?”   脑袋微微低着,她答:“日前陛下问臣女,是否有中意的皇子,现在臣女可以回答陛下了。”   “你!你!你怎么就看上个。。。老七?!”对这个孩子是有点印象,不过都是在他没瘸之前。   如果不是今天宫人回报宫内出了这么一招事,他估计很久很久之后都不会记起凤即墨这个儿子。   闻言,明月楠抬头,倒是笑了,颇有些春日破冰的暖意:“因为。。。他长的好看。”   皇帝:“。。。”   无论皇帝和明月楠谁会最后退让,最起码目前凤即墨住进明月宫这是不争的事实。   腿上趴着前几日救得小白猫,凤即墨浓黑的眸子微微低垂:“小白,你说。。。她到底想干嘛?”   不像是以前那些捉弄他的人,也不像是安排在他身边监视他的人。   她究竟想做什么?   明月楠一回来就看到一副沉思样的凤即墨,她撇撇嘴,从架子上拿过一件披风给他披上:“天要冷了,坐在窗边多穿点衣服。”   依旧是不适应她的突然靠近,凤即墨的身子僵住,好一会儿才放松:“你。。。怎么回来了?”   “噗嗤~~回来吃饭啊!”   她笑着推着他走向大厅,一路上,凤即墨总觉得哪里不对,等到了大厅时,他才猛然发现,这里每一间房间的门槛都被人拆了,有些地方的台阶还特意被人浇平了,让轮椅走起来更加方便。   晚饭并不丰盛,就几个小菜和清汤,宫女给他们盛好饭,站在身后。   明月楠夹了一筷子菜到他碗里:“你太瘦了。”   潜台词是:多吃点。   凤即墨的表情一滞,没说什么,继续吃饭。   “明早开始,同我一起晨练。”也没什么商量的语气,她说的很自然,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气魄。   “晨练?!”   “我看过你在太医院的病历,你的身体太差了,需要好好调养。”一顿,她继续说,“这几天先吃点清淡的,等到肠胃好了,再吃些肉类海鲜。我会让太医按时过来给你号诊调理,我也会按你的实际情况给你制定合适的训练内容。嗯。。。放心,不会很难的。”   凤即墨额角的太阳穴突突的跳了跳,总觉得有种不详的预感。   次日他果然被人叫醒,等他被梳洗完毕推出房门之后,他都还有点晕晕沉沉。   明月楠看了他一眼,对太监宫女说:“以后七皇子的洗漱自理交由他自己。”   宫人齐齐回答:“是。”   凤即墨这才清醒了点,发现这明月宫的人居然全起来了,明明天都还没亮啊!!!   “即墨,你的身子太弱了,以后我们成亲了可不成。”   明月楠看着他,眼睛弯弯的像只狐狸,偏生的她嘴里的话却是叫人听了脸红,尤其是像凤即墨这么脸皮薄的人。   “郡主。。。你。。。”   “叫我明月楠!”她在他面前蹲下,看他,“明月,阿楠,楠儿,都可以。”   “郡主。。。”   “嗯?”   “明月。”   明月楠笑了,那种难得的从眼底发出的笑意,她伸手揉揉又低下头的凤即墨,笑道:“你这么害羞,我们洞房那天你可怎么办?”   凤即墨:“。。。”   凤即墨的晨练其实很简单,就是锻炼手部力量,同时增加他的腿部活动,防止他腿部肌肉的松弛。   很多常人能做的项目对他而言其实是艰难的,但是他也没说什么,只是咬牙按明月楠说的做。   看着他额角满是汗珠,却还是咬牙不肯叫人帮忙,明月楠挑挑眉,倒是没想到是个这么倔强的人。   第一天的晨练结束,凤即墨简直感觉自己被人踩过了一般,浑身酸软。   洗漱过后,凤即墨一出内室就看到了坐在外面的明月楠,她换了一身浅蓝色的便衣,看到他出来,笑笑:“估计你今天没力气去前厅吃早饭了,我给你拿过来了。”   凤即墨薄脸皮染上一抹粉红,说了句:“谢谢。”   早晨也是很清淡的馒头包子清粥,没太多荤味,倒是很养胃。   这一顿饭吃的很安静,直到吃完宫女收下餐具,明月楠才抬头,开口闲闲的问道:“即墨平时都做些什么呢?”   倒是没想到她会问这问题,凤即墨一愣,脱口而出:“还能做什么呢?”   明月楠没什么其他的表情,又问:“那即墨有什么喜欢的吗?或是有想做的?”   凤即墨抿了抿嘴,半晌说道:“其实,你不必如此对我,于我,你已是恩人,你如果要什么,直说就好。”   他的表情很认真,还有点小老学究的模样,明月楠看着看着忍不住就笑了:“即墨觉得,我想要的东西难道还需要跟你要?”   她是当朝最受宠的镇安郡主,连太子见了都要让她三分,只要她喜欢,有一堆想巴结的人送到她面前,根本不需要她自己动手。   凤即墨的脸红了,低头不说话了。   明月楠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揉揉他的发:“即墨,皇宫的日子很无聊,总要有些喜好打发生活。我希望你能有点事挂念,总比每日无所事事的好。”   凤即墨最后说了两个字:看书。然后明月楠开始每天亲自推着他去藏书阁呆上两个时辰,他想看什么书她就拿给他,她自己也会坐下拿本自己感兴趣的,静静的陪着他看。   明月楠的生活作息很规律,早起晨练,晚上早睡,白天也是有计划的学习练武,每隔五天便回明月府一天处理明月家的事,风雨不变。   身上是明月楠走之前专门送过来的貂毛披风,凤即墨手里握着卷书,黑色的眸光看着窗外的雨丝。   他最近的身体越来越好,晨练的时候不再气喘吁吁,原本惨白的肌肤也渐渐变得健康饱满,他的手指之前指骨分明却毫无气力,可是现在握书的五指,却是骨肉匀称,漂亮十分。   “七皇子,该喝药了。”小宫女轻敲房门,得到里面的允许后才推门而入,“郡主吩咐,要看着您喝了才好。”   凤即墨的眉头皱了皱,这一个月已经喝了无数的药,偏偏他怕苦,一开始总是偷偷把药倒了,后来被明月楠发现,真是被她好生的取笑了一番,之后每次药端来,这些太监宫女就奉了明月楠的命令要亲眼看着他喝完才会退下。   喝完药宫女退下,凤即墨拿过放在桌上小瓷罐装着的蜜饯,放进嘴里。等苦涩的药味被蜜饯的甜味驱散,他的眉头才稍微好些。   其实凤即墨很挑食,他不吃的东西很多,青菜的话只吃菜叶,吃鱼只吃鱼肚子,吃肉也只吃最精瘦肥美的一块,连水果,他都有好些是不碰的。   之前发现他怕苦,明月楠差人送了十几种蜜饯过来,最后他挑了一种蜜饯吃了两颗,从此之后,他桌上,床头,柜前便一直会有这种蜜饯放着,触手可及。而他每天的食量也开始增加,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发现每天的菜色都是他喜欢的,他也从一开始只能吃半碗饭到现在已经可以吃掉两碗了。   手里把玩着那个装着蜜饯的小瓷瓶,凤即墨轻笑。如果只是挡箭牌,那她的已经做的足够好了。   ☆、04但你比他们都好看   04但你比他们都好看   十二月的都城开始飘雪,明月楠回来的时候一身白雪,她脱下外袍递给宫女,开口问道:“七皇子呢?”   “回郡主,七皇子方才出去了,说是去月湖边走走。”   “这么冷的天去月湖?”明月楠眉头皱皱,把刚脱下的外袍重新穿上转身又出了门。   明月楠找到凤即墨的时候,他坐在轮椅上,看着身边厚厚的积雪,脸上是有些可爱的无可奈何。   “怎么,雪景可美?”站在他面前,她调侃。   这些日子的相处,凤即墨已经知道她这话里的不悦,赶紧的认错:“我错了,我不该冒雪出来。。。这雪真是大。”   雪没了轮椅轮子的五分之一,推起来有点不方便,好在明月楠技术娴熟,不然一不小心真会把凤即墨给摔着。   “今日皇上找我了。”明月楠推着他,说道。   “又是我的事?”托她的福,三年不见的父皇前些日子亲临明月宫,与他“好好”的谈了一番。   “是,也不是。”   “?”   “还记得三个月前的大理国使臣吗?他们国主想与我们永结友邦之谊,有意与我国贵女缔结美好姻缘。文武百官上书了一份适宜女子的名单。”她一顿,接着说道,“里面有我。”   凤即墨一愣:“你?他们怎么敢?”   “估计是皇帝陛下对我的施压。”她忽地低头对他眨眨眼,“因为我的色心。”   凤即墨的脸轰得就红了。他还记得前些日子皇帝一进门就对他说:“倒真是一副好模样,怪不得楠儿那丫头说看上你是因为你好看。”   诶,真的没有男人会因为被人称赞好看感到开心的。   “明月,你到底为什么会选择我呢?”一开始他以为她那句娶她只是玩笑,直到之前与皇帝对话,才知道还有皇帝为她指婚这么一件事,所以他现在更加不明白了,为什么她会选择他,一个什么也没有的瘸子。   “因为你好看啊~”她答得很顺口,果不其然的看到他的脸更红了,便又说道,“我不喜欢你那些兄弟。”   “你也不喜欢我。。。”   “但你比他们都好看。”   “。。。”   “陛下这次将我放进和亲的名单之中,是想警告我,如果还一意孤行,就把我发配边疆和亲去。”她笑了,却带着丝丝冷意,“陛下待我向来厚恩,但我的婚姻大事,却是不容得交易。”   “父皇希望你能成为太子妃。”   “那你呢?”   “嗯?”   明月楠停下,低头,看着他,嘴角落了一片雪花,她说:“你呢?做好做太子的准备了吗?”   凤即墨承认自己是被吓到了,她居然可以问的如此坦然,就好像是在问他今晚吃鱼还是肉。   而在之后的日子里,明月楠不再提这个话题,只是雪停了,除夕临近,大理国使臣也到来了。   这天的天气很好,万里晴空无云,久违的阳光照在人身上,带来丝丝暖意。明月宫的宫人将一些棉被衣服拿出来晾晒。   明月楠对自己的手下向来优待,别的宫女太监一个冬天可能就那么一两件棉衣,可是明月宫的宫女太监却是每人有件皮袄子,冬天的棉衣也是其他宫人的数倍,每人还发了暖炉。   因为凤即墨身子骨不好,明月宫今年又跟内务府加了好些暖炉,整个宫内暖意洋洋。   当皇帝跟前的李公公领着谕旨说要带凤即墨走的时候,明月宫里的所有宫人都愣了一下,郡主走之前可是说过要照看好七皇子的。。。   凤即墨倒是无所谓的笑笑,说道:“让小荣子去照料我便是,放心没事。”   七皇子其实除了有腿疾,脾性是真的好,对他们这些奴才也是和颜悦色,在偌大的皇宫,有如此干净气息的人真的不多,日子久了,这些宫人也是真的有几分为他着想的。   明月宫的领头宫女拿下明月楠最珍爱的一件皮袄交给小荣子,说道:“好生照料七皇子,这袄子带上,若是起风,记得给七皇子披上。”末了,她眸子一转,看了李公公一眼,“若是回来七皇子冷着冻着,少一根汗毛,看郡主饶不饶你。”   小荣子也是机警人,立即应道:“得勒,有小荣子在,不会让咱家七皇子受委屈。”   俗话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会有什么样的奴才是有道理的,看这一群不把御前李公公放在眼里的宫女太监,还不是仗着有个明月楠。偏偏,李公公还真就是怕了,听了那些似有若无的威胁话语,转头对凤即墨的态度真的是好了许多。   “咚!咚!咚!”   震耳擂鼓响彻整个御射园,一身红衣劲装的女子骑着一匹雪白的骏马,手握精钢弓箭。   起身,抽箭,挽弓,动作一气呵成的拉出一个饱满的满月形状,明月楠修长漂亮的五指捏着箭羽,琥珀色的眸子微微眯起。   “咻——”空气仿佛都被撕开一个口子,发出“嘶溜”的破风之声。   箭矢飞射而出,直接射穿之前靶上的箭羽,狠狠的钉在箭靶之上。   “好!!!”皇帝大笑鼓掌,如果不是顾及皇帝威严,他真是很想下去狠狠抱抱他家楠儿,真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十只箭,箭箭靶心,不仅如此,每一只都是射中之前那只,十只箭射中的位置都是一样的,如此惊才绝艳真是叫人大开眼界。   一旁铠甲精装的大理国勇士已被折服,他对着明月楠抱拳,用不娴熟的中文说道:“你是我见过最出色的女子!”   明月楠勾唇,对这种称赞一点也不谦虚的收下。阳光打在她脸上,将她不施粉黛的面庞照的更加耀眼美丽。   当世有女子者,巾帼也,不让须眉,气概精绝颜!   大理国位于北方,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北国之人身形魁梧,个个都是骁勇善战之辈,本是想借着这次御射演练之机一展大理国威,没想到一个小小女娃冒出来,还如此般的英姿飒爽,叫人不得不折服。   大理国使臣起身,对着皇帝作揖:“大凰国人才济济,陛下身边之人,当真惊才绝艳,叫老臣折服!”   这恭维话几分真假不说,但听的很舒服,皇帝虚虚的压压手,笑道:“使臣莫取笑,这孩子气性高,就喜欢这些男孩子的玩意,朕宠着她,便由着她玩去了。”   明月楠还坐在自己的白马之上,她对自己的箭术有十分的信心,天下能与之匹敌的,左右不出三人。   正准备勒绳下马,就见那边大理国使臣团中有一人起身,对她虚虚一抱拳:“大理国王子史部彦,请指教。”   逆着光,有点远,明月楠并看不是很清楚他的面貌,只是见皇帝没有开口,看来是默许这场比试的。   她微扬下巴:“好。”   ☆、05我要她   05我要她   依旧是射箭,百米之外有十个空罐,空罐上寄着不同颜色的带子,带子上有画着一朵花,有风,带子会随风飘动,而他们这次的比试,就是射中那画在带子上的花。   有意思!   兴趣难得被勾起,明月楠终于正视这位挑战者:“明月楠。”   对于旗鼓相当的对手,她不吝啬的奉上自己的名字。   史部彦骑着一匹赤黑的骏马,听到她的声音,微一愣,随即一笑:“史部彦。”   两人带着自己用惯的弓,各十只箭,轮流射击。   百步穿杨本就不易,现在是百米之远,目标还是会动的飘带,难度之大,叫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得紧张起来。   箭架弓拉弦,史部彦一连串的动作优雅自在,倒是射箭之中难得的好看。   “咻——”   破风之声“刺啦”响起,箭矢以肉眼难追随的速度飞射出去,然后射中飘带,罐子因为箭矢带出的疾风往后一倒,“碰”的摔得四分五裂。   有小太监上前看结果,然后在场的人就听到:“大理国,第一箭,中。”   “好!!!”大理国使团一片掌声高呼。   “大凰国,第一箭,中。”只须臾,又一道声音响起。   大理国喝彩的声音顿了那么一下下。   史部彦眯眼,射出第二箭。   “大理国,第二箭,中。”   “大凰国,第二箭,中。”   “大理国,第三箭,中。”   “大凰国,第三箭,中。”   “大理国,第四箭,中。”   “大凰国,第四箭,中。”   。。。。   “大理国,第八箭,中。”   “大凰国,第八箭,中。”   整个御射场鸦雀无声,除了小太监响起的通报声。   史部彦的前面剩下最后两个罐子,其余的罐子全部落地碎了,而明月楠面前,还是十个完好的罐子,她的每一箭都控制的很好,射在罐子后面的沙地上,八只箭,排成直直的一列。   这种对弓箭的强大控制力和对风力风向的判断,简直神了!   史部彦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他侧首,看着身边这个红衣白马的女子。   她脸上的表情还是一贯的淡然表情,仿佛这场比试只是最普通的训练。   她抽箭,搭弓,拉弦,动作行云流水,没一点拖沓,更没浪费一点点多余的气力去摆很多贵人喜欢的花架式。   偏偏,她这种最简单的动作,漂亮的令人眩目。   史部彦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忽地大声说道:“大凰皇上,比试没奖励,太不尽兴了。”   皇帝和文武百官都要紧张死了,他突然来这么一句,叫皇帝硬生生反应慢了一拍:“什么?”   “若我输了,大理国对大凰国进贡的贡品明年起多一倍,我自愿留在大凰国做质子。”   大凰国朝臣哗然,这种条件,真真叫人心动,这史部彦是大理国王最宠爱的王子,母族在大理国又势力强大,留在大凰做人质,自然是比那个没什么用的太子好的多,而且贡品加倍。。。多么大的诱惑。   皇帝鹰眼一眯,问:“若你赢了呢?”   史部彦笑得更欢愉:“我要她!”   手中的箭一指,众人看到他指的红衣女子,表情登时愣住,不敢再发一言。   一直安静的明月楠这才缓缓转头,看向这个“稍微有点实力”的对手。   单从外貌而言,这男人长的不算差,剑眉星目,五官分明。皮肤不是贵公子的惨白,而是那种军人的黝黑健康,他穿着简单的大理国服饰,腰间有一把嵌在黑晶石的匕首,身形高大挺拔,倒是很多女孩心目中的夫婿的好儿郎。   可是她明月楠像是那种没眼界的外貌协会吗?   自然不是!   没有凤即墨那种姿容,入不得她的眼。   所以她只是挑挑眉,冷淡的说出一个事实:“你会输。”   史部彦:“。。。”   皇帝:“。。。”   大理使臣团和百官:“。。。”   她就是这么自信,扯动嘴角时连动作都没变一下,好像举着弓一点也不手酸一样。   “咳咳。。。”皇帝低咳两声,问道,“这个由楠儿自己决定。”   明月楠勾唇,自信十足:“我要加注,若你赢了,我归你,并以良驹千匹赠之。”   大理国地小,虽然将士雄壮威武,但是战马却一直不足,这条件开得及其让人心动。   “若我赢了,你要对我大凰皇帝拜服称臣,同时,我要你腰间的那把匕首。”   大理国使臣对大凰皇帝的跪拜进贡是附属邦城的无奈之举,心中有几个不乐意从这次比试百般刁难中就可以看得出来,大凰国皇帝虽面上要表现的大国气度毫不在意,那心里肯定也是极其不爽,现在一听明月楠说出这番话,心里自然是乐的,连脸上的笑容都不禁灿烂了几分。再者一国最受宠的王子拜服称臣,可比一堆没什么用处的使臣在那里高呼万岁来的神清气爽的多。   皇帝压下不停扬起的嘴角,发话:“若是这般,那朕便再加一个,你们谁赢了,朕允你们随意提一个要求,朕都满足。”末了,皇帝加上一句,“楠儿,可有把握?”   有时候空头支票是让人不信服的,但是当开出这张空头支票的人是一国皇帝时,这句话,就变得极其有诱惑力了。   明月楠琥珀色的眸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她笑,嘴角是倨傲的弧度:“陛下,您现在该考虑是这位大理质子的安排住所。”   直接称呼对方为质子,完全一副已经胜了的模样,还真是。。。嚣张!   史部彦倒也不怒,架起第九只箭,瞄准。   他的弓箭是大理国特有的玄铁所制,重达百斤,弓弦韧而有力,需要巨大的臂力才能拉得动。这种特制的弓箭后座推力很大,杀伤力也是数一数二,因此,它对射手的整个稳定性要求极高,因为速度快,稍微方向一点点偏移,结果便是大大的不同。   于是,微微手抖的史部彦这第九箭,便射空了。   “大理国,第九箭,空!”   场上的气氛更加紧张了,无数的目光聚集在明月楠身上,只见她从容一笑,从背后抽出最后的两根箭,搭上弓弦,拉开,瞄准,动作稳得像是在射第一箭。   “咻—”两支箭带出破空之声,精钢弓座自身都仿佛颤了颤,连眨眼的时间都没有,就看到两支箭刺过两根飘带,“噗”的射到后方的沙地上,与之前的八支箭排列的整整齐齐。   空间仿佛有那么一瞬间的定格。   “大凰国,第九箭,中!第十箭,中!!”   不需要史部彦的最后一支箭,胜负已分。   明月楠的表情并没有因为胜了而有太大的变化,她依旧微扬着下巴,嘴角是那种带着薄冰的冷意,她举起手中的精钢弓箭,高呼:“大凰万岁!陛下万岁!!!”   顿时,下面一片震耳附和之声:“大凰万岁!陛下万岁!!”   此番胜的着实精彩,史部彦不得不心悦诚服,他摘下腰间的匕首,丢给她:“你赢了!”   “嗯。”淡淡的应了一声,仿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在史部彦的记忆中,南方女子多温柔内敛,是有不少冰雪佳人,但像她这般倨傲冷寒,当真第一次见。   他抽出背后剩下的那支箭,递给她,带着点调皮的问:“可否赏脸结交个朋友?”   明月楠正细细的看着那把黑乌玄铁所制的匕首,听到他的话缓缓抬头。   无声的对视有那么点尴尬,但是史部彦脸皮厚,就这么笑嘻嘻的看着她,手里还直挺挺的举着那支箭。   “你不弱。”忽地,她开口,“如果比试是射十五箭,我便输了。”   男子女子天生有体力上的差别,明月楠的精钢弓箭不比史部彦的玄铁弓轻多少,她更强的是对箭矢的控制和对风速风向的判断,十箭是她的能掌控的范围,超出十箭,她的失误会远远超过史部彦。   这种陈诉式的语气有点叫人忍俊不禁,在他们成为朋友很久很久之后,史部彦才发现,这是明月楠独有的安慰人的方式。。。咳咳,虽然他一直没有体会到哪里有在安慰人。   史部彦耸肩,对此不予置词:“输了便是输了,我不是输不起的人。”   那支箭还横亘在他们之间,明月楠并没有思考太久,她一拉缰绳,踢了踢马肚,转身走了,留下史部彦在风中凌乱。   你妹!这拒绝人拒绝的还真一点情面不留!   ☆、06明月楠,我真的喜欢上你了!   06明月楠,我真的喜欢上你了!   皇帝见到凤即墨身上披的皮袄时眉头微微一皱,他安排凤即墨在一个角落里看着这场比赛。   小荣子站在凤即墨的身后候着,看向马上拉弓射箭的明月楠,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崇拜。   看着那个一身鲜衣怒马的女子,凤即墨第一次明白为什么偌大的皇宫之中,竟没有一个皇子公主与之作对。   她太强了,强到可以无视那些所谓弱者的挑衅,或者说,她根本不屑。   她身上留着将才世家的鲜血,从小在兵法战法的熏陶下,由骨子里散着股肃杀气,但是这一点也不能掩盖她与生具来的贵族气息。她是世家子女,家族的教育让她只要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啊,这是位贵人!”的感觉。   世间女子多貌美,可是这般的英气逼人,不让须眉的女子,却是珍贵胜过任何珍宝。   小荣子这些日子一直照顾凤即墨,这会儿看着自家主子在赛场上大显威风,不由得对着凤即墨就话多了起来:“七皇子,您可不知道,我们家郡主一身箭术都是明月将军亲授,郡主天资聪颖,箭术那是了得,小的就没见过谁在箭术上有胜过我家郡主的!”   “的确了得。”凤即墨拢拢袍子,看着一脸兴奋的小荣子,“你在明月宫很久了?”   “明月宫自建好到现在,已经有十年了。”小荣子笑笑,竟有些腼腆,“不怕七皇子笑话,明月宫里的所有太监宫女其实都欠着郡主一条命。”   “嗯?”   “当年的宫闱之争七皇子该是还有些印象,小的们其实是那被处死的罪妃宫中之人。”许是记起往事,小荣子脸上不甚唏嘘,“七皇子许是不知,我们那时虽是蒙圣上洪恩逃过一死,但在宫中的日子却是过的猪狗不如,因为以前在罪妃手下做过事,被其他的太监宫女欺负是常有的事,小的本来还有一个好兄弟,就是被他们活生生给推进井里。。。若不是郡主收留,我们这些罪妃手下的宫女太监,真不知还有多少能活到今日。”   凤即墨敛眉,宫中晦暗之事本来就多,只是大家都明哲保身,不插手,不多嘴。   “其实这般我们已经对郡主很是感恩戴德了,可是我们家郡主,真真是个极好的人。她从不会因为我们以前的身份而瞧不起我们,她会关心我们的起居吃穿,问我们冬衣暖否夏冰够否,有时还会与我们打趣开玩笑,您别见她大多时候冷冷冰冰,她待人可是很好很好的。你也知道我们这些宫女太监身份低下,没什么学习的机会,但我们郡主却专门请了夫子教我们读书认字,郡主说,会写字会识字,以后写了家书能帮我们带到我们家乡的父母亲人手上。。。”小荣子低头看了凤即墨一眼,忽地问,“七皇子刚来是不是觉着明月宫晨练这个宫规很是稀奇?”   凤即墨想到第一次被/操/练,不由得点头。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宫规,郡主也没强迫过我们。我们宫里以前有一个叫花容的宫女,被一名禁卫军轻薄,差点轻生,是郡主救得她。郡主之后带着她出了宫,那名禁卫军之后也没再见过。那次郡主带着花容回来,对我们说,她不可能时时刻刻在我们身边,做明月宫的人,如果出去还欺负不过人家,真是给她丢脸。。。噗,现在想想,郡主说那番话还真是可爱呢,要知道那时郡主才十二岁,但是那股子气魄,却是一点不比大人差。”小荣子笑笑,颇有点自豪,“也就是那日起,我们便自主的起来与郡主一起晨练,郡主也会教我们一些防身招式,所以这些年,明月宫走出去的人,可再没人敢欺负了。”   凤即墨看着小荣子眉眼间的自得,终于明白为什么明月宫的宫人给人的感觉如此不同,他们不像其他宫里的太监宫女总是哈腰谄笑,也不会总是低眉顺眼装恭敬,他们走在路上,背挺得都比普通太监们直,说话的字里行间,也少了奴才的口气,让人听的更加舒服。   嘴角带笑,凤即墨问的不经意:“明月话少,教出你们倒是个个能说会道。”   “嘿,七皇子别笑话小的。”   “当年宫闱之事过去已久,你不提,总会被人遗忘。”凤即墨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轻轻攥紧。   “郡主说啦,过去的事那是一个警醒,有什么好怕提起的!现在都是明月宫的人了,还怕别人揪着这么点事欺负不成?!”   凤即墨闻言用眼角撇他一眼:“明月说的?”   小荣子抓抓头,嘿嘿笑道:“我们自己总结的,嘿嘿。”   “即墨?!”见过皇帝,远远的就看到角落里的两人,明月楠一时间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凤即墨也看到了她,扬起笑容,轻道:“明月。”   明月楠几大步上前,凤即墨就见面前一片火红,有几缕发丝落到他的鼻尖,再回神,明月楠已经蹲在他的面前。   “这么冷,出来做什么?”她拉好他的皮袄,摘下自己的手套给她戴上,“小荣子,去弄个暖炉来。”   “是!”   凤即墨有点晃神,刚刚那个仿佛在天边遥不可及触碰不到的人儿现在就在跟前,那么近,仿佛只要他伸手,就能揽她入怀。。。   将他包的严严实实,明月楠才放心起身,看到皇帝在看自己,面色似乎有点异常,这才反应过来:“陛下让你来的?”   “嗯。”她披风的细带在他面前晃啊晃,凤即墨突然很想伸手去抓,可是理智制止了他。   明月楠皱眉,见凤即墨已经有点泛白的脸,开口:“让小荣子送你回宫。”   “父皇那边。。。会很麻烦。”   “陛下那边有我。”她揉揉他的发,泛红的指尖触到柔软的发丝,“你要是冷着冻着,我会更麻烦。”   这种莫可奈何微微宠溺的语气,真是叫定力不足的人直接举白旗投降。   不等凤即墨回话,明月楠身后就响起了史部彦的声音。   “明月明月,等等我,你别走那么快嘛!诶?这是?”停在明月楠身边,史部彦看着坐在轮椅上的漂亮少年,好一会儿,才开口,“你弟弟?”   凤即墨:“。。。”   明月楠不善应付这样热情厚脸皮的人,她双手环胸,皱眉:“你到底想干嘛?”   “我就是想和你交个朋友嘛,赏个脸呗。”论起不要脸,史部彦无人能敌。   真是被他闹的头疼,明月楠伸手抽走他身后箭筒里的箭羽,语气还是清清凉凉:“箭我收下了。”   说罢,推着凤即墨转身便走了。   史部彦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立刻在伸手大摇着手臂高呼:“明月楠,我真的喜欢上你了!”   这叫声真是响彻御射场,刚刚因为比赛结果而沸腾的赛场又陷入了安静,还是很诡异的那种。   嘴角抽抽,明月楠这辈子不乏被人追求,但是这般光天化日不要脸的,还是第一次。。。   因为大家伙的目光都被史部彦的叫声吸引了过来,大家关注明月楠的同时,自然会注意到她推着的凤即墨。   小荣子抱着一个暖炉跑了过来,明月楠看着不远处走来的李公公,看来想让凤即墨先走是不行了。   ☆、07呵,目前没遇到。   07呵,目前没遇到。   凤即墨已经很久没在这么大的场合出现过了,他坐在明月楠亲自为他挑的新轮椅上,裹着厚厚的皮袄,除了一张白皙漂亮的脸,其余地方都藏在袄子里。他微微垂着头,敛着眉,看起来温顺无害。   这次的赛事本就没请凤即墨,更没安排他的位置,所以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这向来名不见经传的七皇子今日是怎么会出现?   这镇安公主怎么会与这七皇子相识?还看似关系匪浅?!   这七皇子虽是失了双腿,但这相貌当真无双。。。   各种猜测各种心思在大家心中百转千回,明月楠对着皇帝抱拳行礼,凤即墨也低低的叫了声“父皇”,然后就被明月楠推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而她自己就站着凤即墨身旁。   之后说些什么明月楠并没怎么听,她的身子有些懒懒的靠在凤即墨的轮椅上,抬着眸子,不知在看向哪里。   而凤即墨一直垂着眸,没人看得清他的神色。   对面坐着的是史部彦,他的脸上还挂着大男孩子一般的笑容,对着明月楠一直在说些什么,虽然明月楠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但是一点不妨碍他的自话自说,还越来越起劲。   凤即墨怀里的暖炉烘的他整个身子暖暖的,但是不知怎的,他的眉头不由的微微拧起。   那种笑容。。。真是令人厌恶!!!   晚上的国宴破天荒的给凤即墨留了一个位置,他坐在明月楠的身后,而史部彦在明月楠的右边。   “明月明月,以后我也住皇宫了,陛下说在你明月宫西侧建我的质子府。”   明月楠默默的吃吃吃。   “明月明月,你可怜可怜我,质子府建设这段时间让我住你那?”   明月楠拒绝:“不行!”   “明月明月,你可是我大凰国唯一的朋友,你不能见死不救!”   见死不救。。。哪有那么严重。。。   “明月明月,明月明月,你都收下我的箭了,明月明月。。。”   明月楠:“。。。”   “明月。。。”   “去住大理使馆。”   “明月。。。”   “去住大理使馆。”   “明。。。”   “滚!”   “。。。”   然后他真的在明月楠面前打了个滚,因为很热闹,这番嬉闹景象并没什么人看到。   明月楠:“。。。”   这一顿饭吃的明月楠脑仁发胀,耳边尽是史部彦聒噪的声音,最后史部彦还是暂时被送去了大理使馆,不过皇帝赐了金牌,可以随时出入皇宫内院,而皇帝今日也是开心,喝到兴头上,还狠狠夸了明月楠一番。   “楠儿这孩子,真真是深的朕心,若是以后宫中有这么位镇得住后宫的宫主,还怕什么后宫不宁,哈哈!”   皇帝有点醉了,说的可能只是玩笑话,可是落到下面人耳里,却又是另外一番意思。   储君二皇子凤秦武捏着手中的酒杯,满脸狠戾。   “二哥,父皇这意思。。。”三皇子凤熙珏在他身边,侧过身子与他低声交谈。   “就是你想的那般。”凤秦武喝下一杯酒,眯起眼睛,“父皇中意明月楠谁人不知,上次在御书房父皇也无意的表示过,希望明月楠将来能成为执掌后宫之人。”   “执掌后宫?!这?!”   “父皇啊,是有意培养她为太子妃,呵!”凤秦武看着对面一脸嫌弃史部彦的明月楠,冷笑,“虽然这个明月楠上下没一点女人的样子,但是她身后的明月家,以及她本身的手段,的确是适合做后宫之主的料。”   凤熙珏也看向明月楠,不经意间瞥见她身后的凤即墨:“啧,也不知这个明月楠在想什么,居然和老七走在一块。”   凤秦武也眯起了眼睛:“既然她是父皇心仪的太子妃,那么,她身边的那些杂草。。。你该知道怎么处理。”   “二哥,我懂。”   对付史部彦这个质子或许不易,但是对付凤即墨,还是易如反掌的。   散宴之后夜已深,明月楠推着凤即墨往明月宫走去。   这一段路最近修葺过,路平好走。   今夜敬了皇帝好几杯酒,被史部彦和那些大臣们也缠着喝了不少酒,虽不至于醉,但也有点酒意上脸,连呼出的气都是甜甜的酒香。   双手收在怀中,凤即墨今日话很少。   “对不起。”夜色中,明月楠的声音混着空气的冰冷,缓缓传进他的耳朵。   凤即墨微愣:“怎么了?”   “今天这种状况,若不是因为我,即墨没必要受那些人的那般眼光。”她知道今日大殿之上很多人对这位七皇子多半还是不屑嘲讽,她也发觉他今日话少,不免觉得他有些伤心难过了。   凤即墨觉得好点好笑,这个女人,明明已经给了他以往他连想都不敢想的一切,却还是小心翼翼的关心着他的心情,今晚她什么也没做,甚至还为他挡了凤熙珏的两次打扰,偏偏,她还觉得是她做的不够好让他不开心。   明月楠啊明月楠,你怎么可以这般的温柔。   “明月,像我这般废人,你何必对我这样好。”   明月楠微一愣,也没犹豫,开口:“因为你长的好看。”   “。。。”凤即墨难得的一皱眉,抬眼丢给她一个白眼,“那若是你碰到比我还好看的人,你是不是就不管我了?”   “呵,目前没遇到。”   凤即墨有点说不清心里的感觉,总觉得有点空落落的,这风吹在脸上,也比往常的冷很多。   除夕将近,明月楠更忙了,她在皇宫和明月家之间来回的奔波。有次凤即墨见她进屋喝了口茶,发上还都是薄薄的白雪,但是她都没时间去抚,一道谕旨下来她就又匆匆走了。   一,二,三。。。这已经是第五天没见到明月楠了。   凤即墨的身子被调养的越来越好,连一直没感觉的双腿近来居然都有了点点感觉,他高兴之余又有些失落,这种好消息,本来是想第一个与她说的。。。   “七皇子。”有宫女敲门,得了应声之后领了一位青年男子进来,“七皇子,这位是郡主安排的落大夫,为您看看身子。”   这名男子长的唇红齿白甚是好看,一身白色的披风袄子,虽然长的不高大,却是难得的书香气质,眉眼间尽是温和气息。   他笑,对着凤即墨弯腰行礼却没跪拜:“在下落白。”声音温润,很是好听。   “有劳了。”   给凤即墨搭了脉看了身子,落白还掀开了凤即墨腿上的毯子,在凤即墨纠结又不满的目光中检查了他的双腿。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落白收手,笑道:“楠儿将你的身子调理的很好,这腿复原只是时间问题。”   “你说我这腿可以复原?!”   “自然。”落白像是不理解他这么激动的反应,说道,“我给你开的药全都是最好的,加上楠儿给你制定的训练,你的腿部肌肉已经开始复原,只要坚持下去,不出意外,半年之内应该就行动自如了。”   怀里的暖炉被他攥的紧紧的,凤即墨即使再淡定,微颤的语气还是显示出他内心的激动:“我这腿,当真能好?”   “楠儿没和你说吗?你这腿不能站立并非因为伤病,而是当初你中了毒,那些庸医用药不对,毒血淤积双腿导致你不能行走,这几年你又缺乏锻炼,淤积毒素得不到排解,才越来越严重。楠儿一早就带我给你诊断过。。。哦,你那段时间刚开始晨练,累的半死,我为你诊脉时你都睡的不醒人事,楠儿若是没提,就怪不得你不知道了。”   只有失明的人才知道光明有多么可贵,只有失聪的人才知道声音是多么美好,就好像凤即墨,只有在地狱里爬行过三年,才知道能重新站起来回到人间,是一件多么不容易,多么令人鼻酸想哭的事情。   明月楠不善表达,但是她给了她身边人所有他们需要的东西。当手下被欺负时,她会出来给你撑腰,当你弱小时,她会想法设法让你强大,她给的不是什么金银财宝,却是比任何珍宝都还要珍贵的精神上的富足。   如果这是她收买人心的手段,那么她真是太高明了!   ☆、08记得有朝一日可是要报答我的   08记得有朝一日可是要报答我的   推门而入的明月楠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她脱下披风放到桌上,正想拂去自己脸上的白雪,一个人就扑了过来。   对!就是扑!   落白不高大,但是好歹也比明月楠高上半个头,此时他就抱着明月楠的脖子,像只挂着猴妈妈身上的小猴子,在那里撒娇。   凤即墨惊呆,刚刚对落白那些书香世家,医学才子,救世医者,翩翩少年的印象统统粉碎。   “走开!”明月楠低喝,虽然知道不起什么作用。   “楠儿,别那么凶么。”落白伸手拍去她脸上的白雪,笑嘻嘻的道,“我还以为你这么着急的叫我来什么事呢,这个家伙又不是只剩一口气了,就算只剩一口气了不是还有我嘛,你担心什么?”   “端木落白,正常说话!”   “哦!”摸摸鼻子,落白站直身子,“安心啦你,他的底子好,再几个月,等毒素全部褪去,再加强锻炼,就没什么大事了。”   明月楠看他一眼:“那你就可以滚了。”   “楠儿,你要不要这么没良心,我千山万水,千辛万苦,千难万险。。。”   “雅尔在我之后。”   落白顿了一下,然后白皙的脸庞一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门而出,带起一阵冷风。   凤即墨:“。。。”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隐约的,听到外面有女子的声音响起。   “端木落白,你倒是逃啊,你倒是逃啊?!”   “我我我。。。你倒是轻点!”   。。。   关上房门,明月楠在桌前坐下,她修长白皙的指腹摸着杯沿,像是在沉思什么,没有开口。   凤即墨推着轮椅上前,见她这样子,不禁问道:“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明月楠笑笑:“有点烦,但上不了心。”她看向他,又说道,“你这腿,没有十分把握,我怕说了你会失望,便不说了。”   凤即墨垂眸,静了一会儿,终是说了句:“谢谢。”   明月楠举起手中的杯子喝了一口茶,笑道:“记得有朝一日可是要报答我的。”说完她对着他眨了眨眼,难得的调皮。   凤即墨刚想说他还能有什么报答的,就听门外有宫女禀报:“郡主,大理国王子求见。”   明月楠的表情“刷”的僵硬,这段时间真是被他缠的烦起来,碍于他的身份她又不能次次推脱不见他。上次他居然还找到了军营,差点没被她的士兵当成奸细给打死。   拿起自己的外袍,明月楠对凤即墨低声嘱咐:“还有半月除夕,这段时间我会很忙,你要照顾好自己。”   凤即墨没回话,看着她头也不回的离开的背影隐没在风雪之中。   明月楠之后回来的时间就更少了,大多时间都留在明月家和明家军中。听小荣子说,每年除夕边,明家军都要进行一年一次的大操练,以前是由明月家的旁支叔父代管,但三年前明月楠拿回了兵权,便自己全全管理了。   数数日子,还有九天便是除夕,明月宫里也开始准备着除夕的物件,灯笼对联红枣莲子,给整个明月宫都添上了浓重的年味。   这几日除了早上晨练时还能远远见上明月楠一面,其余时间,已经完全看不到她了。   “小荣子,你们准备这么多,明月除夕会在宫里过吗?”   “不一定,郡主有时候忙,去年除夕都是在军营里过的,说是在跟大将军探讨兵法。不过我们先准备了,万一郡主回来呢!”   大家都在忙,凤即墨觉得无事,身子最近又明显的好转,便叫小荣子去忙,自己一个人推着轮椅悠悠的出去走走。   “七皇子安好。”   “给七皇子请安。”   “七皇子安好。”   一路上,小太监小宫女们低声问好,凤即墨脸上还是拿荣辱不惊的浅笑,像是从来不曾有那被人欺负的三年,温和儒雅。   这些太监宫女最会做人看眼色,现在宫内都知道这七皇子是明月宫的人,谁还敢拿脸色给他看,上次有一个小太监背后嚼舌根,结果被镇安郡主送去慎刑司直接拔了舌头!   停在月湖旁,凤即墨看着结了薄冰的湖面,目光沉沉不知在想什么。   有人在不远处的假山后方,隐隐约约能听得到他们说的话。   “你说父皇几个意思,一边有意想让明月楠做太子妃,这边那个史部彦缠着明月楠父皇也坐视不理,难不成,真准备让明月楠和大理国和亲?!”这声音洪亮,是五皇子凤武衾。   “老五,你想多了,明月楠父皇可是中意的很,加上明家军和明家牧场,怎么可能让大理国那小子讨了便宜。”凤熙珏把玩着手中的玉核桃,眼角挑起,“父皇这只是做给老七看的,好让老七自己识相的离明月楠远一点。”   “老七那瘸子?!我就不明白了,明月楠看上老七哪点了?”   “啧,不就是那副漂亮皮子。”   “切,好看有什么用,一个大男人长的那么妖颜祸众,怪不得父皇不喜他,就是我见了,都觉得丢男人的脸。”   “老五,明月楠的心思我不懂,不过父皇的意思很明白,他老人家想让明月楠做二哥的太子妃。上次射箭比赛赢了父皇还欠着一个要求,估计这段时间忙明月楠一时忘了未提,父皇便也当作忘了。这些日子史部彦与明月楠走的近,不过是做给老七看,好让老七知道自己有多么的不自量力,居然敢肖想明月楠。”   “可是三哥,我上次去战营,看着明月楠和史部彦的关系可是不错,虽然明月楠还是那张冷脸,可是她居然让那个史部彦进她的营帐了,要知道,上次我和老八进去,差点没被她打死。”   “嗯?!”   “你也知道明月楠脾气倔,父皇又宠她,万一她真和父皇闹起来,最后退让的指不定是谁。你说老七嘛,一个瘸子不足轻重,但是史部彦。。。好歹一国王子,如果明月楠喜欢上他,那可比解决老七还麻烦。”   “这我倒是没想到,近来虽听到一些风声,说明月楠与史部彦走的近,但也没太多关心,听你这么一说,倒是的确要小心。。。老七?!”   三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话尴尬异常。   凤即墨抬眸,乌黑的眸子嵌在白皙异常的脸上,一身由上好雪狐拼接而成的狐裘,将他衬托的越发清冷英挺,即使是坐在那里,也有一番谪仙之姿。   不可否认,他这副皮囊,的确漂亮!   眼角微眯,凤即墨开口打破沉默:“三哥,五哥。”   凤武衾闻言冷嘲:“和我们称兄道弟,你配吗?”   若是平时,凤即墨定是笑笑不会回嘴,但今天不知怎的,他抬眸看他,语气虽还是温和,却不由得带上来一丝冰冷:“我身上留着父皇的血脉,五哥的意思,是觉得父皇不配?”   “你!”没想到被他回嘴,凤武衾本就脾气不好,登时就骂开了,“你什么个身份,居然敢反驳我!”   “五哥,你我同是皇子,你比我早两年,我尊称你一句五哥。”意思就是,我们的身份是一样的,为何不敢?   被一向懦弱的瘸子老七反驳,还是在凤熙珏面前,凤武衾脸面挂不住,话便更加尖酸起来:“呵,被女人养的家伙,居然还有脸出来乱晃,也不怕给你家主子丢脸。”   凤即墨没有动怒,他看着他,深深的眸子黝黑黝黑:“五哥谦让,你的母妃跟在贵妃身后怡然自得,你跟在太子三哥身后也是同样自在,我要学习的地方还很多。”   凤武衾的母妃是宫女,地位低下,成天跟在太子生母身后巴结贵妃,而凤武衾也是一直跟在太子和凤熙珏身后寻求庇护,才在皇宫里横着走,说的好听点,是兄弟相助,说的难听点,他就是太子三皇子面前的一条狗,狐假虎威,仗势欺人。   这是凤武衾最抵触的事,大家只敢在暗地里说说,今天被凤即墨当面说出来,简直是比直接甩他巴掌还叫他难看。   理智的弦一崩,凤武衾上前一步就是一推,身后凤熙珏的叫声他没听见,他就见面前的凤即墨被他退的轮子往后滚了一下,然后凤即墨就整个往后倒去摔进了月湖里。   “喀拉!”   冰湖破裂,冰冷的湖水直接倒灌喉咙,凤即墨浑身发冷,他没有挣扎,他也没什么能力挣扎。   然后就是冰冷,黑暗,虚无。。。   黑暗中,有稀薄的声音响起,耳朵里有水,他听不是很清楚。   “带他回去。”   “是!”   “跳下去!”   “我。。。”   “别让我说第二遍!”   “。。。”   “七皇子没醒来,你们就站到七皇子醒来为止!”   。。。   ☆、09今日的蜜饯,很好   09今日的蜜饯,很好   暖黄色的烛火摇曳,房间里燃着浅浅的梨花木香,凤即墨缓缓睁眼,先是看到熟悉的帷帐,然后感受到自己的手被握着。   掌心的感觉温热干燥,他眨眨还有些迷糊的眼,微微侧头,看到坐在床沿边靠着睡着的明月楠。   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锦衣,高腰立领,低垂的脑袋,长长的睫毛盖在眼皮上,在脸上打下柔柔的阴影。   他一动,她便醒了。   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烧,这才开口:“需要叫太医吗?”   摇头,他说:“有点渴。”   明月楠起身给他倒了杯水,凤即墨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有点不自在的握了握。   给他披上外袍,明月楠忽地低笑:“你倒是好本事,都敢和三皇子五皇子呛声了。”   凤即墨下意识的垂眸,低声道:“不能给你丢脸么。”   明月楠一愣,烛火下,少年的脸白皙如玉,乌黑的发披散在他周围,他低垂的头,带着点委屈,握着一杯茶十指搅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怕被大人批评的小孩子。   真真是可爱极了!   明月楠抬手揉了揉他的发,笑道:“嗯,没给我丢脸。”   夜已深,蜡烛都燃了一半。   凤即墨问道:“今晚还去军营吗?”   “不去了,你好好休息。”   吹熄蜡烛躺下,不多时,凤即墨听到门外有宫女太监压低的声音。   “真是好久没见郡主动怒了,不知道三皇子五皇子如何了?”   “说是已经叫人捞上来了,不过冻了一天,估计够呛。”   “听说郡主差了人过去吩咐,看来这三皇子和五皇子,注定得伤寒躺床上半个月了。”   “噗~是啊,谁叫他们欺负七皇子!”   。。。   凤即墨拉拉棉被,闭眼,安心入睡。   第二日醒来凤即墨还是没机会看到明月楠,他面前是已经有些冷掉的早点,手中的燕窝粥也不再冒热气了。   小荣子有些担心,问道:“七皇子,可是身子不舒服?”   凤即墨没答,反问:“明月今日起得很早?”   小荣子撇撇嘴:“一大早那个大理国王子就来找郡主啦,说是去骑马射箭切磋。”   端着碗的手一顿,凤即墨不再说话,他舀起一勺燕窝粥放入嘴里慢慢的嚼,眼角是似有若无的笑痕。   当天晚上,凤即墨高烧了!   他的肤色本就白,现在更是惨白一片,明月宫灯火通明,太监宫女们忙成一片,明月楠回来的时候连披风都没脱,直接走到凤即墨床前,看着都已经快没知觉的凤即墨,眉毛狠狠一皱!   “谁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太医在下面跪着,颤巍巍的:“回郡主,七皇子风邪入体,导致高烧不退。。。”   “风邪?!小荣子,你让七皇子吹风?”这句话说的温柔缓慢,可却叫听的人一个哆嗦。   “郡主,小的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让七皇子吹风啊,今日小的只是推七皇子去园中走了走,七皇子觉着那红梅漂亮,便差小的回来拿个篮子摘一些回宫做装饰,小的。。。小的也就离开七皇子那么一刻钟的时间,那时园子里风也不大。就算给小的一百个胆子小的也不敢让七皇子吹风呀!”   “郡。。。郡主。。。”太医的话说的都有些不稳了,“昨日七皇子落水,怕是冰寒之症未发,今日虽未大风受寒,却是昨日未退寒气侵体,才。。。才高烧不退。”   闻言,明月楠的眸子一眯,底下的太监宫女太医统统浑身一颤,就听她说:“那就让三皇子和五皇子再多在床上躺十日吧,林太医。”   “是。。。是。”   给凤即墨喂了药,明月楠换了一身便服,让众人下去休息,自己拧着毛巾为凤即墨擦汗。   半夜凤即墨醒了一次,他黑黑的眸子映着她的倒影,就见她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你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然后凤即墨就眼一闭睡的不醒人事了。   再醒来就是第二日中午了,他摸摸脑袋,已经不热了,他看了看周围,发现没人,喉咙有些干,他叫了两声:“小荣子。”   “我的爷,你可算醒了。”   照顾他喝了水,吃了饭,吞了药,小荣子拿着蜜饯递到他面前。   “昨日肯定又让你们麻烦了。”   “哎呦,七皇子这什么话,我们有什么麻烦的,倒是郡主,照顾了一晚,今早才匆匆走的。”   凤即墨又拿了颗蜜饯,敛下眉眼:“明月今日应该又不回来了吧。”   “不,郡主走之前说了,今儿个晚膳要回来的。”小荣子给凤即墨拿了袄子,笑道,“小厨房这会儿都在准备了,晚上都是您和郡主爱吃的菜。”   蜜饯的甜味在嘴里散开,凤即墨弯起眸子,笑道:“今日的蜜饯,很好。”   晚膳的时候看到凤即墨衣冠整齐的坐在桌前,明月楠愣了愣,她走到他面前,摸摸他的额头,确定不热,才开口:“身子还没好,怎么不让人送房里吃?”   “哪有那么娇贵。”凤即墨让她坐下,两人动筷。   “我用着最珍贵的药材养着你,这宫内,怕是真没人比即墨你还娇贵的了。”明月楠夹了一筷子菜给他,调侃。   凤即墨的脸微红,低头扒饭。   “我这几日的事处理的差不多了,会留在宫里。”   “除夕那日你要回明月家吗?”   “陛下要接祖母进宫过除夕,今年我在宫里过。”   “好。”   还三日就除夕了,这些天在明月楠的照顾下,凤即墨恢复的很快,这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明月楠处理好手头上的事,便推着他出门晒晒太阳。   被裹得很严实,凤即墨抱着小白猫,头上还被明月楠硬套上了一定暖帽,就露出一张好看的白脸。   他们走过梅园,看到开得艳丽的红梅,凤即墨抬眼多看了两眼。   明月楠问:“喜欢红梅?”   “不,我母亲喜欢。”   推着他又走了好一会儿,他们在柳桥边停下。桥下的水已经结了厚厚一层冰,隐约能看到水底下的一些锦鲤游来游去。   可能是真的被明月楠包的太严实,大冬天的凤即墨鼻尖上居然冒出了汗。   “我就说穿的太多了吧。”   “你这身子,宁多勿少,再受寒,我可熬不住通宵照顾你了。”   伸手,她擦去他鼻尖的汗水。   她是手指不是一般贵人的细腻,她的很干燥,有点粗糙,手指边缘还有薄茧,但是却很是修长匀称,没有什么花哨的指尖被修成最简单的弧形,仿佛带着冰雪的味儿,在凤即墨鼻尖滑过。   如果不是那轮椅煞风景,这番情景还是颇具观赏性的。   皇帝在对面的亭子看着,身后站着李公公。   “这段日子,明月宫那边有什么消息吗?”抿了口茶,皇帝问。   “回陛下,一切如常。就是前几天七皇子落了水,发了场高烧。”   “落水?”皇帝眉头一皱,“老三和老五近来也风寒发烧,难道?”   李公公笑得有点僵,打着哈哈:“小孩子之间的玩闹,陛下莫放心上。”   “玩闹?朕看楠儿这回是真上心了!”碰的丢下茶杯,皇帝皱眉,“本以为老七会知难而退,哪知是颗顽石。”   “陛下,其实。。。”李公公顿了顿。   “说!”   “陛下,其实,七皇子若是未出事,这番才貌,倒也与郡主相配。”   “才貌?何来才?!”   “陛下可还记得前翰林掌院,那位大人曾夸过众多皇子之中,若论武,二皇子当之无愧,若论才智文谋,却是无人能敌七皇子。”   这段记忆在皇帝脑中已经有点模糊,那时候老七还稚气未脱,站在他身后,出口成章脱口便是诗书歌赋,连战场布阵在一旁看着都能说上几句。老七长的好看,与他的母亲很像,漂亮聪慧的孩子没有人不喜欢。   只是三年前的事情一出,老七瘸了腿,整个人也仿佛变了,变得死气沉沉,懦懦弱弱,说句话也有气无力的。皇帝血气方刚,最看不得这种模样,久而久之,也就不再对老七上心,加上老七没什么身份背景,在宫里的日子便越来越不好过,皇帝自然知晓一些,但并没怎么放在心上。   明月楠的天赋才能,皇帝是知道的,他看着她一点点长大,她的能耐,没人比皇帝更清楚。因此皇帝才更明白,明月楠必须成为皇室中人,成为守护大凰江山的中坚力量。   不止是她,还有她身后的明月家,明家军。   手指摩擦着杯子的杯身,皇帝忽地笑了,他看向李公公,声音低沉:“楠儿的眼光向来不错,你觉得,她这回会看走眼吗?”   “这老奴可不敢妄言。”   “你呀,老奸巨猾!”   “陛下圣明就好,老奴在您眼皮底下闹腾闹腾您也就看看笑话。”   “哈哈,你闹腾没意思,朕就看看,这老七。。。能闹出个什么来!”   ☆、10人活着,最重要   10人活着,最重要   除夕宴,普天欢庆。   各个宫人都穿上了新衣,宫内一片红红火火。皇子公主们也都打扮的隆重,平时看着不怎么样的几位此时看着都还有几分清雅俊秀。   明月宫内,凤即墨早已换好衣服,黑底白纹的锦服将他的身形勾勒的恰到好处,墨色的发被一丝不苟的打理在脑后用一根玉簪固定,他的腿上盖着一张雪白貂毛的毯子,脖子上是前些日子明月楠亲自去内务府给他挑的最暖和抗寒的灰狐皮裘。   他的眉眼舒展,因为养的精心,短短几个月,他的皮肤散着柔和的玉泽,精致的五官完全张开,就像之前本来含苞的牡丹这会儿一股脑的全部都开了,漂亮的耀眼。而他眼角的那颗赤痣,也越发的红艳妖娆。   平时不怎么注意,这回凤即墨这么一打扮,众人才发现,七皇子竟是如此的英俊夺目。   手里握着暖炉,凤即墨看着厅外。   小荣子见了笑道:“七皇子莫急,除夕大宴,郡主自是要打扮一番,不能像平时那样穿的随意。”   “这倒是。”   说话间,有叮铃铃的佩玉相交声由远及近,凤即墨抬眸。   一身浅淡的淡蓝色长袭纱裙纬地,外套白色锦缎小袄,边角缝制雪白色的狐狸绒毛,一条蓝色段带围在腰间,中间镶嵌着一块上好的和田美玉,在段带左侧佩带有一块上等琉璃佩玉,一头锦缎般的长发用一支红玉珊瑚簪子挽成了坠月簪,在发箕下插着一排挂坠琉璃帘,一向不施粉黛的面上画着雅致清淡的梅花妆。   她看到他,眨了眨眼,嘴角带着浅笑,瞬间,只觉得屋外冰雪尽化,春暖大地。   凤即墨看呆了,他就睁着黑得发亮的眼,看着明月楠慢慢走近,逆着光,她的脸仿佛在放光,细小的绒毛在阳光下闪闪烁烁,让人心里痒痒,很想伸手摸摸。   一根手指伸出,点住他的额头,然后是她清丽的笑声:“回神~~~”   凤即墨:“。。。”   囧囧囧。   宫宴带不了太多的人,明月楠叫了小荣子和大宫女乐儿伺候,其他的人在明月宫里守岁。   一路上都是张灯结彩热闹十分,明月楠推着凤即墨走进举办除夕宴的宫室,似乎是很少看见明月楠这般女子打扮,众人都愣了愣,直到她走到皇帝面前,不同以往的抱拳行礼,她福了福身,盈盈一弯,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女子的礼仪。   “吾皇万安。”清丽的声音像是冬天的冷泉,叫所有人顿时回神。   大理使臣还没回大理国,被安排在一处一起参加宴会,见到这般的明月楠,那日输在她手下的武士简直都快把眼珠子瞪出来了,而史部彦,更是张大嘴巴一脸惊讶。   大凰国国宴是落地而坐,小荣子扶着凤即墨坐下,明月楠也在一旁坐下。   “你吓到大家了。”凤即墨剥了一颗葡萄,递给她。   “的确。”接过葡萄,明月楠倒是没一点不自在,“去年前年没能参加除夕宴,阔别三年,突见我穿成这样,总是会有点意外的。”   眸子一扫,没有看到三皇子和五皇子的身影,应该是还躺在床上,明月楠满意的笑笑,继续吃自己面前的小点心。   除夕宴进行的尽然有序,皇帝说话,下面的臣子附和,大家笑呵呵的敬着酒,相互夸奖着,说着今年的不容易,聊着明年的如何如何,总之就是一片和睦情景,让人看的十分舒畅。   明月楠的祖母被安排在内室由公主娘娘们陪着,明月楠已经去看过,这会儿回到座位落座,位置还没做暖,就见二皇子凤秦武举着酒杯起身,似乎是准备过来敬酒。   秀气的眉一皱,还没等她想好拒绝的理由,另一个身影先插了进来。   “明月,我发现我更喜欢你了!”史部彦这段时间就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有机会就跟在明月楠身后,脸皮厚的大炮都打不穿。   明月楠唯一的办法就是忽略,当他透明,然后史部彦就一个人又说又跳的更加欢乐了。他身后的二皇子脸色一沉,折身回去,而一边的凤即墨,低着头,看不清什么表情。   许是被他那些问题问的有些烦,明月楠偶尔会应一两句“嗯”,她以为他一个人自说自话会无聊,可是看着样子,似乎一时半会是消停不了了。   “史部彦,你真的有那么无聊吗?”她侧首,问。   “追求你,哪叫无聊?!”   她看着他,他今天换上了大凰国的服饰,已经是大理国留在大凰国的人质。她看到他嬉笑的眼眯成一条线,嘴角有好看的酒窝,但是发间,却有着这个年纪本不该有的几根白发。   明月楠突然间就软了眼神,她勾勾唇,问道:“习惯大凰国的生活吗?”   这问题太突然,导致准备了一肚子话的史部彦一哽,忘了接话。   “大理国与大凰国人文风水大不相同,你若是哪里不适应,我可以派个将士带你到这附近走走,让你见见我大凰国的人文。”   “你这是在我展示好感?!”   “对手下败将的安抚。”   “。。。”真是。。。谢谢呵呵呵!   接下来的话就又是史部彦的自言自语了,只不过偶尔的明月楠会回一句,让整个气氛没有之前那么尴尬。   宴会快结束时,史部彦似乎是越说越起劲了,明月楠拿起一块芝麻糕塞到他嘴里,嘴角抽抽:“多吃芝麻,黑发!”   史部彦愣愣,不知怎么,摸摸自己的头发,觉得这句最莫名其妙的话,居然让他有点想哭。   推着凤即墨,冷风吹得本来有点昏昏欲睡的明月楠整个人清醒了,她看着一晚上没说过几句话的凤即墨,问:“不舒服吗?”   凤即墨敛着眸,没说话。   一直手捏住他的下巴,一抬头就看到明月楠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没有发烧呀,难道是今晚喝酒醉了?”   眨眨眼,凤即墨推开她的手,扯扯唇:“没事,就是突然。。。有点想念以前的宫室。”   “嗯?”   “以前都是在那里守岁的。虽然不热闹,但是一个人,很安静,很安静,很安静。。。”   握着扶手的手一顿,明月楠脚步一转,推着凤即墨转了一个方向:“既然你想去,那我们便去。”   夜色深沉。   凤即墨的寝宫本来就萧条,这几个月没人打理,更是杂草丛生,偌大的庭院里,就残留一棵光秃秃的木棉树。   这里不像明月宫灯火通明,暖炉到处都有,这里黑暗,阴冷,风从每个缝口灌进来,吹的人脸皮生疼。   黑暗中,似乎听到有一声叹息,明月楠没来得及深究,就听见凤即墨低低的声音响起:“我的母亲,就是这么一个热闹的除夕夜去世的。”   明月楠愣住,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母亲走的时候我还很小,她的身体不好,虽然父皇又派人照顾,但是她依旧一天天的消瘦下去。那年除夕,我看着母亲躺在床上,她爬都爬不起,她说想看烟火,但是我却连扶她出门的本事都没有,我看着母亲就这么闭上眼睛,无能为力。。。”他的声音低低哑哑,像是在压抑什么,“明明那时候我还那么小,对这一幕,我却一直忘不了。。。怎么也忘不了。。。”   一直手放到他脑袋上,凤即墨感觉有人揉了揉他的头发,把他今天花了两个时辰才打理好的发型直接毁了。   明月楠的声音依旧低低冷冷,但是放缓了速度,有一种安抚人的奇异力量:“我的父亲是在我六岁时战死的。父亲很忙,我对他的印象。。。很模糊,只记得他的背很宽,手很粗糙,但是异常的有安全感。父亲和哥哥走后,母亲不久也忧思成疾去世了,我并不觉得有太多的伤心,母亲性子软弱,留在明月家日子决计不好过,或许只有和父亲团圆了,才是真正的解脱。”   夜色安静,更衬得明月楠的声音空灵。   “我这人性子随我父亲,哥哥倒是和母亲像,比较闹腾。”她一顿,又揉了揉凤即墨的头发,“一个人生活虽不易,但是,人活着,最重要。”   这里四面透风,吹的人衣服烈烈作响。   良久,有声音缓缓响起:“活着,不易,但唯有活着,才是一切的希望。”   ☆、11即墨,新年快乐   11即墨,新年快乐   这夜回到明月宫时候已经快到子时,明月宫的宫女太监看到他们回来高兴极了,连忙搬了椅子,一群人围着明月楠和凤即墨坐成一个圈圈,像是寻常人家一大家子过年守岁。   这是凤即墨第一次在明月宫守岁,所以不知道这规矩,被围着讨要礼物的时候还愣了好久。   明月楠笑笑,从怀里一一掏出红包,然后一个个发下去:“今年我可是包了大红包,你们安分点,别闹腾七皇子。”   “是,郡主!”每个人领了红包,脸上的笑容又大又甜。   发完之后明月楠坐在众人之间,完全没有平时的主仆之分,细细的说了下今年大家的表现,把每个人都夸了一遍,也将不足之处一一指出,比如谁的书读的不认真,谁晨练的时候偷懒,还有很多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她也一一的说着。   她说到每个人的名字时并不是喊进宫之后的太监宫女名,而是他们进宫之前的大名,她说的不慢,却字字清晰,尤其是说到几个在宫外还有父母兄弟的太监,她顿了顿,然后说:“明日到初七,我要出去别院,刚好带你们出去走走,你们也顺便回家看看。”   所幸明月宫人不多,等到她一一说完,这才转身看向身边的凤即墨。   凤即墨看得她认真的模样还在出神,忽地看到这漂亮的琥珀色眸子看向自己,不由得摸摸鼻子:“我很乖。”   “扑哧——”底下的太监宫女们笑成一片。   明月楠也是笑意一片,看着他说道:“凤即墨,你来了明月宫之后是很乖,如果每次吃药的时候不闹别扭就更乖了。”   “。。。”   子时快到,明月楠从怀里掏出一把玄黑的匕首,递给他:“新年礼物。”   “我的?”   “嗯,我做了些改装,你用起来会比较方便,带在身上,我会安心。”   凤即墨接过匕首,上面嵌着一颗黝黑的晶石,大小刚好一掌,触感极好。   “咻——”子时到,烟火漫天。   宫女太监们个个跑出去看烟火。   明月楠习惯性的抬手,揉了揉他的发:“即墨,新年快乐。”   远处有烟火盛开,映的眼前的女子,面貌更加灿烂夺目,她弯着眼,漂亮的琥珀色眸子里仿佛只有他,不,此时此刻,的确只有他!!!   “明月,新年快乐。”   明月宫一年只放一天假,初一这天他们可以随意安排自己的活动,当然也就不用晨练了,大家都难得的睡了个懒觉。   凤即墨起得算是早了,看着安静的宫室,想着大家应该都还没起来,哪知刚到大厅,就看见明月楠已经穿戴整齐坐在那里吃早餐了。   听到轮椅的声音,明月楠抬头,笑道:“昨天闹的晚,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睡够了。你这么早是要出去?”   “没,刚晨练回来。”给他盛了一碗粥,她笑,“习惯了,反正我也睡不着。”   喝着粥,凤即墨看到她手边有一个纸盒,不禁问道:“别人送来的?”   撇一眼朴素的盒子,明月楠点点头:“嗯,史部彦一大早拿过来的,新年礼物吧。”   仿佛被喉咙里的粥卡了一下,凤即墨垂下眼,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那明月给了什么呢?”   “我带他去采了一篮子的何首乌。”后山有一块药园,晨练结束的早,就带着史部彦去采何首乌了。   凤即墨无言,默默的喝粥。   吃完早饭,明月楠拿起纸盒,转身回房,像是想到什么,回头问他:“下午要去别院,你要去吗?”   “别院?”   “在城西,是我父亲留下的,你知道的,过年边,总是有很多连脸都不记得人过来拜年。。。”   而她最讨厌的就是应付这些嘴脸。   “我回房收拾一下。”   “嗯,那把小荣子和乐儿也带上。”   马车在宫外候着,明月楠带着几个太监宫女出宫,她的脸很有辨识度,一路没人敢拦畅通无阻。   将凤即墨扶上车,明月楠安排了一下人手随后上车。   这马车是从明月家调来的,外观虽不如皇室的华丽精贵,但内饰却是无一不雅致。   底下是厚厚的毛毯,凤即墨带了些书在路上看,他坐在窗边,蓝色的流苏垂在他身边,有几根被风吹起在他脸边飘来飘去。   他的睫毛很长,垂下时更显的卷翘,在眼脸下形成漂亮的弧形。   马车里摆着一套茶具,明月楠泡了一杯大红袍,抬头看到这番风景,不由得轻笑,引来凤即墨的目光。   “即墨这般好看,真是叫人想藏起来。”她笑道,将泡好的一杯茶递给他。   接过茶,凤即墨挑眉:“你总是这样调戏人?”   明月楠今日一身男装打扮,她斜斜一躺,手里握着茶杯:“不总是,因为很少有即墨这样好看的人给我调戏。”   相处的这段日子凤即墨已经有点摸清她的性子,她只要心情一好,就特别喜欢逗他。   长指翻过一页书,他问:“今日心情很好?”   明月楠笑笑,反问:“即墨可知岚山?”   “岚山?北疆那座土匪扎营朝廷久攻不下的岚山?”   “是的。”饮了口茶,她笑看他,“看即墨你足不出户,竟也知道岚山土匪。”   “朝廷派了四次兵都拿不下,三年前那次还折损了三名猛将,这岚山土匪,我就算再孤陋寡闻也听那些宫女太监念叨过。”他睨她一眼,“岚山怎么了?”   身子换了个姿势,明月楠嘴角的笑意加深:“岚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又位于北耀大凰的交界,是两国商旅来往必经之路。岚山上的土匪帮派林立,一直以老虎帮为首,这些年劫了不少商贩百姓,几年前还劫了大凰贡银,陛下一怒之下举兵大攻。土匪帮派大多乌合之众,那次,我们本应取胜,可就在最后关头,我军将领见敌溃败想趁胜追击,中了埋伏,结果战败还折了三名猛将,陛下大怒,朝中却无人再敢去碰岚山这个烫手山芋。”她顿了一下,抬眸看凤即墨,“你可知,当年我们为何败?”   凤即墨诚实的摇头。   “其一,那时深冬,天气寒冷,我军将士不熟悉岚山地势,先遣部队预估粮草出错,先失了天时地利。其二,那时的领军之人是南宫将军和端木将军,这两军向来不和,作战之时出现意见相左延误战机。而最重要的。。。”她捏着茶杯,细细的摩擦着杯子的边缘,“这老虎帮的帮主,排兵布阵,战时指挥,的确天才。”   这语气的欣赏太明显,惹得凤即墨不由得轻笑:“说的好像见过那土匪帮主一般。”   明月楠笑,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凤即墨那好看的面庞,忽地把杯子往小桌上一放,身子一挪,凑到他面前,说道:“可惜即墨那时不在,不然当真可以送过去/色/诱。”   凤即墨:“。。。”   抬手,拿着手里的书一把砸到明月楠的头上,凤即墨的语气凉凉淡淡:“正经点!”   已经看到他耳后的薄红,明月楠也不逗他了,脑袋一搁,枕到了他腿上:“敢打当朝镇安郡主,即墨可是第一人啊。”   这动作太亲密,偏偏她做的如此自然,凤即墨不由得一愣,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躺在他腿上,用手指卷着他的头发在那里绕着玩。   凤即墨放下书,低头看她:“那郡主可是要罚小的?!”   由下往上,可以看见他更显的卷翘浓密的睫毛,明月楠笑着伸手捏住他光洁的下巴,声音低低,莫名的显得有些缠绵:“不舍得。”   红霞飞上脸颊,凤即墨拍开她的手,拿书挡脸:“别闹。”   “呵呵,好,不闹了。”看着他拿反了书,明月楠也没揭穿,就是笑得更加灿烂,“岚山近年日益猖狂,陛下年前便有意今年派兵收剿。你猜,陛下心仪的将军人选,是谁?”   “收复岚山不易,看你这副模样,定不是你。”凤即墨顿了顿,想到一人,“难道是柳家?”   明月楠点头:“看不出我家即墨竟如此聪慧。”   “。。。”你以前是觉得我有多笨?!   “柳家势力渐大,陛下定是不能容忍其独大的。此次剿匪的人选中,自然是有我,不过我年纪尚小,统军一事尚缺经验,我之前与端木将军讲起此事时,端木将军在殿前帮我说了几句好话,因此,我才得空陪即墨去别院过几日逍遥日子。”   见她这副慵懒模样,凤即墨问:“你觉得柳家会败?”   明月楠笑了:“即墨可看过北疆风采?”   “皇宫我都没出过几次,怎么可能看过。”   “那好,这次我便带你去看看那万里黄沙的壮阔模样。”   ☆、12等我长大,我会比你更好看。   12等我长大,我会比你更好看。   城西别院,是明月楠父亲留下的,起初是因这边离明家军军营近,方便办公,后来因为这边风景独好,渐渐被作为休憩之地。明月楠接手之后,进行了一些改造,当作自己偶尔的休息府邸。   别院不大,但是设计的巧妙,府内蜿蜒曲折,走了大半小时才从门口走到大厅。   整个府院有东西两侧数百个厢房;北边以前是马厩,后来被明月楠拆了建了一座练武场;南面是扩建的,那里刚好有一眼温泉,明月楠喜欢泡澡,便直接划到了自己的府宅范围之中并加以改建。   明月楠来这处别院的次数不多,但是门口却有兵将把守,看着武器甲胄,似乎是明家军。   推着凤即墨的轮椅,明月楠开口说道:“这里不比宫内,一个皇子一个郡主,安全还是要注意的。这离明家军近,调动也方便。”   这次带出宫的人不多,有几个明月楠放他们回家看父母,最后剩下的就只有小荣子和乐儿。   “好生照顾七皇子。”凤即墨的厢房安排在西侧,小荣子和乐儿在他隔壁方便照顾他。明月楠自己有独立的院子,嘱咐了一句便转身往自己的院子走了。   小荣子和乐儿在给凤即墨整理屋子,凤即墨推着轮椅走到窗口,看着明月楠的身影渐渐隐没在层层假山之后,才收回视线,打量起自己的房子。   没什么太奢侈的装饰,简单大方的格调显得沉稳开阔,一眼望去很是大气!   房子很干净,采光极好,如果有阳光,应该会照的室内暖洋洋的。墙上倒是有几幅字画,凤即墨细看,竟是闻名天下方大师的手笔。   小荣子见他在那字画面前看的出神,开口说道:“听这别院的老人说,方达大师与明月将军是好友,明月将军在世时,方达大师常来别院休憩,时不时的在这边作画写字,便赠了明月将军不少。”   “原来如此。”凤即墨转头,问道,“明月常来这别院吗?”   “嗯,常来。若是明家军有事,郡主一般就在这休息,所以这边有郡主自己的独院。”给他倒了杯茶,小荣子继续说,“我和乐儿在郡主身边多年,跟着郡主也来过这里几次,对这边熟悉,所以郡主这次才带我们俩过来的。”   乐儿那边也收拾好了,站到小荣子身边接着说道:“七皇子,郡主对您是真上心。这间厢房是别院里采光最好的,您喜欢阳光,所以郡主专门给您安排了这里。”   凤即墨闻言笑了:“明月对谁都好。”   “哪有,郡主对您是特别好。”乐儿指指自己刚铺好的被褥,笑意盈盈,“这边比城里风大,夜间要冷的多,郡主出来前专门嘱咐我要带上您喜欢的被褥,就怕您睡的不好。”   那时明月楠问他认床不,他怕麻烦说了不认。其实他是很认床的,明月楠第二天就发现了,不过他原来寝殿的床褥实在太破旧,明月楠也没拿回来。   现在好不容易熟悉了明月宫的床褥,这回来别院,他还以为也要失眠好几天,没想到明月楠如此周到,已经让人带了被褥过来。   嘴角扬起,凤即墨转了个话题:“这别院很大,可是我看着并没太多的下人。”   “郡主不喜欢人多嘴杂,这别院的人不多,就几个能干的下人和管事。平时这边很少来人,我们每次来这边,有什么需要都是自己去掌房管事那里拿的。”   “那这别院平时不是很冷清?”   “扑哧~不会冷清的,七皇子不知,这里除了下人管事,还住着位小主子。”   小主子?凤即墨皱眉,莫名的觉得有点不详。   到了傍晚,凤即墨看到了这位小主子。   是个长的极其漂亮的孩子。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一身上好的白色云锦长衫,披着一件凤即墨也有的灰色貂毛披风。因为年纪小,他的五官还没完全的张开,但是这一点也不妨碍他漂亮的眸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有双很好看的眸子,黑白分明,带着点皎洁,带着点调皮,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纯净的像是深山里的清泉。   他的嘴里叼着一根草,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凤即墨,挑高一边的眉,用还有点稚气的声音问道:“你就是明月带来的人?”   凤即墨被他堵在桥边,进退不得,只能点点头:“有事?”   就见少年“呸”的吐掉嘴里的草,身子往前一凑,眯着好看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凤即墨的脸,好半晌,凤即墨都被看的不由得脸红了,他才直起身子,挑挑眉,说道:“倒是长的真心好看,怪不得明月会带你过来。”   “。。。”自从与明月楠走近,他真是无时无刻不被人夸奖好看。。。   “不过。。。”少年扬起下巴,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他,“等我长大,我会比你更好看。”   “。。。”少年,我读书少,真的不理解你在说什么?   之后在少年叽叽喳喳的自言自语中,凤即墨知道了他叫叶律,是三年前明月楠在北疆救回的小男孩。   那时候北疆边界爆发了一场小规模的战争,他不幸受伤,被路过的明月楠救起,醒来之后失去记忆,明月楠便给他起了叶律这个名字,并将他安置在别院。   听完他的话,凤即墨有点哭笑不得:“所以说,你是准备以身相许?”   叶律点头,一点也不脸红:“我这是在报恩!而且,我除了自己,也没其他什么可以给明月了。”   “你知道明月的身份吗?”做她的男人,绝不可能是普通人。   “她没和我说过,不过我又不蠢,随便问问就知道啦。”他的眼睛很圆,一眯就有莫名的喜感,“哎,我只能屈就做她身后的小男人了。。。”   “噗。。。哈哈哈哈!”这孩子太可爱了,用这种老成的语气说着这么搞笑的话。   “有什么好笑的?!!!”   “哈哈哈哈哈哈!!!”   “你们在聊什么?”远远的就听到凤即墨的笑声,明月楠将手中的东西交给身后的手下,让手下下去之后才回头看向他们,“看起来你们相处的不错。”   叶律瞬间跳了起来:“谁跟他相处不错!”   明月楠看着这个已经长得与自己一般高的男孩,伸手揉揉他的头:“很少见你和生人说那么多话。”然后看向凤即墨,“也是第一次看即墨笑得这么开怀。”   头上手有顺毛的功效,叶律抱住明月楠的手臂,改用撒娇攻势:“明月,我不喜欢他,不喜欢他。。。”   “你若是喜欢他,我才头疼呢。”她一弹他的脑袋,取笑,“你以为七皇妃那么好做。”   叶律:“。。。”   凤即墨:“。。。”   叶律抱着明月楠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明月楠都好脾气的应和着,偶尔会蹦出一两句调侃叫叶律跳脚。凤即墨在一旁安静的坐着,不知怎的,向来挂着嘴角的笑,有那么一点点的牵强。   小荣子过来通报晚膳已经准备好了,三人这才折身去大厅用餐。   晚膳很简单,都是些家常菜,大多都是凤即墨和叶律喜欢的菜。   因为叶律话多,所以这顿饭吃的很热闹。   “明月,我想吃螃蟹。”嘴里塞了一根菜,叶律滴溜溜的眼珠看着鲜红的螃蟹。   “上次过敏的教训还不够?”没理他,明月楠又给他夹了一筷子青菜。   “唔。。。我讨厌青菜!”   “小孩子不要挑食。”   “我不是小孩子了!!!”   “挑食会长不高。”   “。。。我吃!”   叶律和明月楠一句一句闹着,就越发显得凤即墨安静了,虽然他本来话就不多。   “饭菜不合胃口?”见凤即墨吃的少,明月楠问道,“明月宫的厨子我放他回家看父母了,不然我就给你带过来了。”   “不会。”   “那就多吃点,你可要养好身子,不然出门颠簸可受不了。”   叶律听到出门两个字,脑袋凑过来:“出门?!明月又要出京?”   “你老实留在别院。”   “为什么?!我想去!我要去!”   “不安全。”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想去嘛!我要去啊!”   “不行。”   “那为什么你要带他去?!”   “因为。。。他长的比你好看。”   “。。。”你等着我长大!!!   ☆、13准备怎么安排我与叶律的名分呢?   13准备怎么安排我与叶律的名分呢?   明月楠被叶律缠着,所以今日是小荣子推着凤即墨回的屋。   别院的夜色极好,凤即墨回屋没事,就叫小荣子推他去别处走走。   身上披着暖和的狐裘,凤即墨陷在轮椅中,他的眉眼低垂,不像在看风景,倒像是在沉思。   “七皇子,叶少爷孩子心性,您别放心上。”毕竟是宫里人,小荣子还是有几分机灵的,以为凤即墨是因为叶律心情不好。   凤即墨没太大反应,就是笑笑,还是那副温和模样:“不会,只是觉着明月对这孩子真好。”   听他语气没什么不正常,小荣子这才安心说道:“那是,这位少爷刚来别院时那个脾气可是差的狠,郡主花了好些力气才叫他听话吃药。好在叶少爷肯听郡主的话,这两年都待在别院里也很安分,郡主对他又照顾,这里人都已经当他是别院的第二个主子了。”   “若是不知道,看不出这孩子是在战争中幸存下来的。”   “对叶少爷郡主可是用了不少心思 。据说一开始叶少爷是很拒绝别人接近的,后来郡主带着他走了许多地方,散了心,把心中郁气抒发了,这才恢复的孩子心性。之后又养在这别院,大家对他宠着爱着,郡主时不时的也会过来看他,所以现在这般活泼开朗。”   狐裘下的双手抱着暖炉,凤即墨不禁笑出了声:“明月待谁都这般好吗?”   小荣子想了想,说道:“郡主待身边的人都好。七皇子今日可有注意到,这别院里有好些下人其实都是身有残疾的。”   “嗯。”   “这些都是明家军战时受伤幸存的战士,郡主但凡是见到,都会给安排个活,或是在别院干事,或是安排在明家军后勤,后院那些老弱妇孺,是一些牺牲战士的遗孤,无人照顾,郡主便也安排在了别院,总之在小的的印象中,郡主从不亏待任何一个明家军战士。”   凤即墨抬头看他:“你知道的倒多。”   “嘿嘿,这些事也都是听那些守卫将士说的,小的进宫前学过几日书,在宫里托郡主的大恩也学了不少知识,好几次还被郡主抓过去给后院的小孩子授课,所以知道的多些。”   凤即墨不再说话,小荣子见有些起风,便推着凤即墨回房了。   好不容易哄着叶律去睡觉,明月楠走到凤即墨的房外时屋里已经熄灯。小荣子和乐儿两人在门外轮流站岗,以防半夜凤即墨有什么吩咐。   被风吹得满脸通红的小荣子见到明月楠,正想弯腰行礼,被明月楠抬手制止。   “轻点,不要吵着七皇子。”   “是。”小荣子以为她要进去,让开身子退到一边。   明月楠并没有进去,她只是静静的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说道:“七皇子性子温静,有什么心思不像叶律那孩子都放脸上,你和乐儿好生照顾,别让他有什么不开心的。”   “是。”   “明早让小厨房的人做些可口的早点,七皇子晚上吃的不多,明早应该会饿。”   “是。”   “后几日天气会更冷,你到时记得为七皇子多添些衣物,他手脚冰,暖炉要备好。”   “是。”   “还有,风大,等会儿我差人去拿件袄子给你,照顾好自己,别着凉了。”   那个“是”哽在喉咙,好一会儿,小荣子才低声道:“郡主真好。”   明月楠笑了,夜黑,也看不出她嘴角的笑意有几分:“也只有你们这般觉着了。”   “郡主,您是小的们见过的最好的主子了。”   没说什么,明月楠又站了一会儿,一名身穿甲胄的士兵走了过来与她耳语了几句,她微微皱眉,转身离开。   屋内,凤即墨睁着黑眸,看着自己上方的帷帐。   他的耳力好,门外那些声音他听的清楚,一向温雅的面庞此时面无表情,冷意森然。   至今他还是不知道明月楠对他好的原因,在明争暗斗的宫内,他无依无靠,毫无背景,却能平安活到如今,一来是那些皇子贵人不把他当作危险,二来是因为三年前的变故,教会了他掩其锋芒诸事隐忍。   他听着明月楠离开的脚步,眸子微微眯起,形成一条长弧。   掀开锦被,他坐起身子,然后抬脚落地,走向茶桌。   他的动作还有点僵硬,但是走的很稳。   光滑的指腹握着白瓷杯子,凤即墨敛着眸,此刻静寂无声,他就站在那桌前,顷长的身子隐在黑暗之中,浑身散着的气息竟是与那片黑暗如此的契合。   第二日一早,凤即墨还没走近大厅,就远远的听见叶律的声音。   “为什么还有一个人?!长的还没我好看!!!”这话有些气急败坏,由还没变声的嗓子叫出来都有点破音了。   “你可以赶他走。”   “真的?!”   “嗯。”   “好!!!”   凤即墨就见叶律一闪而过的身影,他有些摸不着头脑,看着还在桌前怡然自得的吃早饭的明月楠,更弄不清情况了。   对他招招手,明月楠给他盛了碗粥,不紧不慢的解释道:“史部彦来了,叶律看到,免不了一阵闹腾。”   凤即墨失笑:“史部彦对你可真是穷追不舍。”   “有叶律在,他再不舍也追不着我。”打着趣,明月楠看着心情不错。   小荣子在后方捧着凤即墨的披风,似是想到什么,笑道:“七皇子是不知道,叶少爷对郡主可是缠的紧,每次郡主带人来都会被叶少爷赶出去,嘿嘿,小的第一次见叶少爷,也被叶少爷关门外去了。”   叶律对明月楠的占有欲太明显,凤即墨调侃:“明月倒是懂得金屋藏娇,叶律长大了,必是个赏心悦目的人儿。”   明月楠点头:“无需长大,他现在就很赏心悦目。”   大凰国风开放,前朝就有女将军娶好几位夫婿的例子,那和睦景象还被后世传为一段佳话,如今虽没有人如此明目张胆,但是不少杰出的女官养一两个漂亮公子还是很常见的。   这叶律长的好看,虽孩子气些,但是难得的如此干净心性,明月楠喜爱他是有道理的。   并不清楚凤即墨心里弯弯绕绕的想法,明月楠给他夹了快糕点,说道:“别院内有一眼温泉,泡泡对你的身体有好处,晚些时候我带你去。”   “叶律呢?”   “呵,史部彦不好对付,那孩子今日估计是没时间了。”   史部彦缠人的功力明月楠是领教过的,果然到了午时,都不见叶律出现。   别院的温泉是天然的,没有丝毫人工的参杂,其咸味中夹杂点硫磺的气味,纯天然的清澈。这温泉明月楠差人隔成两间澡池,水有齐腰深,温滑清澈,蒸腾的热气烘的人脸色发红,很是舒适。   刚入水的凤即墨一开始不适应这水温,泡了一会儿,才慢慢习惯。   小荣子跪坐在岸边,拿着衣物等候差遣。   两间澡池虽然隔开,但是池壁间有一个方洞,可以由一个茶托木几飘过,两人说话也能清晰听见。   有滴滴答答的水声响起,是那端明月楠也下水了。   这温泉常年恒温,明月楠鞠了把水拍在脸上,舒服的呼出口气。乐儿在旁伺候,机灵的递上锦帕。   将帕子打湿盖在脸上,明月楠舒展着身子,听到隔壁凤即墨的声音温温响起。   “这别院风景宜人,倒是养人,”   “那我把即墨养在这儿,即墨可愿意?”明月楠低笑。   那边静了一瞬,然后有声音说道:“我打不过叶律。。。”   明月楠一愣,不由得笑出声来:“叶律那孩子聪慧,就是还小,脾气骄躁了些,再大点就懂事了。”   “叶律已十四,明月将他就这样安置在别院,不怕一些人。。。”   “说闲话?”明月楠笑笑,“若是要顾及那些闲话,我早就忙死了!生在明月家,有时候什么都不做都会有人嚼舌根,既然如此,那些无谓人茶余饭后的闲聊,我又何必放在心上。”   摘下脸上的帕子,明月楠又说道:“不过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我,过段日子我不在,叶律留在别院不妥,这次便带他一起回宫吧。”   凤即墨没说话,一时间只余滴答的水声。   朦胧的白雾中小荣子看不清凤即墨的表情,只以为七皇子是泡的舒服所以比平日更安静了几分。   明月楠也没注意,想到自己上次藏到酒窖的酒,那酒是她自己酿的,不烈,果香浓郁,便叫乐儿下去取来。   几缕湿发粘着脸上,凤即墨用帕子擦着脸,好久,温润的声音才缓缓响起:“明月很喜欢叶律这孩子?”   “叶律很可爱。”   “那明月。。。是准备。。。”   “嗯?”   “准备怎么安排我与叶律的名分呢?”   “。。。”   第一次,是明月楠愣住忘了回话。   ☆、14你已经抢到了   14你已经抢到了   温泉水温热人,明月楠白皙的皮肤被温的绯红,她脑子里响着凤即墨刚刚那句话,好半晌没回过神。   名分?刚刚即墨是说名分?!   那个脸皮薄的她一逗弄都脸红的即墨,居然主动说起名分这个事!   今天泡温泉泡晕头了?!   凤即墨漂亮的脸上被热气蒸的出了细汗,他没听见明月楠的声音,不自在的拧了拧手中的帕子,好一会儿才又开口:“我。。。明月知道父皇的心思,你带叶律回去,父皇定是又要多想,我。。。我只是有点担心。。。如果叶律进宫,那我要回自己的寝宫吗。。。叶律和我住一起,怕是不好。。。我。。。”   他这么语无伦次到底是在说什么?!   明月楠笑了,不是平时的浅笑,而是难得的开怀大笑。   她笑得脸更红了,都有点笑的岔气了:“哈哈哈,即墨莫不是吃叶律的醋了?”   “。。。别笑了!”   “好,不笑不笑。”嘴角是压不下去的笑弧,明月楠用热水拍脸,“叶律之于我,是需要照顾的弟弟,既然当初救了他,我便没有半路抛下他的想法。而即墨你,我可是等着当七皇妃的。”   以往听着会脸红的调戏,今日听来凤即墨竟然觉得很是顺耳,他用手拍着水,又问:“叶律喜爱你,你该看得出。”   明月楠点头:“嗯。叶律粘我,不过是因为我是他失忆之后最亲近之人,这种不成熟的感情,等他长大,便也淡了。”   “我看着可不像。。。”叶律缠明月楠可是有目共睹,若说只是单纯孩子的恋亲情结,多少有些牵强。   不得不说凤即墨的危机感很强,在今后漫长的时光中,他的敌手很多,而这叶律便是其中之一。   乐儿这会儿刚拿了果酒过来,明月楠倒了两杯,一杯给自己,另一杯用茶托透过方洞推给凤即墨。   这酒香很是浓郁,凤即墨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即墨放心,无论如何,我明月宫的正宫之位,都留给你。”   “噗——”凤即墨刚喝下的一口果酒,华丽丽的喷了。   泡好温泉之后,凤即墨只觉得浑身舒畅,手脚温暖。明月楠见他气色很好,笑笑说:“你既喜欢,我让人在明月宫也修方池子。”   凤即墨坐在轮椅上,包着白色的狐裘大衣,露出粉红色的脸,他抬眸看她一眼,喃喃道:“诶,看来我也只能在你身后做你的小男人了。。。”   “我为即墨遮风挡雨,不好吗?”   “。。。”作为一个男人,他真的很想说不好。   一只手揉上他的发,明月楠笑笑:“那我等着即墨变得强大,然后换你为我遮风挡雨。”   她的指尖还是那般干燥温暖,凤即墨的眸子暗了暗,缓缓点头:“好。”   叶律再次出现是快晚膳的时候,他一身的泥土渍,头发也乱糟糟的,还插着几根青草,看着好不狼狈。   明月楠和凤即墨正坐在亭子里聊天,乍一见像是刚从泥地里滚过的叶律,都愣了愣。   “怎么了?!”拿过乐儿递来的帕子给他擦净脸,明月楠眉头皱起,“受伤没?”   “地里滚了两圈,没事。”看来今天他和史部彦的“战争”真的有点惨烈,叶律甩甩脑袋,往明月楠身上蹭蹭,开始抱怨,“明月,那个史部彦真的是讨厌啊!你怎么会和这种无耻的人认识?!长的不好看,就一身蛮力。。。除了箭术不错。。。你都不知道,他多难缠。。。”   诶,估计没人比她更知道史部彦有多难缠了。   又叫又跳的抱怨了好久,叶律扯过帕子,说了句“不吃饭了。”便转身往自己的房子去了。   明月楠看看自己被蹭的一身泥的衣服,摇摇头,无可奈何:“看来今天史部彦没少给叶律吃苦头。”   晚膳的时候叶律果然没来吃,问下人,下人只知道他在房间里,也不晓得在做什么,明月楠派了人暗中保护,便也没多管。   之后的几日叶律和史部彦的“纠缠”越发激烈,好几次明月楠晨练回来,就见叶律已经吃好早饭,抱着她撒了撒娇转身就走了。   “叶少爷这几日都做了些什么?”她在桌前坐下,问保护叶律的暗卫。   “一直和大理质子在比试。”   “比试?”   “射箭骑马摔跤武术。。。今日是攀岩。”   “。。。你顾着,别让两人出事。”   “是。”   今日阳光很好,后院有一片草地,稀稀落落的有几颗古树,凤即墨靠着颗树在看书,明月楠便躺在他身边,闭着眼睛假寐。   一名将士小步跑来,递上一份信件:“郡主,端木将军嘱咐,要由您亲自过目。”   明月楠起身接过,她抽出信纸打开粗略的一看,嘴角勾起浅笑。她将信纸重新折好放回去,还给那名将士:“还给端木将军,说我知道了。”   “是。”   身子一倒,明月楠又躺到了地上,她眯着眼睛,从下往上看着凤即墨:“即墨,宫内要变天了。”   凤即墨闻言看看万里无云的蓝天,笑:“我们这天朗气清就好。”   “有时啊,我真觉得你聪明之极。”她伸手扯着他腰间的佩玉,玩着,“这悠闲的日子没剩几日了,即墨可做好东奔西跑的准备了?”   “你该关心的是父皇会不会愿意我这个没用的皇子去拖你后腿。”   “陛下自然是不愿意,他老人家应该会让二皇子与我一起去,只不过。。。”   “嗯?”   “我舍不得我家即墨,别人都不要。”   “。。。”   凤即墨爱看书,明月楠怕他在别院闷,给他找了好些书过来。   她看着他手上拿着的那本《论阵法》,带着点打趣的语气说道:“这本书,即墨看了几次?”   “这是第四次了。”   “我们来对弈一场,可好?”   翻书的动作一顿,凤即墨放下书,低头看她:“我打不过你。。。”   明月楠一愣,然后笑了:“没事,我让着你。”   以易守难攻的崇山为驻守点,凤即墨拥兵五万,明月楠三万,明月楠主攻,两人对杀。   “我以一千先遣部队,带/弓/弩两架,从左侧进击。”   “我以一千兵力分两组,备以火石滚油,守住左右两翼,同时在正门派遣两千兵力,以防你正面进攻。”   “入夜崇山起雾,我排兵两千由正面进攻。。。”   “加注火把箭矢,派兵驻守前门,同时后门粮仓处加派兵力。。。”   “由南侧五千兵力进攻。。。”   “守住南侧,北部派兵进攻。。。”   。。。   一场虚拟的厮杀,最终被明月楠烧了粮仓攻入凤即墨内部取胜。   她伸出漂亮的手指,勾起他诱人的下巴:“我赢了。”   低头看她,凤即墨的发在她面前飘来飘去:“你赢了。”   “不过你折损了我两万士兵。”   “我可是被你杀了四万。”   抓住眼前的墨发,明月楠扯下他的头,两人的脸贴的极近:“长的这般好看又如此聪慧,我要抢你回去当我的压军夫婿。”   说话间,她呼出的热气打在他的脸上,与他的气息混合一起,分不清是谁的。   她琥珀色的眸子眯起好看的弧度,眼里只装着他。   凤即墨伸手,抚上她白皙的脸庞:“你已经抢到了。”   明月楠笑了,眼角微翘,拍拍他的脸:“放心,我会对你好,不让你受欺负的。”   “你说的。”   “嗯~”   明月楠,无论你究竟想做什么,既然对我好了,那就把这份好一直延续下去。   在地狱苦难里呆久了,看过希望,尝过甜美,一旦又回到那阴暗的地方,他或许。。。真的就成了魔鬼。   ☆、15我们只要做好陛下做忠诚的臣子便好   15我们只要做好陛下做忠诚的臣子便好   明月楠是被一道圣旨召回宫的。   她站在灯火通明的乾坤殿上,面前是散了一地的奏折。朝中的几位元老和几名武将都站在两侧,不发一言,整个大殿透着诡异的安静。   抱拳行礼,明月楠低身捡起一本折子,翻开看了几句面色一沉,并没说话,身子退了退,站到了端木将军身边。   “碰——”李公公递上了的茶水被掀翻,皇帝震怒:“反了反了,老八,老十。。。气死朕了,气死朕了!!!还有南部巡防,那个石什么的,胆大包天胆大包天胆大包天!!!”   明月楠眼观鼻鼻观心,静静的等皇帝发完火。   皇帝气的是两件事,第一件在明月楠看来算不得天大的事。   这八皇子与十皇子是一母同出,很受皇帝宠爱,因为母妃兰妃母族的关系在皇子中地位也是极高。十皇子没什么其他爱好,就是喜欢女人,所谓色字头上一把刀,以前强抢民女便也算了,毕竟庶民拧不过权贵。但这次,他沾染的是宁贵妃,也就是当今太子生母的侄女。人家姑娘被轻薄,险先送命,这八皇子知道了也不制止,就想着包庇,结果导致这叫水凝的姑娘救治不及时,终生不孕。这下宁贵妃那边可是炸开了锅,本来就与兰妃不合,逮着这个机会还不好好挤兑一番。   这种肮脏之事其实皇宫大内多了去了,皇帝之所以如此震怒,是因为有人不懂分寸,这件事被捅了出去,现在整个大凰百姓茶余饭后都是这事,真真是叫皇帝丢光了脸。   不止如此,这水凝还是京城都尉史的掌上明珠,京城都尉史水岩为人刚正不阿,京城百姓无不爱戴,这件事不仅水家气愤,京城百姓更是为他抱不平,联名上书要皇帝秉持着“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原则不能轻饶十皇子和八皇子,而现在人家父亲都还跪在殿外,求皇帝给个交代。   家务事自己愁就够了,现在还天下皆知,连一向脾气好的老臣都翻脸了,皇帝怎么能不怒。   至于第二件事,才是明月楠沉下脸色的真正原因。   南方水患,汉河决堤,绵延百里,死伤无数,哀鸿遍野。   现在正直冬天,天气严寒,这些老百姓又冷又伤,死的死,伤的伤。汉河每年初春化冰都极其容易溃堤,去年朝廷拨了两百万两银子下去增固堤坝,哪知那南部巡防史石雷天竟自己吞了一百多万,导致这堤坝修缮不佳,又逢瑞雪,化冰之后,水势根本无法控制,导致今年的灾情尤其严重。   这石雷天身份也是敏感,与兰妃有姻亲关系,石雷天那贪污的一百多万如果真查起来,怕是大半的都流到了后宫。。。   又砸了几个杯子丢了几本奏折,皇帝终于缓缓平静下来,李公公忙在他身后给他顺气。   将手里捏的折子往地上一砸,皇帝问底下大气不敢出的大臣:“你们说,该怎么办?!”   怎么说呢,皇帝的家务事他们多说多错。这件事明摆着是十皇子和八皇子的的错,但是他们又不能说的太明,这样就有往宁贵妃那边站派的嫌疑。现在虽然二皇子是储君,但是谁都看得出皇帝对十皇子的喜爱,别忘了还有年纪尚小的十一皇子和十二皇子,这两位背后的势力也是不容忽视的。皇帝还年轻,以后这大凰的天下是谁的还不一定,现在站错队,被人抓着小辫子,那可真是要人命的。   而涝灾一事,又比较微妙了。赈灾这种事,其实每年多多少少都会有几回,只是效果多大,就完全看主持赈灾之人有几分良心了。而其中的油水,在场的人心中都知晓,自然是有人心动的,只是这会儿说得急了,就怕显得自己目的太明显了,所以一时间也没人敢说话。   大殿很安静,明月楠看着自己的鞋尖,看着看着,想到凤即墨那张白皙漂亮的脸,如果带他去那灾民遍野的荒芜艰苦之地,估计身子骨会吃不消吧。。。   许是她出神的太厉害,皇帝扫了她一眼,指名:“楠儿,你对这两件事怎么看?”   明月楠也是反应极快:“回陛下,臣。。。”   “说,朕恕你无罪。”   “陛下,臣以为,当务之急是汉河灾民一事,此次灾情严重,如若控制不好,怕是民不聊生后果不堪设想。臣不知灾情是否如折子里说的还在可控范围,但是臣知天气渐暖,一旦汉河上游冰川全化,下游还未固坝建堤,恐是又一场灾祸。”她顿一顿,又道,“十皇子与八皇子此次行事。。。是荒唐了,陛下,臣为女子,若真叫我说,我自是站在水大人那方,因此,臣女也不好多言。”   皇帝捏捏眼角,感觉头痛:“你们说,汉河灾情,该怎么办?”   有明月楠开了头,下面便开始有人说话了,渐渐的,说的人多了,大家就开始各抒已见,闹的皇帝头更痛了。   柳家神威堂将军柳如是也在殿上,以往都是他前往赈灾,也有相关的经验,便毛遂自荐,一番救灾过程的说辞也是恰到好处,让人挑不出太大毛病。   皇帝看着跪在那里自请前往赈灾的柳如是,眉头微皱,没有说话。   殿上陷入一阵安静。   明月楠见时间差不多,便跨出一步,单膝下跪,请命:“陛下,臣愿前往汉河赈灾。”   她说这话,其实显得有些突兀。一来她没经验,二来出手抢这事,那是要公然和柳家,以及柳家身后的八皇子和十皇子的整个母族作对了。   柳如是的表情僵了一下,后面的大臣们也是愣了一下,端木将军学明月楠刚刚的样子,眼观鼻鼻观心。   “郡主,这赈灾不是儿戏,您。。。”一个娇生惯养的闺阁女子凑什么热闹?!   “就是知道不是儿戏,臣才请命,前往赈灾。”明月楠今日来得急,穿的还是平时的便装,她单膝跪着,玄黑的衣袍衬得她□□清冷,“虽然臣经验欠缺,但是父亲在世时,方将军同臣父亲多次参与赈灾,此次我会带方将军一起前去。臣的母亲是汉河人,臣对南方的风土人情也有一定了解,请陛下给臣一个机会,臣定当不负圣恩。”   皇帝还是没说话,底下显得越发安静了。   明月楠背挺得很直,她垂着眸,在心里默数,等数到二十的时候,终于听到皇帝的声音。   “那么。。。楠儿,不要叫朕失望。”   “是!”   明月楠起身,站回刚刚的位置,她垂着头,继续看鞋尖。   之后的事大多讲的便是八皇子与十皇子的事,明月楠听的不多,慢慢的又开始出神。   等到皇帝累了退散了众人,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   李公公按着皇帝的太阳穴,声音小心谨慎:“陛下,要传太医吗?”   “不用。。。”皇帝挥挥手,满是疲惫,“这些孩子怎么都这么不让人省心呢?诶。”   “陛下龙体为重,莫要过于操劳。”   “怎么能不操劳!!看老十,平时无所事事就算了,这回。。。这回!!哎,老八居然也不懂事,竟然还瞒着,这下好了,给天下看笑话!!!”   “陛下息怒。”   “怎么息怒?!几个儿子都这么闹腾,叫朕怎么息怒!!!”手中的茶杯又被往地上一砸,皇帝这回真是气急,“李德海,你说说,朕怎么就生出这个两个不要脸面的儿子!”   “陛下陛下,龙体为重龙体为重。”不停的给皇帝顺气,李公公也是背后惊出一身汗,“陛下,现在错已铸成,您再气的伤了身子那是万万使不得。十皇子和八皇子想必是知错了的,他们年幼,此时定也是不知所措,不知陛下。。。”   “还能怎么办,只能让老十娶了那水凝,负了这责任,不然怎么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那八皇子。。。”   “那个蠢货,给朕去南蛮待上一年,去好好吃点苦,长点脑子!!!”   出了乾坤殿,明月楠走在端木将军身后,她的步子迈的不大,不一会儿就和众人拉开了距离。   端木将军也放缓了步子,与她并肩:“郡主这招棋走的真妙。”   玄黑的衣衫将明月楠衬托的更加修长纤瘦,她勾勾唇,语调平缓:“将军莫要笑话我,上次和您五战五败我可是还印象深刻。”   “呵呵,郡主过谦。此次折了十皇子与八皇子,连根拔起了石雷天,想来近期兰妃那边定是元气大伤,没什么能力再有大动作。”端木将军拢拢身上的官服,忽地问道,“不知郡主心目中。。。可是已有决断?”   明月楠黑暗中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端木将军觉得,谁好?”   “老臣不敢妄自猜测。”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走到宫门口,明月楠停下脚步,负手而立:“将军,谁都好,我们只要做好陛下做忠诚的臣子便好。”端木将军一愣,又听她说,“明月家和明家军,永远都是掌握在陛下手中最锋利的剑,这点,请端木将军谨记。”   看似浑浊的眼底暗芒闪过,端木将军弯腰一作揖:“郡主说的极是,老臣知晓了。”   深冬的破晓尤其的冷,远远的看到有明月家的马车,明月楠不再说话,等着马车近了便上了马车。   有明月家的下人下车,将一件狐裘披风交给端木将军:“将军,郡主说天冷,莫要冻着身体。”   端木将军看着马车在身边经过,那车窗的帘子被掀起,露出明月楠半明半暗的面庞:“将军,这段时间,我会让落白多回府上。”   “。。。谢郡主。”   ☆、16想见你   16想见你   南方汉河灾情的确比递上来折子里写的要严重的多,因为明月楠刚回到明月家,皇帝的圣旨就来了,宣旨的是御前李公公的弟子,要明月楠带着四百万两的赈灾银两次日启程,不得有误。   这小太监也是机灵,将圣旨给了明月楠,低声说道:“郡主,为这事陛下刚刚又生了好大一通气,这路上,怕是多困难,望郡主事事小心。”   手中捏着明黄的圣旨,明月楠将怀中早已备好的折子交给他:“本想着明日上朝交由陛下的,这下麻烦公公了。”   “郡主客气了。”   “有劳。”给了小太监一定银子,明月楠又在厅中站了一会儿,然后抬脚往内室走去。   她并没有惊动明月家的老祖宗,只是招来管家,吩咐了一些事,然后叫下人简单的收拾了些东西便又匆匆离开。   策马到城郊别院,明月楠不意外的看到凤即墨屋里灯火通明。   见她回来,凤即墨放下手中的卷轴,浅笑:“我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走。”   这次明月楠并不打算带小荣子和乐儿,便叫他们再过两日带着叶律进宫,并写了一封信,让他们明早交给叶律。   处理完别院的事,明月楠推着凤即墨出门,就见门外已经有一列军队笔直的站着在等候了。   一名身穿甲胄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上前抱拳低头:“郡主!”   “准备好了?”   “是!”   “那出发吧。”   凤即墨昨天没睡多少,这一睡,再睁眼便到了中午。   马车里就他一人,小桌上放着精致的点心和早点,他看着地上散落的折子,起身拿过一本,细细的看了起来。   帘子被人掀开,明月楠还是昨日的一身玄黑衣袍,她坐进马车,看到自己的折子被凤即墨拿着,倒也没说什么,身子一斜,懒懒的倚在车窗边看着窗外风景。   “抱歉,乱动你的东西了。”   明月楠没回头,只是问:“你怎么看?”   “此次水患,是人祸,但是也不能忽视天灾。加固堤坝是必须的,但是如若不将上游淤堵疏通,怕是躲得过这次躲不过下次。”凤即墨放下折子,看她脸色有薄汗,“你去哪了?”   琥珀色的眸子闭起,明月楠的嘴角不再是以往的调笑不正经,她的唇抿成一条线,略显寒凉:“汉河涝灾,递给陛下的折子上写的是发生在半月前,可是。。。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都已经快到京城之外。南方汉河离京城有七百里之远,这些老弱妇孺居然都已经快到都城之外,即墨知道这意味什么吗?”   凤即墨无言。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这次水灾发生的时间肯定已经超过一月,那些官员报喜不报忧,虽只几日的相差,但怕是又多了数万灾民的怨灵。   手掌盖上自己的脸,明月楠揉揉自己的额头,语气放柔:“不说这些恼人的事,你起得晚,怕是饿了,先吃些东西。”   她叫人送来热水,让他稍作洗漱之后,两人便在马车上用起了午膳。明月楠吃得慢,凤即墨偶尔会问一句关于灾情的事,明月楠也不隐瞒,都一一告知。明月楠也会问凤即墨的看法,凤即墨虽没这方面的经验,但他书看得多,也能说出几点有用的来供明月楠参考。   一顿饭下来,两人就这样一问一答。不会太热闹,但是很融洽,不像以前,两人虽都彬彬有礼,可总显得有些生分。   赶了一天路,晚上是在一片平地上安营休息。   凤即墨下车的时候并没有看见明月楠,是一名明家军跟在他身后伺候。   正月的深夜还是冷的,凤即墨拢拢外衣,问身后的士兵:“你。。。明月。。。镇安郡主今日很忙吗?”   “皇子叫我阿七就好。”阿七不比小荣子,作为军人,一般只要不涉及军密,他都是耿直的有问有答的,“郡主今日在安置那些难民,正在后方营里。”   “难民?难道是沿路的那些。。。”   “是。郡主今日去前方的童镇与当地官员联系过,已经派了一支小队先过去进行布置。难民多老幼,我们为了方便聚集照顾难民,今日行程慢了点,所以只能委屈皇子在这野外将就一晚。”   怪不得中午见她的时候满头的汗。。。   凤即墨又与他聊了一会儿,知道了阿七的父母都是在战乱中去世,后被明家军中的老人收养,之后便就参了军,现在是个小营长。被调来照顾凤即墨,是因为收养他的老人也是腿脚不便,照顾人这方便他有经验。   阿七是个直性子,见凤即墨温雅,没什么皇子架子,忍不住问道:“皇子,你与郡主。。。”   “嗯?我与明月,如何?”   “之前那大理国王子老是来找郡主,我们还以为。。。哈哈,没想到郡主这回会带人同行,以前可是从没见郡主身边有人,哦,除了那叶小少爷。”   “带我去明月那看看。”   “额?皇子,那边。。。”   “没事。”   凤即墨虽然看着柔弱,但性子使起来还是挺有脾气的,阿七不敢违背,就推着他走去后营。   后营不大,就二十几顶帐篷,人还没走近,就先闻到股刺鼻的气味。   这些难民多是逃难,根本没有时间打理自己,越是靠近后营,那股混杂了汗水,腐烂,还有血腥的味道就越发浓郁,让人作呕。   身后的阿七面色也变得有些难受,他几次想说回去吧,可见凤即墨并没表示什么,又把话咽了下去。   “郡主姐姐,我们还能回家吗?”不远处,依稀有孩子的声音响起。   “能。”明月楠的声音褪去了平日的寒凉,这会儿低声细语,竟是如此温柔。   偌大的空地,燃着一堆篝火,几百个难民就地而坐,手里拿着不大的白馒头,几百只眼睛盯着坐在篝火前明月楠,被风吹的干裂的脸上有着浅浅的笑意。   怀中抱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明月楠揉揉他的头发,目光放柔看向众人:“军中的帐篷不够,只能先委屈你们了。”   “郡主,您说的什么话,如果不是你,我们都不知道今晚人在哪,更别说能吃上这白馒头了。”脸色黝黑的中年男人憨厚一笑,“我们年轻身体好,那些帐篷,就该给老人孩子们,我们挤挤就好。”   “我已经让人从童镇那边运些棉被过来,稍晚给大家发下去。现在天冷,你们也要注意身体。”   “郡主,你真是大好人。”   “明日我们加快些脚程,应该可以到得了童镇,我已经派人去那边寻了地方,到时你们先在童镇安置。虽说那边条件也不知怎么好,但至少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郡主。。。如果以前那些来赈灾的官都像您这般,我们就不会。。。”   “好了,有我在,这次大家都会好好的。”她拍拍怀里孩子的脸,笑,“你们一定能回家的。”   “郡主姐姐真好!”   那堆篝火烧得旺盛,木材噼里啪啦的响,明月楠还是那身玄黑的上好锦袍,她就坐在那一堆黑灰的难民中间,不见一点拘谨。   她的脸在火光的映衬下越发明亮,见怀中的孩子困了,她让孩子回帐篷睡觉,自己继续有一句没一句的与难民们聊天。   从汉河的春日风光,到秋日的丰收景象,他们聊收成,聊农地的生活,讲着以前的父母官多好多好,说着这次的石雷天多贪多贪,明月楠带着笑,认真听着,有些不懂得,也一一问着。直到夜深,有士兵过来禀报说棉被到了,明月楠让人派发下去,这才起身离开。   在难民中间呆的久了,身上难免也沾了味道,因此明月楠发现角落里的凤即墨,并没走的太近。   “即墨怎么还不休息?”   凤即墨静了一瞬,然后开口:“想见你。”   他很少说这么好听的话,明月楠愣了愣,随即笑了:“今晚我怕是没时间陪你了,你早点休息,明日我们要加快行程,会很累。”   对着阿七又吩咐了几句,明月楠绕过凤即墨,黑色的身影慢慢隐入黑暗。   ☆、17辛苦你了   17辛苦你了   第二日,整个队伍加快了脚程,凤即墨知道明月楠会很忙,便很自觉的呆在马车里不去给她添麻烦。   进了童镇,凤即墨被安排在使馆,他看见明月楠一身红色的戎装,就在门口对阿七说了一句,便转身离开了,连使馆的门都没踏进。   这小镇的使馆不比明月宫和别院,简单粗陋。   修长的手指抚着粗糙的杯缘,凤即墨忽地想起自己那四面透风的寝宫,真是被明月养的太好,养尊处优的日子一久,竟觉着这比起自己寝宫已是应有尽有的使馆也不过一般。   阿七打了水进来给凤即墨洗漱,凤即墨沾湿帕子洗了把脸,觉得赶路的疲惫退了大半。   “明月今日应该不回了吧。”   “郡主要处理难民的安置后续事情,应该不回了。”阿七接过帕子,问,“皇子是有事找郡主?”   “没事,就是担心她累着。”一顿,他问,“明月准备怎么安排这些难民呢?”   “具体的属下并不清楚,只听到郡主似乎有意招募这些年轻壮力去修固堤坝,至于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是吗。。。没事了,你下去吧。”   “是。”   明月楠来的时候,凤即墨手里还握着书,一手撑着脑袋,就这样坐在书桌前睡着了。   难民的事处理起来很琐碎,饶是明月楠这样有耐心的人也不免觉得有点累了,好在方将军对这些事很有经验,她将一些最紧要的事一一吩咐好,便将其他的事交由其他人办了,又去难民临时的安置点看了看,等事情差不多,这才回使馆。   身上还是早上的那身红装,明月楠看着暖黄色烛光下的凤即墨,再次感叹,真是个漂亮极了的人儿!   如此赏心悦目,也总不枉费她逆着皇帝的意思甩了二皇子。   拉了把椅子轻声在他面前坐下,明月楠也单手撑着脑袋,琥珀色的眸子映着他的脸,定定的看着他。   为何会对他这般好呢?自然不是单纯的因为他长的好看。一来是因为她对二皇子真的不感兴趣,皇帝希望她当太子妃,这个念头是怕要落空,二来,她一直就在找一个合适的人选,似乎。。。   以前从来没有考虑过他,可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倒是发现他意外的适合。能在废腿之后还在皇宫中独自活下来,没有几分心思手段是绝不可能的。   明月楠琥珀色的眸子微转,看向他盖着毯子的腿。   当年陛下在宫中遇刺,七皇子被刺客劫持作为人质,刺客逃出京都,在北疆岚山附近被抓,七皇子被救,但却残了腿。那次的事件其实疑点太多,如果深挖,这些刺客背后的人,这些刺客是怎么拿到通关文牒的,还有,这些刺客与岚山土匪的关系等等等等,太多太多值得人深思,只是陛下不说彻查,没人敢去找这个茬。   凤即墨虽是皇帝在宫外的与民女的皇子,但是明月楠还是依稀记得,当年翰林掌院跑到她面前,说终于找到一个和她一样变态。。。咳,一样聪慧的,善于布阵排兵的人,那时她虽远远见过几面,并没有太过在意,只是也隐约的知道皇帝陛下对这位没什么身份背景的皇子很是宠爱。   据说这皇子极其聪慧,也长的好看,等她有兴趣了,就出了刺客那事。   七皇子瞬间从云端跌落泥底,她那时也忙,渐渐的,就忘了这位据说能与自己匹敌的皇子。   而再见,当然不可能是那次救他。   明月楠注意到他,是因为他总在御射园附近徘徊,那轮椅又破又旧,即使是草地,也还是有声音,她多次看到他在那里出现,后来才知道,是过来听端木将军将兵法布阵的。   她知道他在皇子中的地位不高,受欺负也是常事。端木将军的讲课虽说大多是经验之谈,但实在枯燥,所以大多的皇子都半路会逃,所以一般能听到最后的,只有明月楠和凤即墨。凤即墨也是个低调的人,一般都只在门外听,也不进屋,所以明月楠倒是先认识的他那轮椅的声音。   至于那次她在御射园外救他。。。她只觉得那日没有轮椅声,有些不适应,后来看见他被人欺负,不由自主的便出声解围了。   好吧,不能否认,她出手的有大部分原因是因为他长的真心好看。   她是聪明人,自然也喜欢和聪明人相处,所以,她很喜欢凤即墨的进退得宜,对行事说话的拿捏得体。   如果,他再有点势力,再有点背景,或许她会更乐意选择他。   伸手为他拉了拉披风,她一动,凤即墨就醒了。   黑黝黝的瞳孔还有点迷茫,他看见离得近的明月楠,她那白皙脸上青黑的眼圈在烛火下越发明显。   不知怎么的有点心疼,凤即墨修长的指尖拂过她的眼下,刚睡醒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辛苦你了。”   在今后的一段困难又漫长的时光,此时这近在咫尺的那双黑眸中毫无遮掩的心疼担忧,是她能活下去的重要力量。   握住他的手,指尖的冰冷让本来想笑的明月楠皱眉:“你如果不想让我更辛苦,就该照顾好自己。”   “下次不会再看书看的睡着了。”他笑,问,“难民的事情安排好了?”   “差不多了。我们会在童镇再留两天,明日我估计还有的忙,阿七会照顾你,我找了些书,你可以。。。”   “我想去看看那些难民。”   烛火跳跃,明灭了一瞬。   明月楠笑:“即墨是动恻隐之心了吗?”   “你嫌弃我?”   “。。。呃?”   “你嫌弃我没用,嫌弃我如果去看了那些难民会变得脏,变得臭,变得难看?!”   “。。。”这个脑洞是谁告诉你的。   “你早点回去休息,我明日会早起,不会耽搁你时间。”   “我。。。”   “放心,有阿七在,你忙你的,不用照顾我。”   “你。。。”   “好的,那你早点休息。”   “。。。”   看着鼻尖前关得紧闭的大门,明月楠哭笑不得,真是。。。男人宠不得,都敢和她对着干了。   “咳咳,即墨,我的外袍还在你屋里。。。”   回应她的是熄灯的屋子。   “明日拿给你,明月身子好,回屋这么点路冻不着。”   “。。。”   第二日,阿七看着穿的简便的凤即墨跟在明月楠身边时是有那么一丢丢懵圈的,要知道郡主办起差来那可是生人熟人都勿近,可是看这架势。。。   明月楠给凤即墨盛了白粥,招手叫阿七过来:“今日七皇子要去难民那边看看,你好生照顾。”   “。。。是。”   凤即墨喝了口粥,抬头看向一脸僵硬的阿七:“劳烦了。”   轮椅在不平的地上碾过,发出的“咔里哐啦”的声音,不过转瞬就淹没在闹哄哄的难民声中。   难民被集体安排在童镇北边的郊区,明月楠让人建起了临时的住所,虽很简陋,但最起码能挡挡寒风。童镇的官兵与明月楠带来的明家军选了一批有气力的青壮年,带着他们去搬卸木材石头,准备加固这些临时住所。   明月楠进童镇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了童镇知府,召集了童镇的所有大夫,加上自己带来的军医,在这边搭了几个就医点,给那些身体虚弱感冒受伤的老弱妇孺先进行救治,还专门调了一营士兵,为大夫们打下手取药煎药。   同时童镇知府也将此地情况对朝廷做了禀报,在明月楠的施压下开仓放粮,而此时,明月楠刚检查完那些粮食,转身便又往另一处走去。   因为寒冬,不少人都病着伤着,明月楠走近医棚,看着井然有序的情况,眉间的折痕并没有舒展多少。   方将军走过来,对她说了最新的情况:“难民的基本情况已经控制住,大多病人的病情也得到了救治,只是一些年迈的。。。”   就昨晚,又死了四十二个人。   明月楠看着被草席裹着抬出去的尸体,面无表情:“方将军,我已经不敢想象,汉河那边的情况,有多糟糕。”   两人并没在一处逗留太久,他们走过一个个营帐,一边巡视一边说着接下来的打算。   “这批难民青壮年较多,这也是他们最快到京都附近的原因。汉河堤坝加固需要大量人手,与其到那边再寻找人力,不如将这批人利用起来,一来可以解决汉河那边人手不够的问题,二来还能缓解难民人数积压的物资压力。”   “汉河那边的房屋损害势必严重,中午放粮时,你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以自愿为原则,愿意与我们去汉河的,我们一同带走,不愿的,便留下了照顾这些老幼。你记得与他们说,这次修建堤坝,我们会按照工期给与银子,同时,我会出些银子,让他们减轻些重建家园的压力。”   “郡主。。。”   “放心,我自己的银子,用不了朝廷的。”   “属下代这些流离失所的灾民,谢过郡主了。”   “这些虚的都先放下,你先将详细的计划做好午时给我。再去看看粮草棉被棉衣是否充足。这个冬天冷,一定要让大家安然度过这个冬天。”   “是。”   两人边走边聊,忽地看到前面围着一群孩子,笑声阵阵,明月楠奇怪,抬眸一看,就见凤即墨坐在轮椅上,笑意盈盈。   ☆、18还好,你遇到了我。   18还好,你遇到了我。   凤即墨坐在轮椅上,并没有因为一身朴素的白衣就显得普通,他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涂涂画画,偶尔转头对身边围着的孩子说上几句,模样认真温和的叫人移不开眼。   挥退方将军,明月楠走近,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席地坐下。   “这个是明,日月明,这个是月,这个是楠,楠树的楠。。。”他的声音低低哑哑,很是好听。   “那大哥哥叫什么?”   “我啊,我的名字很复杂。凤,凤凰的凤,即,墨。”   “唔,真的好复杂,笔画好多。。。”   “还有一个简单的,子,桑。”   “这个好,桑哥哥。”   “嗯,那我教你们写自己名字。”   “好!”   撑着下巴,明月楠嘴角带着自己都没发觉的笑,她看着那个明明很不习惯被众人包围,还一脸温和笑意的凤即墨,第一次觉得他是如此可爱。   阿七发现了她,走到她身边:“郡主,皇子他。。。”   “没事,他喜欢便随他去。”起身,她拍拍衣袍,说道,“到时让留下来的兵营,找几个识字的,每天教教这些孩子识字。”   “是。”   明月楠的事很多,不能逗留太久,她看了看时辰,便转身走了。   “童镇知府呢?”   “回郡主,在前营。”   “好。”   又是一日的忙碌。   凤即墨推门而入,看见坐在屋里的明月楠,愣了愣:“今日那么早?”   明月楠喝着茶,闻言侧首瞧了他一眼:“想你了,子桑。”   子桑两个字她说的又缓又柔,像是在呼唤情人的名字,缠绵动人。   凤即墨又愣了,随即想到应该是那些孩子说的,便笑道:“母亲起得字,不常用。”   “那以后便只由我叫吧,子桑觉得可好。”   凤即墨笑:“好。”   他们难得坐在一起吃了个晚饭,虽然只是简单的青菜白饭,但两人都难得的吃了两碗。   放下碗,明月楠满足的呼出一口气,休息了一下,才开口:“我们明早要走。”   夹菜的动作一顿,凤即墨微讶:“这么急?”   伸出手指捻去他嘴角的饭粒,明月楠调戏他:“对啊,带你私奔。”   “。。。”   这次提前走并没有惊动太多人,明月楠就带了一只亲卫队,一大早的吃好早饭就低调的离开了。   凌晨的天还灰蒙蒙的,明月楠躺在马车内,闭眼休憩。   凤即墨也打着哈欠,但是他醒了就睡不着了,想了想,拿了本书就着天光静静看着。   翻了个身,明月楠将脑袋往他腿上一搁,依旧闭着眼睛,声音有些嗡嗡的:“子桑这么爱看书,离汉河还有七日路程,看来这书是带少了。”   因为她睡的不安分,发髻微乱。凤即墨最近胆子大了不少,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粉嫩粉嫩的脸颊:“若是书看完了,那明月就给我讲故事吧。”   “讲故事?”明月楠有些愣。她爹在她六岁时就战死了,从小她就是在一堆训练学习中摸爬打滚,除了皇宫,就是明月家,明家军,其余的。。。她想,他应该不想听那些血淋淋家破人亡的故事。。。   “嗯,讲讲明月小时候的故事。”   明月楠睁眼,琥珀色的眸子眯成一条线,带着天生的皎洁:“那子桑也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   闻言,凤即墨干脆放下书,认真的玩着她的头发:“你想知道什么?”   “子桑小时候就长的这般好看?”   “应该是。”   “啧啧啧,那看上你的姑娘应该都可以绕皇宫一圈了吧。”   “。。。”他又被调戏了。   “我小时候。。。呆的最多就是明家军的练武场和宫内的御射园。从父亲走的那一天起,作为明月家唯一的继承者,我知道我要背负的责任有多大,所以,我一直在努力,让自己变得强大,变得有能力去执行这份责任。”她缓缓的闭上眸,“八岁时,我被人绑架,那是我第一次为了自保杀人,为此,我做了三个月的噩梦。”   “明月。。。”   “那时起,我再也不敢懈怠射箭武艺,然后在十岁时,拉动了陛下赐予的精钢弓箭。十一岁时,我接管明家牧场,十二岁,我将旁支莫氏一门逐出明月家,因为他们三年亏空明家牧场近千万两,十三岁,我随明家军到北疆,那是我第一次接触战事,端木将军是我的启蒙者,于是,我在北疆呆了两年。之后,我回到京都,你知道我第一件事是做的什么吗?”   “什么?”   “我带人灭了京都卫左将刘氏一族。”明月楠嘴角勾起,毫不遮掩其中的血腥,“我拿着他们通敌北耀的证据,用三个时辰的时间,屠了刘氏上下三百八十人。呵,当年宫廷政变,因为刘氏的拖延,援兵久久不到,导致我父亲和兄长牺牲。”   马车依旧稳稳的前行,明月楠想睁眼,一只手盖在了她的眼上。   “明月,若是不想说,就不用说。”   凤即墨的手干燥温暖,还带着点梅香,他的声音低低哑哑,带着抱歉。   明月楠笑了,眨眨眼,长长的睫毛划过他的掌心:“子桑不用担心。”她拉下他的手,眼里恢复一片笑意,“于如今的我而言,这些事,已经见惯了,也习惯了。”   她不是说笑,也不是在安慰他,凤即墨清楚的看到那双含笑的眸子,明明笑意盈盈,却让人感受不到丝毫的温度。   她琥珀色的眸子干净澄澈,不参一丝杂质,也不带一丝的哀伤。   凤即墨突然感觉自己的喉咙被堵住了,不知该说些什么,良久,他才缓缓开口:“我的母亲在我五岁时去世,我对她的印象已经很模糊,只依稀记得她是个很温柔很美丽的女子。母亲去世后父皇接我进宫,我突然多了好多兄弟姐妹,可是。。。他们都不喜我。我那时还小,想着也许是自己不够好,所以他们才不喜欢我,于是我便刻苦的学习,努力的得到太傅夫子父皇的认可和赞许,我以为这样可以走进他们的生活圈,哪知,我还是不讨人喜欢。”   明月楠伸手先是摸摸他的头,接着又摸摸他的脸:“小孩子没有审美观。”   “。。。皇城的生活的确是能教育人成长,我从七岁第一件见二皇兄打死一个小太监吓得瑟瑟发抖,到十岁看着宫女被推进井里无动于衷,不过几年的光景,我差点都忘了当初刚进宫时的自己。皇宫大内,弱肉强食,这是我八岁时,身边贴身太监中毒身亡之后便清楚知晓的道理。”凤即墨握住她的手,嘴角习惯性的泛起温和儒雅的笑,“明月或许不知,我胆子小,怕死,很怕死。为了在那冷冰冰的皇宫活下去,一开始,我拼命的博父皇的注意,以为只要有父皇的宠爱我便能安然无恙,然而十五岁那年遇刺。。。我这才知道,即使再怎么才华出色,没有与之相匹配的能力去维护这份才华,别人只要动动手指,像我这样没能力没身份的皇子,少一个不少,多一个不多。”   那真是让人不堪回首的三年。他从最受宠的皇子一落成为最入不得皇帝眼的皇子,平时讨好接近他的那些世家子弟开始奚落疏远他,他的那些皇兄皇弟更是公开的打骂欺负他,久而久之,连那些宫人也开始瞧不起他,处处为难作弄他。   一夕之间,他便从人最风光的时候落到了最深渊的低谷,只能任人踩踏,尊严全无。   手指缠着他的发,明月楠忽地笑了:“还好,你遇到了我。”   凤即墨也跟着笑了,却是摇头:“不,还好我长的好看。”   不然她当初连出手都不会出。   这话没得反驳,明月楠坦荡的承认:“虽说以貌取人不好。。。不过可惜了我就是个俗人,就喜欢以貌取人。”   “所以你当初救叶律也是因为他长的好看?”   “。。。”还。。。真的是。   见她没说话,十之□□就是他说对了,凤即墨挑挑眉,俊俏的脸上似笑非笑:“所以明月对十二弟那般好,也是因为十二弟那好看的模样?”   皇帝最小的儿子十二皇子,虽才四岁,但是长的那个白白嫩嫩可爱剔透,小小年纪就能看出长大后定是妖孽美男一只,尤其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直叫雌性生物看的母爱泛滥。   明月楠脾气古怪,与后宫皇子公主们走的没那么近,就偏偏,这个十二皇子她是照顾有加,有时还会带些稀奇古怪的好玩意给他。凤即墨在明月宫那么久,只见过这十二皇子来过明月宫,有几次明月楠还亲自从御射园赶回来见他,可见明月楠对十二皇子的喜爱。   之前凤即墨那是不在意也就没怎么放心上,可是这会儿想起来,一个叶律不够,还有个十二皇子,以后不知还有多少的美人。。。不知怎的,他这挂在嘴角的笑,就有那么一点点耐人寻味了。   明月楠摸摸鼻子,翻了个身,面朝马车车壁:“臣知错,容臣面壁思过。”   凤即墨挑眉,轻轻吐出一个字:“哼!”   ☆、19那你会让我有事吗   19那你会让我有事吗   到汉河的时间比明月楠预计的早了一天,他们看着越发荒凉的土地,个个面色阴沉。   汉河城依河而建,已有百年历史,是汉河边缘最大城镇,一路走来,他们见到不少逃难的难民,大多都是汉河城出来的。   南方本是鱼米之乡,富足之地,可是这里一眼望去,却是荒芜一片。枯树倒在地上,被人掘了根,一群群衣衫破烂的难民围成一个个小圈,煮着树皮树根,还有一些找不到树皮树根的,只能找了些石头在破了口子的铁锅里煮石头汤喝。   明月楠走在马车边,寒风刮在她的脸上,刺骨冰冷。   帘子掀开,凤即墨看着她的脸色不好,隔着车窗轻道:“上车吧。”   “我想在看一会儿。”   凤即墨不再说话,目光掠过荒凉的大地,眸光沉下。   有难民上来对着明月楠乞讨,几个侍卫被缠上.   琥珀色的眸子凉凉一扫,她并没有理这些可怜的难民,而是下了命令,加快脚步往汉河城走去。   她要知道的是现在城里的情况,而不是因为一时的恻隐之心在这里浪费时间。   进城并不顺利,一排全副武装的官兵面带白布守在城门前,他们人还没走近,就有小兵过来赶人了。   那小兵见这一行人虽然低调,但是这上好衣衫的料子他还是认得,便不由得多说了几句:“各位看着不像南方人,现在汉河城里不太平,各位绕道而行吧。”   凤即墨也下了车,他跟在明月楠身后,看到城门紧闭.   那些官兵似乎在警惕什么,小心翼翼的不靠近城门。   明月楠这边正准备派个人上前询问,就见一个难民向前冲去,却被官兵拦下。   “你找死吗?!!”   “大人,大人,求你放我进去,我娘子。。我孩子都还在城里,求大人放我进去吧!”   官兵没有理他,几个脾气不好的官兵揍了他几拳,就将他往外一扔,重新在城门前架起栏栅。   那个难民蜷缩在地上,一脸的鼻涕眼泪,明月楠走到他面前,只问:“你想进去?”   眼前是一双黑色的上好锦缎面的靴子,虎子抱着肚子,抬头就见到了明月楠那张略带冷艳的脸。   “你。。。”   “城里怎么了?”并没有多看他一眼,明月楠转身负手而立,看向城门。   虎子不知道这人是谁,见她穿的好,应该是有身份的人。犹豫了一下,他想着自己已经落魄至此,没什么好供人肖想,便说道:“我。。。我也不知道。前天,我出城找吃的,晚上回城的时候,知县大人就派了兵,关了城门不说,还不让人进出。我娘子。。。还怀着孕。。。都不知道现在如何了。。。我闯了好几次,都被拦在外面了。。。”   明月楠微微皱眉,表情并没太大变化:“城里人还多吗?”   “本来有六十多万。。。现在逃的逃死的死,也就剩几万了。。。”   如此惨烈。。。后方的凤即墨听到这数字,面色阴沉。   如果灾情连这最大的汉河城都这般严重,那旁边那些小镇,人员伤亡情况岂不是更加不堪设想。。。   他忽然想到前几日在明月楠桌上看到的折子,上面写着“不必担忧”四个字。   他的脸上冷冷的笑了,比这刺人的冷风更加寒凉。   琥珀色的眸子暗下,明月楠看着那破旧的已经落漆的城门,缓缓开口:“进城。”   几个小兵自然是挡不住训练有素的明家军,侍卫们将所有官兵制服,等待明月楠发落。   走到刚刚给他们忠告的小兵面前,她让身边的侍卫递了一块腰牌给他,说:“去和你们的知县说,镇安郡主奉命巡查汉河。”   “郡。。郡主?!”小兵一惊,见他们想要进去,虽是心里害怕,但还是上前双膝一跪,拦在了他们面前,“各位大人,这城。。。真进不得啊。”   明月楠皱眉,没有说话。   反倒是凤即墨想到了什么,面色猛然一沉,问:“难道。。。是疫症?”   众人呆住,一时间只剩风声。   明月楠今日是一身玄黑金边的衣袍,外面套着一件黑色狐裘的披风,宽大的袖子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她扬起下巴看着地上的小兵,琥珀色的眸子不知何时转深,漆黑一片。   “是疫症?”她又问了一遍。   “是。。。是的。这疫症会传染,已经死了千人,知县怕扩散,所以。。。咳!!”   纤细修长的五指捏住眼前人的脖子,明月楠黑洞洞的瞳孔看着刺骨森然:“所以就关上城门,让所有城里的百姓等死?!嗯?~”   “咳咳。。。”   “所以,如果还控制不了,你们准备怎么办?”   “咳咳,我们。。。”   “屠城吗?嗯?”   小兵说不出话,一方面是脖子上掐着的手越来越用力,另一方面是明月楠说的没错,知县的原话就是:“若控制不了,为绝后患,屠城!”   明月楠扫了所有的官兵一眼,妖冶的黑眸忽地一笑,所有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冒起。   就听她缓缓说:“即使如此,你们就不用在城外守着了,随我一起入城吧。”   在某方面,明月楠不否认自己的手段,要比那些十恶不赦的江洋大盗更凶残几分。   只不过她是个有理智的人,而且理智的超乎常人,所以在抓了一众的官兵进城之后,她还在城门口不紧不慢的吩咐了好些事情,还特意交代,将这汉河知县也“请来”。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城内的荒凉,还是让人看了心里一沉。   昔日本该热闹非凡的大道,现在堆着横七竖八的尸体,因为天气冷,所以大多都还没腐烂,有的用白布盖着,有的裹着草席,还有的就这个丢在地上,没一点遮挡。   见惯了生死,明月楠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她抬手,侍卫将几个小兵压上。   “给你两个时辰,我要看到所有活人都出现在你们的府衙前。”然后又对另几个说,“你,把城里所以还活着的大夫,以及懂得草药,知道医理的人,统统集合起来,带到府衙后院。剩余的人,明天之前,将所有的尸体都汇合在一地。”她懒懒的看他们一眼,笑了,“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过程如何,我这个人,只在乎结果。”   有明家军守在城门口,并不怕这些小兵逃走。明月楠吩咐了这些事,便朝已经废旧的府衙走去。   骨碌碌的轮椅碾地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明月楠身形一顿,转头看到身边一直安静的凤即墨,一直正常的表情终于黑了。   “你怎么进来了?!”她刚才在城门前不是让人带他走了吗?!   “滚进来的。”凤即墨指指自己的轮椅,居然还笑了。   “。。。”这真是一点也不好笑,“你。。。”   “我不走。”   明月楠额角的太阳穴突突的跳:“别任性。”   “不是任性,我留下来,帮你。”   “不需要。”   “我需要。”   “?”   “我需要看着你,看你安然无恙。”   “。。。我会没事的。”   “那你会让我有事吗?”   “。。。不会。”   “我相信明月。”   “。。。”   ☆、20你们想活下去吗?   20你们想活下去吗?   汉河城的府衙已很是破落,明月楠看着那堂上挂着的青天明月四个大字的牌匾,脸上面无表情。   也不知那几个小兵用了什么办法,渐渐的,在府衙门口聚集的人越来愈多,两个时辰后,府衙前的整条街都围满了人。   看着府衙前几个带刀站着的黑衣男人,人群在底下切切私语。   “朝廷的人?”   “呸!连知县都逃了,朝廷还会搭理我们?!”   “就是,你没看那城门都关了,这是要关死我们啊!”   “狗娘养的,要我们来这里做什么?!我家里还躺着父亲呢!!!”   “诶,你没听所有大夫都被带来这里吗?”   “对啊对啊,听说这回来的是个郡主,来赈灾的。”   “赈灾?!大婶你别天真了,以前那个赈灾的真把银子发到你手上了?!”   “我们这汉河年年水患年年修,诶~也没见着赈灾真有几分用处。”   “诶。。。”   仅两个时辰,凤即墨看着还安然坐在内室的明月楠,再一次见识到她的手段。   “郡主,左将军已经带领先行两千明家军,包围周围有同样疫症出现的四座城镇并设置了门障,我们的军医已经陆续进城,开展救助。右将军在城外已经聚集了大批强壮劳力,前往丰城运输粮草和药材,明日午时可以到达汉河。方将军带着我们的后备物资,明晚到达汉城,最早招募而来的一批志愿劳力,大约三日后到。”   修长的手指搭在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明月楠没有说话,她微微抬着头,看着灰蒙蒙的天,脚下踩着那个被抓来的汉河城知县,面色清冷。   早在童镇时她便有先见之明的先派了一部分明家军先行打探,并让左右将军分头行动,左将军查探四周受灾城镇的情况,并随时上报,右将军先行建设临时安置点,聚集照顾难民,同时挑选强壮青年劳力,前往丰城募集药材物资。   既然有灾,有病很正常。只是明月楠没想到汉河知县这隐瞒实情做的这般好,一点疫病的情况都没在折子里说起过,还派人阻拦这消息散播。明月楠的人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居然也被忽悠了,导致现在对这疫症毫无准备束手无策。   明月楠最讨厌打这种无准备之战了,想到这,脚下又不禁多用了几分力。   “汉河知县,林场。”因为恼怒,所以明月楠脸上虽没表情,声音却越发柔和,“林知县,你真是叫我头疼了呢?”   “郡。。。郡主,饶命,饶命!”一身狼狈,官服沾满了泥土,林场的脸贴着地,被踩的留了一脸的鼻涕眼泪,“我知道的。。。都说了,郡主明鉴,郡主饶命。。。”   这场疫病是从七天前开始,第一个染病的人去世时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注意,直到一夜之间汉河城内死了数百人,这林场才发觉不对。他以前做过几天大夫,去看了那些尸体之后,立即发现这不是简单的死亡。   一部分死去的难民统统全身泛红,起胞泛脓,就像是得了什么怪病。另一部分人死时表情扭曲,很是痛苦。   林场怕死,找了几个大夫,一看居然是会传染的疫病,立即叫人封锁了城门,带着自己的一众老小,逃出了城外。   本以为天高皇帝远,到时候如果疫病控制不住,那就上报朝廷说这些人都是死于水灾,然后一把火烧了所有尸体就好。哪知会来一位赈灾的郡主,把他从城外的府院里抓了过来,还没说话就一顿揍,连一开始他本来要说的“我在宫内可是有人的”都直接给一拳打回肚子里了。   他的求饶并没有叫明月楠放轻脚下的力度,她抬眸扫过下面跪着的城里仅剩下的十几名大夫,凉薄的声音响起:“你们对着疫病,有什么看法?”   下面这些还留在城里的医生,多少都还有些医者父母心的良知,他们对视几眼,最后由一名白发的老大夫出面,说道:“这场疫症发生的突然,症状虽然与以前发生过的瘟疫有些相似,但是我们试了几个方子,只能缓解死者的痛楚,并不能根治。我们一直在想办法,但是。。。药材缺失,我们暂时还没有研制出解决的法子。”   明月楠眯起眼睛:“药材缺失?”   “咳。。。知县大人出城时,带走了大批大夫和。。。能治疫症的药材。”   所有人一时无话。   明月楠没说话,只是极缓极慢的笑了。   大厅内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众人瞥一眼被踩在地下的知县,再看看笑意满面的明月楠,只觉得阵阵寒气侵入四肢百骸。   “林知县,很惜命啊~~”   “郡。。。郡主。。。小的错了,小的立即叫人把药材送来,小的。。。”   抬起脚,明月楠身子往后一靠,看向刚进来的几个汉河城小兵。   “启禀郡主,已经将城内的五百六十七具尸首集中在北街广场。”   “好。”她低低的说,语气里带着丝丝的笑意,“那即刻起,就由林知县看守尸体。”   “郡主!!!”   “林知县,我听说你有七个小妾三个儿子。”她垂眸,看向他,“我不会在那附近派遣人手,你敢逃,我就抓你儿子过来丢到尸首堆,你逃一次我抓一个,你儿子没了,我就让你的夫人小妾去陪你。”   林场吓得整个人呆愣,直到被人拖出去,才反应过来不断尖叫求饶。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敢说话,就是看着还端坐那里笑得温柔的明月楠,一身寒毛竖起。   五指在桌上继续有节奏的敲着,明月楠看向那些大夫,开口:“今日起,你们受朝廷征用,我要你们详细的将疫症的情况与我们带来的军医说明,我会派人送来药材,物资,你们只要专心研究治这疫症的方子就好。”   大夫们颤巍巍的,磕头说是。   她看着底下的大夫,声音低低缓缓:“既然你们在城里这么多日还活的这么好,即使治不好这疫症,想必你们也是有些本事防治染上这疫症的。记着,我不希望,我的人,有任何一个染上这疫症!”   语毕,有人上来领走这些大夫,明月楠派了士兵下去跟着,又坐了约莫片刻,终于缓缓站起了身子。   府衙前的百姓已经等了快半个时辰,一开始还只是小声的交头接耳,这儿已经闹腾的跟沸了的开水一样,嘈闹杂乱。   “咔——”   朱红色的大门打开一条缝,众人不由得安静下来,看着一个一身黑衣锦袍的女子负手而来。   她就站在那两座石狮子中间的台阶上,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漂亮脸上表情很淡漠,她双手交叠放在身后,风呼呼的吹着,将她一头的黑发吹得凌乱。   她没说话,可是众人就是不自觉的静了下来,像是被某种神奇的力量给蛊惑,呆呆的看着她。   她向前跨了一步,离他们近了些。   然后众人就听见她说:“你们想活下去吗?”   一片安静。   “想活下去,那从现在起,一切听我的。”   底下又开始窃窃私语,一会儿之后,终于有人开口:“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对,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朝廷的人根本没人管我们,我们死了那么多人。。。我们怎么相信你?!”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凭什么?!”   明月楠光洁的下巴微微抬起,她看向那个叫的最凶的男子,低声笑了,独特的声线在一群粗厚的叫声中尤其清丽。   她说:“凭什么?你们还有什么东西可凭的吗?”   “。。。”   “你们除了命,还剩下什么?嗯~”   “。。。”   许久,底下响起一个声音:“是啊,我们就剩一条命了。”   伸出一根手指解下自己的披风,明月楠的动作不快,无形中透着股尊贵。   “我会解决疫症,我会带来粮食,我会供给药材,我会倾尽全力,将这座城的死伤降到最低。”   “你。。。”   “这是我给你们的承诺。”她将披风丢给身后的人,说,“而你们,只能相信我,服从我。”   有一种人,天生就领导者,她只要站在那里,就能吸引人的眼光,只要她说话,无论她说的是什么,你都会觉得她说的是对的。   明月楠,就是这种人。   ☆、21你最好给我记住了!   21你最好给我记住了!   明月楠的动作很快,她对所有人表过态之后,就立即让人带着这些难民去进行简单的防疫措施,争取尽可能减少再有人染上疫症。同时,她将那些大夫分组,将城内的所有病人集合在一处,一一进行诊断治疗。   戴着浸过药材的白色面纱,明月楠走在发病者中间,露在外面的琥珀色眸子看向身边一定要跟过来的凤即墨,开口:“有看出什么吗?”   凤即墨也戴着面纱,他的眉头皱的很紧,说道:“我觉得不是简单的时疫。你看,虽然发病者的症状很像,但是仔细观察,可以发现有一部分的人脓包情况特别严重,并且脓包颜色呈紫红色,而另一部分人虽然也有脓包,但是情况不严重,他们更多的。。。是腹痛。”   他身后跟着的明家军极有经验的军医,闻言点头:“的确是。”   明月楠往前走的脚步一顿,折身:“去看看尸体。”   即使是冬天,尸体腐烂的程度不高,但是五百多具尸体堆积在一起,不仅场面悚人,那股说不出来的异味更是叫人作呕。   林场试过逃了一次,结果明月楠真派人将他最小的儿子抓来丢到了尸体堆,之后他便再也不敢逃,抱着儿子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明月楠一行人看过尸体之后,凤即墨更加确定心中的想法:“导致此次伤亡如此的惨重的,不仅仅只是时疫。”   “你确定?”   “我母亲是大夫,我曾在母亲的手札中见过这种时疫,稍后我会与各位大夫进行沟通,看看能不能配出药,至于药材和人手。。。”   “药材的问题我会解决,人手我让第七营的将士帮你们。”   “那么。。。”凤即墨抬手,拉过她的手,“这致死的第二个原因,就交给你了。”   明月楠笑:“好。”   药材在天黑之前进了城,虽然众人还是出不来城,但是这批药材对他们无疑是雪中送炭,简直可以说是看到了生存的希望。   明月楠站在装着药材的马车边,城里的大夫们检查过药材,确定都是上好的一等品,对着明月楠就是一跪,却被明月楠抬手阻止。   “我要的不是你们的膝盖,而是要你们尽其所能降低伤亡。”   “。。。是!”   躲在角落里的,站在屋檐下的,立在街道中间的,围着大夫马车的,城里的众人看着自己手里握着的白馒头,看着那一车车的药材,看着那个站在马车边看起来削瘦的黑衣女子,突然觉得,或许他们。。。真的能活下去。   因为凤即墨的新发现,明月楠命人隔了两个伤者的救助点。在将士大夫的帮助下,将一些不是疫病而是腹痛的病人一一隔离出来,送到另一个救助点,而身染传染病的病人就由士兵把守,不让人接近,进进出出的只有相关的大夫和打下手的士兵。   整个汉河城,灯火通明。   一日过去,方将军带领的后备军到达,大量的救助物资入城,不过所有的将士包括方将军并没有进城。   明月楠站在城墙之上,仅仅一天,她显得更加清丽消瘦:“方将军,我要你做一件事。”   “郡主请吩咐。”   有了方将军带来的这批物资,城里的条件瞬间好了许多,而那边凤即墨的方子也在几次试用修改之后终于起了效果。   当第一个患者睁眼说饿的时候,所有人,大夫也好,将士也好,统统的不由互抱欢呼。   凤即墨长了些胡渣的脸上也露出笑容,他转头就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明月楠,她并没有进来,甚至脸上都没有表情。   她静静的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离开。   晌午,所有人聚集在北街广场,明月楠看着已经渐渐恢复生气的百姓,手中拿着染了火油的火把。   “我不想说什么太多冠冕堂皇的话,我们已经找到控制时疫的方子,这些尸首,已经没有留的原因了。”她看到底下已经有人很激动,但她的表情依旧冷淡,她说,“我现在,只要你们活着。”   底下激动的人群静了一瞬。   “只有你们活着,才是对死者,最好的回报。”   没人说话,只是有人低声啜泣。   火光印在明月楠的一般脸上,她垂下眸子,语气低沉:“对不起。”   “郡。。。郡主。。。”下面的人不解,这句话她说的太突然。   “对不起。。。”她抬眸,笑了,竟带着一丝凄凉,“对不起,我来晚了。”   如果她早一点,早一点,早一点。。。就好了。。。   这把火烧得很大,整整烧了一个白天,才渐渐熄灭。   明月楠这段时间一直在军队,患者,百姓之间来回穿梭,她没什么时间休息,就像不会累一样,一直在处理事情。   当凤即墨再次看到她的时候,她已经瘦了不止一圈。   青黑的眼圈挂在她的脸上,明月楠坐在一堆百姓中间,手上也是一个窝窝头,她脸上带着有些虚弱的笑意,和大家有说有笑。   “大夫,是凤大夫。”有人看到凤即墨,立即拥了上来,“凤大夫,你真是太厉害了,我爷爷喝了你那方子的药,今天已经好很多了。”   凤即墨也笑,不过并没说什么,只是推着轮椅到明月楠身边。   好久,他才说:“辛苦了。”   这些日子虽然他也忙,但是最起码基本的休息都还有,明月楠还专门派了人照顾他,与明月楠相比之下,他的情况好太多。   明月楠沾了土的脸上拉起笑容,忍不住伸手揉揉他的发:“谢谢你,子桑。”   一直在她身边,安静不吵闹,让人舒心安心放心。   他们之间的感觉太微妙,有好事的百姓就忍不住上来问了:“郡主,你和凤大夫。。。”   明月楠挑眉,这才注意到大家的称呼,微微挑眉:“凤大夫?”   百姓们点点头,几百只眼睛滴溜溜的盯着他们。   也不知明月楠打着什么主意,她忽地笑了,这些天,她第一次笑得如此开怀:“你们啊,叫的还真顺口。这位是当朝七皇子。”   “七皇子?!!!”   “也是未来的郡马爷!”   “。。。”   凤即墨不争气的脸红了。   于是,在之后的几个月里,上至明家军方将军和左右两将,下至最普通的街头百姓,一见坐在那轮椅上的漂亮男子,就会远远的喊着:“郡马爷~”   入夜,汉河城不再像之前那些日子一样昼夜通明,明月楠放下手中的折子,皱了大半个月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她揉揉了太阳穴,起身离开房间。   习惯性的去城墙看了看,又巡视过两个病人安置点,她抬脚走向南街的灾民聚集点,看完这一切,她绷了一天的脸皮才慢慢松缓下来。   已经忘了上一次好好睡觉是在什么时候,明月楠硬扛着的身体终于觉得有些疲累了,她甩甩头,打起精神又走了趟粮仓和药材库,见物资药材都很充足,便想着回去休息一下。   可惜她没能有气力再走回府衙,一阵晕眩袭来,她只觉得眼前一黑,然后是粮仓守卫的惊呼。   她想,她估计得体力不支晕了。   凤即墨煎好药,端进房间,就见那个刚醒的人又开始拿着折子,开始工作。   “既然病患腹痛的原因已经查清,解救的方子也已经制出来,左将带领一千将士去周围同被污染的四个城镇,开始施救。之前我已经让方将军用相应的药汤缓解了病情,你们现在去,应该一切都还来得及。”明月楠披着袍子,坐在床沿边,想了想,对面前站的两人又说道,“左将负责四镇救治工作,右将,你去将之前已经聚集起来的难民进行分组,即将暖春化冰,这修堤固坝之事不能再缓。。。额。。。即墨?”   一把抽走她手中的折子,凤即墨也不顾三人瞪大的眼睛,只是将手中的药碗往桌上一搁,撇一眼站着的两人:“不送。”   左右两将:“。。。”   明月楠有些愣:“即墨。。。”   “闭嘴!”难得的对着她低喝了一声,凤即墨将她面前的折子统统收了起来,然后对左右二将说道,“从现在起,有什么事,去找方将军,你们的郡主,要休息!”   他固执的本领明月楠领教过,她笑了,举手投降:“罢,听你的。”   左右二将对视一眼,说了句“是”,然后慢慢退出房间。   看着背对着她还气着的凤即墨,明月楠摸摸鼻子,语气中多了两分讨好:“子桑。。。”   “喝药!”没好气的把药往她手里一塞,凤即墨扬着眉毛,“一滴不剩,喝完!”   明月楠不是个怕苦的人,但是这一碗药下去,真是苦的她立马对药这玩意有了后遗症。   “好苦。。。”   “哼,当然,我专门挑最苦的药材配的。”   “。。。”这男人报复起来还是很有手段的。   见她一脸痛苦的喝完药,凤即墨接过碗,傲娇的连颗蜜饯也没给。   他坐在她面前,很认真的看着她,很认真的问:“你上次睡觉是什么时候?”   “昨天休息过。。。”   “多久?”   “。。。半个时辰。。。”   “你上次好好吃饭是什么时候?”   “我都有吃。。。”   “你上一餐吃了什么?”   “馒头。。。”   “吃了多少?”   “半个。。。少一点。。。好吧,两口。”   “。。。”   如果目光可以实质化,凤即墨眼里的冰渣子估计可以把明月楠冻傻。   吸气呼吸吸气呼气,凤即墨第一次那么想揍一个人:“明月楠,你以为你是铁打的吗?体力不支休息不足营养不良,你到底是脑子被风吹傻了还是也得上疫症蠢了,居然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你知道你今天就这么晕倒有多吓人吗?你知道你这么一倒多少将士百姓担心吗?!你知道我看到你面无血色毫无反应的时候我多害怕吗?!!你!!!”   第一次被人当着面骂的这么彻底,明月楠愣了愣,表情很微妙,不自觉的还笑了笑。   怎么说呢,难得被人骂,这种机会。。。实在不常有啊~   她脸上的表情太他妈的玩世不恭,凤即墨当即又炸毛了:“还笑?!!明月楠,你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你好歹想想我吧!你万一出事,我怎么办?!你就准备把我丢在这个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鬼地方?!我告诉你,你把我带出来,你就得把我好好的带回去!!你也得给我好好的,不然我的七皇妃谁来做?!!你。。。”   唇上温热的触感叫爆炸的理智一瞬间定格,然后渐渐回笼,凤即墨瞪大漂亮的黑眸,看着近在咫尺的明月楠。   第一次接吻,他的眼睛睁得奇大,可以清楚的看到明月楠那琥珀色的眸子里含着明显的笑意。   她的唇并不湿润,甚至因为这几天的辛劳,还显得有些粗糙,但这一点也不影响带给凤即墨的震撼。   明月楠的唇,很柔软,很温暖。   他感受到明月楠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唇,凤即墨只觉得自己从尾椎骨升起一阵酥麻,他呆呆的眨眨眼,看着明月楠后退,离开他的唇。   披在身上的袍子已经滑落,明月楠穿着一身黑色的里衣,她伸出越发修长纤细的手指,抚上凤即墨变得红润的唇。   她笑,黑衣黑发,要命的禁欲气息散发的不要不要的。   她说:“我不会出事,所以我不会把你丢在这个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鬼地方,我会带你回京都,你的七皇妃我也会做。”   “你。。。”   “我向你保证,不会再有下次。”她笑得更加灿烂,“我不会,再让你如此担心。”   屋内的烛火烧得劈哩叭啦,燃着的暖炉暖暖的叫人发困。   良久 ,一道低低的,哑哑的,带着点委屈,还带着点小傲娇,小别扭的声音缓缓响起。   “哼,你最好给我记住了!”   ☆、22我会惯着你   22我会惯着你   叫明月楠完全不碰政务是不可能的,不过在凤即墨的监督下,她的工作量大大减少,除了一些必须要由她过目的文件,其余的,统统被凤即墨推给了方将军和左右二将。   已经很久没这么好吃懒做的明月楠坐在书桌前,下意识的想拿笔记些东西,结果伸手没摸到笔,愣了愣才想起她的笔墨都被凤即墨收起来了。   哎,她已经可以想象的到以后夫管严的日子是如何的了。   明月楠的底子好,休息了五天,除了一时间长不回来的肉,脸色身体都已经恢复得差不多。   搬了把摇椅在院子里晒太阳,明月楠的脸上盖着本书,手边摆着一张小茶几,上面放着一杯茶和一小碟瓜子。   凤即墨在她身边,近日变得有些粗糙的手指捻起一颗瓜子,灵巧的剥掉壳,然后放到明月楠嘴边喂她。   今日温度宜人,吹来的风都是暖的,明月楠身子犯懒,不由得语气都带上了几分仿佛醉意的撩人:“被子桑这般伺候着,以后娇惯了可怎么好。”   细长的眸子瞥她一眼,凤即墨手下的动作并没受什么影响,只是想起前几天左右二将对他说的话。   “七皇子,我们跟在郡主身边看着郡主长大,郡主要强,自从她接管明家军,就再没见她好好休息放肆玩闹过。明明是位金枝玉叶,本就该用金银珠玉供养,却和我们这些大老爷们混在一起,摸刀舞剑,地里打滚。方将军还和我们打趣,若是郡主像宫里的其他公主贵人那般,再娇生惯养点该多好。。。”   看着她露在书本外面的唇角勾起满足的弧度,凤即墨轻道:“我会惯着你。”   所以你只管尽情的娇惯放纵。   也不知明月楠有没有听到这句话,她嘴角的笑没什么变化,手指依旧搭在摇椅的扶手上,轻轻的敲着扶手。   一会儿之后,明月楠开口:“本来是想带子桑出来散心的,却被这些糟心事给绊着了。。。听闻这汉河沿岸的风光好,过些日子春暖花开,我带子桑去看看,可好?”   “好。”顿了一下,凤即墨继续说道,“今早方将军递来折子,说另外四城的腹痛症已经控制住,上游水源的尸毒已经清理干净,再过几日,就能解除城门守卫,重新开放城门了。”   “嗯,方将军办事,我放心。”   当初凤即墨发现除疫症之外还有腹痛症,明月楠便第一时间叫人去另外四城看了情况,发现另外四城全是腹痛症,并没有发现类似汉河城内爆发的脓包疫症。   这实在不是个好消息,未知的连原因都不明的病症,不仅让人无从下手更叫人不敢轻易试药。   那段时间在那些腹痛症病人的病房内逗留时间最长的,不是大夫,也不是守卫,而是明月楠。她与那些意识还清醒的病人一一交流,从平时的生活习惯,到吃喝住行,都问的详详细细,她也不顾那些腹痛症死去的尸体是否也具有传染性,就那么一具具的研究,没皱过一次眉。   有好几个晚上,守卫的士兵就看着她拿着汉河的地形图,在忽明忽暗的临时住所中,一看就是一个晚上。   好在城里留下来的大夫和随行的军医还有些本事,虽然无法根治这腹痛症,但还是配出了方子可以延缓发病时间。   在这种时候,能争取到哪怕一刻钟的时间,都是无比珍贵的。而明月楠也没辜负众人的期望,她派方将军带人,由处于汉河最下游的城镇一路往上搜索,终于在汉河的一条分支河流的上游,发现了导致腹痛症的原因。   是几具中了毒的尸体倒在河流之中,尸毒散发在河水之中,流经下游的几个城镇,将下游有的百姓喝的水井污染了,才引发了这一场杀伤力不低于疫症的腹痛症。   她前些日子晕倒的时候,吓了众人一跳,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其实就是那段时间她在病人之间逗留的太久,虽做了防护措施,但还是怕她也染上疫病。   好在只是虚惊一场。。。   午膳的时候,有小兵通报说左右二将求见。   这个时候求见,恐怕是有些事必须要由明月楠定夺。   凤即墨挑眉,夹了一筷子苦瓜到明月楠碗里:“吃完,再去。”   看着满满一碗的清炒苦瓜,明月楠已经能感觉到嘴里的苦味了。。。   灌下手里的第三杯白水,明月楠这才觉得嘴里的苦味淡了些,她的表情一点点收回来,恢复了一丢丢往日的沉稳清冷:“咳咳,说,什么事?”   左右二将低着头,努力憋笑:“郡主,要不要再喝点水。。。”   小厨房里今天可是炒了不少的苦瓜。。。   “。。。不用。”   低咳一声恢复正经,左将上前,将一块叠的很整齐的锦缎递给明月楠:“郡主,你料得没错,的确是北耀的人。”   指尖传来特供北耀皇族冰丝素锦的冰凉温度,明月楠的面色略显沉重:“人找到了吗?”   “没有。”   “那就还有活着的可能。。。”手指搭在桌上轻敲,明月楠缓缓说道,“将此事上报皇上,请皇上加派身边近卫。”   “是。”   “右将,你马上赶回京都,留在端木将军身边。我会写一封手札,你交给他,他会告诉你怎么做。”微微一顿,她加上一句,“请端木将军对一月之后的祭天,多加注意。”   祭天?!大凰朝每年四月都要进行一次祭天仪式,由皇帝主持,届时所有权贵文武大臣都会在场。   郡主说注意祭天仪式,难道。。。   见他们一脸惊讶的表情,明月楠倒是笑了:“总之,有备无患。”   “是。”   那块黑色的锦缎被明月楠丢在桌上,她伸出手指按按太阳穴,看来这悠闲的养病日子,到头了。   第二天,看到明月楠一身蓝衣便装,凤即墨知道她又要恢复工作了。   她坐在桌前,就像还在明月宫那时一般,对他招招手:“百姓送了些小米过来,早上小厨房加银耳红枣熬了粥,很是香甜,你尝尝。”   接过碗,凤即墨安静的喝着粥。   “今日城门开放,我得出去镇着场子。”凤即墨没打断,她就一句句的说着,“等会儿还要去患者的临时安置点看看,不知冬衣棉被是否充足。药材和粮食也该清点了。。。关于河堤修缮一事,我也该亲自去看看了。”   凤即墨是个极其聪明又识相的人,他知道让明月楠十几天不去碰政务已经是她的极限,而且这也是为他开的先例。   好吧,因为这先例他觉得很爽。   现在她要重新工作,这很正常,毕竟她是明月楠,镇安郡主明月楠。不像他是个没什么权利,没人在乎,没人在意,没人放在眼里的悠闲皇子。   她如果修养的久了,钝了爪子牙齿,会有一堆在后面虎视眈眈的人扑上来,所以,她得继续接手那些她或许并不喜欢的工作,她得保护自己,保护明月家,也要保护他。   这不是选择题,而是必选题。   他静静的喝着粥,内心却是没由来的烦躁。   如果。。。如果不是他,换做其他稍微有势力一点的皇子在她身边,她是不是。。。就能轻松很多。   他看着安静,其实已经出神出的厉害,明月楠见他还一脸认真的舀着空碗,不由得好笑。   拿过他面前的碗,见他像只小兔子般的一惊,本来想要说的“你在府里好好休息”,一出口,就变成了:“多吃点,等会儿你可要看着我,万一我又怎么着了,还要靠你照料。”   凤即墨那漂亮的脸上呆了呆,然后眸子里浮现笑意:“好。”   之前有不少堆积下来的事,明月楠虽然是个雷厉风行果断的主,但一件件处理下来也是花了不少时间。   看过药材和粮仓,巡查过病人的临时安置点,差不多就已经大下午了。   手里捏着一个白馒头,后面有凤即墨盯着,明月楠第一次在自己的将士面前一边啃着馒头一边布置工作。   真是。。。一世英名尽毁。   此次赈灾的最重要目的,是要修固堤坝,以往因为赈灾银两层层下来,中间经过多人之手,最后真正用在修建堤坝之上的其实没剩多少,所以今年一遇上稍微大点的风浪,这小破堤坝就脆弱的不堪一击。   既然如今是明月楠接手了,自然是要把这事给落实了,办妥了,解决了。   手指着地形图,明月楠咬了一口馒头,嚼啊嚼,吞下,然后说:“这里,这里,是最容易溃堤的两处,必须要加固。还有这里两侧,虽然这次损坏的不是最严重的,但是这里百姓聚集众多,造成的损失是这次灾情中最大的一处,所以这里也是我们这次修固的重中之重。。。”   下面的人仔细的听着,不时的也会提出些问题,明月楠一一解答着,有好的建议也会听取,有一位老河工说了好几个点都是明月楠没想到的,明月楠也虚心的受教,适时的修改自己原来的方案。   一场会谈下来,大家都是各抒己见,很是畅快。   散场时几位老河工走的慢了些,恰好跟明月楠同行。   “郡主,要是前面那几位贵人和你一样,汉河根本就不会这么多灾多难了!”   “就是,这次朝廷总算派了个靠谱的。”   “郡主,刚刚你说的在上游加固堤坝,进行疏通,虽需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但一旦完工,造福的,可是这百万汉河沿岸百姓。”   “郡主,既然计划基本已定,就是这些物资财银。。。”   往前走的步子一顿,明月楠转身,琥珀色的眸子淡淡的看着这几位老河工。   河工们不自觉的低下头,面面相觑。   从前那些赈灾的贵人,前面说的多好多好,一提到银子这方面。。。   良久,她伸手揩去嘴角的面包屑。   河工们:“。。。”   你这么会制造紧张感郡马爷知道吗?   只是觉得馒头有点干,明月楠眉头微皱:“你们尽管放开手去做,固堤的料石挑最好的便是,银子的事,不用你们操心。”她漂亮的眉尾一挑,加上一句,“这堤坝既然是交到我手上了,我希望未来在我有生之年,不会再出现像现在的情况。太丢脸!”   底下的几位老河工微微一愣,随即如释重负般一笑,真正的放下心来,点头称道:“是。”   摸摸喉咙,明月楠对着凤即墨招招手:“我们去喝点东西。”   “口渴?”   “嗯。”   “很好,不枉我挑了个最干的馒头。”   “。。。”   这话。。。真是似曾相似。   ☆、23那便万劫不复吧   23那便万劫不复吧   几日后,所有的事情都很顺利的开展着,汉河城也逐渐恢复往日的热闹生气,明月楠这才真正的闲了些许下来。   看完最后一份折子,明月楠抬眸,看见凤即墨坐在窗边,如往常一般拿着一卷书,他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下,像是看书看的很认真,但明月楠知道,他在出神,而且出神的厉害。   走到他身边,明月楠伸手,替他翻了一页书页:“这页都看了快一个时辰了。”   凤即墨今日的似乎心情有点低落,只是恹恹的说了句:“哦。”   不对劲!   明月楠当即伸手探向他的额头:“不舒服吗?”   额头传来她掌心干燥温热的体温,凤即墨摇摇头,忽地说了一句:“我是不是。。。很没用。”   “?”这孩子今日是怎么了?!拉了把椅子在他面前坐下,明月楠问,“怎么这么说?”   凤即墨是个闷骚的人,在控制情绪这方面,他的造诣怕是比明月楠还要高几个层次,如果他想掩藏自己的情绪的话,根本没人能发现。   以前在明月宫,明月楠有心思有心情也有时间去关注他的心理变化,可是这段时间太忙,他本身又安静,明月楠一不小心就把他忘了。   垂眸看着手里的书卷,凤即墨动了动唇,缓缓说道:“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   明月楠挑眉:你一直想的都很多好吗,只是不怎么说。。。   “我不知道明月当初接近我的原因,我一来无势,二来无权,你接近我,我实在想不出原因。。。别说什么为了躲避父皇的赐婚,如果你真不愿意,哪怕是父皇,也勉强不了你。”他顿了顿,继续说,“我一开始以为,你是其他皇子派的人。。。不过现在想想也是好笑,就凭那几个皇子的本事,哪使唤得动的你。   “我不知道你什么目的。。。你对我这么好,好的没有任何理由,在皇宫大内中,这种好真是比砒/霜/毒/药/还可怕的东西,一沾染上,就上瘾了,就想死抓着不放了。。。明月,我没有任何的背景势力,我没办法为你分忧一分一毫,我帮不了你。。。这种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去冒险的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明月楠的一只手搁在窗沿上,下意识的一下一下的敲着窗沿,她看着他,微微眯眼,但是没说话。   “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呵呵,我知道了也没什么用。。。”他握着书的手指渐渐收拢,“明月,你会不会有一天。。。突然发现我没用。。。然后,就不要我了。。。”   敲窗沿的手指一顿,明月楠看着他,琥珀色的眸子渐渐舒展开来,恢复平时的慵懒模样。   她并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反问:“你觉得呢?”   凤即墨的手指修长,莹润匀称,此时却因为过于用力,蹦出了几根青筋:“应该会。。。丢掉我吧。。。”   “。。。丢?”   “明月行事,向来果决。我善观察,在你身边那么久,看得出你待人接物,必是有目的行之。以你的性格,应该很讨厌作无用功。。。我之于你,除了用来做做赐婚的挡箭牌,就没其他的什么用处了吧。。。”书卷已经被他捏的很皱,可是他没一点察觉,“父皇那,你还有一个要求可以随意提,此次赈灾结束,父皇必然高兴,你此时提出要自主婚姻,父皇定是同意。而我,便连那虚的用处都没了。。。”   他说的没错,明月楠之所以将那个要求留到至今,就是为了找一个合适的时机。不仅要皇帝同意,还要皇帝龙心大悦的应允,不会造成他们君臣之间的隔阂,也不会对她今后的仕途有影响.   而此次赈灾,便是这个契机。   在皇宫内没权没势的久了,凤即墨自然比常人多了一分考虑。   其实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之于明月楠不过可有可无,只是如今再一想,就莫名的感到难受。   一根食指勾起他的下巴,明月楠凑近他,琥珀色的眸子与他黑洞洞的眸子相对:“子桑说的很对,我不喜欢做无用功,人也好,事也好。”   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凤即墨抿了抿唇,静默。   “只是,你让我破例了。”她笑,琥珀色的眸子里染上笑意,“我喜爱你,因此,我愿意为你任性一次。”   “明月。。。”   “子桑这般好看,还是留在我身边,我好就近的看着。”   “。。。”这种时候,你就不能正经点吗?   好笑的往后一退,明月楠侧首,看向窗外人流往来的街道,说道:“子桑,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所以,”她回眸,看他,“你要赶紧的强大起来。”   凤即墨的眸子暗了暗。   用手支着自己的脑袋,明月楠看着他一脸纠结的别扭模样,没心没肺的笑的更欢乐了:“在你身后鸡妈妈当久了,我也是有点累的。”   “。。。”鸡。。。妈妈?   “好了,你准备一下,我去叫人备车。”   “备车?”   “嗯,鸡妈妈带你去散心~”   “。。。”   三月,天气渐暖,汉河两边的树木都抽出新芽,嫩绿嫩绿的点点挂在枝桠上,路边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小花开着,很有春天的味道。   坐在马车里,明月楠斜斜的倚在小桌旁,她一手支着身体,一手拿着一杯茶,好心情的任由凤即墨倒腾着她的发。   明月楠平日裙装穿的少,头发也为求简便都是随意的一束。此时她的发簪被拔下搁在桌子上,一头墨色的发披散一地,英气中带着股说不出妖娆。   嗯~~明月楠要是妖孽起来,也是挺祸人的。   对于她还记得答应要带他出来看汉河风景这回事,凤即墨表示心情很好,他很开心,所以他第一次主动提出要给明月楠束发。   本来他是真的很认真在为明月楠扎发,只是不知怎的,扎着扎着,他就开始忘了初衷,慢慢玩起了她这一头柔顺的乌发。   指尖滑过一根根丝发,凤即墨忽地问道:“我可以揉揉你吗?”   嗯?   没等她回答,凤即墨就揉上了她的脑袋,第一下有点小心,没用力,掌心有头发刺刺的感觉,他忍不住又揉了揉,有点力,再揉了揉。   明月楠:“。。。”   “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老喜欢揉别人头发了。”这毛茸茸的感觉,还真是不错。   喜欢揉别人可不代表喜欢被别人这么揉。。。算了,她心情好,就为他破例一次。   “敢揉我头发的,你可是第一个。”   凤即墨笑笑,只是说:“明月女装很漂亮,定是个美丽的新娘子。”   她抬眸,眼角微挑:“我记得王妃大婚的凤服挺不错,你娶我,我穿给你看。”   玩头发的手一顿,凤即墨看着绕在自己指间的发,另一只手拿起一撮自己的发,与她的绕在一起。   他说:“好。”   倒是没想到他这回答得这么顺畅,明月楠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侧,里面的茶水差点倒出来。她将杯子放下,抬头看他。   “子桑,当真。。。愿意以后与我终生?”   玩着她的发,凤即墨很是自然的点头:“除非你不要我。”   “呵,那子桑可是被我拐上贼船了。”她低笑,闷闷的声音从她喉咙里发出,“子桑,一不小心,你就会被我害的万劫不复。”   “那便万劫不复吧。”   “。。。那子桑,你可以准备了。”   “?”   “皇位之争。”重新捏起拿杯凉透的茶,明月楠笑了,眸色晦暗不明,却一身的妖娆,“我等着你拿天下做聘礼,来迎娶我。”   ☆、24以后我可怎么养得起   24以后我可怎么养得起   南方的三四月,春意盎然,暖阳宜人。没有京都那恼人的风沙干燥,偶有小雨,却是淅淅沥沥,映着汉河的湖光山色,远远看去,像是大师手下的一副水墨画,叫难得出一次京都的凤即墨赞叹不已。   这趟汉河的春日之旅两人过的很是惬意。   半月的时间,明月楠带凤即墨走过繁花似锦的南苏柳堤,踏过四月芳菲始盛开的灵隐高山,在波光粼粼的圆湖上泛了舟,在古香古色的千年古刹里许了愿,在别致精巧的南方园林里散了步,在下着雨时躲在路边的小亭子里,悠悠的看着雨停一呆就是一个时辰。   明月楠是个不怕吃苦的人,但这不妨碍她平时该有的精致享受。   她的马车,选了最好的精壮悍马,她穿的衣衫,是最新进贡的南方十八织锦缎,她喝的茶,是今年最新的连皇帝都还没喝过的春茶,哪怕是她拿在手中把玩的一个杯子,都是京瓷一年只烧制五只的白雪瓷杯。   她是个极其公私分明的人,赈灾时,她可以吃别人不能吃的苦,熬别人不能熬的累,但是回到她自己的生活,那又是另一番精致低调却又不显浮夸的奢华舒适生活。   很多人觉得明月楠多与军伍为伴,缺了该有的贵女雅致,应该比普通的贵女要好养活的很多。但凤即墨这些日子却深深的体会到,明月楠根本不需要别人养活,她花的用的穿的,哪怕是用来漱口的牙泉水,怕都是一般权贵供养不起的。   有次凤即墨就揶揄她:“明月吃穿用度这般讲究,以后我可怎么养得起。”   明月楠懒懒的瞥了他一眼:“我倒也不是不好养,而是宫中那些一般的贵人们,根本养不起。”她顿了一下,又慢慢说道,“子桑想要养的起我。。。我们还是来想想怎么争那太子之位比较简单。”   “。。。”   这趟出游明月楠虽然不高调,但也绝对不低调。   他们经过受灾比较严重的几个城镇,都逗留了几日,明月楠也是闲来无事,带着凤即墨到处走走看看,大方的表示自己的郡主身份,也不遮掩他的皇子身份。   “明月这是。。。”第一次出门遇到一群激动的百姓拿着礼物往他这边塞,好在有守卫挡着,但是凤即墨还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   明月楠一身张扬的红色轻装便衣,伸手拍拍他的脑袋:“我在为你建立以后的群众基础。”   “。。。”   走访灾民查看水患整治情况,其实只能算这趟旅行中的一小部分,大多时间除了玩玩吃吃走走,明月楠还摘了好几个不大不小的地方父母官的乌纱帽。   她也是走走停停,停在哪里就到那边的衙门走走,到那边的百姓堆里走走,然后查查帐,翻翻案件档案,抓到什么小辫子的话,心情好,拿出皇帝的令牌罢个官,心情不好,就直接斩了。   总之就是一切都看明月楠的心情。   这日他们离开历城,因为这次明月楠又斩了个鱼肉百姓的贪官,加上她一直在坊间流传的各种“神话”,整个历城百姓夹道欢送,场面简直壮观。   手里的白子落下,凤即墨听着外面响的有那么点震耳欲聋的叫声,再看看自己面前完全不受影响,眉目淡然的明月楠,没由来的觉得有点好笑。   “这么大的阵仗,明月真不出去安抚一下这些百姓?”   黑子还在指尖转着,明月楠用一只手支着身子,懒懒的半躺着:“有时候,一定的神秘感,更能让人记住。”   棋盘上的白子已经占据半壁江山,凤即墨也不急,只是问道:“明月到底想做什么?汉河一带,地处富庶,历来都是宫内贵人喜欢安插身边人的地方,你这么明目张胆的动手,不怕宫内的人。。。”   “咔”手中的黑子清脆的落地,明月楠笑了:“是挺怕的。”   “嗯?”凤即墨挑眉,以为听错了。   “怕他们太沉的住气。”又捻了颗棋子,明月楠笑容狡黠,“我费了这么大功夫,如果宫内没一点动静,岂不是显得我太没用。”   凤即墨失笑,也对,她这种人,怎么会怕。   执白子下了一步,凤即墨听到外面有人喊着郡主,也有人喊着皇子,但是喊郡马爷的却是最多最响亮的。   这段时间,她给他造的声势倒是盛大。   想起自己这段时间在南方这一带的声名远播,再想想过不了几月就要回宫,宫里那几位皇子娘娘,尤其是太子。。。凤即墨不禁有点头痛。   “明月,这么把我推出去当挡箭牌,你真舍得?”   “子桑这说笑了,你那小身板,能挡什么箭?”   “。。。”   明月楠指尖一点,黑子落:“我逆着陛下的意带你出来,若是你没闹出一点声响,我怎么跟陛下交代。”   “那也不用把所有罢免贪官和救治疫症的功劳,还有那修堤筑坝的新法子,都归我头上。。。”   “子桑冤枉我了,我可从头到尾都没把功劳给你。”她笑,像极狐狸,“我这个人,喜欢点到即止,至于百姓怎么想,就不在我的管控范围之内了。”   “。。。”就是因为你的误导,现在全汉河都以为他才是正牌的赈灾钦差。。。   “这些百姓的信服敬仰,对我而言,多了不多,少了不少,无足轻重。”她顿了顿,“可是对现在的子桑而言,却是重要的紧。”   这是他,走向皇位之争的第一步准备。   凤即墨的心思到底还没有她这么深沉这么黑,无奈的笑笑低头看向棋盘,瞬间,表情变得很是微妙。   不知何时,本占上风的白子竟渐渐落入了黑子的全套,一个不留神居然被吃死了一大片。   明月楠白皙的手指捏着乌黑的棋子,脸上的笑容淡淡,却是说不出的狡猾:“粗心大意了吧,想在这棋盘上赢我,子桑还需要些历练。”   明月楠的棋艺其实不算很高,但是她的下法比较特殊,总是喜欢走置之于死地而后生,或是比较旁门走道的路子,因此刚与她下棋的人,总会先败上几局。   之前的大国手端木将军在她手上都没少吃亏,更何况是刚开始与她对弈的凤即墨。   过了许久白子都没落下,凤即墨向来自信的棋艺碰到了明月楠,难得的被打击了。   凤即墨漂亮的眉一皱:“再来!”   一连五盘,盘盘皆输。   第五盘结束,凤即墨清空棋盘,眯着眼看着一副慵懒模样的明月楠:“这一局,我一定赢你。”   他倒是难得的好斗,可惜明月楠不配合了。   她直起身体,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打了个哈欠:“不下了。”   “!”他好不容易摸透了她的套路,她居然不下了!!!   “我不打无把握的仗,在这棋盘上也一样。”   “怕输?”   “这局若是下了,我定是输。”她看他嘴角即将要荡起的笑容,加上一句,“可是我就是不和你下,所以你就是赢不了我~~~”   “。。。”   ☆、25我都会在你身边   25我都会在你身边   明月楠和凤即墨这汉河之旅的最后一站,是汉河上游的一条分支,当初发现水源污染的地方。   倒也不是因为他们玩腻了,而是京都来了圣旨。   天青水蓝,这附近有个破旧的亭子,明月楠看着手上的明黄色手札,眉目间的神色略显冷淡。   千里赶来的右将面有疲惫,低着头,见她没说话,很是小心翼翼的开口:“郡主,陛下现在召您回去,这。。。”   合上手札,明月楠神色如常,只是问:“陛下可安好?”   “因为有提前准备,这次刺客没能得逞,陛下受了一些惊吓,圣体无碍。”   “端木将军呢?”   “端木将军受了轻伤,落白公子在,无事。”   “叶律呢?”   “叶少爷有暗卫保护,一切安好。”   “他也受到刺杀了?”   “额。。。应该是刺客躲藏时到了明月宫,与明月宫守卫发生了正面冲突,不过刺客并没有逗留太久,与暗卫没过几招就逃走了。”   “刺客全死了?”   “八死一伤,那名受伤的刺客还在追捕。”   明月楠一手握着手札,在另一只手掌心慢慢的敲着。   琥珀色的眸子微微转动,她抬头,看向不远处自娱自乐的凤即墨。   总觉得,现在带他回去,还是有点早啊。。。   看着凤即墨身子往前倾了一点,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嘴角荡起了浅浅的笑。   有风撩起他的发,在他脸旁摇曳,或许是因为有些痒的缘故,他摸了摸脸,笑得更开心了。   真是幅怎么看都好看的容貌~~   明月楠伸出一根手指扣了扣脸颊,一直淡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不舍的表情。   想到此番回到皇宫,凤即墨可能要面对的人事物。。。   对的,她就是舍不得了!   她就是心疼了!!   将手札递给右将,明月楠开口:“你回汉河城,通知左将,我们三日后回京。”   “是!”   “之前让你调查的事,继续调查。”   “是!”   简单的吩咐了几句,右将退下,明月楠起身走到凤即墨身后,见他还低着头不知在干什么。   “找东西?”明月楠在他身侧停住。   凤即墨抬头:“刚刚有兔子过来。。。”   明月楠挑眉:“你在找兔子?”   “。。。兔子跑过来的时候,我看的草丛间似乎有个玉戒指。”   “子桑喜欢戒指?待回到京里,我让内务府挑些最好的玉戒指过来。”话虽这么说,明月楠却是弯下了腰,伸手拨开没过脚踝的草丛,找着他的说的戒指。   “那个戒指是绿色的,我看的不仔细,就见那绿色中间似乎还夹着一抹红。”   掀草的动作一顿,明月楠微微眯眼,看着眼前被泥土弄的有些脏,但是依旧翠绿漂亮的玉戒指。   捡起戒指,明月楠擦去上面的泥土,细细的打量了一番。   这戒指以玉为材,通体翠绿,戒身上刻着细小繁复的龙形图案,戒指内圈中嵌着一圈十二颗极小的红色宝石。   极红与极绿,啧,北耀国的审美观真是几十年不变。   将戒指交给凤即墨,明月楠笑道:“子桑可是发现了个宝贝。”   手中温润的触感叫凤即墨微愣,他倒是真没想到这随意看到的戒指成色手感如此好,刚刚只是见那颜色好看才多看了一眼。。。   明月楠拍去手上沾上的泥土,说:“好好收着。”   “好。”他将戒指收好,没见到右将,顺口问道,“右将呢?”   “回汉河城了。”伸手拉好他的披风,明月楠半低着身子,与他对视,“子桑,可准备好了?”   黑的不可思议的瞳孔微微一缩,凤即墨抿了抿唇,问:“什么时候回京?”   明月楠真是爱极了他的聪慧。   她直起身子,走到他身后推他的轮椅:“三日后。”   “那么急?”   “嗯,京里出事了,得回去。”   “连你都惊动了,京里出什么事了?”   “陛下遇刺了。”她说的轻巧,仿佛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   “什么?!”   明月楠将他往后仰的都快断了的脑袋扭回去,才缓缓开口:“陛下没事,只是刺客逃了一个,现在还在追捕。”   凤即墨皱眉:“父皇现在召你回京,是什么意思?”   “应该是。。。准备修剪枝桠了吧。”明月楠笑,带了些许寒凉,“后宫有些人的手脚伸的太长了,碍了陛下的眼,也是该修剪修剪了。”   “什么。。。意思?”   “子桑知道为什么陛下让我主持此次赈灾吗?又是为什么愿意让我带你出来吗?”   凤即墨沉眸:“是。。。柳家?”   “后宫中人过于干涉朝政,本就是帝王大忌。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外戚因为依仗后宫有人,在朝廷中掀风弄雨,若是陛下心宽,不计较不理睬也就罢了,可惜,我们的陛下,很不喜欢这样。”她指骨有力的手放在凤即墨的轮椅椅背,稳稳的推着他,“柳家自柳贤起出过多位将才文臣,个个是朝廷肱骨之臣。只是过了三代,到这一辈,柳如是仗着后宫内有兰妃,兰妃膝下又有两位皇子,在朝廷上搬弄林立皇子派别不说,还将手伸到这南方富庶之地,大肆搜刮钱财,你可知这些钱财都到了哪?”   “皇子夺嫡少不了要拉拢朝中大臣,应该大多拿去打通关系了,还有一些,在后宫内了吧。”   “你说对了一半。若柳如是懂得见好就收,陛下对于他这些做法其实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惜啊,他贪心了。”明月楠想了想,用最简单的话给凤即墨说了下原因,“陛下的皇位如何而来,子桑应该知道。那位贵人至今留在后宫,这柳如是,与那位贵人,走的太近了,近的让陛下不舒服。”   大凰的皇帝之位没有说必须要嫡长子继承,因此每一任的皇位之争都十分惨烈。   现在的皇帝原本有十五个兄弟,如今只剩下一个,而仅剩的那位贵人,至今被皇帝囚禁在皇宫大内。   皇帝为什么没有杀那位贵人的原因很多,皇帝不提,朝臣也不敢多说,更不敢接近,久而久之,这位贵人便被人渐渐淡忘了。   这段夺位历史毕竟久远,凤即墨并不是很清楚,只能皱着漂亮的眉毛看向明月楠。   这模样实在可爱,明月楠忍不住揉揉他的脑袋,说道:“以后再给你讲这个故事,我们说回柳家。柳如是搜刮的一半银两的确是被他用来打点朝中大臣,为八皇子和十皇子造势,还有一些流入后宫供兰妃使用,而剩余的,柳如是拿来做了兵器库。”   “他疯了!!!”   “这个问题我倒不是很清楚,下次我可以带你去问问。”明明很严肃正经的事,被明月楠一说,不知怎的一点紧张感都没有了,“不管柳如是造这兵器库的原因为何,总之,他有太多地方让陛下看不顺眼,而他和后宫那位贵人走的那么近,直接挑衅了陛下的底线。所以,各种事情堆起来,这柳家,怕是离落没不远了。”   凤即墨有些震撼,这柳家世代为官,是不亚于明月家族的世代大家,居然是因此没落。。。   忽地想到了什么,凤即墨眸色一暗,看向明月楠:“所以这一路上你斩的那些贪官,都是柳家在南方的势力?”   点头,明月楠推着他往已经看到的马车走去:“子桑应该记得,我不喜欢做没有目的的事。”   “所以,父皇那。。。”   “自然是得到陛下默许的,不然我哪敢做的这么光明正大。”   “那你带上我。。。”   “嗯,是为了掩人耳目。”也不隐瞒,明月楠说的实诚,“若是二皇子与我南下,势必会引起多方派别的关注,那我在南方这些行动自然没那么好展开。但是带你就不一样了,那时的你,没人注意。不仅如此,带上你,还能扰乱视听。”   “。。。扰乱。。。视听?”   “我喜爱你是朝堂皆知,带上你,应该很多人都会以为我因色废事,所以,避免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南方一些势力的戒备也会少很多。”   “。。。”呵呵,还真是想的周到。   虽说明月楠说的做的其实一点也没错,但被人当了回棋子,作为棋子的凤即墨还是有那么点点郁闷的。   也不是说没被人利用过,只是这回。。。他特别别扭难受。   在马车旁停下,明月楠伸手拂去凤即墨肩上沾上的草屑,忽而说道:“不过那些大臣有点倒是真没说错。”   “?”   “我就是舍不得子桑离开我身边,把你带身边,自己看着,比较安心。”   把那时候还不具备尖牙利爪的他丢在皇宫大内,等她回去,指不定他都已经被人生吞活剥了。她养了那么久的人儿,她可不舍得。   有风起。   窸窸窣窣。   可能风冷,凤即墨缩了缩脖子,将泛红的耳朵埋进毛茸茸的披风里。   “你下次。。。可不可以和我商量一下?”软软糯糯的,带着点瓮声瓮气的语调缓缓响起。   明月楠失笑:“哪还敢有下次,你那些苦药我可是喝怕了。”   “。。。”   伸手又揉了揉他的脑袋,明月楠回头看一眼这大好的风光山色,琥珀色的眸子微微转深。   这次回宫,怕是要风雨大变了。   一只手握住她的手,明月楠低头,看到凤即墨垂着眸,长长的睫毛微微颤着。   他的掌心很温暖,连带着她被风吹得冰冷的手也慢慢暖了起来。   凤即墨抬眸,看她。   “明月,纵是将来千难万阻,我都会在你身边。”   明月楠笑了,温暖如春,只是她说出的话,却让人听着一点也温暖不起来。   “子桑,我已经为你扫除了八皇子与十皇子两个障碍。接下来,我会站你身后,等你为我遮风挡雨。”   风吹得更大了。   凤即墨的头发被吹得乱跑,闻言他眨眨眼,滴溜溜的眼珠更加一动不动的看着明月楠。   “咳咳。。。明月,我其实不介意在你身后再多呆段时间。”   “。。。”   ☆、26杀了吧   26杀了吧   虽然旨意催的急,但明月楠并没有表现出太明显的着急。   她带着凤即墨在路上走走停停的又玩了一天,等他们到汉河城,已经过去两天了。   汉河百姓也不知哪里知道他们回来的消息,凤即墨掀开帘子一看,就见道路两旁站着密密麻麻的人,见到他们的马车进城,立即欢呼起来。   一时间,震耳欲聋。   懒懒的半躺在马车里,明月楠今日穿着一身桃色的宽袖长衫锦袍,她的发被随意的拢在脑后用一根白色的锦带系着,有些许碎发落在她的颊边,为她染上一分妖娆。   明月楠肤白人又高,她穿艳色的衣服不会给人艳俗的感觉,反而更衬肤色,尤其是红色的衣服。无论是大红,朱红,深红,桃红,穿在她身上,就是说不出来的好看,加上她自带的那股子张扬嚣张,让人看着莫名的赏心悦目移不开眼。   这身衣服是昨天在历城玩的时候偶然间看见,凤即墨没见过她穿如此骚气的颜色,便起了捉弄之心叫她穿上看看,结果她穿在身上,居然该死的好看。   能把桃红穿的不带一份骚气低俗,反而是一股子的风流潇洒,估计也只有她了。   手指翻过一页书页,明月楠没有抬头,只是掀了掀嘴皮:“子桑再看下去,我要吃不消了。”   已经被调戏过无数次,但依旧很薄的脸皮染上绯红,凤即墨拿起杯茶挡脸:“我们回来的消息,是明月叫人泄露的吗?”   “嗯。”   “你弄出这么大的声势,不出去看看?”   明月楠闻言收回放在书上的目光,抬眸看他。   她琥珀色的眸子映着他的倒影,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直到看到他的耳根子也泛起了红色,明月楠才低头,笑道:“子桑舍得我这副模样被别人看到?”   “。。。”   好吧,他的确不舍得。   继续翻着书,明月楠缓缓说道:“我们明日启程回京。”   “那这边?”   “方将军会留下来。”手指停在书页上的一点,明月楠似是想到了什么,“林场还关在牢里吗?”   “我们走后,就一直关在府衙的牢里。”   “既然这样,就劳烦子桑了。”   凤即墨挑眉,他有不好的感觉。   在皇宫大内见过不少生死,对于处死林场这件事,凤即墨表示毫无压力。   亲眼看着林场在牢里喝下毒酒,凤即墨表情淡淡,对站在他身后的阿七说道:“林场的家人呢?”   “全部囚在林府。”   “带我去看看。”   “是。”   林府离府衙不远,约莫半个时辰便到了。   阿七推着凤即墨走进林府大院,一眼望去,整个院子空荡荡的,光秃秃的枝桠上没长出一点新芽,冷清的很。   快到大厅时,就听得大厅中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   “爹死了?!”   “我要报仇!!”   “我去杀了那个狗郡主!!!”   “你们闹什么?!你们连自己的命都不想要了吗?!!”   “娘,他们杀了爹!!!”   “那你们就可以糊涂了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们要忍!!!”   “娘。。。”   林府内院明月楠并没有浪费人手派人守着,所以这番叫嚣一点也没收敛,硬生生的把凤即墨的轮椅声给压了下去。   阿七的表情有些晦暗,低头看了一眼凤即墨,只见他的表情丝毫未变,连嘴角的弧度都没变化一分。   黑的诡异的瞳孔透过窗户的缝隙扫了里面的几人一眼,他挥手:“回去。”   “。。。是。”   轮椅压在青石板上,发出“骨碌碌”的声音。   凤即墨怕冷,所以到了四月都还用着暖炉。   他的手相互交替放在暖炉上,眸子微垂,看起来牲畜无害。   “阿七,林府共有几人?”   “除去林场,加上丫鬟奴才共七十八人。”   “好。”他还是保持着那姿势,不冷不热的开口,“杀了。”   “?!!”   凤即墨伸出手拉了拉自己的披风,将自己包裹的更严实:“别闹出太大动静,扰到百姓明月会不高兴。”   “皇。。皇子,您是说全。。。”杀了?   “杀了吧。”他说的很平淡,“留着无用。”   “。。。是。”   他们并没有立即回去,反而是去了堤坝修固处。   凤即墨很低调,没有开太多的口,大部分时间都是听那些老河工们在说,他简单的问了问他们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得知一切进展顺利后,他谦虚的对着所有河工们道了声谢。   看过堤坝的工程进度,他们又去看了正在吃午膳的修建堤坝的工人。凤即墨并没有直接现身,而是去后方看了后勤的伙食。   他召来负责伙食的管事,说道:“明日起,伙食加倍,银两去方将军那取。”   接着他们又走了之前的病人临时安置点。   大部分的病人已经完全康复,还有少数的人因为病症侵体太深,拖得时间又久,所以还留在这里。   见人不多,大部分军医大夫都被明月楠分派在各个灾民点,凤即墨挽起袖子,让阿七拿来锦帕捂住口鼻,然后为这些病人一一把脉号诊。   他的母亲是大夫,他自小耳濡目染又有天赋,因此他的医术不差。加上他断腿之后,对这医术的研究又深了几分。   这一番看下来又是两个时辰,等凤即墨看完所有人,他们的屋外已经站满人了。   都是那些曾经被他救治过的百姓。   阿七端来水让他稍作清洗,凤即墨带着惯有的笑道了声谢。   阿七推他出去的时候本来还担心百姓过于热情,怕是要到马车那不容易,哪知百姓们主动的让出了一条道,让他们畅通无阻。   凤即墨长的好看,他黑黝黝的眸子里常年带笑,嘴角都是那已成习惯的笑弧。   目光忽地瞟到一个人,他让阿七停了一下,然后抬眸看向那个男子,问道:“你的娘子和孩子,还好吗?”   这是当初被汉河士兵挡在城门外的虎子,他见凤即墨居然还认得他,不由惊讶的张大了嘴:“好。。。好。”   “如果有什么要帮忙的,去府衙找明家军便是。”   凤即墨笑笑,不再说话,继续往马车走去。   虎子在他身后,突然就落了泪,双腿一弯“噗通”一跪,给他磕了三个响头:“郡主郡马爷的大恩大德,虎子没齿难忘!”   有人上来扶他,好奇的问怎么回事。   “你们是不知道,那时候我被拦在城外进不来,我娘子在城里,都快生了,好在郡主郡马爷来了。要不是他们给我娘子找了接生婆找了大夫,还派人照顾,我娘子和孩子。。。我都不敢想会怎么样。。。”   这边凤即墨上了马车,阿七驾着马车。   马车缓缓行驶,在离虎子不远的地方,马车停了一下。   窗帘被掀开,露出凤即墨那张漂亮的不像话的脸:“虎子,是吗?”   “诶。。。是是是!”   “希望下次来到汉河,你和你的家人,生活的会更好。”他顿了顿,缓缓开口,“我希望大家,都能越来越好。”   阿七默默的驾着马车,他的脑子里还回旋着那个淡漠的说着“杀了吧”和刚才对着百姓和煦如暖阳的两个截然不同的凤即墨。   这位七皇子,似乎和自己想象中的。。。不怎么一样。   凤即墨坐在马车内,他的手里把玩着明月楠喜欢的那个白瓷杯子,双腿舒展,自由的交叠在一起搁在一处。   黑黝黝的眸子低垂,他想起明月楠回去之前说的话。   “让你体会一把做圣人的感觉,汉河城的事,你来处理吧。”   她穿着那身桃红色的长衫,巧笑倩兮,艳丽无双。   凤即墨的表情柔软的一塌糊涂。   明月楠,你逃不走了!   ☆、27这算是美男计吗   27这算是美男计吗   一盏黄灯,一卷手册。   凤即墨很难形容这种感觉,他已经。。。很久没被人等候了。   明月楠还是白日的那身红衣,她半躺在那铺了白色狐裘的软席上,脑袋搁在手臂上,一头墨色的发倾泄一地,造成红黑白的强烈对比。   她的手上还捏着一卷书册,烛火在她颊边跳跃,将她的面色映衬的绯红艳丽。   伸出一根手指轻轻触碰她的脸颊,凤即墨的指腹滑过她的额头,眉眼,鼻子,最后留在她的唇畔。   那日唇齿相接的感觉还记忆犹新。   明月楠的唇形很是好看,线条明朗,任何唇妆都可以轻松驾驭。   她的唇色也很漂亮,嫣红若冬日的红梅。   她的唇。。。还很软,也很甜。   像是受了蛊惑,凤即墨倾下身子,慢慢接近她的唇。   “子。。。桑?”   长长的睫毛掀开,明月楠琥珀色的眸子弯成一道月牙,笑笑的看着僵在眼前的人。   凤即墨白皙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好看。   明月楠的警觉性本来就高,他的轮椅又有声音,怎么可能睡的那么死醒不过来。   一根食指挑起他的下巴,明月楠的笑意渐浓:“偷袭我。。。唔。”   琥珀色的眸子惊讶的瞪圆,她的脸被男人捧住,唇上传来柔软温润的触感。   该死的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带着热烈的气息,凤即墨啃着她的唇,一点点的吻着,一点点的磨蹭着,他极有侵略性的挑开她的唇齿,灵活的舌头舔舐她的每一寸温暖美好。   想要再多一点,再多一点!   凤即墨一手放在她的脑后,一手抱着她的腰,不知何时,明月楠的半个身子被他揽在了怀里。   呼吸渐渐急促,室内的温度仿佛都要热的人心慌了。   凤即墨的手从她的脑后滑过后颈,前锁骨,慢慢捧住她的脸。   他一下一下的吻着她的唇,直到她的唇都微微肿了,他才缓缓退开。   明月楠的眼睛里泛起了水光,亮晶晶的,带着难得一见的迷糊,特别可爱。   凤即墨的自控力不足,忍不住头一低,又吻了上去。   这一吻,就直接吻到了嘴麻。   两个不经人事的年轻人从没这么“激烈”过,明月楠的脸色第一次如此红润光泽,嫣红的唇瓣水润光泽,一看就是被人蹂/躏过。   她抬头,想看凤即墨。   一只大手直接箍住她的脑袋把她往胸口按去。   凤即墨的身体绷得很紧,浑身散着灼热的气息,他的胸口随着他的吸气呼吸大幅度的上下波动,激烈的心跳声通过锦衣传进明月楠的耳里。   姿势有点难受,明月楠忍不住扭了扭。   “不要动。”低低的,哑哑的,还带着点压抑的声音在她脑袋上方响起。   明月楠僵了一瞬,不动了。   “咳咳,子桑。。。进步很快。”她上次偷袭的那个吻,与他相比,小巫见大巫了。   “。。。我看的书多。”   “。。。”明月楠窝在他怀里,忍了忍,还是笑了,“这算是美男计吗?”   凤即墨的黑眸此刻显得有些灰蒙蒙的,他的呼吸渐渐平稳,闭上眼,下巴抵到她的脑袋上,嗡嗡的“嗯”了一声。   明月楠抓着他胸前的黑发把玩,等着他的下文。   “林家一门,都杀了。”   烛火明灭了一霎那。   “哦。”   凤即墨睁眼:“不问为什么?”   “杀都杀了,还计较原因做什么。”问了那些人还能活过来?   “你倒是放心。”也不怕他背地里做些什么。   明月楠挑眉:“难得你施一次美男计,我得配合。”   “。。。”   “不过。。。”明月楠后退,看着他还未完全褪去红潮的脸,“林场的家财你怎么处理了?”   家财?凤即墨摇头:“我没想到这点。”   身子懒懒的向后一靠,明月楠笑了:“如果你想到了会怎么做?”   “不是上缴国库?”   “还好你没想到。”抬脚落地,明月楠拢拢自己有些凌乱的衣衫,笑道,“之前答应过要帮助汉河百姓重建家园,看来,不需要我从明月家拿了,林场的小金库,应该够了。”   “。。。”   论精打细算,他服她!   第二日,明月楠穿回了一身简单的淡蓝色衣袍,她的身材修长,腰间系四指宽的镶玉腰带,更衬得她长腿细腰。   头上戴着孩子们送的花环,她半蹲在一堆孩子中间,笑容浅浅的摸着他们的脑袋。   “郡主姐姐什么回来呢?”   “你们想我什么时候回来?”   “我们不想郡主姐姐走。。。我们还有好多话没跟你讲。”   “那怎么办呢?要不这样,你们好好念书识字,等你们会写字了,给我写信。”   “写信?!”   “嗯,写信给我,把你们想要说的话写在信里,我会看到。”   “真的吗?!”   “嗯。”   不多时,有明家军上前,说时辰差不多了,明月楠与小孩子们一一道别,然后转身离开。   这次回京明月楠并没有带走太多的人,她挑了十几名身手矫健的明家军一起同行,加上左右二将,不过二十几人。   凤即墨依旧是坐在马车里,明月楠却是骑了一匹黝黑的骏马,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褪去厚重的披风棉袄,明月楠骑着马,背脊笔直,本就顷长的身形更加英挺修长。   这日阳光大好,明月楠一手握着缰绳,一手垂在身侧,她的皮肤被阳光映的晶莹剔透,仿佛是透明的水晶。   汉河的百姓自发的夹道欢送,跟着车队走了好几里路。   想比之前的吵闹,这次的送行,很安静。   众人就静静的看着那个坐在马背上的女子渐渐远去,这段时间的经历就像是个梦,让人后怕却又觉得玄幻。   城门前,明月楠一拉缰绳转身,她坐在马上,背着光,让人看不清她的面目。   她说:“我希望,汉河会越来越好,你们,也要越来越好!”   一如既往的清冷音调,字字清晰,铿锵有力。   不再多说,策马回身,明月楠一行人渐行渐远。   人群中的虎子带着娘子孩子,泪眼婆娑:“郡主。。。真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了。你们知道吗,朝廷的拨款银子大多都用来修堤筑坝了,郡主担心我们以后的生活,还特别自己拿出了一大笔银子给我们重建家园,大好人,大恩人啊!”   周围的百姓闻言一阵惊呼,然后一传百,百传千,这郡主自己拿钱救济他们,就变成了郡主为了给他们不惜倾家荡产。   在过不了多久的未来,这一片汉河百姓,成为了凤即墨舞弄天下第一批最忠实的最随者,也是他最有力的百姓根基。   而明月楠,也因为这些可爱的汉河百姓,捡回了很多条命。   ☆、28我必不负她   28我必不负她   四月二十日,关雎书院院首携十二弟子拜访大凰国主。   四月二十一日,明月楠凤即墨回到京都。   明月楠回到京都第一件事,不是去面见皇帝,而是先回了明月宫。   并没有太大变化的宫室在她的快步行走间迅速后退,她推开后院的朱红色大门,在看到院里嬉闹玩耍的人安然无恙,这才安心的顿了脚步。   几个月不见,叶律又长高了不少,他穿着浅蓝色的长衫锦袍,手里握着刚做好的弓/弩,在哪里东瞄瞄西看看的调整准确度。   箭矢的方向转啊转,然后他看到了站在门边的明月楠。   嘴角勾起,明月楠展开双手:“我回来了。”   混杂着青竹味儿和汗味的气息整个撞过来,饶是做好了准备的明月楠都被撞得退了半步。   叶律抱着明月楠,脏兮兮的脸上绽出大大的笑容:“明月你终于回来了!”   “嗯,回来了。”她揉揉他的脑袋,看到他手中的弓/弩,“去洗洗,给你带了礼物。”   “礼物?!”欢呼一声,叶律立马丢下手里的东西转身跑开了。   跟在她身后的凤即墨看着她脸上毫不掩饰的宠溺,表示有那么一点点的吃味。   “我的礼物呢?”他戳戳她的腰,问。   明月楠看他,笑了:“怎么,吃醋?”   凤即墨傲娇的点头:“嗯!所以你准备怎么安抚我?”   “呵呵。”轻笑出声,她没理他,只是伸手召来一旁伺候的小荣子,“带七皇子去洗漱休息。”   小荣子低头俯身:“是。”   她摘下披风,乐儿上前接过。   明月楠看了凤即墨一眼,道:“你好好休息,我去觐见陛下。”   “现在?”   “嗯。”没有多说,明月楠转身离开。   她人高步子大,走的又快,乐儿小跑着跟在她身边。   “叶少爷近来可好?”   “一切安好。”   “之前的刺客怎么样了?”   “暗卫在叶少爷发现之前就挡住了刺客,叶少爷并不知道刺客的事。现在凌霄的人还在追捕刺客。”   “做的很好。”   “郡主,你现在去见陛下,叶少爷回来见不到你。。。”   “不会耽搁太久。去把我的蟒袍拿来,更衣洗漱。”   “是。”   觐见并没有明月楠预料的那般顺利,她被皇帝身边的李公公拦在了承德殿外。   明月楠的朝服也是一身张扬的红,她的背脊笔直,这段时间清瘦了不少的身子在皇帝御赐的蟒袍映衬下,显得越发凌厉英挺。她的朝服不同一般的女子贵人,绣的并不是女子的龙凤图样,而是用淬金蚕丝由专为皇帝做衣的御绣房三十六女工耗费了半年时间绣成的金色四爪金龙。   这身蟒袍的装饰性意义要比实用性大得多。袍身醒目的红底金龙,绕了袍身一圈,从正面到后背,傲游腾飞。宽阔的水袖上绣着低调的银色浮云暗纹,袖口是金色丝线收边绣出的凤飞图腾。腰间系着的是三指宽的镶玉腰带,同时佩戴六块玲珑白玉,走路间偶有叮咚玉击的脆响。   明月楠很少穿这么隆重,她本就姿容不凡,如今这么一打扮,单单就是那么随意的负手而立,就无形中给人一种威严庄重的感觉。   等了半个时辰,承德殿似乎还没有打开的征兆,明月楠眉头微皱,看向李公公。   李公公今日也有点不对劲,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明月楠。   在皇帝身边首席太监当了那么多年,今天居然亲自出来挡人,这承德殿里。。。到底是何方神圣?   明月楠的眼光过于犀利,李公公有点受不住,不由得拿起袖子擦擦脸上的虚汗。   好在看惯了凤即墨那张漂亮脸蛋的明月楠对李公公那张老脸实在没什么兴趣,只一会儿就收回了目光。   “陛下事忙,明月先行告退,劳烦李公公代明月向陛下请安。”双手交握作揖,明月楠客气的说了一句。   “郡主这番客气,折煞老奴。”李公公像是松了一口气,笑得眼角皱纹都多了好几根。   明月楠笑笑,转身离开。   犹豫了一下,李公公还是忍不住开口喊了一声:“郡主,这段时间京都来的人多,事儿也多,您要顾好身子,莫气莫急。”   脚步一顿,明月楠含笑点头:“多谢公公。”   明月宫内,凤即墨洗漱完毕,觉得赶路的疲惫褪了大半,很是神清气爽。   小荣子伺候他穿戴整齐,说道:“七皇子稍作歇息,我去看看落大夫来了没。”   “落大夫?落白?”   “是,郡主怕您路上颠簸劳累,吩咐小的请落大夫来瞧瞧您的身体。”   不一会儿,落白敲门而进,一如第一次见面那般少年风流。   小荣子退下,房间内只余他们两人。   落白将药盒放下,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气色比上次更好的凤即墨,不由得俊眉一挑:“想不到,楠儿倒是对你真的上了心。”   凤即墨笑笑,只是说:“劳烦落大夫。”   为凤即墨切了脉,落白并没有像以往那样为他检查双腿,这次,落白连药方都没开。   不急不缓的收拾着自己的器具,落白微微敛眉:“你告诉楠儿了吗?”   凤即墨抬手给他倒了杯茶:“没。”   落白挑眉:“你准备瞒到何时?”   “明月聪慧,她想知道,自然就会知道。”双手抚平膝盖上的毯子,凤即墨表情淡然。   “楠儿此次汉河之行,亏得七皇子伴其左右。你们在汉河的事迹,我在京都听说了。”落白收好药盒,眸光冷冽,“倒是不知道七皇子医理精湛,楠儿叫我来为你打理身子,倒真是献丑了。”   凤即墨垂眸:“母亲还在世时,跟着母亲学过一些,比起落大夫,差的远了。”   落白掏出丝帕,擦拭自己的双手,对他这话不予置评:“之前我始终想不通,那天丝毒诡谲异常,七皇子竟只是废了双腿。。。现在想来,若是当初没有那些庸医乱开药方,导致毒性紊乱,或许七皇子根本不会受这几年的断腿之苦。”   “落大夫说笑了,断两条腿,换三年的安生,不算苦。”   擦手的动作一顿,落白嘴角抿直,面目冰冷。   之前他并没把凤即墨放在心上。一来明月楠本身是个有分寸的人,她做任何事自有打算,很少会要他们这些朋友操心;二来凤即墨是个没什么势力背景的皇子,留在明月楠身边,对明月楠造不成什么威胁,加之他有腿疾,并没什么武力。因此一直以来,落白都没有真正的关注过这位几个月前还低调无名,如今却已天下皆知的七皇子。   今日听凤即墨说的这番话,落白知道眼前的这位皇子,绝对不像表面看着这般纯良。   若是当年他没有中毒,按他之前的风华才智,必将成为皇位之争的热门之一,可惜他没有背景依仗,所以即使当年的中毒疑点重重,却没人敢去深究。。。   他那残毒,也不知是有人故意为之,还是他自己的有意之举。   如果是他自己。。。肯用一双腿,换得自己后几年的残喘苟活,这个人,对自己,还真是决绝!也够心狠!   这种人,蛰伏久了,被人淡忘了,一旦崛起,必是绝杀!   清目华光流转,落白丢下擦手的帕子,缓缓端起桌上已经冷却的那杯茶。   他笑,不带温度:“我不论你接近楠儿的目的为何,若你敢伤她,我端木一族将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凤即墨抬眸,黑洞洞的眼与他对视,并没有开口。   “楠儿性子淡,她对人好了,便是一辈子。”想到当初那个鲜衣怒马的女人,一身鲜血的从死人堆里将他挖出来,落白不禁眉头皱的更紧,“我不知楠儿对你有几分心意,但她向来懂得藏心,饶是我也摸不透几分,之前有叶律和那人。。。现在还多了个你。”   凤即墨的手指修长,他握着茶杯,缓缓开口:“我必不负她。”   他说的很慢,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坚定异常。   落白微愣,凤即墨那张英俊漂亮的脸似乎与记忆中的某个场景重叠。。。   “呵,希望你能记住!”手中的杯子被重重的砸在桌子上,落白这脾气发的很是莫名其妙。   凤即墨下意识的挑眉:“问一句,你喜欢明月吗?”   还记得很久之前,那时候他和明月楠还不相识,只是都会去听端木将军授课。   那时候便听到到端木将军与明月说道:“郡主年龄不小了,我家落白也就与你亲近,这孩子喜爱你大家都看得出,郡主若是有空,多来将军府走动走动。”   看来要拿下明月,前路障碍满满啊。。。   这话题转的有点快,落白白皙的脸蛋诡异的红了一下,但是立即就正常了。   “胡说什么,我和楠儿,是朋友,死生之交的那种,朋友朋友,知道不!”   凤即墨的眉挑的更高了:“再问一句,你说的叶律和那人,那人是谁?”   落白明显僵了一下,感觉他的眼角都抽搐了一下,不过他反应极快,忽地想到什么似的冷笑出声:“倒是忘了,你们回来的急,估计还不知道这事。”   “?”   “呵,我倒是想看看,楠儿见到那人会有什么表情。”   他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太幸灾乐祸,凤即墨感觉到了危险。   后来事实证明,凤即墨的感觉,真的是可以媲美女人的第六感!   ☆、29情、窦、初、开   29情、窦、初、开   见到明月楠那一身张扬的红色蟒袍由远及近,哪怕是见惯了她穿红色的凤即墨还是不由得愣了愣。   落白已经离开,明月楠在凤即墨面前坐下,推开落白刚刚喝过的茶杯,重新拿出一个杯子给自己倒了杯茶,顺便给凤即墨的杯里也续上了水。   明月楠这身打扮其实很好看,就是。。。太隆重了。   凤即墨笑了,揶揄:“这身打扮,有个十几斤了吧。”   明月楠点头:“很重。”   “你不是去见父皇了,怎么连蟒袍都穿上了?”认识她那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她正儿八经的穿蟒袍。   琥珀色的眸子抬起,明月楠看着他,笑得浅,却很温柔:“因为要和陛下说的事,很重要。”   嗯?不就是去禀报赈灾之事吗?   还不等凤即墨发问,门外乐儿低头进门,说道:“郡主,七皇子,陛下召见。”   两人均是一愣。   明月楠先反应过来:“好,也省的换这身衣服了。”   这蟒袍虽好看,但是穿着实在费劲,里三层外三层,繁复的叫明月楠头痛,若不是这回要同陛下说事情,打死她都不会穿。   难得见驾,凤即墨还是换了身衣服,蓝白锦衣,低调不出众,但有颜值撑着,也好看的紧。   由小太监领着,人还没进承德殿,就先听到了里面热闹的说话声。   “是啊是啊,楠儿长大了。。。自然出色,哈哈哈。。。”   “郡主也是许久未回书院,老夫也甚是想念。”   “那孩子最近忙,得空了朕会叫她回去看看。。。这回夫子和十二位先生远道而来,舟车劳顿,朕在宫内安排的住处,各位莫要推辞了。”   “陛下盛情却之不恭了。”   “哈哈哈,夫子也算朕的半个太傅了,客气什么。对了,楠儿今日回来,朕已派人去请,到时候定让楠儿与各位好好叙一番。”   “明月。。。郡主刚回来,想必是风尘劳累,还是让她多休息。。。”   “大先生还是这般关心楠儿啊。。。怕是来不及了,人来了。”   承德殿内除了中间首位的皇帝,两边还坐了一位年过花甲的老人,和十二位穿着简便布衣的年轻男女。   明月楠的表情,很冷峻,甚至可以说带着点刺骨的寒意。   她的眸子眯起一个很微妙的弧度,除了她身边的凤即墨没人能发现的了。   浅浅的呼吸变得悠长缓慢,明月楠闭眼,再睁眼,只一瞬,她恢复正常,像是什么也没看到听到。   她挥退小太监,自己推着凤即墨的轮椅,踏着不急不缓的步子,走向皇帝。   凤即墨可以明显感受到身后女人的情绪波动,他微微皱眉,不解是什么可以引得这性情冷淡的女人能有如此的强烈反应。   因为坐在这里的这些人?   在皇帝面前停住,凤即墨不能行跪拜礼,只能坐在轮椅上简单行礼:“参见父皇。”   明月楠往旁边退了一步,宽大的袖口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上面绣着的银色暗纹若隐若现。   因为蟒袍繁复,所以皇帝曾特许她穿蟒袍时无需跪拜,因此她只是对皇帝双手作揖,恭敬的一俯身:“参见陛下。”   说实话皇帝也没见明月楠穿过这蟒袍几次,乍一看到愣了愣,忽然想到什么,脸上露出自以为了然的笑容:“楠儿这般庄重,看来是已经知道有贵客来了。”   明月楠并没有接话,只是转了个身子,对着皇帝左手边最前方的老者弯腰鞠了一躬。   平稳冷冽的声音缓缓响起:“拜见老师。”然后她站直身子,双手抱拳,背脊笔挺的对其他人问候,“各位先生,许久不见了。”   她的语调实在太过平铺直叙,所以显得气氛有那么点点诡异。   皇帝似乎一点没感觉,笑嘻嘻的招呼明月楠到手边的位置坐着,可惜明月楠心情不佳懒得领情,任性的带着凤即墨窝到了角落里。   承德殿的桌子是长桌,容得下两人坐。   明月楠穿着蟒袍,本就显眼,即使坐在角落里,众人还是不由自主的把目光往她那边移。   坐轮椅的凤即墨不方便席地而坐,想要叫个小太监帮忙,明月楠却已经俯身,将他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肩上,自己一手抬着他的手,一手握住他的腰,很有技巧的将他扶到座位上。   这动作有点大,她身上玉坠子又多,所以大殿内一时间都是叮叮咚咚的脆玉声。   面不改色的坐到凤即墨身旁,明月楠伸手为他到了杯茶,将面前他喜欢的点心推到他面前。   一番动作悄然无声,却处处细微的透露出她对凤即墨的关爱照顾。   这气氛真的是有点奇怪了,皇帝也终于察觉到了一点,与手边的老夫子又聊了几句,两人便说笑着离开了,走前还叫他们这些年轻人自己聊自己的,好好叙叙旧。   呵,其实也没什么旧好叙。   皇帝一走,坐的离明月楠他们最近的一个少年便立即挪了身子过来。   他看起来还很小,才十一二岁的样子,长的白白胖胖,脸上两个酒窝,很是可爱。   “明月师姐,几年不见,你真是一点没变。”   明月楠抬眸,不冷不热的丢给他一个眼神:“几年不见,你倒是长了不少肉。”   “。。。”要不要这么诚实。   手指握着茶杯,明月楠细细的磨蹭着:“这段时间太忙,我竟忘了又到书院两年一次的游学时候了。”   早知道她就该丢了圣旨在汉河多玩两个月!!!   在座的十几个人除了那个小白胖子,其余的人表情都很微妙,也没很热络的上前说话。   也是,本来交情就不深。   叫蓝竹的少年目光一转,看清她身边凤即墨的脸,不由得一愣:“这。。。叶律哥哥长这么大了?还变好看了?那我们家大师哥怎么办?师姐你真不要大师哥了?”   凤即墨:“。。。”   被放鸽子的叶律:“啊欠!谁在背后说我?!”   明月楠皱眉,真是连白眼都懒得给了:“七皇子,凤即墨。”   “哦?就是那个救了汉河灾民的那个七皇子?”   “嗯。”明月楠喝了一口茶,手指敲着杯壁,显得有点不耐烦,“这旧叙的差不多了,各位先生自便吧。”   蓝竹还想说什么,明月楠却是已经转身,对一直安静的凤即墨伸出手:“我们回去。”   凤即墨点头:“好。”   将他扶上轮椅,明月楠为他理好衣衫盖好腿上的毯子,才转身准备离开。   “明月。”有人叫她,声音一如记忆中那般清冽如竹。   明月楠的脚步顿了那么一瞬间,她的嘴角扯扯,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回明月宫的一路上安静无言。   明月楠看着身前安静坐在轮椅上的凤即墨,眉头拧成一个大大的“川”字。   她感觉接下来的日子要头疼很久。   “咳咳,子桑。。。有什么想问的吗?”   凤即墨的手交叠放在袖子里,闻言连眼皮都没抬,只是话里那股子酸意怎么也掩盖不住:“没有。”   “你不好奇?”   “呵呵,晚上吃苦瓜吧。”   “。。。”   关雎书院,位于北耀大凰南越三大国交界,已有四百多年历史。从龙跃帝国大一统的时期就已成立,后来经历几个朝代的更迭交替,不仅一点也没受影响,反而越发的独立超然。如今更是成为一方标志,每年输出大量的文武能人,各国对其都是客客气气,连打个仗都会专门绕过书院。   关雎书院招生不分国籍、男女、年龄,只有有才,都能进书院学习。书院内设立文武两院,由师长观察学生的天赋特长,择其善者而学之,而一些天资聪颖超乎常人的天才,每两年会有一次统一的考验,通过者,将有机会进入书院内院,成为书院院首夫子的关门弟子。   据说如今这位夫子是前朝皇族,自小被送入书院,天赋异禀,不仅精通兵法武略,天文地理,还有一身精绝武艺;也有人说夫子以前是路边乞儿,被上一任夫子慧眼识珠带回书院,悉心教养,如今才这般无所不知;也有人传言。。。   总之,每一位关雎书院的夫子,都是位身怀各种传闻的传奇人物。   至于真假,谁会在意!   明月楠五岁时便被送到关雎书院了,那时候夫子还没有那么多的关门弟子,她也还是个满心灿烂的单纯小孩子,还是有那么丢丢天赋的小孩子。   如果明月家没有出事,她应该也会成为夫子的关门弟子之一,然而世上没有如果。   凤即墨手指敲着轮椅扶手,听她说了一大堆废话后,悠悠抬眸:“讲重点!”   “咳咳,之后就是那么点小破事。。。”   “小破事?”   伸出根手指挠挠额头,明月楠牙一咬,脱口而出:“我自小喜欢好看的东西。。。和人,那时候年纪轻轻,受不得诱惑,一不小心就情窦初开了,咳咳,和大先生。”   凤即墨手上的动作一顿,然后看着她,慢慢的,缓缓的,阴测测的笑了:“情、窦、初、开?!”   “年纪轻。。。年纪轻。。。”   “呵呵。”   “子桑。。。”   “呵呵。”   “。。。”   ☆、30呵呵,吃过炒黄连吗   30呵呵,吃过炒黄连吗   关雎书院游学大凰,大凰皇帝自然不能怠慢,加上皇帝自己也在关雎书院呆过两年,也算半个书院学生,便更加热情了。   明月楠因为种种原因没进关雎书院的内院,但是私下里,院首夫子是爱极了明月楠这个孩子。除了没那个第几先生的名头,她在关雎书院的地位和那十几位先生没什么区别,所有的书院弟子,包括六先生之后的几位先生,都得尊称一声师姐。   皇帝这几天估计是很闲,有事没事的就举办什么文学会,诗会,棋会,然后明月楠就会被叫去陪伴圣驾,想想自己已经吃了五天的苦瓜,她真的是感觉五脏六腑都是苦瓜的味道了。   皇帝与书院的人正在逛一处种满奇花异草的园子,见她气色不好,不由得关切的问了一句:“楠儿这几日看着气色不好,可看过太医?”   呵呵,你天天吃苦瓜吃个五天,看你会不会容光焕发。   明月楠扯扯唇,低头说道:“谢陛下关心,臣无碍。”   “你这孩子闲不住,但也不能累着。对了,大先生先前说想去看看藏书阁那几本新收入的古本,楠儿带先生去吧,你也可以去那休息一下。”   “。。。”这就是传说中的。。。渣队友。   想拒绝的明月楠最后败在皇帝那“慈爱有加”的目光下,带着书院大先生往藏书阁走去。   一路上,明月楠都没往他身上挪过一个眼神。   “两年不见,明月这些日子。。。”   “大先生,”没什么兴趣和他怀念曾经,明月楠直接打断,“前面便是藏书阁。”   四周似乎静了那么一瞬。   只听见耳边传来一声叹息:“明月,连名字你都不愿唤我了吗?”   明月楠脚步一顿,转身看他:“墨浅,感伤怀旧什么的就免说了,你知道我的性子,最不喜欢的便是将情绪浪费在所谓的曾经上了。”   她琥珀色的眸子波澜不惊,看着眼前这个十年姿容不变的俊美男子,想到的却是凤即墨那张最近或气或闹或别扭,变得生动许多的漂亮面孔。   诶,不知道还得吃多久的苦瓜。。。   墨浅之于明月楠,可以说是青葱岁月中的算是比较有色彩的一笔。   他长她七岁,初识时,她五岁,他十二岁。作为夫子收入门下的第一个弟子,他的天赋自然是极高的,因此这个面容俊朗好看的少年便成了书院内所有少女心目中钦慕的大先生。   只能说那时候的明月楠还小,对于美的事物有天生的喜爱,咳咳,可能之后挑剔的审美观就是那时候养成的,总之,她很幸运的被分在墨浅的班级中,因为天资聪颖,与墨浅的交流也比常人多了那么一点。   那一年,两人相识,他当她是有天赋的学生和妹妹,她当他是好看的夫子和哥哥,很纯洁的感情有木有!   之后,明月家大变,她回到京都,期间有一年没再去书院,等她再去书院的时候已经是她快八岁的时候。   往后她每年都会去书院呆上几个月,她的学习能力比常人快,效率又高,因此别人要花一年甚至更长时间才能学会的东西,她通常几个月就能学会,并且能举一反三。这等天资聪颖的孩子自然引得了院首夫子的注意,在几番交涉之后,院首发现自己很是喜爱这个孩子,本是想收她为徒,结果被明月楠拒绝了。   她有太多的事要做,怎么可能单单留在一个书院里。   夫子也许是没有被人拒绝的经历,因此对明月楠更是上心,她每年来都会让墨浅陪着,顺便叫墨浅也帮忙劝说。   已经记不得什么时候开始和墨浅变得那般无间亲密,或许是因为偌大的书院,能与她走的近的不过那几人,而墨浅,是在她身边留的最久,也是最温柔待她的人。   十几岁的少女总是怀春,明月楠知道自己是有些喜欢这个长得好看,身上带着阳光味道的少年,于是她在十三岁生日那天问他:“你可愿意等我长大?”   那时候的她其实已经长得亭亭玉立,除了脸颊未褪去的婴儿肥,她一身红装,是墨浅记忆中最美丽的画面。   墨浅是个温和俊朗的人,他的学识渊博,待人敦厚,为人处事在在都是君子之风,言谈举止更是叫人舒服畅快,而且,他很聪明,明月楠喜欢聪明人。   对于明月楠的告白,他有些惊讶,但一想是她,便也释然了。   他伸手揉揉她的发,说道:“那你要快点长大。”   他们之间的相处并不久,除了在书院的短短几月,几乎没有其他时间,明月楠周旋在明月家,明家牧场,明家军之间,忙的不可开交,也是十三岁这年,明月楠去了北疆,而墨浅也开始了他的第一次游学。   时间真的是最好改变人的东西,明月楠在沙场上将本就不怎么良善的内心锻炼的更加冷血坚硬,而墨浅也走遍了大江南北,染上了人间的烟火气息。   两人之间的走的路不一样,三观不统一,终是会走着走着就再也看不到对方了。   而他们之间的分开,就是极其简单,也很恶俗的原因——明月楠被小三了。   那是墨浅的二十一岁生辰,明月楠从北疆回来为他庆贺,然后便看到了那个从没听墨浅说起过的未过门的妻子。   明月家自老祖宗那辈起,便是有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家规,明月楠自小在父母恩爱的熏陶下,对这一点是很执着的,加上她本身也是个极强势的人,要她和别人一起平妻,呵呵,对不起,她做不到。   这件事是导/火/索,之后墨浅或是出于挽留的目的,推了亲事,跟着她到了北疆。   也是北疆那段时间,她救了叶律,在岚山与老虎帮交了手,从死人堆里挖出了落白。   墨浅那时在她身边,对她的一些命令,看着,劝着,不解着,有时还会莫名其妙的妨碍她。   她记得当自己要斩杀那个看起来不过十岁的男孩时,墨浅就挡在她面前。   “明月,他对你造不成威胁,放过他。”   造不成威胁?   他怎么知道??   谁知道这孩子以后会有什么际遇???   万一就造成威胁了怎么办????   而且,这孩子眼里的仇恨那么明显,为什么要给自己留一个未知的威胁?!   后来明月楠还是杀了那个孩子,还屠了村。   也就是那时起,明月楠知道自己与墨浅终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而且她也没打算去迁就墨浅变成他那样的人,更没精力也懒得去改变他的人生观世界观。   至于大家都认为他们分开的原因是叶律,这点明月楠表示也不知道。   或许是那时候她对叶律太过照顾了?   还是因为墨浅为了叶律第一次和她大吵大闹??   亦或是她屠了一村人只放过了他???   这个问题明月楠还是很认真的想了有几天,只是依旧没想通。   总之,明月楠表示,她和墨浅这一段,真的只是,太年轻啊!   这几年明月楠一直忙着布线设局,已经将这段曾经往事忘得差不多了,哪知在她带着凤即墨准备和皇帝摊牌的时候正面遇上,明月楠真的是很头疼。   凤即墨傲娇起来真的是能苦死你!   领着墨浅走进藏书阁,明月楠指着排排的书架,说道:“这些都是新收入的古本,你想看什么自己拿。”   眼前的女子的背影一如记忆中那般清瘦笔直,墨浅不由自主的伸手,拉出她的手:“明月,这么久了,我们,和好吧。”   明月楠下意识的想甩手,闻言俏丽的眉毛一挑,没有说话。   “明月,给我一次机会,我定会好好待你。”他握着她的手臂,似乎比记忆中的更加纤细,“我为曾经对你的误会道歉,我不该疑你,更不该不信你,请你原谅我的鲁莽冲动,我希望,我们能和好如初,回到过往。”   明月楠还是没说话,只是那嘴角的弧度,有那么点点的意味深长。   “以后你想做的事,我不会再插手,你可以尽情的去完成你的梦想。我会在你身边,支持你,帮助你。我会主动适应现在的你,我会去学习能帮助你的所有东西,我会带着墨家所有的力量,在你身后做你最坚定的依靠。”   墨家?!第一世家墨家!   明月楠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微妙变化,她琥珀色的眸子在阳光下看上去像是透明的一般。   她看着眼前的男子,仿佛是第一次见面,她细细的审视着他,从上到下,一点一点,看的很慢,很仔细,连他瞳孔收缩了一下她都看得真切。   “呵~”她笑,抽回自己的手,“墨浅,看来离我去墨家拜访你的时候不远了。”   墨浅的表情没什么太大变化,他看着空落落的手心,嘴角的笑弧有点苦涩:“明月,这是你第一次。。。主动放开我的手,我们。。。就真的回不到从前了吗?”   明月楠还是笑着,就是笑意怎么也到不了眼底。   “那天看着你一身红衣蟒袍,我以为,你是原谅我了。那件蟒袍是我花了三个月时间亲自为你设计,我还记得你那时候笑得是那么开心。你还说,以后要穿着那身蟒袍,用最正式隆重的方式,与你的夫君在一起。。。”   “碰!”   角落突然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明月楠眼皮一跳。   一转头,就看到凤即墨穿着淡紫色长衫,脚边是一本摔在地上的卷轴。   他眉目如画的脸上没什么表情,黑的诡异的眸子看着明月楠,没说话。   这下完了!   明月楠刚想开口,然后就见凤即墨笑了,又是那种阴测测的笑。   不,是这下死了!!   明月楠:“。。。今晚还是吃苦瓜。”   “呵呵,吃过炒黄连吗?”   “。。。”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稍作了修改~   ☆、31看来,这次要失约了   31看来,这次要失约了   明月楠这几日的心情很憋屈,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情绪了,所以脸色奇臭,连带着脾气都变的有点阴晴不定。   六月初的天气已经有点热了,明月楠和凤即墨的冷战,咳咳,其实是凤即墨单方面的冷暴力,也持续了快半个月。   一早晨练结束,明月楠坐在厅里正吃着早餐,她的右手边有一份手札,叶律坐在她左边,对面是不请自来的史部彦。   喝了一碗粥,明月楠拿起锦帕擦了擦嘴角,等着叶律也吃完了,才缓缓开口。   “明日回别院。”   “为什么?”   “那里安全。”   “什么意思?”   明月楠顿了顿,似是纠结了一番,才继续说道:“宫内我要处理一些事,等一切安定,我带你去北疆玩。”   叶律除了一张脸好看,他的脑子也是极聪明的。闻言知道明月楠应该是有什么事要做,自己留下来只会给她造成累赘,即使不甘心,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伸手揉揉他的脑袋,明月楠笑:“我前些日子给你找来的那些鲁班古籍,等你研究好了,我这边的事也就差不多了。”   叶律爱好不多,除了喜欢缠着明月楠,就是热衷研究一些奇门遁甲鲁班制造,他天赋极佳,加上明月楠宠着任由着,还专门为他请能人找古籍,因此叶律年纪虽小,但在造物这方面的手艺已是不凡。   安抚好叶律,明月楠瞥了一眼还在吃的史部彦,面上表情并没有太大的波动,只是说了四个字:“一切谨慎。”   史部彦没抬头,还是如故的吃着早点。   五指按在手边的那份手札上,明月楠本就淡然的表情渐渐凝结,恍若结上薄冰。   看来,这次她要失约了。   凤即墨这段时间也很心烦。   因为汉河赈灾一事,他已经重回御前,皇帝对他的态度也越来越好,有时还会宣他一起用膳议事。他博览群书,学识渊博,每每提出的一些建议都能切中要点,不仅皇帝欣喜,连一些挑剔的翰林老臣都赞叹不已。   他开始频繁出现在一些皇子公主贵人的诗会酒宴上,他长的好看,精心打扮之后更是惊为天人,加上没有架子,谈吐温和风趣,说什么他都有话能接上,渐渐的便受到了大多人的喜爱。尤其是十二皇子的母妃,更是喜欢这个沉稳风度的男子,时不时的便叫十二皇子要多跟着他学习。   有人喜欢,自然也就有人厌恶。   除去太子一派,八皇子和十皇子的母妃兰妃对他,恐怕已是深恶痛绝。   当然,这些还不足以让见惯世态炎凉的他心烦,真正搅得他心神不宁的,是明月楠!   他是个极有自知之明的人,目前的自己从任何方面,除了样貌,没有一点能配得上明月楠。   可是,那又怎样!   既然那时候她对他伸出了手,既然她已经对他百般温柔了,既然她已经进了他的心,那么哪怕是粉身碎骨,堕入地狱,他都不会再放开他。   这是执念,但他甘之如饴!   凤即墨看着不远处那株青葱茂盛的木芙蓉,黑洞洞的眸子平静无波。   这里是与明月楠第一次正面相遇的地方,也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到那个被所有人敬畏称赞的女子。   当他还是被皇帝宠爱的年轻七皇子时,太傅夫子就在他面前夸过明月楠,说大内皇宫,能与他在智谋上有一比的,唯她一人。   那时候他心高气傲,并不放在心上,之后便出了刺客那事。   那是他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什么叫生死一线,他知道自己被劫绝不是偶然。为了保命,他很配合,在被掳至岚山时,他甚至主动帮刺客逃避追兵,只为争取多哪怕一秒的生存时间。   很幸运的,他最终获救了,救他的是当年带兵讨伐岚山土匪的两大将军中的端木将军。   至于那天丝毒,呵,那时他已回宫,能让太医在他的药里动手脚的,无非就这后宫那几位贵人。好在他精通医理,将这毒逼至双腿,虽然暂时双腿不良于行,但是保住了一条命。   也就是从那时起,他终于知道了自己在这后宫之中,没有背景,没有依凭,仅靠皇帝的那一点宠爱,根本是不够的。他所有的天赋聪慧,只要危及其他皇子的地位,就会有一堆的才狼虎豹对他啃噬追杀。   皇帝还年轻,天赋聪明的皇子以后还能生,就像就在他断腿之时,十二皇子出世,皇帝高兴,普天同庆,而他只能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那一刻他清楚知道即使自己死了,皇帝也不过伤心一时,不可能为了一个没有背景的他在后宫大起风云。   凤即墨承认自己怕死,他很怕死。因此,他没有去主动散去残留的天丝毒,他收敛了锋芒,在这大内皇宫之中,不断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不动声色,潜心蛰伏,只等一个机会,一个重新崛起的机会。   与明月楠的交集,不能完全算偶然,因为就算她不来找他,他也会去找她。   作为难得两个可以把端木将军的讲课听完的人,凤即墨会注意到她很正常,只是真正开始关注明月楠,是在端木将军与明月楠以岚山为据点,进行的一次模拟战争。   因为屋内两人厮杀的认真投入,并没有发现在门外的他。   他透过门缝看着那个一身红衣的年轻女子,手指捏着一颗圆润光泽的棋子,嘴角微勾,清冷的语调不急不缓的响起:“端木将军,小辈敬您年老,再让您一步。”   真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对端木将军这般不敬,凤即墨就看着气的跳脚的端木将军大声说道:“不需要”,然后输的一败涂地。。。   真是好一招激将法!   之后对明月楠的注意便不知不觉的多了起来,他能与她见面的机会不多,大部分都在端木将军的课上,然而也是她在屋里,他在屋外,有时远远能看到她从御射园出来,不过也就是一晃而过,只能隐约看到那抹张扬的红。   第一次正面相遇,其实是凤即墨主动去找她的。   他在御射园外等了她三个时辰,结果没等到她,反而是叫三皇子那一堆人欺负了一通。好在最后目的还是达成了,他和明月楠,算是真正的第一次正面接触了。   那时的他天丝毒已经在腿部潜藏太久,如果再不驱毒,怕真的要残废一辈子了。   至于为何找上明月楠,原因有两个。一来他需要找个靠山,他观察明月楠那么久,她是个很好的对象,况且明月楠若想在后宫之中有更大的实力,势必要有一个傀儡,而他这个不起眼又不引人注目的皇子,很适合,而他也愿意配合做这个傀儡,二来,他也听说了明月楠喜欢漂亮的人物,他觉得自己这张脸,不能浪费。   后来事实表明,他果然没有浪费自己的这副好皮囊。   第一次算是误打误撞,第二次,才是真正的巧合。   凤即墨倒是真没想到明月楠会这么直接的说看上他了,那次的落荒而逃不是装的,他是真被吓到了。   之后他进入明月宫,明月楠对他百般照顾,万般呵护,不仅调理他的身体,甚至不需他开口,就主动为他治疗腿疾。   种种行为,似乎都显出她对他的喜爱。   当然凤即墨知道,那时候的明月楠,是绝对谈不上喜欢他的。之后他才知道,那只是她的一种习惯,照顾弱者的习惯。   对叶律如此,对史部彦如此,对明月宫的宫人如此,对他,亦如此。   若真的要说两人的感情是在什么时候发生变化的,应该是在汉河那段时间。   凤即墨不知道这是不是所谓的喜欢,但他知道,他想要明月楠这个女人,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   所以凤即墨最近很烦躁,倒不是因为那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大先生,而是他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皇帝似乎。。。宁可撮合大先生和明月楠,也不愿意明月楠下嫁他。   更重要的是,凤即墨根本不知道,如今自己在明月楠心中,到底有多少分量。   这处境。。。还真是危险极了!   ☆、32子桑莫叫我等久了   32子桑莫叫我等久了   在木芙蓉下出神的厉害,因此凤即墨并没有看到远远走来的兰妃和十皇子。   等他们走进了,看到是最近风头正盛的七皇子,表情闪过一丝憎恨,出口的话也不由得多了几分尖酸。   “哟,巧了,这不是七皇子嘛,怎么镇安郡主不在你身边呀?啊,瞧本宫这记性,郡主今日陪大先生去论诗了。”兰妃保养得宜,虽年过四十,但看着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   她身边是为了躲家里母老虎妻子才进宫的十皇子,长的有几分像兰妃,就是眉目间淫邪之气散不去,看着让人不舒服。   他看了凤即墨一眼,居然笑了:“以前没见七哥装扮,今日这一打扮,我总算知道郡主为何对你这般青睐有加了。”   那笑太猥亵,凤即墨皱眉:“不打扰兰妃娘娘和十弟赏花了,明月宫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兰妃家族在南方的所有势力虽然是被明月楠拔起,但传进宫里的消息都说是凤即墨的手笔,因此兰妃看到凤即墨这副冷淡模样,真是恨不得上去咬下他一块肉。   她见他转着轮椅离开,尖酸的在他身后讽刺:“哼,明月宫我看七皇子也呆不久了,不说太子与大理国质子对郡主有意,听闻陛下有意拉拢墨家,这墨浅先生与郡主又交好,啧啧啧,郡主真是随意选一个夫婿,只要不是七皇子,想必陛下都会心喜。”   凤即墨的表情毫无变化,他的动作没一丝停顿,头也不回的离开。   因为快到夏日,这天气也是说变就变,离明月宫还有大半的路,刚还大太阳的天空就劈了一道雷,没一会儿噼里啪啦的大雨就铺天盖地的下了下来。   凤即墨是一个人出来的,没带小荣子,雨就这么打在他的脸上,其实不冷,但他觉得有点发寒。   兰妃说的很对,不仅是父皇,在天下人眼中,或许,他都是配不上明月楠的吧。   这种认知让人提不起劲,但还不至于打击到凤即墨。   他很认真的想着下一步要怎么挽回劣势,推轮椅的动作便慢了很多。   明月楠以为自己眼花了,但是雨中那个行动缓慢的人穿着锦丝绸缎织的长衫衣袍,宫内只有明月宫有两件,一件给了叶律,另一件穿在凤即墨身上——她今天早上亲眼看着他穿着出门的。   直接甩开身后的一堆人,也不管皇帝也在,明月楠握着伞几步就跨到了凤即墨面前。   眼前出现一双嵌有蓝玉的脚靴,凤即墨感觉天又暗了几分,但是雨却停了。   他正想抬头看看,就听到明月楠的声音,带着点气急败坏。   “下雨你跑出来做什么?!!万一发烧风寒了怎么办?!小荣子呢!为什么不带个人出来?!”   也许是因为今天的论诗会很正式,明月楠居然穿了那身红色的庄重蟒袍,只是这会儿因为她握着伞大部分往凤即墨那边倾斜,已经被雨淋湿了大半,加上她跑过来的急,衣袍下边缘已经溅满了泥渍。   凤即墨忽地就笑了,他伸出湿漉漉的手,拉了拉明月楠的袖子:“明月带我回宫吧。”   他就这么一脸雨水,微扬着头,黑黑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瞅着她。   明月楠叹了一口气,将伞塞到他手中,然后转身离开。   那背影走的很决绝,没一点犹豫,凤即墨愣了一瞬,看到她走到皇帝面前不知说了什么,皇帝似乎有些不悦,但是只一会儿,明月楠还是转身径直朝他走来。   也不顾自己这身蟒袍有多贵重,明月楠伸手擦去他脸上的雨水,拿过伞,另一只手握住他的椅背,抬腿离开。   雨势不减,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明月楠举着伞,大半都替凤即墨挡着雨,她的背后已经湿透。皱皱眉,她走的更快了点。   凤即墨陷在椅子里,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   “下次,一定要带着小荣子。”明月楠把伞再往他那边倾斜了些,“好不容易调理的身子,你要给我弄坏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凤即墨笑了,低低的笑声从喉咙里溢出:“明月,你这么走了,父皇会生气。。。”   “你现在该考虑的是万一风寒感冒,我会不会生气!!!”啧,这段时间太宠他,真是宠坏了,“想拿什么东西出气任性都可以,除了你的身体!”   凤即墨闻言挑眉:“什么都可以?”   “嗯。”   “那我要你的蟒袍。”   天空一道惊雷划过。   明月楠顿了一下,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凤即墨的嘴角有那么点点垮下来:“舍不得就算了。。。”   “你喜欢这这衣服?”明月楠在他身后,所以他看不到她很是微妙的表情,“虽然子桑长的好看,但是这身衣服穿在身上。。。”很骚气啊!   “。。。我不穿,我拿来剪成一条条做拖把!!!”   明月楠叹了口气,有那么点如释重负:“那我回去让人洗了给你送去。。。你屋里有剪子吗?要不要让小荣子给你备一把?”   “。。。”这么贵重的东西能不能请你说的时候认真一点。。。   “或者我帮你一起剪?”   “。。。”凤即墨最终还是忍不住抬头给了她一个白眼,“蟒袍千金贵重,你这么随意的给我,不怕父皇生气?不怕。。。大先生伤心?”   “这衣服穿着繁复,我本就不喜欢。”她回答的很实诚,“一开始我就没想要,只是陛下叫人做了,我不收怕他老人家伤心,可有可无的收下罢了。”   皇帝听到这话真是要哭了。   凤即墨的嘴角微微勾起:“刚刚你迟疑,我还以为你舍不得。”   “一件衣服,舍不得什么,我只是。。。”被脑海中浮现的穿着大红蟒袍的凤即墨给吓得呆了那么一瞬。   她的审美观很挑剔,所以一点也不喜欢清淡如菊的凤即墨和大红色有什么交集,真的。。。很恶俗,也很挑战她的眼睛。   凤即墨挑眉:“这蟒袍不是你要穿着去迎夫郎的吗?”   明月楠:“。。。”   关于这个梗,明月楠真是吐槽墨浅一万遍都不够。   如果她的记忆没出错,那时候她看了那设计图,说的是:“真像大红喜袍。”结果不知怎么的,就被扭曲成了后来的意思。。。   明月楠表示很心塞。   前方已经能看到明月宫,明月楠看着凤即墨湿漉漉的发贴在脸颊边,她不由得软了眼神。   将伞又往前递了递,明月楠问:“若我穿着这身蟒袍来迎子桑,子桑可愿意将手交于我?”   凤即墨闻言抬头看她:“不愿意。”   “。。。”这拒绝的真是一点没犹豫。   “应该由我来迎你才是。”   “。。。好。”明月楠推他入了屋檐,放下伞,“子桑莫叫我等久了。”   这场雨下的久,皇帝和书院众人被困在亭子里,好在一群人看雨吟诗,说了好些游历的所见所闻,皇帝听的有趣,这等雨停的过程也不算太枯燥无聊。   大凰的天子登基前都会去关雎书院进修三月,院首夫子当时就曾教导过皇帝三个月,两人也不生分,聊的很是怡然自在,说到曾经有趣之处,皇帝忍不住便哈哈大笑起来。   “亏得夫子还记得,那时朕还年轻,不懂事,揪了您老不少胡须,好在如今依旧浓密,不然朕就真要为年少淘气自责了。”   夫子摸摸自己的胡子,也是笑道:“还是郡主那孩子给老夫从北疆带回的草药,有生发长须的奇效。”   “说到楠儿,这几年明月家事情多,她也很久很去书院了。”皇帝暗叹一声,“这孩子心性自主,对任何事都有自己的一番道理,朕啊,有时都不知该拿她怎么办。”   “郡主天资过人,这些年也时常听人说起她的一些事迹,人人夸赞,陛下不用担心,郡主照顾的好自己。”   “朕知道,只是楠儿毕竟是个姑娘,年岁也到了,诶,朕都不知何时才能盼到见她成亲。”   墨浅坐在一旁安静的听着,他知道,皇帝这番话,是说给他听的。   明月楠脾气高傲,当年在关雎书院还不懂收敛锋芒,多次让其他先生下不了台面,久而久之,在书院中,与之交好的就没多少了。   因此那时候墨浅与明月楠的事黄了,没多少人觉得可惜,反而还拍手叫好。   大先生这等天人,本就该属于大家!   十二位先生中,年纪最小的蓝竹不知什么原因与明月楠的关系不差,呵呵,他当然不会告诉其他的师兄师姐,明月楠做的一手好饭,尤其是烤鸡!   见话题绕到了明月楠的婚事上,众人不约而同的把目光移到了墨浅身上。   皇帝也看向墨浅:“楠儿出色,朕本有意让这孩子辅佐东宫,未来这后宫也就有人打理了,可惜啊。。。”她就是一头栽倒了老七身上!   墨浅放下手中的茶杯,儒雅得体的一笑:“明月性子闹,呆不久一处。”   书院她呆不久,皇宫她也呆不久,他身边她也呆不久,那么。。。那男人身边,她应该也呆不了太久。   院首夫子对墨浅和明月楠之间的事是有些知道的,他饮了口茶,缓缓说道:“这种事,还得看郡主意愿,那孩子脾气倔,还真强求不得。”   皇帝失笑:“对啊,这孩子就和倔驴一样!性子这般冷淡的人,认定的事啊,怎么都拉不回头,真是少有的执着肯定。”   不过这也是是明月楠的可爱之处!   一旁啃着点心的蓝竹听着他们这么打着哈哈,撇撇嘴,低声说道:“切,看你们什么说到那七皇子。”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皇帝终于提到了凤即墨:“诶,楠儿近来与老七走的近,也不知是看上老七什么了!”   蓝竹嘴里吞下一块糖糕,心里回道:看上人家好看了呗!   “楠儿那时还开玩笑说,是看上老七那模样,呵呵,这孩子就喜欢说笑。”   蓝竹:呵呵。   还真不是说笑,按明月师姐的性格,真做得出这事。   皇帝手里捏着一盏金杯,有意无意的说着:“楠儿一人肩负明月家的兴衰,担子太重了,她确实是需要一个有能力的人帮她一起分担了。”   墨浅的眸光一暗,没有说话。   皇帝看向他:“近来墨家家主大选,楠儿聪慧,明家牧场与墨家又一直有合作,若是她肯出谋献策,大先生的胜算要大得多。”   若是墨家与明月家联姻,那对大凰国力,便是有百利无一害。   而不久后的三国之战,有墨家世家加入,将是如虎添翼!   ☆、33拿下岚山,做我的嫁妆   33拿下岚山,做我的嫁妆   这回淋雨生病的并不是凤即墨,而是明月楠,她感冒了。   其实不算严重,就是打打喷嚏,身子有点乏困,但凤即墨还是一本正经的给她配了方子,抓了药,还亲自煎了送来给她。   坐在书桌前,右手边是一份手札,明月楠手里的狼毫还没放下,看着那碗黑乎乎的药,皱眉。   她的表情很严肃,几乎是脱口而出:“我们还是吃回苦瓜吧。”   她已经吃怕炒黄连了,更怕了凤即墨的苦药。   凤即墨的表情扭曲了一瞬,丢给她一个白眼:“驱寒的,不苦。”   明月楠还是皱眉,伸手接碗的动作很慢很慢。   她小小的抿了一口,果真不苦!   一碗很快见底,她放下碗,见凤即墨拿了一小碟姜糖过来。   “虽然不苦,但是会有些涩,吃颗姜糖去去涩味。”   明月楠受宠若惊,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莫不是你也病了,今日居然没让我喝苦药还允我吃糖?!”   “。。。”啪的拍掉她的手,凤即墨冷笑,“爱吃不吃!”   “吃吃吃!”   凤即墨看着她捻了一颗姜糖放到嘴里,先是微微眨眨眼,然后眸子瞪大,最后笑眯了眼像是弯弯的月亮,这表情很有感染力,连带着他都不由自主的笑了。   这天晚上,明月宫终于撤下了苦瓜和炒黄连两道菜。   之后的一段时间,除了必要时去一趟明月家和明家军中,其余时间,明月楠都留在明月宫内陪着凤即墨。   明月楠为他分析天下大势,三国国情,尤其是各国兵力和如今的一些将领,她说的更是仔细。偶尔明月楠会有一两个友人前来,她也会带着凤即墨一起去见,并介绍两方认识。   短短一月不到的时间,明月楠几乎将每个国家的风土人情和朝廷近况,还有大凰一些如今的微妙局势,统统给凤即墨理了一遍。   手指点在地图上,明月楠席地而坐,背靠一张贵妃椅。   “子桑可知为何岚山难攻了吗?”   “岚山一旦攻下,这场三国之战,不可避免了。”凤即墨是个优秀的学生,明月楠稍一点拨立即便通透了,“岚山一旦被大凰拿下,北耀失去南部屏障,加之近来北耀国主驾崩,新帝登基根基不稳,父皇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而一旁虎视眈眈的南越,不可能看着大凰吞并北耀,定然会出手,这样一来,天下必大乱。除了父皇,其他两国对目前的太平盛世都很满意,所以,攻下岚山,不只是对付岚山土匪那么简单,还有岚山背后的北耀南越。”   明月楠满意的点点头,问道:“北耀大凰交战,你就那么自信大凰能胜?”   连吞并这个词都用了!   眸子抬起,他看向明月楠,说道:“因为我相信你。”   相信她的谋算,相信她早已布下的局!   明月楠笑了:“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如今,也该起一场战事,这天下,也该一统了!”   她说的轻巧,仿佛是平时在讨论菜色一样,但凤即墨却是面色一凌。   “这种话,不宜说。”   没有任何一个帝王喜欢自己的臣子说这种话,尤其是如今的大凰皇帝。   琥珀色的眸子看着他,浅浅的笑意浮现在眼里,却没有到达眼底。   她的书桌上是一份今早刚送来的手札。   这一个月,这样的手札每天都会送来,有几天,甚至是一天好几份。   她忽地伸手,揉揉他的头:“子桑,你可以站起来了。”   手下的男人身体僵了一瞬,凤即墨黑洞洞的眸子看着她,像是在探究什么。   “何时发现的?”终是叹了口气,凤即墨一直僵直的腿缓缓曲起,摆成让自己舒适的姿势。   “汉河那时。”   “为什么。。。没拆穿?”   明月楠看着这张怎么看都不会厌的脸,笑了,笑意渗入眼底:“我喜欢护着你,那时候的你。。。真的很能激发人的保护欲。”   “。。。”   “况且,那时的你,太弱小,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在我身后比较安全。”   “。。。”凤即墨反驳不了,只是扯扯唇,“所以现在,我算是出师了?”   并没有立即回答他,明月楠从地上站起来,拂了拂衣袍,继而缓缓开口:“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做什么?”   目光看向书桌,明月楠说道:“拿下岚山,做我的嫁妆。”   几日之后,皇帝的寿宴便到了。   皇帝在吃喝方面向来节俭,厌恶铺张浪费。他每年的寿宴都以简单为主,只一些大臣、皇子公主、后宫贵人参加,大家伙一起吃个饭送个礼说几句恭维话便结束了。   今年因为有书院的夫子和先生在,宫内倒是比往常热闹了许多。   明月楠的蟒袍还没被凤即墨任性的剪了做拖把,皇帝寿宴,她穿在了身上。   凤即墨今日也是一身的华服打扮,一身黄色绣龙皇子锦袍,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其上只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是前些日子明月楠从内务府看中赠与他的。明黄的衣襟和袖口处用宝蓝色的丝线绣着腾云祥纹,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越发显得他姿容惊人,气度非凡。   站起身的凤即墨个子极高,足足比明月楠高了一个头,也是他第一次俯视明月楠。   给他抚平领口的最后一道褶子,明月楠退后一步,细细的看了看,笑道:“以前没发现,如今再看子桑,果真是。。。深藏不露。”   凤即墨挑眉,一股子邪气自然流露:“藏得再深,不也被你挖出来了。”   “诶,还以为养的是一只小白兔,结果。。。诶,居然是一只獒犬。”颇有些可惜的感觉。   微微弯腰,凤即墨凑近她,与她对视,好看的薄唇扬起:“来不及后悔了,獒犬认主,你就认命的养一辈子吧。”   “。。。”   所以说,这男人之前的纯良模样,真的是演的太好了!   书院夫子和先生们是被安排在东宫一殿。   其余的先生已经先去大殿,殿内只余墨浅和院首夫子。   垂眸替夫子磨墨,墨浅有些心神不宁,连袖子沾了墨汁都没发现。   手中的狼毫画下最后一笔,夫子搁下笔,抬眸看向他:“从踏入大凰国境,你就没心神安定过。”   手上动作一僵,墨浅轻叹了一口气:“望老师指点。”   手指勾起桌上的一只小笔,夫子在画上落款:“如今的天下,看似太平,然则暗流涌动,三国之战不可避免,只时间早晚。你本心想保世族墨家周全,不为过,但为师必须得提醒你,明月楠,你只可结交,万不能敌对。”   墨浅的眸光暗下:“明月的确鬼才,但她终究只是一名郡主,我若以墨家为聘,大凰皇帝不可能不动心。”   时间真的是最能改变人的东西,如今的墨浅,不再是当年只醉心学问的阳光大男孩,他身上肩负的,是族人的期望,是墨家的兴亡。   夫子闻言停下了笔,问:“三国贵人之多,心仪你的公主比比皆是,你却毫不犹豫的先抉择了明月楠,为何?”   “。。。因为她最合适。”墨浅的唇角抿直,形成冷硬的一条直线,“先不说明月楠身后的大凰皇帝,明月家,明家军,明家牧场,她能以一人之力,将几者调动得力,足见她的能力不凡。守护墨家,需要有能力的人,明月楠,就有这个能力。并且,我不否认,我依旧喜爱她。”   或许那时年轻,他那干净的眼里还容不下那些脏污,如今想想,却觉得明月楠曾经做的那些他无法接受的事,竟都是最正确的决定。   夫子沉默了一瞬,然后提笔继续在画上落款:“墨浅,你是我最满意的弟子,因为你想事剔透,少被俗物遮蒙眼睛。”   “身在俗世,如何能孑然一身,不被俗物束缚。”   “你从书院入世,所见所闻,由一生二,难免遇到屏障。若是几年前,墨家世家地位无人撼动,明月楠不得不忌惮。但你可曾想过,如今的墨家对现在的明月还具有威胁性吗?”顿了一下,夫子加上一句,“墨浅,你该回去好好看看墨家了。”   墨浅的眼角微微一抽,无言。   “三国开战,如今只差一个引子,无论谁先出手,墨家都会成为众矢之的。你要护墨家,其实除了与三国结亲,或许可以再想想其他办法。”夫子写完最后一个字,目光依旧落在画上,“即使我也身为墨家人,但作为你的长辈,你的叔父,我还是不希望你为此牺牲自己的终身幸福。”   墨浅敛眸,沉默。   若不是墨家局势真到了这般不可挽回的地步,他又何苦利用自己与明月的曾经。   那个他依旧放在心上的人儿,此后,是真的再也不可能回到他身边了吧。。。   ☆、34猎、杀   34猎、杀   明月楠比院首夫子和墨浅早一步到大殿。   她穿着那身张扬的蟒袍,华丽累赘的装饰并没有使她显得落俗,她的背脊依旧挺直,简单的发用一根银簪束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她的手上举着一本折子,在皇帝面前停住,单膝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明月与汉河数十万百姓,愿陛下如日之恒,如月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   作为皇帝,他收过的礼多贵多重多珍奇的都有,要想真正进皇帝的眼,那还是的别出心裁。   太监将折子呈上来,皇帝打开一看,只见上面仔仔细细的写了此次汉河灾情的情况以及之后的赈灾情况,同时,还写了百姓对皇帝的爱戴和感恩之情。   而折子的最后,只写了一句:只需一年,南方汉河,将成我大凰最有力的食粮储备仓库!   这简直是直接说到了皇帝的心坎里!   大军的粮草问题解决,只要再拿下柳如是,军队的兵器问题也就迎刃而解,攻打北耀南越,指日可待!   没人知道那折子上到底写了什么,总之皇帝看完之后很高兴,他狠狠的夸了明月楠好久,直到墨浅和夫子进殿,才放过明月楠让她去位置上坐下。   明月楠没有和凤即墨一同前来,已经引起一些人的疑惑,最近她和墨浅的事传的又盛,今日还穿了蟒袍。。。   作为质子的史部彦今日也在席上,刚好坐在明月楠的右手边。这些日子也许是墨浅在,他竟是很安分的都没去找明月楠。   凑过身子,史部彦悄声问她:“明月,你不是真打算听皇帝的话和这劳什子的大先生在一块了吧?”   手指间握着粒花生,明月楠抬眸瞥他:“怪不得陛下要囚你在质子宫内。”   话太多,还是陛下不爱听的!   “。。。我刚被放出来,你就不能别老揭人伤疤好伐!”被皇帝软禁在宫里不能找明月玩就够郁闷了,她还拿这事揶揄他。   “你若是安分点,也就没伤疤给人揭了。”明月楠剥了两颗花生,放进嘴里,细细嚼着,而她的手却沾了面前杯中的酒,在桌上缓缓的写下了一个字:停。   史部彦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狰狞,随即恢复正常:“明月是优秀的箭手,该知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明月楠看他,唇角微扬:“既是如此,那我只能剪了弓弦。”   墨浅和夫子正在给皇帝贺寿,墨浅送的是一套罕有珍贵的古籍,而夫子送上的,是自己画的一幅画。   夫子笔墨,无价可估,与画痴方达并称为“北方南院”,是天下文人墨客,达官显贵,各国皇室争想收藏的珍宝。   皇帝虽然自己画技一般,但是不妨碍他对名画的收藏兴趣,得了夫子的画,很是开心,忙叫夫子墨浅落座,笑着聊了起来。   他们聊的什么内容明月楠没什么兴趣,身边史部彦越发阴暗的目光她也懒得理,她现在关心的,是凤即墨在她的琳琅阁内拿了什么东西。   啧,想想她耗费了大把辛酸血泪弄到手的稀世宝贝,被凤即墨拿去借花献佛,她心痛。   而此时御花园内,数条黑影从一旁的宫墙上鱼跃而入,迅速隐没在黑暗之中。   一道顷长的身影站上宫殿琉璃瓦上,一身黑衣与黑夜融为一体。   墨色的眸子看着下面窜行的身影,凉薄的嘴角缓缓勾起毫无温度的笑弧。   清丽低哑的女人声音,缓缓响起:“猎、杀!”   今日皇帝大寿,除了被流放在外的八皇子,还有生着病的十一皇子,其余的皇子公主娘娘都在场。   众人说着笑着,很是融洽和谐。   明月楠还在想着自己的藏宝,一个圆圆的身子滚了。。。不,是缓步移了过来。   蓝竹在她身边一屁股坐下,对她挤眉弄眼:“明月师姐,你难道。。。”   他的脸本就圆润,眼睛这么一挤一眯,就更小了。   明月楠笑了,不留情面的打击:“本来就没什么眼睛,再挤就没了。”   “。。。”蓝竹瞪她,“哼,本来还想提醒你,哼哼,现在不管你了!”   “诶,别。”一只手拉住他的衣领,明月楠将他拖回身边,笑道,“小师弟,有什么消息?”   “哼!”   “好了,明日带你去吃阑珊楼的招牌菜。”   蓝竹闻言回头,挑眉:“明月你还不一定有空呢!”   “怎么说?”   “大师兄今天准备向大凰皇帝求亲,以墨家为聘,娶你。”蓝竹看她面色渐暗,不由得撇撇嘴,“师姐,不是我说,你和大师兄,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呵,今日之前,还剩几分情谊。如今,希望墨家在他手上能扛得住风雨,不然,我不介意替他接手。”捻起一颗花生,她勾唇,“明日午时,阑珊楼三楼。”   “诶?”蓝竹一时没反应过来,等他脑子里将这句话翻译过来,圆圆的脸上立即笑得跟朵花儿似的,“看来师姐早有谋算,那明天我就不客气啦!听说阑珊楼出了几个新菜,就是这大厨每日只做三份,不知师姐有没有法子。。。”   “嗯。”   “可以?真的?”   “嗯。”   “好,说定了!”蓝竹雀跃一声,他年岁小,本就爱闹,这一番表现也算天性使然,因此没多少人注意。   他笑笑的弯着眸,忽地趴到了明月楠桌前,眸色暗沉,笑容不变,低声说道,“墨家在南越那边似有行动,你要小心;书院方面有我在,你无需担心;至于岚山,望你能一切顺利。”   面前这张脸说起来明月楠其实并不熟悉,一年见过的面可能都没有三次,但她却一点也不觉得陌生。   他们的命运,从出生起,就注定绑在一起了!   伸手,她揉揉他的脑袋:“好。”   蓝竹走后,明月楠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手中的杯子,沉默不语。   宫女乐儿上前,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明月楠回神,略一沉思后点头。   乐儿弯腰退下,明月楠面色渐渐恢复正常,继续坐的端端正正——剥花生。   也不知皇帝和大臣夫子们讲到什么话题,整个大殿莫名的静了下来。   明月楠挑眉,感觉有无数条目光往自己这边射来。   啧,这么快就说到她了?!   明月楠拿起手边的锦帕不紧不慢的擦着手,眸色沉沉,不动如山。   皇帝的手边还放着明月楠呈上来的折子,他今日的心情真是很好,看着明月楠笑道:“楠儿,大先生可以都表明情意了,你如何想?”   一根一根的擦着手指,明月楠闻言看向对面的墨浅,他也在看她,似乎已经看了很久。   见她不说话,皇帝接着说道:“你与大先生才貌双合,情意无双,朕虽不舍你这个儿媳妇,但不得不承认,也只有大先生这般的才情心性,才配得上楠儿啊!”   墨浅浅笑:“陛下谬赞,我与明月得陛下吉言不胜荣宠。望今后墨家得大凰庇佑,更添繁华。”   “哈哈哈,若是大先生与楠儿携手连理,墨家就是大凰姻亲,自当鼎力帮衬,衰荣一体。”皇帝又与墨浅说了几句,才转头对明月楠说道,“楠儿,明月家与墨家结成姻亲,可谓当世盛事,你与大先生,真是要羡煞天下人了呀!”   这话不假,将才世家明月家与天下第一世家墨家,若是结成亲家,那真是要轰动天下,更何况还是负有盛名的书院大先生和传奇人物明月楠。   啧啧啧,大凰若是收入墨家,掌握了这第一世家的人脉财力,加上明月家的实力背景,何愁将来开战国库不足,人才缺乏!   皇帝越想越开心,看着墨浅那张脸都觉得越看越顺眼,本来保养得宜的脸上硬生生的笑出了几道眼角纹。   明月楠的表情依旧冷冷淡淡,她擦好手放下锦帕,然后缓缓起身。   她一身蟒袍,张扬醒目,随着她这么突兀的一站,尤其吸引人目光。   她双手作揖,声音清冷,缓缓流出:“先生厚爱,明月不敢当。陛下,明月还是当您的儿媳妇吧。”   大殿的空气仿佛窒了一瞬。   皇帝的表情有些僵硬,墨浅的神色略显沉重,各皇子公主娘娘的表情也很丰富多彩,大臣们不敢作声,端木将军也是皱眉看她,史部彦本就不怎么样的脸色也是更黑了一层,夫子倒是如常,还有蓝竹这个看起来傻缺的孩子继续吃吃喝喝,好不快活。   掀起衣袍离座,明月楠走到大殿中央,跪下,磕头行了一个大礼。   皇帝的眼角跳了一下,感觉不妙。   琥珀色的眸子看向皇帝,明月楠的背脊挺直,启口:“请陛下赐婚,明月愿与七皇子共结连理,做陛下的儿媳妇!”   一字一句。   铿锵有力!   ☆、35只求一身一世一双人   35只求一身一世一双人   明月楠其实有一百种更圆滑的方法,让皇帝答应她与凤即墨的婚事,可是她却偏偏挑了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还穿着这身地位有点尴尬的蟒袍,在这天时地利人和没一点得利的时候,说出了这件事。   想想那时候的初衷,她只是想拉凤即墨暂时做做挡箭牌,没想到今日。。。呵,罢了,她也难得任性。   她就跪在殿上,目光毫不躲避的看着皇帝,如此的淡然清绝,背如苍松,目光凿凿。   皇帝一天的好心情被这个突发事件硬生生的给破坏了,他的表情冷下,连声音都凉了几分:“楠儿,以你之才,夫君当与之相配。你该知道,你的夫君,是要与你共同肩负起明月家的兴衰荣辱,不是随意人,都可以担当的。”   明月楠淡然一笑,答:“明月知晓。”   “即使如此,那。。。”   “斗胆敢问陛下,如何的人,才担当的起明月的夫君?”打断皇帝的话,明月楠今日是有些逾矩了,但她却一点也不示弱。   对于终身大事,她退一步,皇帝肯定就会把她直接逼到悬崖边上!   皇帝一时语塞。   怎样的人才配得上明月楠?   至少也要才德兼备,姿容上佳,又有与之相匹配的身世背景,能在将来与明月家互帮互称形成合力,这样的人方配得上明月楠!   既然皇帝没说话,明月楠便开口了:“明月是明月家的独女,明月将帅唯一的女儿。自从明月懂事以来,任何思量必是站在我大凰的立场上,明月的每一个行为都是以大凰利益为先,唯独这终身大事。。。陛下,明月是女子,我与父亲一样,只求一身一世一双人,与心爱之人到老白头,望陛下成全!”   大殿之内鸦鹊无声,只余她的清丽的声音缓缓散开。   明月楠依旧举着手,像是一颗松柏,从骨子里透出一番冷冽:“陛下当日说过,与大理国箭术比试获胜,陛下愿许明月一个心愿,明月别无所求,只希望陛下成全明月与七皇子的亲事!”   皇帝还是没说话,面色已经深冷。   那方的墨浅也已经脸色冰寒。   他对着皇帝作了一揖,然后起身,看向明月楠。   今日的墨浅一身浅蓝色云翔符锦袍,腰间系着素色腰带,只缀着一枚龙凤图腾的白玉佩。浅蓝色的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低调却不失儒雅。乌黑的头发束起来戴着顶简单的银冠,面目俊秀,眉眼间自然而然的倾泄而出一股子的书卷气,看着舒服极了,当真是少见的俊美男子。   毕竟是挑剔的明月楠曾经看上的男人,长的自然是好看的。   他一起身,众人就更安静了,目光直直的从他和明月楠之间来回绕。   书院大先生,未来可能的墨家家主,拿着墨家来提亲,结果对方宁可要一个瘸子也不选他,这传出去,真的很丢脸。   墨浅不是个容易动怒的人,即使是这会儿,他的语气依旧是温润如玉,只是话中的不解疑惑却是怎么也淡不了:“为何?”   明月楠抬眸看向他,曾经为他心绪波动过的眸子如今淡若凉水:“先生问的是哪方面?”   “一,我与你相识更久,我知你、懂你,能伴你、助你;二,墨家愿以一半家族财力为聘,与明月家共结姻亲,今后将一同为大凰繁荣效忠效力,能助陛下一展的宏图伟业;三,以明月之才,当配的世间最好男子,七皇子。。。”他一顿,话里的意思却是很明确:凤即墨双腿残疾,配不上明月楠。   墨浅这番话说的不急不缓,字字清晰有理,众人听的频频点头,都觉得他说的对,而事实上他的确也没说错。   跪在殿上的明月楠并没有第一时间反驳,她笑了,本来还略显凌厉的五官一下柔和开来,漂亮极了。   从地上缓缓起身,她一手放在身前,一手负在身后,侧身看向墨浅,嘴角的笑,带着点说不出的意味:“一,我确实与你相识更久,但这并不代表你就懂我。有些人,终其一生都只是泛泛之交,而有些人,只一眼,便是相知护守一辈子;二,如果我未记错,先生如今还并不是墨家家主,以墨家一半家族财力为聘,这话,先生是否说的有些早了;三,在明月心中,七皇子,便是这世间最好的男子,值得我将其一生托付于他。”   她的下巴微微扬起,声音不大,但却足够所有人听见。   她说的也不慢,但字字清晰足够让所有人听清。   她的一身张扬的红色蟒袍并没有压下她原本的倨傲高冷,反而更衬得她耀眼夺目,不可忽视。   明月楠说话向来凌厉,有时候用字字诛心形容都不为过。她这一番反驳更是直接驳了墨浅的所有面子里子,让所有人为之惊讶。   为了七皇子,这镇安郡主是打算直接弃了墨家这一最大助力吗?!   大殿一时静的恐怖,除了明月楠若无其事,其余的人都大气不敢出,连一直吃吃吃的蓝竹都被这气氛弄的有些压抑,不由得放下了手中的鸡腿。   就在众人觉得快被这窒人的气氛压得喘不过气时,殿外站守的太监忽地略带惊诧的喊道:“七。。。七皇子到!”   众人此时正高度紧张中,被这一声喊,不由自主的便转头往殿门望去。   我勒个乖乖,这回主角都到齐了,等会儿不会打起来吧?!   明月楠微微转身,脸上的笑容更盛。   先是一只嵌玉锦缎面的软靴踏进殿门,然后是皇子特有的黄色绣龙锦袍,明黄的衣摆处是用宝蓝色的丝线绣着腾云祥纹,全部束进了那双黑靴中。   也许是太过万众瞩目了,众人忽地觉得这七皇子逆着光走来,竟是如此的高大顷长。。。   手中举着一个长形的锦盒,凤即墨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润浅笑,步子不紧不慢的走到皇帝面前,明月楠身边,一掀衣摆,单膝跪下。   “父皇大寿,皇儿祝父皇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愿我大凰在父皇庇佑下,国泰安民,更创繁荣昌盛!”   声如玉石坠盘,谦虚温润,儒雅自成。   大殿很静,很静,很静。。。   明月楠低头看他,恰巧凤即墨也抬起了头,与她目光不期然交接。   明月楠笑,动了动唇,用口型说道:你吓到大家了。   凤即墨笑了,去年年宴他对她说过这句话,如今,她原话奉还。   这一波波的变化让大殿内的人统统脑子发昏,如今脑子里只剩四个字:“怎么回事”!!!   凤即墨还跪着,手中举着盒子,身姿挺拔,背脊笔直,和刚才明月楠跪拜祝贺时一模一样。   皇帝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老花眼了,眨眨眼,他第一反应是伸手拍拍身边的李公公:“李德海,下面这个。。。是老七?”   李公公显然也是在脑子空白中,愣愣的点头:“诶。。。似乎。。。是的。。。”   皇帝的表情瞬间变得很好看,许久,他才又干又涩的开口:“平身。”   凤即墨谢恩起身,将手中的盒子交给上来的小太监,然后旁若无人的看向明月楠:“莫要心疼。”   这句话很莫名其妙,但众人却清楚的看到明月楠的脸色狠狠一拧,看着真是。。。哪里是心疼,简直是心痛到抽搐!   接过礼盒时皇帝还是有些晕晕乎乎的,他随意的打开盒子,看到里面躺着一幅画轴。   李公公立即上前为皇帝展开,只见这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画卷上,画着一匹血红色的赤色蹄飞骏马。   李公公惊诧,皇帝也瞬间瞪大了眼。   凤即墨开口,缓缓说道:“画痴方达大师的《奇骏图》,共七卷,父皇已得六卷,这第七卷,儿臣费了些心思才寻到,望父皇喜欢。”   《奇骏图》?!!传说中方达大师的收山之作,每卷都堪称无价之宝,其中又以第七卷赤焰马最为珍贵。大凰北耀南越国君一直在寻找这七卷画作,大凰已有六卷,奈何这第七卷一直流落在世,无人寻到。   当然,这些都不是这七幅画作后来被世人如此神话的真正原因。   方达大师除了是画痴,还有另一个更加传奇的身份,那便是大凰北耀南越三国未分裂前的龙跃帝国的皇族后人。   这事知道的人不多,只一些有身份的贵人知晓,并且他们也很有分寸的从不外传,因此普通百姓并不知道这件事,但这一点也不妨碍民间将其神话,一传十十传百,流言散开,便在民间成了“得《奇骏图》得天下”的美谈。   虽然说“得《奇骏图》得天下”是夸张了,但是这图中却是有蹊跷。。。   皇帝看着《赤焰马》,目光涟涟,缓缓的看向盒子里静静躺着的一块方形玉石,皇帝的目光看向凤即墨,渐渐转沉。   皇帝问,语调微微颤着:“这画。。。你是怎么得来的?”   凤即墨脸不红气不喘的答:“方达大师是儿臣的师父。”   “噗——”蓝竹一口水直接喷出来。   身边的师姐关切的凑过来问蓝竹有没有事,蓝竹拍拍胸口,笑着说没事,心底却是一万个骂娘:你是方达的徒弟那我算什么?!老头子还能从坟地里爬起来收徒弟?!!   明月楠的神情也是变了变,看到那画,又看到皇帝的脸色,她的表情看起来更难受了。   一只手牵住她,凤即墨柔柔的声音传进她的耳里:“若是累了,便去休息,接下来的事,有我在。”   “。。。”   呵呵,明月楠是需要去休息一下,《赤焰马》送就送了吧,最多心疼,前朝龙跃凤玺居然也被他找到了。。。   她需要去静静,不然她会忍不住打人。   ☆、36先生承让   36先生承让   明月楠坐回位置,殿中央就只剩凤即墨一人站着,明黄的锦袍突兀显眼,一点也不比明月楠低调。   大殿的气氛还是很诡异的,尤其是皇帝看了那画那盒子之后,就沉默了,看向凤即墨的眼神不带怒气,反而还有那么点。。。欣喜?!!   下面的大臣在心里掀桌:特么的现在到底个什么情况?!   皇帝左手首位坐着的是储君二皇子,他的面色已经铁青,手中的酒杯都已捏碎。   在嫔妃群中的角落里,十一皇子的母妃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殿上,她甚至没怎么注意凤即墨。她的目光有些担忧、紧张,甚至是害怕,不停的左右看看,又朝殿外看看,整个人显得有点坐立不安。   她的举动很是反常,但此时大家都被凤即墨吸引,并没有注意到她。   就像落白说的,像凤即墨这种懂得隐藏,甘于蛰伏的人,一旦崛起,便是绝杀。   若是平时,凤即墨与墨浅站在一起,单从样貌上讲,因为各有各的别致之处,很难一分高下。但今日不同,墨浅虽也俊雅不凡,但终是简单的衣着配饰,而凤即墨,从头到尾,都是悉心挑选一一搭配过的。从头上的金簪玉冠,到腰间的锦带玉佩,脚上的嵌玉锦靴,他的每一处,都仿佛是开了光的宝玉,站在那里,不需说话,便自有光华,还是那种夺目的,可以闪瞎人的耀眼光华。   若说墨浅是月之萤火,叫人感觉喜爱舒适,那此时的凤即墨便是骄阳光芒,让人明知会灼伤,还是会不顾一切的飞蛾扑火。   明月楠坐在位置上冷笑。   呵呵,这男人天没亮就开始挑衣服选玉冠,折腾了一天还不能把墨浅比下去,估计他自己都该自残谢罪了。   这段时间凤即墨本就渐渐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他的才华出色众人也是知晓的,只是因为书院一行人的到来,加上墨浅与明月楠的事最近闹的有声有色的,大家难免对这位刚刚冒出头的皇子有些忽略了。   此时他一身华衣立于殿上,风华光彩丝毫不逊于闻名天下的书院大先生,隐隐还占着上风。。。   皇帝没说话,凤即墨倒是先有了动作。   他先是对着书院夫子弯腰一作揖,然后目光移开,看向书院的十几位先生。   他放下双手,负于背后,笑:“为了父皇的寿礼,来的晚了些。刚在门口听见大先生的几个问题,明月虽给了答案,但众位对第三个问题的回答应该不甚满意,那么,即墨便替明月答了。”   众人一愣,不知他打什么算盘。   书院院首夫子收徒,并不是迂腐的只看重笔墨上的学问,这十二位先生,各有特长,有些善文,有些善武,琴棋书画兵器阵法,皆有所长者,甚至有一位女先生,打动夫子收入门下的是一手艳绝天下的迦南刺绣手艺。   只见凤即墨对着十二先生,也就是夫子最新收下的徒弟抬手虚虚行了一礼,说道:“听闻十二先生下的一手好棋,玲珑一局,至今无人能破,即墨不才,愿领教一下这玲珑局的精妙之处。”   这是挑衅!   十二先生不是第一次被人挑战,他面色如常的站起,抬手回礼,说道:“请赐教。”   李公公对旁边的小太监使了个眼神,小太监立刻下去准备棋盘。   凤即墨瞧到,开口:“玲珑局想必十二先生了然于心,如若不弃,手谈一局盲棋,可否?”   盲棋?!这凤即墨好大的口气!   十二先生微微皱眉,自己的确对玲珑局烂熟于心,盲下对他百利无一害。先不说这玲珑局连老师都只能堪堪与他打成平手,若是还加上盲下,不知这凤即墨究竟是自信过头还是做样子给人看?!   十二先生还在思考之际,凤即墨却是不等他开口,先声夺人:“先生的最后一手执白子落平三六路,那下一手即墨执黑子落上七三。”   人家都已经开口,十二先生也不好推却,便也跟着开口:“白子,上/六/四。”   盲下本就考验人强大的记忆力和计算力,这排名第三的玲珑棋局众人虽时常听人讲,但真正研究过的并没有几人,现在他们还口说盲下,殿上坐着的一众人等就听的更是云里雾里了。   而作为其中高手的大凰第一国手端木将军,和书院的夫子先生,面色就显得凝重多了。   凤即墨提出破玲珑局就已经叫人吃惊,他居然还要求盲下,不说夫子那先是惊讶再是略带兴趣的表情,连端木将军都是面色沉沉,倒是明月楠,微一挑眉,面色淡然。   刚开始的十几手棋下的还算畅快,到了第十八手,殿上懂棋的人都不由得变了脸色。   这凤即墨下的什么棋?居然统统往死路走?!   十二先生也是不解,他不敢大意,对待下一步,更加小心谨慎。   也不知何时开始,他们下的越来越慢,相较于一直胸有成竹的凤即墨,十二先生的脸色渐渐沉下,每一手都下的艰难无比,一直到第二十八手时,他突地面色猛地一变,像是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一幕一般。   坐在位置上的端木将军和夫子具是面色一凌,看着凤即墨的眼神从一开始的淡淡兴趣渐渐变为凝重的审视。   明月楠轻晃手中玉杯中的美酒,嘴角勾起,不大不小的声音缓缓响起:“下一步,分胜负。”   还在云里雾里的众人一惊,这棋结束了?谁赢谁输?!!   十二先生的表情很痛苦,他看着依旧风华不减的凤即墨,嘴角隐隐被自己咬出了暗红的鲜血。   凤即墨忽地一笑,抬手对着十二先生做了一揖:“先生棋艺高超,能与先生平局一场,即墨不胜荣幸。”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微一愣,随即统统反应过来,看来是这七皇子略胜一筹。。。   凤即墨这话无疑是给十二先生留足了面子里子,也是一番雅士度量。   所谓棋上见君子,能做到玲珑局前无胜负,不管旁人怎么想,在棋界中人看来,绝对值得敬叹!   十二先生的表情还未恢复,那厢夫子却是先说话了:“在棋艺上,想不到大凰除了端木将军之外,还有七皇子此等能手,如有机会,老夫下次定要切磋一番。”   这话是为十二先生找了台阶。   凤即墨是很有眼色的人,尤其他今天的目的本来也不是给人难堪的,便顺着夫子的话说道:“夫子谬赞,即墨这点本事,哪敢跟您并提切磋。先前仰慕十二先生的玲珑局已久,今日能与先生手谈一局,打成平局,实在感谢先生手下留情。”   十二先生嘴角抽抽,只能“呵呵”两声。   解决完十二先生,不等众人反应,凤即墨就看向了十一先生:“久仰十一先生一把七弦琴一一曲《流水》,能引得百鸟朝观,不知今日即墨可有机会讨教?”   众人隐隐觉得不对头,但此时没人敢说话。   十一先生善于乐理,十八般乐器皆皆精通,其中以琴为最。   他性子高冷,对于这等挑衅,有些不屑,但碍于凤即墨的身份,终是点了点头。   一把古琴由人抬上,是十一先生的配琴伏羲。   十一先生走至琴前,席地而坐,十指置于琴上,右手拨弹琴弦,左手按弦取音。   右手抹、挑、勾、锁、拂、双弹,左手的上、下、进复、退复、撞,一拨一弹间,宛若青峦间嬉戏山泉那样清逸无拘的琴声便悠然而起。   闻名天下的琴师,除了自小苦练和非常人的天赋,最重要的,是他们拥有一份超脱世俗的心境。所谓“抚琴择境”,优秀的琴师,就是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抚上琴,便能融入琴中,琴人合一,指尖拨动的琴弦,才能流露出最打动人的音符。   十一先生的琴艺果然是举世无双,一曲《流水》悠然而出,时而琴音高耸如云,时而琴音低沉如呢语;时而琴音飘渺如风中丝絮,时而瑟音沉稳如松飒崖;时而瑟音激扬,时而琴音空蒙。   宫商角徵羽五音时分时合,合时流畅如江河入大海,分时灵动如浅溪分石,听的在场所有人如痴如醉。   当然,就算听不懂得,也不能否认这弹得真是很好听,连不怎么懂乐理的明月楠都不由得舒缓了眉头,身子懒散的起来。   铮——   琴音忽地一转,变得快而凌厉,宛若浪击巨石,溅起百丈浪花。   就在众人一愣时,一阵委婉幽远的箫声传来,柔和了琴音中的萧瑟肃杀,两相结合,竟意外的和谐。   琴箫合奏,颇有冬晨雪溪的意境,古琴与箫声平分秋色,曲调搭配得越听越有意味。   音调时高时低,悠悠而清静,可以使人心情平和。   一曲《流水》,第一次有人琴箫合奏,表现出深山峡谷之中淙淙流水欢快地流淌的情景,让人联想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的一派诗情画意般的田园风光,着实令人流连忘返。   啾——   一只喜鹊飞跃而进,停在了十一先生的琴桌边上,摇晃着脑袋看着专注演奏的十一先生。   啾啾——   又一只百灵飞来,落在凤即墨的肩上,看着吹箫的凤即墨跳来跳去。   接着,一只又一只的雀鸟飞进大殿,只听的悠扬明亮的琴箫声夹杂着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不显杂乱,却得了另一番别致享受。   咚——   按下最后一个音符,十一先生睁眸,眼中是满满的开怀欣喜。   凤即墨也收下玉箫,抬手间,上百只五颜六色的鸟雀绕着他们飞舞翩翩,好一会儿才完全散去。   琴师高傲,对于不入流的乐者他们委实不屑,但是如遇乐理上的高手,那便是另一番的惺惺相惜。尤其是像十一先生这样的乐理大家,能遇到一个与自己配合如此默契,琴箫和鸣的对手,简直如获至宝!   这首《流水》是十一先生的拿手曲子,他自信天下没有人能比得过他,但随着琴艺的不断提高,他已到了瓶颈,没想到今日一曲,琴箫合奏,能得出这样一番滋味,真是叫他醍醐灌顶,仿佛任督二脉被打通,感觉自己的琴技又提升一个境界。   十一先生收琴起身,对着凤即墨俯身行礼:“若今后还有机会,望七皇子不吝赐教。”   凤即墨还握着从明月楠琳琅阁中搜出来的龙吟萧,他温润一笑,回礼:“也请先生多多指教。”   “哈哈,七皇子,你这个朋友,我南迦结交了,若是来书院或是去南越,定要通知我,我要与你再好生较量一番!”   “一定。”   众人还沉浸在刚才的乐声中,回过神的时候,这殿中站着的两人都已经开始称兄道弟了。众人囧囧囧。。。   十一先生似是欣喜无比,抱着伏羲琴回到座位,脸上挂着有些神经质的笑容,不断的喃喃念着:“琴箫合奏,琴箫合奏,原来是需要琴箫合奏。。。”   众人:玩音乐大师的世界他们不懂。。。   琴棋已过,凤即墨走到明月楠面前,将龙吟萧交给她保管。   明月楠扯扯唇,要笑不笑,心里已经痛到麻木。   这该死的凤即墨,到底搜刮了她琳琅阁里的多少宝贝?!!   转身回到大殿中央,凤即墨抬手,对着以医术闻名的十先生行了一礼:“十先生,敢请教。”   十先生世代行医,医术卓绝,天下皆知,虽然凤即墨之前在汉河治疗疫症小有名气,但比起十先生,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书院已经有两位先生应战,还都没胜过,十先生自然也是难拒绝,便起身问道:“如何比试?”   正在把玩手中玉箫的明月楠微微抬眸,忽地开口:“都知十先生是北耀太医院院首之子,三岁识百草,七岁能救人。敢问,雀舌兰丝毒,何解?”   殿上的所有人闻言一惊。   雀舌兰丝毒,天下排名第二的北耀奇毒,遇水化无,不伤飞禽走兽,人如食之,不会立即毙命,而是肝肠寸断,剧痛而死。   而且这毒。。。似乎至今无人能解吧。。。   十先生的表情僵了一下,开口说道:“郡主说笑,雀舌兰丝毒没有解药。。。”   “啪啪——”明月楠击掌两下,立即有侍卫抬了一个抱着肚子面色青黑不省人事的男子上来。   她用玉箫指指殿上昏迷的男子,说道:“你们谁解了这毒,谁便赢了。”   为保公平,书院两位略懂医术的先生,包括十先生自己,还有太医院的几位有经验的太医上前验了验,确定了这真是雀舌兰丝毒。   看着地上那昏迷的男子,十先生面色凝重。   昏迷的那人是北耀人,王子身边的人,怎么会在明月楠手上。。。   见十先生久久不动手,凤即墨便抬脚走到了那昏迷的男子身边,抬眸看向十先生:“那我便先一试了。”   凤即墨先是蹲下身子,又是把脉又是翻眼皮按动脉,看起来很认真的检查了一遍昏迷的男子。   然后就见他沉思了一会儿,叫小太监下去拿了银针,蜡烛。   用火燃过银针,凤即墨给地上的男子扎了七七四十九针,全部都在脸上。   他的针扎技术有点渣,好几处扎出了血,活生生把人扎成了血淋淋的马蜂窝,看的众人胆战心惊,就怕他一个不小心直接把人扎死了。   过了一会儿,凤即墨手法娴熟的拔下银针,如果忽略那昏迷男子不停流血的伤口,他这行云流水的动作还是挺赏心悦目的。   收好银针,凤即墨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拔掉塞子,捏开昏迷男子的嘴,将瓶子中的液体,灌了进去。   真的是灌!凤即墨怕那人吞不下,直接捂住了那人的口鼻,本来还昏迷的人竟然直接被呛醒了。。。   真是。。。一点都不温柔。。。   丢掉瓷瓶,拍拍起身,凤即墨对着十先生笑道:“虽然办法笨了些,但管用就好。”   十先生不相信,自己走到还躺在地上的男子身边,蹲下探了探脉,检查了一番,面色满是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   凤即墨只是说了一句:“先生承让。”   三场比试,凤即墨都稳占上风。   黑色的眸子扫过剩下的九位书院先生,他如玉的面庞上微微一笑,灿若星子。   然而底下的人却莫名的打了个寒颤。   抬手对着书院九先生,也就是蓝竹微微行礼,凤即墨开口:“早闻九先生画技高超,不知。。。”   “别了!”连忙打断他,蓝竹一张圆脸上尽是苦哈哈的表情,“七皇子您都是方达大师的弟子了,我就不献丑了哈哈哈。。。”   他滴溜溜的眼睛瞥了明月楠一眼,见她懒懒的收回阴森森的目光。。。   蓝竹内心流了一地辛酸泪:方老头,不是我不想给你争气,是明月楠太可怕了。。。呜呜呜。。。   ☆、37凤即墨,娶我吧   37凤即墨,娶我吧   大殿内气氛越来越诡异,众人屏息看着凤即墨,皇帝也没说话,几百双眼睛就这么直直的盯着他。   这接下去,该挑战以箭术闻名的八先生了吧?!   凤即墨也不负众望,果真身子一侧,对着已经起身的八先生谦逊的做了一揖,开口:“八先生箭术高超,天下与之匹敌者,怕是难出十人。”   八先生看着他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冷冷一笑:“养在深宫内院,七皇子还不算孤陋寡闻。”   这话中的讽刺太过赤/裸/裸,凤即墨面色不变,倒是后头的明月楠眉头一皱,琥珀色的眸子浅浅的眯了眯。   凤即墨听了也不恼,依旧笑得牲畜无害:“八先生大名,就算即墨之前病着去不了太多地方,也是听人说起过的。即墨有自知自明,我这身子久病缠身,近些日子腿才好全,就不在八先生面前班门弄斧惹人笑话了。”说罢,他立即对着八先生身边的另外两位先生接着说的,“七先生的一手双舞剑和六先生的梅花针,即墨实在不好意思献丑,认输了。”   众人:感觉被作者欺骗了。。。   说好的皇子大爆发?说好的大挑战呢?!!   八先生也是愣了愣,脸色更吃了黄连一样苦,但是凤即墨说的又没错,人家还主动的认输了,那他还能怎么样,总不能硬逼着他比试吧!   于是本还想着为师弟们报仇的八先生、七先生、六先生统统被凤即墨一句话一堵,出场露脸时间都不超过一分钟。   转眼间,凤即墨挑战书院十二先生,算是挑战了过半。   前四场明显凤即墨稳占上风,这三场他自己认输,接下来还有五位先生,不知他是准备继续挑战还是放弃。   不过不管怎么样,今日过后,凤即墨一名,必将名扬天下。   正当众人等着他的下一步动作,明月楠却是先说话了:“看在明月的面子上,四先生三先生就莫和即墨计较了。您两位的一手苏装刺绣,怕是天下无人能敌,更何况即墨这个连针都没拿过的男子。哦,对了,前些日子明月去冯唐布庄定新衣,还见到了您两位的父母,看着暂时身子不错。”   四先生和三先生是书院先生中唯二的两位女先生,也是名满天下冯唐布庄的两位小姐。   明月楠微扬着下巴,就这么明目张胆的看着她们,嘴角是略带嗜血的笑,一点不遮掩的——威胁!   四先生和三先生嘴角抽抽,毫无反击之力。   解决了两位先生,明月楠凉凉的看了凤即墨一眼,身子斜斜的倚着长桌,模样说不出的风流倜傥、   她瞥了一眼对面的书院先生,见好几位先生脸上的表情都很是愤愤,忽而笑了:“怎么,觉着我明月楠欺负人?”   众位先生:。。。他们敢说是吗。。。   明月楠脸上的表情就是明摆着:我就是欺负你们了怎么着?!   未免她真把这话说出口,凤即墨抢先开口了:“四先生和三先生一身本事即墨自叹不如,还得多谢两位先生留手之恩。即墨知晓书院二先生和五先生在兵法战局上造诣高深,双剑合璧至今未遇敌手,即墨不才,敢请教。”   大殿再一次安静。   这一次,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更加的寂静。   书院二先生是北耀皇亲,出生将才世家,后来痴迷兵法,拜入书院夫子门下,与人沙场演战二百三十二场,无一战败,替北耀领兵作战大大小小七十六场,仅败一场。   那个胜他的人,他至今还在寻找。   书院五先生,夫子收养的一个乞儿,三岁识字,七岁论兵谈战,自小在夫子的教导下,对兵法战术娴熟无比,自二十岁之后进入夫子门下,更是潜心研究各国战争战术,集各家兵法大成,理论上的知识无人能及。   这两人就如鱼水,一旦联手,拥有丰富实战经验的二先生加上智多星五先生,简直就是所向披靡,无人能敌。   六年前,翡翠谷,二先生和五先生带领一万军队与大凰十二万大军对抗,最后大胜而归。   自此,扬名于世。   在这之后,只要他们联手,再没输过一次。   凤即墨要在兵法布阵上挑战二先生和五先生?!   还同时?!!   他是疯了吗?!!!   二先生生性好战,但并不代表他对任何人的挑战都会理会,真要一一应付,他还不累死。   看着凤即墨文质彬彬,毫无杀伐之气,加上这残废皇子因为汉河一事而声名远播,他之前是有过一些了解的,从未听说过他在战事上有什么经验。   二先生扯扯唇,想拒绝。   那厢明月楠却冷不丁的开口了:“你若赢了他,我便愿意与你一战。”   拒绝的话已经到嘴边,二先生的眉头抖抖,最终还是没说话。   三年前来大凰与明月楠曾经沙场虚拟的对弈过一战,他没输,但是也没胜。   明月楠那日伤寒发烧,在就要分出胜负之时,晕倒了。   那一战,成了悬局,也成了二先生哽在心头三年的刺。   他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来信邀明月楠一战,结果每次都被拒绝。   到如今,与明月楠一战,还都是他为数不多的愿望之一。   五先生倒是个随性的人,见二先生不说话像是默许了,便对着凤即墨一抬手,开口:“那就请七皇子赐教了。”   这场比试的胜负实在是太明显,众人本就不太抱希望,哪知又听凤即墨开口:“为公平起见,对战的地点,由两位先生定。”   众人:七皇子你这是已经破罐子破摔了么。。。   二先生和五先生也是一愣,不过随即恢复正常,这回倒是二先生说话了:“七皇子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呵~”   “先生谬赞。”   “呵呵,那么,我们便以岚山为驻守点,如何?”二先生冷酷的扯起嘴角,“听闻七皇子的双腿就是三年前被人劫至岚山致残,希望七皇子莫要有什么心理负担才好。”   凤即墨的眸色暗了暗,很微妙,没多少人发现,但是二先生和五先生却看的清晰。   嘴角缓缓勾起,凤即墨面色如常:“不会,就岚山吧。”   比起一早就开始打心理战的二先生,五先生倒是正派君子,开口道:“我与二师兄以一敌二,说起来,对七皇子也是不公。”   一直笑眯眯的夫子这时说话了:“既是这样,岚山易守难攻,那就由七皇子拥兵五万驻守,你们两人三万主攻,这样可公平?”   书院两位先生决定地点,以二敌一,凤即墨军队人数多于两位先生,又占岚山易守难攻的先天之利,乍一听下感觉是挺公平的。   但再一想,不过多两万人,先不说书院两位先生的合作无间,本事超然,这二先生本就是北耀人,对岚山环境自是比一般人了然,这七皇子那时被掳至岚山,估计对岚山根本没什么印象,在地势上根本没有优势。   七皇子就算多两万人,对上书院两位先生,还不是分分钟被秒杀!   明月楠的表情略略凝重,她的手指在茶杯边缘一下一下的轻敲着,看向凤即墨的眸子里,终于带上一丝担忧。   倒是忘了还有老师。。。   这老家伙,还真是本性不变,就喜欢捣乱。。。   对于岚山大凰应该就数端木将军最熟了,他看着凤即墨,也是面色沉沉。   这一战,胜算太低。。。   凤即墨倒是淡定,他对着夫子微微颔首,说:“好。”   即使知道这结果已经很分明,众人还是不由得并住了呼吸。   以易守难攻地势复杂的岚山为驻守点,凤即墨拥兵五万,书院先生三万,书院先生主攻,两方对杀。   “我以两千千先遣部队,带□□四架,左右两侧同时进击。”   “我以四千兵力分两组,备以火石滚油,守住左右两翼,同时在虎门坡派遣两千兵力,以防你正面进攻。”   “入夜岚山起雾,我排兵五千由正面进攻。。。”   “加注火把箭矢,派兵驻守前门,同时后门粮仓处加派兵力。。。”   “由南侧五千兵力进攻。。。”   “派一千分队,由岚山西北方小路下山,直击你军后方战略储备。。。”   。。。   一场虚拟的厮杀,不仅对弈的两方面色越来越沉重,连下面听的人表情都越来越不可思议。   这这这。。。七皇子是战神附体的节奏吗?   当凤即墨开口,吐出那个“破”字,大殿陷入死一般的静寂。   皇帝的表情很沉重。   大臣的下巴已经脱臼。   书院的先生们惊讶无比。   二先生更是双眼暴突,几近暴走边缘。   五先生倒是一派淡然,看向凤即墨的眼里满满的敬意。   夫子还在笑,笑得越来越诡异。   明月楠指尖转着酒杯,琥珀色的眸子微微染上银黑,嘴角微微勾起。   凤即墨呵,果然深藏不露!   对战的最后结果,是凤即墨的一组三百人的小队,利用岚山土匪修建的天梯从岚山后方悬崖直下,潜入书院先生的大军之后,烧了粮草,同时抓获了驻守营帐的五先生。   岚山一战,凤即墨胜!   这一战胜的实在漂亮,也实在出人意料。   凤即墨嘴角还是那抹荣辱不惊的浅笑,对着面前的两位先生一俯身:“谢两位先生赐教,即墨今日,收获良多。”   二先生还在暴走边缘,他直性子,看凤即墨脸上假假的笑,当下开骂了:“笑屁啊你!你去过岚山?!你怎么知道那些小道密路?!特么的是不是因为有明月楠事前就给你做了准备?!!!”   明月楠手中的酒杯“碰”的往桌上一砸:“耶律棋,不要把所有脑子都放在打战上了,岚山这地点,可是你自己选的!”   “我!”二先生语塞,但是他不甘,“不可能,不可能。。。”   明月楠磨蹭着杯子的杯沿,忽地说道:“耶律棋,事事不要过于自信。看来六年前的兰亭一战,死的那三万将士,还是没给你足够的教训。”   “你!!是你!!!?”二先生像是大受打击,不敢置信的看着明月楠,“六年前。。。你才十一岁。。。十一岁。。。”   明月楠斜他一眼:“这两者有毛线关系吗?十一岁,我照样还是胜你。”   二先生癫狂的笑了,震耳的笑声久久不停,然后转身便跑离了大殿。   扯扯唇,明月楠心里冷笑: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没出息!   五先生很是紧张,但是他还是控制了想追出去的冲动,回身对着凤即墨一弯腰:“七皇子之才,陌卢折服。”然后他的身子极小幅度的侧了侧,似是对着明月楠,更加大幅度的弯了弯腰,到了一声,“谢谢。”   五先生回到位置上坐下,凤即墨还站着,二先生跑走了,大殿又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看着今日这出戏也差不多了,明月楠饮尽杯中的酒,然后撩起衣袍,缓缓起身。   她冷冽的眸子一扫众人,大殿上的众人只觉得一股寒气莫名冒起。   她双手负于身后,下巴微扬,开口:“现在,还有人觉得,凤即墨,配不上我吗?”   一片安静!   明月楠抬起脚,踏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向凤即墨。   “论才,凤即墨一人能敌书院六先生,论德,凤即墨汉河得陛下旨意不顾疫症威胁救得千万百姓,论智,岚山一战大家刚刚应该也看的真切,论貌。。。”她在凤即墨面前站定,眸子不屑的撇过殿下众人,“你们有谁敢说比得过他?”   凤即墨:。。。重点真不是这个。。。   众人:。。。好吧,他们真比不过。。。   转身看向大凰皇帝,明月楠倨傲不改:“陛下,您有一位优秀的皇子。”   是的,很优秀,优秀的连她也为之侧目,不由心动!   伸手,她握住凤即墨指骨分明的白皙手掌,用不大不小,极缓极慢,严肃认真的清冽声音,说道:“凤即墨,娶我吧!”   凤即墨有那么一瞬间的晕眩。   认真起来的明月楠,真是太太太太特么的迷人了!!!   “我明月楠愿嫁你为妻,带着明家牧场作为嫁妆,以后,我会养你。”顿了一下,她阴测测的一笑,加一句,“当然,你以后也就别想娶侧妃什么的了。。。如果你不怕的话,我也不会介意。”   凤即墨:。。。   “那日回宫,我找不到比这身蟒袍更正式的行装,只好穿了这繁复不实用的蟒袍。。。本来想着那日便与陛下提我们的婚事,可惜刚好碰到几个碍事的人。。。一不小心就耽搁到了现在。”想到那半个多月的苦瓜黄连,明月楠的口气不由得冷冽了几分。   所谓碍事的人:。。。寒气阵阵。。。   该说的说了,该表态的表了,明月楠没管皇帝有没有说话,从袖口里拿出一串钥匙。   大小总共五把,是明家牧场银库的钥匙。   她将要死放到凤即墨手中:“我,镇安郡主明月楠,今日,以明家牧场为嫁妆,嫁你七皇子凤即墨!”   一句话里,没有一个询问的字眼,明月楠就这么直接的有些霸道的,把凤即墨娶。。。咳咳,是把自己嫁给了凤即墨。   这不在计划中!   凤即墨愣了。   大殿众人傻了。   皇帝也呆了。   最后,只听到明月楠轻笑的声音:“子桑,以后可要记得三从四德。”   凤即墨:。。。   “祖母很重规矩。”   “。。。”   “明月家家规还是挺多的。”   “。。。”   “还有。。。”   “闭嘴!”   才华惊艳的七皇子和不让须眉的镇安郡主站一起,这画面。。。莫名的。。。很萌宠啊!   ☆、38希望你能守信。   38希望你能守信。   那晚明月楠进了皇帝的御书房整整一个时辰,没人知道他们聊了什么,连李公公都只能在殿外守着。   只见一个时辰后,李公公奉命领了圣旨,召来钦天监,挑选最近的黄道吉日。。。   轰轰动动的一晚,终于过去。   至于此次事件会被坊间传的如何神乎其乎,就不在他们的思虑范围之内了。   次日一早,明月楠带着凤即墨回了明月家。   明家牧场被她自行当成嫁妆给了凤即墨,这事昨晚就在明月家传了个遍。这不一大早,所有的明月家子弟,不管宗系旁系统统都聚集在大堂之上,就等着明月楠回来给个交代。   明月家的老祖宗拄着龙头拐杖,坐在主位之上,浑浊的双眸看着缓缓而来的两人,霎那间清明一片。   牵着凤即墨在老祖宗面前站定,明月楠落落大方的行了一礼,开口:“即墨身子刚好,这腿跪不得,想必祖母不会在意这些虚礼。”   这维护的很是明目张胆,明月家的众人表情悻悻,没人敢说话。   说是来兴师问罪,可真看到明月楠,个个又是一副深闺小姐模样,大气不敢出一个。   老祖宗虽然年纪大,但心里还是跟明镜似的。   她脸上已布满皱纹,眼睑上塌下的眼皮遮了眼睛一半,但依旧挡不了她那晶亮摄人的目光。   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凤即墨,许久,老祖宗才收回目光,望向明月楠:“楠儿,随我进来。”   “是。”跟着老祖宗走进内屋,离开前,她顿了一步,笑笑的撂下话,“以后都是一家人,希望众位好好相处。你们知道的,我这人,喜欢和睦。”   就算本来还想刁难凤即墨的明月家众人,听到这话,立马什么念想都不敢有了。   只能说,明月楠在明月家,积威已久。   明月楠一走,大堂上就只留凤即墨一人,被几十双眼睛直直的盯着。   今日一身深蓝窄身长袍的凤即墨也是淡然,黑色眸子缓缓扫过堂内众人,他眉眼舒展,开口:“众位应该知道,今日起,明家牧场归我名下。”   众人一惊,想不到他居然说的如此直接。   根本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凤即墨继续说:“刘管事,三天内,我希望看到明家牧场近三年的所有账目,还有如今明家牧场的人员名单,马匹情况。”   一名中年男字脸色一沉,正欲说话,凤即墨又开口了:“有意见的话,去和明月说。”   众人:。。。   没一会儿,明月楠扶着老祖宗从内室出来。   面上依旧是倨傲自信的笑容,明月楠走到凤即墨面前拉起他的手,走到老祖宗面前,笑道:“跪下,拜见祖母。”   大堂内陷入一瞬间的安静,随即是断不了的细言细语。   众人议论纷纷,不敢明着和明月楠呛声,只能各自咬着耳朵说悄悄话。   凤即墨也是坦然,一撩衣袍在老祖宗面前跪下,声若清泉:“祖母。”   老祖宗看着眼前这个漂亮的孩子,伸出满是褶皱的手,一手拉住明月楠,一手拉住凤即墨,将他们的手交叠放在一起。   “楠儿,交给你了。”一句话,代表老祖宗接受了这个孙女婿,“好好打理明家牧场,有什么难处,让楠儿帮你。”   明月家上上下下赶过来看热闹的人瞬间面色铁青。   这明月楠到底给老祖宗吃了什么药?!   老祖宗居然连明家牧场都愿意给了一个外姓人!!!   得了老祖宗的认可,明月家其他那些不重要的人就不必放在心上了。   明月楠笑着拜别老祖宗,带着凤即墨继续拜访下一处。   第二位见得是端木将军,凤即墨并不意外,只是还有几位朝廷文臣,倒是让凤即墨微微吃惊。   只知道明月楠在军中及武将中影响甚广,原来在文臣之中,也有一定的号召力。。。   端木将军像是一早知道明月楠和凤即墨会来,已在书室备好茶点。明月楠看起来也已经是常客,一点不客气的拉着凤即墨坐下蹭吃蹭喝了。   接下来便是很家常的聊天。   端木将军就像是明月楠的父亲,与凤即墨聊天聊地,扯东扯西,偶尔说说明月楠的小时候趣事,有时候感叹感叹时光飞逝一转眼明月楠都嫁人了,聊了好一会儿,才像恍然大悟一般的介绍凤即墨与另外几位文臣认识。   明月楠品着手中的新茶,淡笑不语。   凤即墨也是个极有耐心的人,端木将军说什么,他就接什么,太极打的真叫一个好。与其他几位文臣也是诗词歌赋聊了半天,将他那一肚子的学问好生炫耀了一番。   大半个时辰之后,端木将军有事起身离座,不一会儿,明月楠也借口离开,席上只留凤即墨和那几位文臣。   凤即墨面色不变,继续与那几位大臣谈笑诗文。   室外,廊前。   卸去刚才的慈祥和蔼,端木将军的面色无比严肃:“郡主,这便是你的决定?”   相较他的严肃,明月楠显得一派轻松,反问:“将军觉得不好?”   “七皇子可知您的大计?”   “未知。”   端木将军皱眉:“郡主应该知道,能懂得在偌大的皇宫中韬光养晦,掩饰才华,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双腿保全性命,这种对自己都如此狠的人,一旦掌握权势,怎可能轻易交出来?!”   对这话明月楠倒是认同:“的确,即墨有野心,还不小,不然当初也不敢接近我。”   “那您?!”   “可是这不就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人选吗?”明月楠浅笑,眸中清澈一片,“一个既有才华又有野心,更难的是年纪轻轻就已懂得蛰伏保身,他将会是位出色的上位者。而我们,需要这样的人。”   “可是。。郡主,您确定能掌握得住这人?”   “他啊。。。还真不一定。”   “郡主,生死攸关,不可玩笑。”   明月楠微微一愣,像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端木将军的神色更加难看,正欲说什么,就见明月楠忽地笑了。   她白皙的脸上浮现浅浅的笑容,很浅,仿佛风一吹就会消失。   她伸手,居然如长者一般拍拍端木将军的肩,表情很是调皮:“风肃,不是你提起,我都要忘了。”   风肃,端木将军的名。   敢这么叫他的人,如今已不多,连当今皇帝,都是敬他三分,称呼一声“端木将军”。   记忆中明月楠只叫过他两次名字,端木将军面露不解,便也忽略了她刚才没大没小的动作。   明月楠收手,负于背后。   她微微侧身,看着一院的繁华锦簇,缓缓开口:“我都忘了。。。我原来还活着。”   有风起,夏日的风,却吹得人有些寒。   端木将军面色一僵,嘴巴动了动,终究没再说话。   好一会儿,明月楠笑了,恢复以往模样:“将军放心,我有分寸。”   又在端木将军这聊了一会儿,明月楠和凤即墨告辞。   两方人在门口又寒暄了几句,仿佛中间端木将军和明月楠从没离开过。   都是聪明人,做的也是聪明事。   走了两家,一早的时光便过去了。   明月楠看看时辰差不多了,便与凤即墨一同去了阑珊楼。   阑珊楼位于京都最繁华地段,楼高六层,内里布置雅致宜人。一楼二楼为客座,是普通客人的用餐圆桌;三楼四楼是地字号包间,安静素雅,受文人雅士喜爱;五楼是天字号厢房,豪华更甚,处处都能见着珠玉宝石做的器具,没有一定身份的人是进不来的。而六楼,至今没人上去过,便也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样子。   阑珊楼之所以闻名,一来是因为这酒楼布置豪华,地段繁华,二来是因为这阑珊楼掌厨是“天下第一厨神”久牙子,有他掌勺,阑珊楼的每一道菜,都非凡品,即使再贵,都有人慕名而来,三来嘛。。。这阑珊楼的老板,是位大美女,还是个十分有背景的大美人。至于这背景是什么,没人说的清楚,但就是因为不清楚,大家反而更有兴趣。   此时,据说从没上过人的阑珊楼六楼,摆着一张圆桌,桌上摆满了温热的菜,而桌边,着坐着好几个人。   夹了一筷子的菜到蓝竹的碗里,明月楠的脸上是难得的宠溺:“慢点吃。”   手里抓着一个鸡腿,蓝竹简直是幸福的快要冒泡了:“明月师姐,跟着你,果然有肉吃!”   不大的圆桌上,除了明月楠,凤即墨和蓝竹,还有书院的五先生,落白,阑珊楼的老板画容和那不请自来的书院夫子。   凤即墨倒了一杯酒,敬众人:“昨日之事,即墨在此,感谢各位。”   蓝竹嘴里塞着菜,摆摆手,表示不用客气。   五先生也拿起酒杯,说道:“各取所需罢了,无需道谢。”   倒是落白瞥了他一眼,一点不客气:“记得欠我一个人情。”   而第一次见面的画容只是淡淡道:“郡主吩咐,自当尽力。”   夫子笑笑,不语。   世间没所谓的神人,更不可能有一夜全能的天才,凤即墨昨日的风华万丈,也只不过是一场提前精心布置好的戏。   先是明月楠出面,吸引分散众人注意力,接着凤即墨隆重出场。   十二位书院先生之前明月楠就已经给凤即墨一一介绍过,包括他们的擅长,短处,命门。   第一局对阵十二先生的玲珑局,这一场,的确是凤即墨自己的本事。他之前便做了足够的功课,不仅研究过玲珑棋局的每一步,甚至十二先生的每一场棋局他都一一分析了解过,明月楠也给他找了许多古籍棋谱供他参考。他一出场便先声夺人的说要盲下,然后利用自己擅长的迂回战术加上明月楠的诡行棋法取胜。至于后面那自认平局,只不过做样子,他现在需要一个高大正面的形象。   而第二局,他的萧吹得的确是不错,但绝对不可能短时间内比得上十一先生,能取胜,是因为有阑珊楼老板画容姑娘。大寿之前明月楠就带着花容进宫给凤即墨做了特训,还专门就挑了一段曲子苦练,只为给十一先生那曲《流水》锦上添花。而被乐声引来的百鸟,也是画容自己养的,她不仅是乐理高手,在驯兽养鸟上,也是一把好手。这局他其实不算赢了,但是效果奇佳。   第三局解毒,就完全是落白的功劳了。那北耀奇毒怎么来的凤即墨不知道,他也没必要知道,之前的那些看诊把脉都是作秀,他是有一定的医术造诣,但一时间要解了雀舌兰丝毒实在是不可能,而落白研究此毒已久,解药也早就有了,明月楠便直接拿过来用了。。。   第四局是蓝竹,呵呵,明月楠在,他哪敢动未来的郡马爷。   凤即墨虽然博才,但武力值实在低,所以之后的几位先生他便自觉认输,反正之前连赢,他也不觉得丢脸,而那两位女先生,由明月楠解决。   昨晚最揪人心的还是与二先生、五先生的战事对弈。   这里就不得不佩服明月楠的手段了,二先生高傲,明月楠几乎是猜中了二先生的所有举动,包括他定岚山为据点,都在明月楠的预料之内,加上之前她就找了五先生做内奸,她根本不怕有准备的凤即墨会输。   她本来是预计高傲的二先生会给凤即墨十万兵马,他性子自负,以一敌五,对付一个没经验的皇子,他绝对有信心,而明月楠也给凤即墨做足了准备,之前就演练过数遍,本来万无一失,哪知夫子出来捣乱。。。   兵马数少了一半,这对凤即墨可不利。。。   不过结果,倒是出乎意料。   明月楠承认,自己低估了凤即墨在军事上的才能,这家伙,藏得深着呢!   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明月楠揉揉还在吃吃吃的蓝竹,轻笑:“昨日之恩,明月记着了。”   蓝竹抬头看她一眼,口齿不清的问:“呜呜怎唔谢?(准备怎么谢?)”   众人听的疑惑,明月楠却是了然的一笑:“以后这阑珊楼六楼,你可随意来,帐记我名下。”   蓝竹立马笑弯了眼,继续低头吃吃吃。   桌子对面坐着五先生,他端起酒杯,看向明月楠:“我别无他求,只望。。。”   “我答应。”不等他说完,明月楠举杯,对他一扬,“无论怎样,我定全力护耶律棋周全。”   五先生一笑,有点如释重负,又有点苦涩,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落白和画容本就是自己人,明月楠使唤起来没什么心理负担,也就不过问了,倒是今日这位不请自来的夫子。。。   明月楠拿过酒壶,为自己斟酒:“老师,既然今日来了,徒弟还是得敬您一杯。”   夫子笑容不变,举杯,略带惋惜的道:“真不考虑做老夫的入室弟子?”   明月楠扯扯唇:“我忙。”没空!   这拒绝的口气真是十几年不变。。。   夫子估计也是被拒绝习惯了,耸耸肩举杯饮酒。   杯中的酒被明月楠晃得一圈一圈的打转,但都控制的很好没有一滴洒出来。   她抬眸,琥珀色的眸子锁住夫子:“老师,墨家您救不了,还是少插手为妙。”   气氛有那么瞬间的凝固。   明月楠这威胁的语气太明显,听着让人发寒。   况且,夫子和墨家有关系?!!   夫子没说话,一直笑着的脸僵了僵。   明月楠没有理他,自顾自的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劝您一句,就在书院好好的继续当您万众敬仰的夫子,千万别淌这浑水。”   夫子握酒杯的手微微收紧,脸上终于褪去了笑容:“为师只想请你,以后对墨家。。。手下留情。”   明月楠没有立即回答,她抬眸,看着这位年近花甲的老人,眸子闪过华光。   她笑,说道:“您都还好好活着,我哪敢对墨家做什么。”   夫子的脸色瞬间青黑,但只一瞬,就恢复了正常。   他举杯饮尽杯中酒,朗声大笑:“明月楠啊明月楠,老身服了!”   众人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疑惑的看看夫子,再看看明月楠。   明月楠没说话,只是握酒杯的五指微微收拢。   夫子笑了很久,停下来的时候,眼角都笑出了泪。   “碰!”   酒杯被重重的砸在桌上,夫子抬眸,定定的看向明月楠:“希望你能守信。”   没人能描绘明月楠此时脸上的表情。   她在笑,嘴角微扬,眉眼具笑,但是众人却觉得一股莫名的哀寂从她身上散出,窒人鼻息。   她举杯,望向夫子:“我明月楠发誓,有生之年,必保墨家当世繁华,世家之名!”   这日之后不久,明月楠领命攻打岚山,凤即墨留在京都正式开始夺嫡之路。   三月后,书院夫子去世,下一任夫子之位,由蓝竹继承。   再几月,墨家易主,墨浅争权失败,墨家宗族次子墨深担任家主,而明月楠,成为墨家背后真正的掌权人。   三国大战,一触即发。   当然,这一切,目前都还未发生。   只记得,这年京都六月,风暖和丽。   很久很久之后,也是六月时光。   明月楠坐在轮椅上,看着一望无际的蓝天,想起这日,不由浅笑。   那真是一个记忆中,尤其美丽的一天。。。   ☆、39明月确是体贴之人   39明月确是体贴之人   在皇帝寿宴,凤即墨一夜成名之后,这位被人遗忘的皇子瞬间成了天下人谈论好奇的对象。若是从前,明月楠一定会饶有兴趣的推波助澜一番,然后静静的看热闹。可惜,最近她忙的很,一直在明家军和宫中奔走,而凤即墨接手了明家牧场,也是忙的不可开交。   数数日子,两人自那日阑珊楼后,除了早膳晚膳见一面,已有大半月没坐下来好好的聊会儿天了。   这日凤即墨终于得了空,晨练结束之后在大厅悠闲的吃着早膳,正好奇明月楠怎么还没来,就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咚咚咚”的跑了进来——是十二皇子,十二皇子今年才五岁,但长的已经可爱漂亮至极。   明月宫早膳是有个规矩的,除非明月楠亲口吩咐说第二日不用准备了,不然明月宫宫人都是会准备的。   只见十二皇子几步蹦到专属于明月楠的位置,小腿一跳往椅子上一坐,白白嫩嫩的手一伸,抓了一快糯米糕就吧唧吧唧的吃了起来。   这番动作行云流水,看的凤即墨直愣愣的。   怕十二皇子噎着正想叫宫人送些雪莲汤来,就听见明月楠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南儿,等会儿肚子又要不舒服了。”一身红装,明月楠的发尖还沾着晨间的露水,她信步走到十二皇子身后,伸手拿走他的糯米糕,把一碗小米粥往他面前一推,“糯米难消化,上次是谁贪吃,肚子疼了一宿?还没记住教训呢。”   十二皇子看着面前寡淡无味的小米粥,扁扁嘴:“楠儿,我好不容易从母妃那边逃出来,你还让我吃这东西。。。我都要吃吐了。。。”   明月楠好笑的揉揉他脑袋:“谁让你身子这么金贵,不好好养着,万一又哪儿出事了,不先说你的父皇母妃担忧,那些太医都要被你吓出个好歹来。”   十二皇子努着嘴,还是不开心:“我想吃甜的,我想吃辣的,我想吃好吃的。。。”   明月楠敛眸,将心疼全部掩在眼底,笑道:“或者你还是愿意回盛妃娘娘那继续喝药粥?”   “。。。小米粥,其实也是很美味的。。。”   凤即墨已经吃的差不多,他放下碗筷,拿起乐儿刚添上的瓷碗,给明月楠也盛了一碗粥,旁若无人的问:“今日还要去军中吗?”   接过碗,明月楠摇头:“方将军已回来,可以歇几日了。”   明月楠应该是没吃早饭,一碗粥很快见底。   放下碗,她看着还在埋头苦吃的十二皇子,说道:“等会儿我们一起送南儿回齐鸾宫。”   十二皇子闻言立即抬起了脸,大大的眼睛笑成弯弯的一条线:“楠儿今日可是都陪我?”   “嗯~都陪你。”   “耶!”   稍晚一些,照顾十二皇子的嬷嬷来了,见着十二皇子在明月宫,大大的舒了口气,乖觉的立在一旁等待吩咐。   明月楠本想去换一身衣服,被十二皇子缠着只能作罢,因此就凤即墨回内殿收拾了一下。   小荣子举着凤即墨的外袍立在一旁,见凤即墨从屏风后出来,立即上前服侍他穿上。   凤即墨微微抬着下巴,让小荣子能更方便的整理衣服。   他漂亮的眸子微微眯起,忽地开口:“十二皇子与明月关系倒是很好。”   小荣子认真的整理衣服,不疑有他的说道:“可不是,郡主对这位小皇子可是疼到骨头里了。上次十二皇子吃糯米闹肚子一夜,郡主就守了他一夜,那些个照顾不周的宫女太监都被郡主送辛者监了。这不,今早郡主本是要到军中视察,都到宫门口了,结果齐鸾宫宫人来报说十二皇子不见了,郡主立马就回来找这位皇子爷了。”   暗色的眸子更加深幽,凤即墨扯扯唇,语气不变:“宫中皇子众多,明月只对十二皇子这般好?”   “那倒不是。”小荣子答得不假思索。   凤即墨狠狠皱眉。   “除了十二皇子,郡主对七皇子您也很好,不,是非常非常好。”蹲着在给凤即墨理腰带,小荣子没看到凤即墨脸上的表情,自顾自的说着,“您未到明月宫之前,郡主其实并不常住宫中,陛下的皇子公主众多,但郡主都少有接触。十二皇子的母妃与郡主关系交好,盛妃娘娘临盆时,郡主刚好在一旁,算是亲眼看着十二皇子出生的,也许就是因此才会对这位爷这般关心。”   凤即墨的面色并未舒缓多少,他笑,笑意却不暖:“若不是十二弟年幼,恐怕父皇当初想撮合的就不是太子和明月了。”   “七皇子说笑了,郡主只是把十二皇子当弟弟了,就和叶少爷一样。”   “那可不一定。”   小荣子还蹲着,闻言扑哧的笑了:“七皇子莫不是吃十二皇子的醋了?”   “。。。”   “七皇子,我跟在郡主身边不算最久,但也有好些年头,郡主身边的人来来回回那么多,真能上心的实在不多。我们这些做奴才的没其他本事,就会那么点察言观色。这明月宫所有宫人都看得出,郡主是对十二皇子好,对叶少爷好,但那好总是有些生分。不像对您,会开玩笑,会闹别扭,两人还会拌拌嘴。”小荣子理好衣服,起身立在一旁,微微垂着脑袋,不再说话。   凤即墨的表情恢复以往的温润模样,嘴角微扬:“走吧,别让明月久等。”   他的确在笑,只是那笑再灿烂,依旧还是没入眼底。   盛妃已经等了他们好一会儿,一见他们到了就立刻叫人备上精致的茶点。   明月楠摆摆手,说道:“上些新茶就好。”   倒不是她客气,只是想到等会儿上了点心南儿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又不能吃,怪可怜的。。。   四人坐在殿内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家常,十二皇子窝在明月楠怀里,时不时的闹闹明月楠,一番交谈下来,明月楠没怎么开口,大多都是盛妃和凤即墨在聊天。   盛妃是个教养极好的女人,既能聊得来厨艺女红,也能诗词歌赋脱口而出,加上她谈吐间给人舒服的轻松感,不怪皇帝尤其宠爱她。   话题不知怎么的就聊到了十二皇子身上。。。   盛妃瞧他一双眼巴巴的望着自己,宠溺的笑笑:“知道你待不住,和郡主玩闹时小心,别伤着。”   十二皇子欢呼一声,拉着明月楠的手就往外走。   明月楠轻叹一口气,无奈的起身,走前对凤即墨说道:“今日我晚些回宫,若是等不住我便先回去。”   那一大一小离开后,盛妃笑笑的叫人送上糕点,说道:“南儿身子不好,一直在用药调理,许多东西忌口。郡主体贴,怕那孩子见了这些糕点嘴馋,倒是怠慢了七皇子。”   “明月确是体贴之人。”她真要对一个人好,那真是心细如发,再铁石心肠的人恐怕都熬不住她那份温柔吧。   呵~他不就是那其中之一。   盛妃是位健谈的人,她说了十二皇子的许多的事,从出生到现在,件件趣事都被她说的让人不由会心一笑。   足足一个时辰,凤即墨好耐心的应着盛妃的话,就等她切入正题。   杯中的茶水换了三杯,盛妃挥退宫人,看向凤即墨的眸子终于不再盈盈含笑。   戴着镶嵌宝石的黄金护甲,被保养的如羊脂白玉的双手握着翠绿色的茶杯,盛妃悠悠开口:“七皇子,可知为何十二皇子取名月南吗?”   凤月南,十二皇子的名。   每一位皇子的名字都是皇帝亲笔御赐,凤即墨确实不知道十二皇子名字的特别之处,便干脆不说话等着盛妃说下去。   盛妃也有双漂亮的琥珀色眸子,她看着凤即墨,笑道:“南儿出生那时,陛下平定南方动乱,取南字以表纪念,而月字,是取得明月这姓。”   凤即墨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将那一丝极微妙的情绪盖在眼底,波澜不惊的抬眸看向盛妃:“盛妃娘娘想说明呢?”   盛妃笑了,很是明媚:“七皇子不必有什么顾虑,你既是明月的夫婿,那与齐鸾宫就是一家人。”   凤即墨没有说话,他看着盛妃的表情不像作假,不解她说这番话的原因。   就算明月楠与十二皇子关系再好,也不至于让盛妃说出这样讨好的话。   盛妃也知道他的疑惑,便笑道:“明月看中的人,自然不凡,本宫希望南儿以后再宫中能有个人一起陪伴玩耍。。。也能多一个人庇佑他。放心,南儿还小,不会与你争什么。”   这话说的真的极好听,凤即墨笑笑,不答应也没有拒绝。   这日明月楠的确很晚才回明月宫,她路过凤即墨的寝宫时,看到已经熄灯,便没再停留的转身离开。   乐儿跟在她身后:“郡主,歇息吗?”   “不,我去军中一趟,备车。”   “是。”   而屋内,凤即墨坐在书案前,黑色的衣袍隐入黑暗之中。   他似乎坐了很久,面目模糊不清。   他的手边,是一堆烧成灰的纸屑。   ☆、40子桑,我心痛了   40子桑,我心痛了   几日之后,前线战报,柳如是战败,十万精兵被岚山五万不到的乌合之众打的溃败而逃,只剩三万不到。   此时这个消息传到京都,一时间,百姓震惊,连皇帝都直接被气晕在朝堂之上。   十数位太医不停的穿梭在乾龙殿内,所有的后宫妃子,皇子公主都候在殿外,还有几位朝廷重臣也是满脸担忧,在殿外来回踱步,看得明月楠脑仁发疼。   她穿着明月家标志性的红色朝服静静的站在角落里,清淡的脸上略带担忧,但并没有什么过分焦急的其他动作。   凤即墨今早去了明家牧场,现在恐怕还在往回赶的路上。   此战会败是早已在预料之中,只是没想到会败得如此惨烈。   十万大军呐,回来的不到三万。。。陛下只是被气晕已经算是好的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殿门终于打开。   李公公从内室出来,敛眉宣旨:“宣镇安郡主进殿。”   大殿静了一瞬,但转眼就恢复如常。   明月楠面色不改,从角落里出来,跟着李公公进殿。   皇帝的面色苍白,背靠着明黄色的软枕,半坐在龙榻之上。   明月楠撩起衣袍单膝下跪:“参见陛下。”   “咳咳。。。免了。”皇帝刚醒,身子还很虚弱,直接开门见山问道,“镇安郡主,你可愿去拿下岚山?”   明月楠已经起身,立在一旁,闻言她面上的表情并没太大变化,只是说道:“陛下,您知道的,我不是我的父亲,也没有他那般良善。若是能助陛下完成天下一统的宏愿,我并在乎死一些无辜人。”   “好,朕果然没看错人!此番,你有几分把握?”   “若拿不下岚山,臣绝不回朝!”   皇帝满意的点点头,吩咐李公公拿来一道早已拟好的圣旨:“朕封你为镇安元帅,帅军五万,三日后出发,攻下岚山。”   跪下接旨,明月楠的声音不卑不亢:“遵旨。”   说了那么多话皇帝已是累了,他低咳了许久,明月楠见此本想告退,却被皇帝叫住,问:“老七在外面吗?”   明月楠垂头,答:“七皇子今日去明家牧场视察,应该还在往回赶的路上。”   “诶,老七这孩子以前也是吃了不少苦,这段时间你不在京中,朕会多留意留意,你可安心。”   算是威胁吗?   明月楠语气波澜不惊,答:“谢陛下。”   皇帝挥手,让她退下。   明月楠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陛下,可否准明月一件事?”   “什么事?”   “等拿下岚山,我想和即墨完婚。”   皇帝没有说话,两人对视,一室安静。   明月楠领兵攻打岚山的消息不过片刻就传遍了,凤即墨赶回来的时候先去了乾龙殿,待了一会儿李公公出来说皇帝要休息让众人离开,凤即墨便立即回了明月宫。   一把推开明月楠寝宫的门,凤即墨看到明月楠还坐在软榻那悠闲的看着书,不由得恼了:“你还有心情看书?!”   书被人抽走,明月楠抬头,看他:“你不在宫里,不能看你,只能看书了。”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明月楠那种遇到什么事都淡淡然的表情,此时在凤即墨眼里真是刺眼的要命,“柳如是这次战败,必然会引起南越北耀的注意,你再去攻打岚山,那打的就不单单只是那群土匪,还有南越北耀,而且,书院的二先生已经回到北耀,三方夹击,你才五万兵马,你能干嘛呀你!!!”   他这着急的模样看的明月楠很是舒心,仿佛郁结了一天的闷气忽地全没了。   伸手拉住他的手,明月楠用脑袋蹭蹭他温暖的掌心:“子桑不必当心,我还要回来嫁你为妃的。”   掌心刺刺的,像有只小猫在挠心。凤即墨的脸色还是很不好,坐到她身边,一把捧住她的脸:“带我一起去。”   “这次不行。”   “你答应过我,要带我去北疆,一睹万里黄沙的壮阔模样。”   “这次不行。”   “那我自己去!”   “。。。陛下开口,要你留在宫中。”   “。。。”凤即墨微讶,但立即反应过来,“父皇这是拿我。。。威胁你?”   点点头,明月楠抱住他,将自己整个窝在他怀里:“是啊,陛下怕我一去不回。。。你应该知道,北耀南越一直想将我请去,陛下将你留下,我还怎么敢不回来呢。”   明月楠虽然身材顷长,但是骨架不大,凤即墨双手一伸一揽,几乎可以将她整个抱在胸口。   他的手指在她身后玩着她乌黑的发,扯扯唇:“父皇倒是看的起我。”   “呵呵,是啊。”她笑笑,声音渐渐低下去,“一开始与子桑走近,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了引开陛下的眼光。岚山一战,势在必行,陛下一定会扣住我身边最亲近的人用以威胁,可能是祖母,可能是盛妃,也可能是十二皇子。。。”   凤即墨挑眉:“原来我只是个幌子。。。”   “可是我心痛了。”狠狠的抱着他的腰,明月楠将头埋入他怀中,“今日听陛下要留下你,我心痛了。。。子桑,这真是很不好的现象。。。哪怕是南儿,我最多只是担忧,可是换成你,我居然心痛了。。。”   抱着她的手缓缓收紧,凤即墨沉默,乌黑的眸子一闪一闪。   “我自负善于布局算计,如今的一切依旧在我的掌握之中,可唯独,我算漏了自己的心。。。”她抬头,看着他,“遇上你,真是我的劫。。。”   一只干燥温热的手忽地捏住她的下巴,凤即墨倾身,直接吻住她嫣红的唇。   灵活的舌撬开她光滑平整的牙齿,凤即墨在她口中攻城略地,一寸寸的吻着她的每一处柔软,明月楠只觉得浑身发麻,一声呢喃从鼻腔里发出,无尽妩媚。   腰间的手骤然一紧,明月楠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自己已经被凤即墨压倒在软榻上。   炽热的唇带着些许野蛮的力道,啃噬着她的红唇。似是压抑一般,凤即墨的大手从她纤细的腰肢一路上滑,带起燎原的大火,最后抚上她的胸前。   “唔!”第一次被人触碰,明月楠承认自己有点吓到。   凤即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还是绵绵的吻着她,手一张一握间揉了揉那手感上佳的胸脯。   明月楠的身材,不像一般女子的纤弱,没有一丝赘肉的身子抱在怀里,与凤即墨的身体出乎意料的契合。   被吻得晕乎乎的,明月楠泛起水光的眸子因为接触到男人/勃/起/的下身,瞬间清醒过来。   凤即墨也发现了自己的变化,他急促的喘息声落在明月楠耳边,像是个风流的狂徒。   “你。。。”   明月楠刚想说话,凤即墨却身子一沉,两人的下身瞬间亲密无间,明月楠白皙的面庞“轰”的就红成一片。   黑色眸子里满是情/欲,凤即墨的手已经伸进明月楠的衣袍里,细细的磨蹭着她细腻的肌肤,呵出暧昧不明的热气。   “明月现在还担心成亲之后我不行吗?”他一下一下的吻着她的下巴,慢慢的往下滑,吻着她漂亮的脖颈锁骨。   “。。。咳咳,不担心。。。”   “要不要验明正身,嗯?”   “。。。不用。。。”   凤即墨缓缓压下自己的欲望,在明月楠身上又磨蹭了一会儿,在她脖子上印了好几颗红印,这才放过明月楠翻过身去,躺在软榻上,从后方将她抱了个满怀。   两人的呼吸都还是有些急促,明月楠面色绯红,极为娇艳。   凤即墨一手抱着她的腰,一手拿起她的一缕发细细把玩。   他说:“快些回来。”   “好。”她握着他的手,“等我回来,我们就成亲。”   凤即墨眸子一暗,将她抱得更紧:“好。”   接下来三日,明月楠都和凤即墨在一起,两人你侬我侬真是叫旁人看了都发腻。   他们回明月家住了一天,好好陪了老祖宗一天。   没人说起岚山的事,大家也都很识相的不提。   老祖宗很喜欢凤即墨,拉着凤即墨一说就可以说上许久,凤即墨也是个有耐心的人,听着老祖宗的闲聊,还能很适时的接上一两句,把老祖宗逗得开怀不已。   而一旁的明月楠就静静的看着他们说笑,眸中微光涟涟,面色温柔。   第二日他们去了别院,除了看到叶律,居然还见着了史部彦。   叶律知道明月楠与凤即墨那日在大殿的事,今日看到她来本来是要闹一番的,结果听她说后天要去岚山,叶律顿时就静了,窝在明月楠身边蹭蹭她撒撒娇,乖的不像话。   明月楠知道他聪慧能照顾好自己,因此并不是很担心,只是没想到史部彦会和叶律走的这般近。。。   这日明月楠好好的陪了叶律一天。她看了他最新的制作的一些器具,由心赞许,对其中一些可以改进的地方,也提出了中肯的意见,并且还在一旁帮着叶律一起修改,两人相处起来和睦极了。   他们是用了晚膳才走的,明月楠顺便还捎了史部彦一程。   最后一日,明月楠不再外出,而是在宫中如往常一般生活作息,仿佛明天要启程征战的不是她。   提着丝竹狼毫,明月楠秀气不足凌厉有余的字体跃然纸上。   手边是几份已经写好的折子,安安静静的排列在她面前,现在写的,是一封信。   下笔提勾,写完最后一字,明月楠等字干了,然后将纸折好放进早已准备好的信封之中,还拿了火泥封口。   她将折子和信封收好,交给进宫来的左右二将,吩咐:“将折子交给端木将军,李侍郎,林学士,水都尉,还有这封信,交给端木将军,记得同他说,若是三个月内我还未回来,方能打开。”   “是!”   左右二将退下,房间里便只剩明月楠一人了。   比起喧闹繁华,明月楠其实更适应安静清冷。   她走到窗边,看到屋外院子里,凤即墨正在和十二皇子玩闹,一大一小笑得明朗灿烂,画面赏心悦目。   她不由得笑了。   她倾尽一切一直在守护的人。。。   如今,多了一个。   七月中旬,骄阳似火。   明月楠背光,一身火红的戎装张扬耀眼,坐在玄黑的骏马上站在大军最前排。   她的下巴习惯性的微微扬起,手中的长剑高高举起,清冷的让七月烈阳都不由发寒的声音一字一顿的响起:“只许胜,没有败!”   “胜!胜!!胜!!!”五万人齐声呐喊,震耳欲聋。   策马转身,明月楠琥珀色的眸子微微眯起。   京都,我明月楠一定会带着一身荣誉,活着回来!   明月宫,后院。   凤即墨并没有去送行,他坐在明月楠最喜欢的那张摇椅上,微微晃着椅子。   风起,撩着他的发。   屋内,书桌上墨黑的纸镇下,压着一张纸。   上面的字不多,仅仅两行。   “待我回来,共赏一院红梅。”   字迹苍劲有力,笔锋凌厉果决。   而在右下方,是另一道完全不同的温润笔迹。   仅一字:“好”。   明月楠,我等你回来,送我一院红梅。   ☆、41明月楠。。。我想你了。。。   41明月楠。。。我想你了。。。   时光匆匆,转眼明月楠已走了快两月,夏日渐去,秋风起,黄花落。   岚山一战,艰难困苦的超乎了凤即墨的预料。除了岚山本身强悍林立的土匪帮派,这次最棘手的,还是北耀南越。   北耀已经是撕了脸皮,直接派了北耀王族耶律棋,也就是书院二先生领军与明月楠进行了好几次正面冲突,两方旗鼓相当,几次交手都没分出真正的胜负。   与北耀的战事虽称不上惨烈,但也耗了明月楠好些时间,延误了她拿下岚山的最好时机。   而南越就低调的多了,时不时派人在背后放个箭捅一刀,做的小心谨慎,竟是叫人抓不到把柄,让明月楠想公开好好大打一场的理由都没有。   岚山战事便也因这些拖后腿的,进展不佳,迟迟没有拿下。   凤即墨坐在马车内,他刚从明家牧场回来,此时手中正握着一本册子细细看着。   这两个月来,京中也是风云变幻。   凤即墨接手明家牧场之后,直接用雷霆手段更换了一大批原本隶属明月家的人,将明家牧场与明月家完全独立了开来。这一举动不仅引起明月家内部的轰动反弹,甚至还震动了周边很多一直与明家牧场有合作的小国。   反抗有多大,镇压就有多剧烈。在凤即墨血一样的手段下,那些小小的抗议都是蚊子哼哼,不足为患。   另两件震惊京都的事,一件是柳如是战败,同时又被查出私造兵器库,柳家一族被判斩首,柳家一夕间败落,连宫中的兰妃以及八皇子、十皇子都被贬为庶民,永世不得入官进爵。   而另一件事就比较耐人寻味了,十一皇子的生母突然病逝,年仅十岁的十一皇子被封为边王前往封地幽城。其实单单封王一事并不奇怪,只是封王圣旨的最后一句:“永世不得踏入京城”足以让人脑补出了无数个宫闱内斗的故事来。   凤即墨当然也是有听到过外面那些话的,不过他只是笑笑,并没多加评论。   看着手中的册子,凤即墨嘴角勾起,抬头看向对面的画容:“阑珊楼的情报网。。。即墨佩服。”   面色荣辱不惊,画容只是恭敬的道:“七皇子谬赞。”   凤即墨笑:“这份名单一旦公开,朝廷怕是又难太平,不仅是太子那方会元气大伤,明月这边的人也免不了受牵连,如此壮士断腕。。。牺牲很大。”   画容只负责情报的收集,这些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问题不在她的考虑范围,而她也习惯了对明月楠的命令绝对服从,便只是淡淡的说道:“画容不懂政事,只是奉命行事。”   明月楠说杀谁,那么她就去杀谁;明月楠说救谁,那么她就去救谁;明月楠叫她去死,她也会毫不犹豫挥刀自尽,画容的认知,就是如此简单。   凤即墨不再言语,手指轻敲折子,似有些明白明月楠的此番做法,但又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科举舞弊。。。   这件事若真上达天听,那朝廷免不得要大换一次血了。。。   马车在宣德门停下,凤即墨掀开门帘,早就在等候的小荣子立即上前扶他下车。   凤即墨吩咐马夫送画容回阑珊楼,抬脚转身回宫。   画容一手挑开门帘,轻声叫住凤即墨:“七皇子,郡主临走前,让我带一句话给您。”   脚步停住,凤即墨回头:“什么话?”   “尽管放手大胆的去做。”   已入秋,明月宫内的几株桂花开的繁茂,宫中一片桂花香甜。   凤即墨依旧住在明月宫中,他回来的时候,看到宫中的宫女正拿着篮子在摘新鲜的桂花。   都是些年轻的小姑娘,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着,很是热闹。   “郡主爱喝桂花酿,今年桂花开的好,我们酿一些,郡主回来就能喝了。”   “乐儿姐姐,哪是郡主爱喝,明明是郡马爷爱喝。”   “对呀对呀,想郡马爷刚来的那些日子,夜夜不好眠,郡主知道了亲自动手酿了两坛桂花酿,参在郡马爷的膳食里,郡马爷才得了几日好眠。”   “郡主对郡马爷好,你才知道呀!”   “嘿嘿,郡主对郡马爷,真是好到骨子里了~怎么我不是个男的呢,诶~”   “哈哈哈,小丫头,别做白日梦了,摘你的桂花吧!”   。。。   驻足听了一会儿,凤即墨并没有打扰他们,静静的抬脚往反方向走去。   虽然入秋不久,算不得很冷,但是凤即墨的宫室已经开始升起暖炉。   前几年身体不好落下了畏寒的病根,落白用了很多药,也没办法根治,好在不算要命的大病,就是多费几个炉子罢了。   他解下外袍坐到书案前,拿起手边的一叠折子,细细的看起来。   自从明月楠离开,皇帝的确就像当初说的那样,很是照顾凤即墨。不仅让他进了议事殿与太子重臣一同商议朝事,甚至还给了他与太子同等审批奏折的权利。   如今皇帝已经将很多折子交由他和太子审批,然后择其善者而从之。   一段时日下来,他对大凰的朝廷局势已了解透彻,有时候提出的建议堪称鞭辟入里,让一些经验丰富的老臣都不由刮目相看。加上他近来接手明家牧场,与各方走动颇多,与朝中大臣的关系也自然而然的热络了起来。而他之前与书院十二先生的一役,更是赢得了天下文人才子的钦赞,若非他在宫外没有府邸,不然早就有一堆能人异士要过来投靠做幕僚了。   一时间,凤即墨风光无比,无人能敌。   等凤即墨批完折子,天已黑沉,他放下朱砂笔,伸手按按脖子。   以往他见明月楠批折子一批就是一天,有时候通宵达旦,连面色都不变一下,不由得钦佩其强悍的体力。   他起身走到大厅,乐儿见他出来,立即让人呈上冒着热气的晚膳。   与往常一样,精致的几道小菜,都是他喜欢的,开胃可口。   凤即墨撩袍坐下,拿起碗筷不紧不慢的吃着。   偌大的明月宫,安安静静。   若是平常,凤即墨用膳之后会出去走走,但是今日奔波了一天,他有些累了,便想早早回房休息算了。   只是走着走着,不由自主的就走到了明月楠的寝宫外。   虽然明月楠人不在,但她的寝宫还是每天都有人整理,此时,在里面整理被褥纱窗的两个宫女,一个是在明月宫已经待了四五年的,另一个是来了一年不到的小宫女。   “姐姐,今年郡主房里还要摆那么多暖炉吗?”   “当然。”   “郡主体暖,向来怕热,以往最冷的时候都没见她生过那么多炉火。”   “郡主是给七皇子备的,怕七皇子万一来了冻着。”   “郡主待七皇子真好。”   “那当然,郡主以前虽也宠着十二皇子和叶少爷,可是如此上心迁就,却是第一次。”   “可不是,郡主多挑食的一个人,七皇子的口味和郡主完全不一样,可是郡主都陪七皇子吃了。”   “何止,郡主最不爱求人,为了七皇子还不是去。。。什么什么大理王子那求了能调理身子不再畏寒的药。”   “呵呵,是呀,不过也好,七皇子爱吃菜,算是把郡主挑食的毛病改了。”   “噗——这倒是!”   凤即墨眸色沉沉,抬脚离去。   他的宫室一直都是乐儿和小荣子打理,他一踏进去,就见自己的床褥已经铺好,桌上燃着淡淡的龙延香,床头摆着的书柜上,是刚换新的一柜子书。   小荣子打了水进来,给凤即墨洗手。   乐儿端了一碗棕色的药进来,立在一旁等凤即墨洗好手喝。   凤即墨擦干手,坐到圆桌前,端过药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从舌尖整个蔓延开来,他的眉头一皱,立即拿起一颗桌上的蜜饯含在嘴里。   甜味冲淡了口中的苦涩,凤即墨的眉头却没有舒展开来。   嘴巴不苦,只是感觉,有些空荡荡。   若是明月楠在,肯定又要调笑的说一句:“若是以后我们的孩子也么怕苦可怎么办?哄你一个就够麻烦了,还来一个我怕是没辙了。”   伺候凤即墨更衣洗漱,乐儿和小荣子退下。   凤即墨看着似乎毫无变化的宫室,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他抬起茶杯放到鼻前嗅了嗅,是针毛翠,整个大凰一年之中只有八/九/月才出一两斤,全部上贡朝廷由皇帝品尝或是赏赐。去年无意中与明月楠提过一句,他好奇这茶的味道,今日这茶刚入内务府,便有人送来一些到明月宫里,全部给了他。   晚上喝茶扰眠,因此凤即墨并没有喝了那杯茶。   他转身,走向床头摆着的乌木书柜。   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滑过刚放上去新书,一本一本,都是他曾与明月楠有意无意间提起的,也不知她花了多少心思,竟真的一本本都给他找到了。   目光微转,他看到书柜边摆着的躺椅,上面已经换上了软绒的雪蚕丝锦,丝锦下还垫着柔软的狐裘,即使他坐在这躺椅上看再久的书,都不会再磕到碰到或是渐感秋日寒凉。   凤即墨的脸上毫无表情,连眸子都仿佛是一滩死水,波澜不惊。   他转身掀被上床,手指在碰到棉被时,他的手指一僵。   被子已经换了新的,比原来的更柔软,更轻薄,但是很保暖。   这被子是大理国去年进贡的寒暖丝制成,冬暖夏凉。寒暖丝珍贵,除了皇帝,只明月楠得了一些,知道她做了一袭被褥,以为是给明月家老祖宗的,没想到是给他的。。。怪不得那日还问他喜欢什么花色。。。   被子上的图案是那日他随口描述的,寒雪白梅。   那时她问为何不是红梅。   他说红梅太艳。   而他还有一句没说:红梅入雪,艳极,似血。   凤即墨一直平淡的面具终于缓缓龟裂,他的嘴角极缓极缓的勾起,伸手抱住那床温暖柔软的被子。   他嗅着被子上染上的淡淡阳光味道,还有一丝安神的熏香味道,不浓不淡,恰到好处,是凤即墨最喜欢的味道,也是明月楠身上偶尔会有的味道。   明月楠啊明月楠,即使你远在千里之外,我身边,依旧都是你挥之不去的身影。。。   明月楠,快点回来。。。   明月楠,安全回来。。。   明月楠。。。   我想你了。。。   ☆、42这般思念,该如何是好   42这般思念,该如何是好   三天后,科举舞弊一事被揭露,震惊朝野,也震惊了天下。   皇帝再一次被气的晕倒,这次还吐了血。   科举刚结束,状元探花榜眼三甲名分刚定,结果就有人呈上匿名书信,说此次科举舞弊,还附上参与舞弊的大臣士子名单和证据,名单中赫然包括刚出炉的前三甲中的两位,简直是分分钟的打朝廷的脸。   大凰国风包容,用人不分国别,因此参加科考的人数众多。如今京都内的科举士子已经闹疯,这回连书院都表明了立场,虽不挑明,但言辞之间也是对此次科举舞弊表达了极大的不满。一时间,群情激愤。   “碰——”李公公手中的药碗被掀翻,皇帝怒红了眼,半躺在龙榻,才几日,就感觉老了十岁不止。   几名军机大臣和文阁内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出一个。此次牵连甚广,早就有人来信向他们求救,可惜这些人自己有几分干净都说不准,哪敢贸贸然开口。一个不小心,把自己都搭进去岂不是得不偿失。   太子和凤即墨也跪在下面,想比太子的一脸仓惶惊恐,凤即墨要淡定的很多。   瞧吧,此时没身份没背景没人脉的他,真的可以拍着胸脯说自己是现场最最干净的一个了。   “荒唐!荒唐!大凰妄称纳天下贤士尽用之,结果居然出了此等下作肮脏之事!你们说,天下人会怎么看大凰,怎么看朕?!!咳咳咳!”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龙体要紧。”李公公一边给皇帝顺气,一边给小太监眼神,要他再去端一碗药来。   跪着的众人沉默不言,皇帝胸口的怒气更盛,一句“朕怎么养了你们这么一群废物”已经到了嘴边,就见凤即墨直起了身。   今日凤即墨一身皇子锦袍,虽是跪着,却没有一分低人一头的感觉,反而更给人寒梅傲骨之风。   他毫无畏惧的看向皇帝,启口:“父皇,舞弊之事还需您定夺,再生气,李公公端来的药还是得喝,您的龙体为重。”   一番话说的不卑不亢,声若珠玉落盘,莫名的叫人安心。   李公公端着新药碗,感激的看了凤即墨一眼,立即接着说道:“是啊陛下,身体为重,您消消气,就喝了这药吧。”   皇帝看看一脸苦色的李公公,又看看背脊笔直的凤即墨,再看看黑不溜秋的药,眉头一皱,端过一口饮尽。   药一入口,皇帝的眉头就皱的更紧了,李公公立即转身想叫人去取蜜饯,就见凤即墨起身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一颗蜜饯,递到皇帝面前。   皇帝和李公公微愣,随即李公公先拿起一颗尝了下,确定无事才拿起一颗交给皇帝。   皇帝含住蜜饯,香甜的蜜饯味冲淡药的苦味,皇帝的脸色这才好一些,他垂眸,静静的看向凤即墨。   凤即墨退回自己刚刚跪得地方,见皇帝看着他,淡淡开口:“儿臣以往身体不好,又怕苦,喝多了苦药嘴中生涩,明月便寻了这蜜饯,让儿臣随身带着,解苦缓涩。”   皇帝又瞧了他两眼,终于缓了神情,笑了:“楠儿没和你说过,她酿梅子的手艺是她娘教的,味道独一无二。”   凤即墨一愣,这些梅子。。。居然是明月楠亲手酿的。。。   皇帝笑:“楠儿那孩子对你倒是真用心了,朕那时让她酿一罐梅子给朕尝尝,她都懒得酿。”   垂眸,凤即墨回答的依旧淡淡:“明月一时兴起罢了。”   皇帝还想说什么,就听太监通报端木将军求见。   端木将军一身戎甲,进了殿对皇帝跪地行礼,直接道:“禀陛下,一干涉及科举舞弊的人等已经拿下关押至天牢,等候陛下发落。”   本来因为一颗梅子而缓和一点的气氛瞬间又凝固了,皇帝的脸色寒如玄冰,底下的人除了端木将军和凤即墨,抖得更加厉害了。   压下胸口翻腾的怒气,皇帝冷冷的开口:“你们说,怎么办?”   怎么办?谁知道怎么办啊?!   底下这些人能爬到如今这个位置,要说干干净净的没一点手段那是不可能的。如今出了这种事情,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明哲保身。皇帝对科举向来重视,近年来他想通过科举选拔人才为之后的三国大战做准备,一些有眼力劲的大臣还是懂得,因此这次的事情更是触了皇帝的逆鳞,一个不小心,就会引火上身。   再说,此次科举舞弊名单中,连状元榜眼都在其中,这不仅是挑战了皇帝朝廷的公正威严,更是寒了一众科举士子的心。   对付几个舞弊的人是简单,问题是怎么安抚天下的读书人。要知道,这些人虽然没什么武力值,但是一张嘴,一支笔,可以把你歌颂的天上地下只此一位流芳千古,也能让你身负骂名万年遗臭永世不得翻身。   下面安静一片,皇帝的脾气又上来了,那种养了一群废物的感觉再上心头。   他转头瞪着太子,问:“太子,你怎么说?”   太子额头狂冒冷汗,这件事他虽然没有参与太多,但是也收了那么点银子,对这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真要彻查,他倒不怕舞弊一事,而是怕其他的一些东西被查到。   “儿。。。儿臣。。。不知。。。”   “废物!!!”   如果不是李公公收走了药碗,此刻皇帝怕是要直接砸上去了。   一室的安静,像是暴风雨前夕的平静。   端木将军目光炯炯,跪得端正,开口道:“陛下,此事关乎我大凰国威声誉,若是几个小小的审阅官便能只手遮天,连我大凰的状元郎都能按银钱买卖,传出去,先不论天下百姓信不信,估计北耀南越先要笑掉大牙了。”   的确,这次的名单牵涉随广,但是大多都是一些无足轻重的小喽罗,真正的幕后之人。。。画容那份名单上自然有,只是凤即墨留了一手,只放出了一半,留下的人,他自有打算。   闻言皇帝虚虚的叹了口气,身子软下:“朕如何不知。。。”   只是现在朝廷之上,官派林立,皇子派别也是分明,每个派别都与此次舞弊都或多或少的有所牵连,找谁彻查此事都会又另一方人反对,呵,能找谁呢。。。   底下的人听出来皇帝的话外音,良久,一名内阁老臣颤巍巍的开口:“陛下。。。或许有一人,可以但此重任。”   皇帝睁眸:“谁?!”   “七。。。七皇子。”   殿内有那么一瞬间的定格,无论是低着头的还是抬着头的,统统不约而同的看向凤即墨。   皇帝眯眼。   老七。。。的确,老七没背景,没母族,之前明月楠没出现之前更是落魄,偌大的朝廷之中,还真没有他的一分势力。加之之前他在书院十二先生面前大展身手,如今在天下文人学子之中已是颇有名声,如果是他来彻查此事,没人会反对,也没人有理由反对。   很安静。。。很安静。。。   之前说话的大臣不知自己有没有说对,跪在地上抖得更加厉害,其他大臣也是不敢再开口。   端木将军眸中一片平静,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凤即墨倒是适时的露出了一瞬间微微惊讶的表情,不过即刻恢复正常,沉默不语。   终于,皇帝开口:“那么此事,便由七皇子,全权处理。”   凤即墨只顿了一瞬,随即俯身磕头,答:“是。”   “老七,莫叫朕失望。。。也莫让朕丢脸。”   “。。。是,”   凤即墨主办此处舞弊案的消息自然是迅速的传遍了宫内外,有人欢喜有人愁。   他平日虽总是笑脸迎人一副翩翩温润模样,但是从他整顿明家牧场,直接铁血手段断了明月家一支旁支的所有生路之后,众人便知道,七皇子的温和,那只是表面,内里,不知道多黑多狠!   毕竟是和明月楠混一块的人,不黑不狠难存活。   接手这个案子之后,凤即墨做的第一件事是去天牢审问那几个有最直关系的审阅官。   他一身白衣,两腿交叠闲适的坐在一张乌木椅上,手里端着一碗针毛翠,动作优雅的细细品着,好像这里不是天牢而是阑珊楼六楼。   面前是六个已经被酷刑折磨的不成样子的审阅官,此时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偏偏在凤即墨有“节制”的审问下,他们的意识都还清醒着,因此只觉得痛苦加倍,生不如死。   长的眉目如画,好似仙人的那张脸上笑容浅浅,带着三分戏谑,七分讥讽。   凤即墨黑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光亮,却莫名致命的漂亮。   他抬头看着那几个人,笑道:“嘴巴那么硬,真的非要我一颗颗拔了你们的牙吗?”   几人面色一暗,经过这几天,他们完全相信凤即墨说得出做得到,顿时有几人连死的心都有了。   可惜凤即墨不给他们机会。   “别想咬舌,别想自尽,你们若是出一点事,我会送你们的家人下去与你们团圆。”他看着他们,笑,“或者,男子入奴籍,女子为军妓,也不错。”   “你!!!”   “我这人没什么其他优点,但说得出一定做得到。和你们耗了两天,我耐心有限,说吧,舞弊案,还有谁?”   被绑着的几人沉默,不是他们不想说,实在是那人他们得罪不起,他们不想连累家人。。。   凤即墨何其聪明,他们的顾虑他自然知道。   其实他手中的证据已经很充分,如今在这里和这几个小喽罗耗时间,一方面是掩人耳目,既然演戏自然要演全套,而另一方面,是他今后的谋算。   一些局,一些事,也是时候开始着手了。   凤即墨的耐心是很好,但这份耐心不是任何人任何事都承担的起的。   手中的针毛翠往桌子上一搁,凤即墨挑眉,眸中晦暗不明:“你们六人,其中四人有妻女孩子,另两人家中有兄弟姐妹,所有人都父母健在。。。”   “你。。。你想做什么?!”   “呵~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如果嘴巴还是那么硬,那么我就只能去探望你们的亲人了。”嘴角扬笑,却骇人蚀骨,“我会一位一位的请过来,然后让你们亲眼看着,他们尖叫挣扎的模样。。。哦,也不知道那几位老人家能不能受的住那些刑罚。”   “你。。。畜生!”   “听说你有个十六的女儿了,你也知道,军中的男人大多血气方刚,难免出些意外,不少女子。。。直接死了,也是有的。”   “混蛋!!!!!”   凤即墨笑得更加肆意,眼角上挑,只问:“说吗?”   “。。。”   “我。。。说。。。”   凤即墨扯扯唇,让人纸笔记录口供,伸手端起茶杯继续喝自己的针毛翠。   所以说,他真的很讨厌和不识时务,还有不聪明的人聊天,浪费时间浪费口舌。   这么想想,似乎还是明月楠最懂他了,他一个抬眸,她就能知道他是喜是怒。   诶,又想她了。   这般思念,该如何是好。   于是乎,阴暗的地牢里,一身白衣如谪仙一般的男人面露微微笑意,美得简直摄人心魄。   偏偏,他面前,是堪比额鼻地狱扒皮抽骨的残酷景象。   诡异。   却莫名融洽。   一如凤即墨这人。   也如明月楠这人。   ☆、43她若是鬼,我便陪她一起入魔。   43她若是鬼,我便陪她一起入魔。   既然有舞弊,若是追查的深了,自然就有徇私。   拿着这几日收集到的证据,凤即墨漂亮的五官上终于浮现一丝凝重。   牵扯到后宫。。。   还有左相。。。   确实有那么点棘手。   今日他来了阑珊楼,华丽安静的六楼,一张桌几,一壶清茶,两个茶杯,茶香袅袅,楼下似有丝竹声声,显得静谧美好。   画容跪坐在一侧,修长白皙的玉手提起白玉瓷壶为他斟上一杯茶,静静的等着他开口。   这些日子略显清瘦的凤即墨伸出越发修长的食指,轻轻点住桌子上摊着的折子,侧首,问:“若是明月,你猜她会怎么做?”   红唇轻启,画容想也不想的回答:“杀。”   明月楠做事向来杀伐果决,因为她有那个资本。身为皇帝宠爱的臣子义女,身后又有明月家明家军依仗,加之她本身的手段,做起事来,根本不需瞻前顾后。   可是凤即墨不一样,他根基未稳,不够强大,如今能称得上靠山的明月楠又不在京中,他做事就不得不慎重一些。   再说,这次难得的机会,利用的好,绝对是他渗透朝廷势力的一大机会,凤即墨怎能错过。   在阑珊楼又坐了一会儿,凤即墨将事情在脑中又理了理,看着时辰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   画容送他到六楼门口,忽然说道:“岚山战事吃紧,郡主怕是没时间再传信阑珊楼了,七皇子今后也少来一些吧。”   凤即墨眸色一沉:“好。”   “还有这个,”画容从怀中取出一份折子,递给他,“郡主之前叫我们查的,她本想亲自交给你,可惜战事突然,没机会了。”   打开折子迅速的一扫上面的内容,凤即墨向来沉稳的面容冷冷沉下,他的唇抿成僵硬的直线,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   将折子收入怀中,凤即墨对着画容一抱拳:“多谢。”   “不必,郡主吩咐,我们照做罢了。”   凤即墨也不是磨叽的人,道了谢转身离开,但走之前还是叮嘱了一句:“一切小心。”   离开阑珊楼后,凤即墨并没有立即回宫,而是去了京城都尉府拜访了都尉史水岩。   水岩是个直性子的人,凤即墨也就不拐弯抹角了,直接提出要去暗牢。   这暗牢是专门用来关押陛下亲口吩咐的重犯,有些人是谁甚至连水岩自己都不清楚,常年来都是陛下的亲卫军守卫,旁人难以接近。   听到凤即墨说要去案牢,水岩立即摇头:“没有陛下旨意,任何人不得接近暗牢,七皇子莫要为难老夫。”   被拒绝的凤即墨也不恼怒,只是道:“即墨唐突了,只是此次即墨奉命彻查舞弊案,有些问题,想问一问暗牢中的一位故人。”   “故人?”   “十一皇子的生母,珍妃。”   无论凤即墨最后用了什么方法,浪费了多少口水,总之最后,他还是进了暗牢。   相比辛者监的阴暗潮湿,天牢的血腥呕人,这里,倒是显得干净温暖的许多,各个角落里还放着除湿保暖的炉子。   也是,进来暗牢之前这些人大多显贵,身娇肉嫩的万一被冷着冻着死了一两个,那真是连皇帝自己都要郁闷了。   提着一盏纸灯,凤即墨是一个人下的暗牢。   暗牢总共十二间,有些还空着,牢中越深处关押的人越重要,而凤即墨要找的人,在往里走的第三间牢房。   虽然曾经也称不上是冠绝后宫,但有十一皇子深的皇帝喜爱,加上本身貌美,珍妃也算是荣宠一时。   褪去华服,此时的珍妃一身血色,双手双脚被铁链束缚,肩胛骨被刺穿,囚禁在方圆不到两米的小地牢,狼狈不堪。   沾血的睫毛微微颤抖,珍妃看到忽明忽暗的灯盏,缓缓抬头。   暖黄色的灯光照的凤即墨面目如玉,在这幽暗的暗牢之中,越发显得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看到是他,珍妃眸中闪过一丝失望,垂下头,不言不语。   凤即墨就站在铁牢之外,眉目舒缓:“不是明月楠,你很失望?”   “。。。”   “能在大凰潜伏十几年,北耀皇族培养出的细作果然不一般。”   “。。。”   “陛下寿辰那日的刺客,除了你联系的北耀杀手,应该还有大理国的人吧。”   “。。。”   “让我想想,为什么潜伏了十几年,你会突然选择此时出手?因为北耀皇族的命令?还是因为十一皇子?还是因为左相?或是。。。史部彦?”   “。。。你想做什么?”   凤即墨在暗牢待得不久,半刻钟时间便出来了,随后第一时间进了宫。   进暗牢这事瞒不住皇帝,既然如此,不如自己主动去认了。   经过几日调养,皇帝的气色已经好了很多,凤即墨到乾龙殿时,小荣子已经在门口候着。   “都带来了吗?”   “按七皇子吩咐,都带齐了。”   接过这几日调查的案件卷宗,凤即墨在李公公的带领下进入乾龙殿。   “参加父皇。”单刀直入,凤即墨跪地举着最近调查出的结果,态度恭敬,“这是舞弊案的所有卷宗,请父皇过目。”   李公公上前接过交给皇帝,皇帝打开卷宗,细细的看了起来。   凤即墨虽然是第一次调查这样的案件,一番彻查下来,偶有歪路,但有端木将军提点,大方向良好,加上他做事本就细心,甚至还顺藤摸瓜牵涉出了几宗徇私案。   这个结果已经超乎皇帝的预料,只是在看到卷宗上的两个名字时,皇帝微微皱眉:“左相。。。老七,左相重为三朝元老,不是什么罪名,都能随便往上按的。”   左相庞氏,身为三朝元老,位高权重,皇帝有时还不得不受制于他。   凤即墨点头,开口说的却是另一件事:“父皇,今日儿臣去了暗牢。”   他一进去皇帝就接到了水岩的消息,只是没想到他会自己主动说了出来。   “暗牢重地,没朕旨意,你居然擅闯,看来水岩这个都尉史也是做到头了。”   “儿臣知罪,但请父皇莫责怪水都尉,儿臣是借了父皇之名,水都尉也是不得已。若是儿臣还有其他办法,是绝不会违抗父皇之命的。”   这种三分假七分真的话最能调动人的好奇,皇帝挑眉,问:“你去暗牢到底为了什么?”   在这时候,就连明月楠都不得不承认凤即墨对表情的控制简直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他先是微微皱了皱眉,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连咬肌那一瞬间的绷紧都控制的极其恰当。   他的面色沉凝,缓缓开口:“父皇,您让我彻查舞弊案,儿臣一路追查,发现这次的最大幕后之人,有两个,其一,是五哥;其二,是左相。”   皇帝眯眼,不做声,等他继续说下去。   “此事本就兹事体大,如今又牵涉左相和皇子,儿臣自是更加不敢懈怠,便更深入追查,发现。。。左相,是北耀人,与珍妃控密谋已久,四月祭天仪式上的刺客,还有父皇寿辰那日的刺杀左相怕是都有参加。儿臣今日去了暗牢,就是想证实此事,而且。。。四年前的宫闱暗杀,左相或许也有牵涉。”   乾龙殿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皇帝的额间隐隐有青筋在跳动。这辈子,他最厌恶的有两样,一样是跟他争皇位的,另一样就是叛徒细作。   “你有何证据?”   凤即墨从怀中掏出一枚戒指,这戒指以玉为材,通体翠绿,戒身上刻着细小繁复的龙形图案,戒指内圈中嵌着一圈十二颗极小的红色宝石。   皇帝看到那枚戒指之时,眸色忽地暗沉,眼底恍若有嗜血的暗龙盘旋,连带着面上都是一股子的血腥杀伐之色。   凤即墨举着戒指,低头说道:“这是从珍妃寝宫的暗格内找到的,若珍妃没有说谎,那左相府中,应该也有一枚一模一样的。”   这是北耀皇族的标志,也是高级细作们一旦成功回到北耀,唯一能证明身份的物件,所以只要人活着,是绝对不会交给任何人的。   凤即墨这枚自然不是从珍妃那取得的,汉河之时明月楠将这戒指交给他,他从珍妃那得知一切时,他甚至阴暗的想,这是不是也在明月楠的预料之中。   若是,那明月楠也就太恐怖了;若不是,那只能说凤即墨的运气太好了。   手中捏着卷宗,皇帝的脸上毫无表情:“给你三天时间,弄清楚一切,给朕一个确切的答案。”   “是!”   三天后,权侵朝野的左相被凤即墨带着禁卫军直接射杀在相府,相府上下一百二十三人,加上庞氏三族七百二十人,统统问斩,另六族男子贬为奴籍,女子为娼。   一张明黄的告示贴出:左相庞飞,通敌卖国,被处鞭刑,尸首曝晒三日,亲族内三族问斩,外六族男子为奴,女子为娼。   那晚,当箭矢刺穿左相肩膀,左相并没有当场就死。   凤即墨放下/弓/弩,一步一步的跺到左相面前,身后是尖叫乱窜的相府奴仆,耀眼的火光在他背后肆虐,称的他面目一片妖娆。   荣华一生,半世握权的左相倒在一片血泊之中,看着凤即墨缓缓极近,目光不可置信:“你。。。”   “败在我手中,很不可思议?”凤即墨下巴微抬,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应该很奇怪,是谁背叛的你。陛下不会因为一件小小的舞弊案动你,但北耀细作。。。这个身份,足够你死一百次,陛下眼都不会眨一下。”   “是谁。。。是谁?!”   凤即墨笑,很愉悦的看到他抓狂的模样:“如果当初你和珍妃不动我母亲的念头,或许我会留你久一点。。。呵,也好,珍妃在下面等着你,你可以好好的问问她。”   “珍妃?!怎么可能!?”   “一个痴情的女人好控制,可惜,女子一旦变心,你纵机关算尽也奈何不得。”   执起/弓/弩,凤即墨一箭射在左相的另一边肩膀上,左相尖叫一声,痛的动弹不得。   凤即墨嘴角冷冽一笑,又一箭,刺穿左相的左脚,再是右脚,手腕,腰间。。。十指箭矢,带着倒刺,箭箭刺骨。   丢掉/弓/弩,凤即墨看着被钉在地上已经昏迷的左相,缓缓蹲下。   他伸手,冷酷一笑,一把拔出一箭,倒刺带出一片血肉,瞬间见骨,左相被痛的醒了过来,尖叫一声,不断抽搐。   “当年我母亲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我看着无能为力,无可奈何,你懂吗?”他又缓缓拔一箭,嘴角笑容不变。   左相的面目整个扭曲,这种非人的折磨简直要命,他死死的瞪着凤即墨,忽地发狂大笑:“哈哈哈,凤即墨,你如今的依仗不过明月楠!我就在下面等着,等着明月楠倒,等着你被她当棋子弃抛,我等着看你的下场!!!”   微薄的唇僵硬在冷冽的弧度,凤即墨握着一只箭矢,没有动。   “凤即墨。。。你以为,明月楠对你是真心的。。。她没有心。。。她从来没有心。。。连自己父亲兄长都可以利用的女人,怎么可能对你动真情。。。”   五指渐渐握紧,凤即墨的眼神越来越暗,黑色的眸子染上一丝猩红。   “哈哈哈,她是魔鬼,多少人是她手中的棋子,珍妃是,我是,你,也是!啊——啊!额。。。”   手下连拔四只箭矢,倒钩带出血肉,有些溅到凤即墨身上,脸上,妖邪异常。   左相不是被射杀死的,他是就这样被活活痛死的。   丢开手中沾血带肉的箭矢,凤即墨起身,墨蓝色的衣袍沾满鲜血,他伸手抹去脸上沾上的鲜血,嘴角,极缓极慢的勾起,妖娆似修罗。   “她若是鬼,我便陪她一起入魔。”   ☆、44所以,明月楠,你要快些回来   44所以,明月楠,你要快些回来   过几日,五皇子凤武衾因牵涉舞弊案被捕关押天牢,五皇子母妃琴妃被免为浣衣局宫女,三尺白绫宫内自尽。   科举舞弊一案,皇家向天下交了一位位高权重的左相,一个皇家皇子,可谓诚意十足,加上这次又是凤即墨全权处理,这次他也算的是不畏强权,硬是把左相的恶性披露于世,天下文人对他尽是折服。皇帝同时下旨,此次科举结果作废,来年重考,并宣旨来年科考交由凤即墨主持,天下文人一时间全部拍手叫好。   但是此时书院传出一个消息,却是让天下文人为之心伤。   书院院首夫子驾鹤归去,享年七十二,与此同时,留下遗命,书院下一任院首之位,由九先生蓝竹担任。   此消息一出,书院哗然,天下文人哗然。   这书院院首之位,不该是大先生继承吗?就算不是大先生,怎么轮也轮不到九先生吧!   然而也不知蓝竹用了什么手段,书院的反弹不过三日。三日后,所有书院弟子,包括其他十一位先生,集体公开表示,接受蓝竹的院首身份。   天下文人正在不解的同时,七皇子凤即墨对外公布,为了保证来年科考公正公平公开,特别邀请书院新院首以及书院大先生为此次科考出题并做最后前三甲的审阅,此消息一传开,众人的吸引力立即被分散,在得到书院方面肯定的回复之后,天下文人便整个激动了!   天呐,书院院首,书院大先生出卷审阅,若是被他们认可,简直就是相当于被天下文人之首认可!   一次科举,有才者,不仅高官厚位,同时闻名于天下学界,这名利双收之事,分分钟让科举士子胸中豪气万丈,一些别国文人都摩拳擦掌准备来年科考。   手中的请柬是早上刚有人送进宫的,很简单的几句话,邀凤即墨参加明日在东郊琳月院的诗会,举办的人是右相姜蒙。   舞弊案之后,加上主持明年科考,还请到了书院中人加持,如今京中风华最盛的之人,除凤即墨无第二人。   合上请柬,凤即墨微微敛眸,手指不着痕迹的按到了太阳穴,轻轻的揉着。   小荣子在旁伺候着,见凤即墨没说话,以为他不想去:“七皇子若是不想去,小的就去推了。。。”   “去的都有哪些人?”   “右相大人素来喜爱举办诗会,按以往惯例,朝中的文臣一般都回去,武将除了端木将军,其他将军都没去过,而宫中的皇子公主也会受邀,若是没有其他安排,一般都会去。”   “皇子公主。。。我怎么从没受邀过?”   小荣子语塞,眉毛抖抖。   您以前没身份没地位,谁会想到邀请您。而自从您进了明月宫,郡主又好生保着护着,怎么可能让这种“不重要”的事打扰您的调养休息。   他的表情有些滑稽,凤即墨不由得笑了:“你去准备吧。”   “啊?准备?”   “嗯,第一次参加这种诗会,不能失了体面。”   “哦。。。是!”   凤即墨挥退小荣子,拿了一件斗篷一个人出了宫。   他去了天牢。   黑色的锦靴踩在粘腻的石板上,发出呕人“滋滋”声,他通身黑色,面目隐在黑色斗篷下,半明半暗。   五皇子凤武衾已完全没有以往的张牙舞爪,他一身白色囚衣,一双腿鲜血淋漓,趴在一堆稻草上,一下一下的抽搐着。   隔着牢门,凤即墨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没什么过多情感的声音缓缓响起:“五哥。”   身子一颤,五皇子满是灰土的面目抬起,看向凤即墨的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毒辣:“呵呵,七皇子的五哥,我可担当不起。”   “当年你与琴妃一碗天丝毒废了我一双腿三年,今日我废你一双腿,算是公平。”   五皇子冷笑:“真是后悔,当年只是废了你一双腿而已。”   “确实,琴妃软弱不敢下死手,我也幸存一命。本想是留她一命,哪知。。。”   “我母妃怎么了?!你把她怎么了?!!”   “这些年来你跟在太子身后帮着做了不少事,这次舞弊案,你以为,我那些关于你的证据从何而来?呵~弃车保帅,太子这招用的倒是顺手。至于琴妃,她帮着宁贵妃出谋划策了不少事,你以为,宁贵妃会放过她?”   “。。。”五皇子眸色阴沉,凤即墨这些话说的合理,但其中几分真假他无从判断,只能沉默。   凤即墨也不急,嘴角习惯性的勾起,笑道:“你应该知道,如今被太子抛弃,你若还想要自己这条命,只能依仗我了。”   五皇子抬头,死死的盯着他:“你要我反咬太子一口?”   “呵~五哥,你太瞧得起自己了,如今的你,连牙都没了,如何咬?”   “。。。那你是什么意思?”   “若是你能躲得过太子那方人,我会告诉你的。”   “太子。。。?”五皇子不解。   凤即墨好笑的看着他:“你以为,太子会让一个知道他那么多肮脏事的活口留着?呵~五哥,好自为之,希望下次我来的时候,你还安好。”   说完这句,充分的调动起五皇子的恐惧,贪生,怕死,凤即墨弹弹身上的灰尘,转身离去。   暗棋埋下,接着,便是等候时机了。   第二日,凤即墨如约抵达东郊琳月院。   小荣子掀开车帘,扶着一身明黄锦袍的凤即墨下车,院门口已有人候着,看到凤即墨来了立即迎上来。   “参见七皇子,在下右相之子姜术,奉父亲之命,特来等候七皇子。”姜术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但谈吐举止文雅气质,倒是给人难得的舒服感觉。   凤即墨笑道:“第一次来,有什么不懂得地方,望姜兄指点。”   他的话里没一个字提到自己的身份,就像是普通文人参加普通诗会,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只瞬间,姜术对这位近来风头正茂的七皇子感觉好了不少。   这温润有礼的模样,一点也不像父亲说的那般危险诡谲嘛!   右相的琳月院,占地不广,但胜在小巧精致,内里亭台楼阁,碉楼画壁,花草树山,件件是右相亲自把关建筑,不得不说右相在设计这一块是有天赋的。   十八回廊沿湖而建,一眼望去,残荷碧湖,因为设计的好,不显杂乱,反而更引发人的秋殇怀感,有些文人看了定是要作诗一首以表纪念。   而湖中心有一方湖中岛,岛上有座八角玲珑亭,平时应该没人上去,亭子已经长了不少翠草,还有藤蔓蜿蜒而上,给亭子添上一抹碧绿,煞是好看。   岛上还有几只白色的兔子,不时跳来跳去,倒是圆润可爱。   有燕鸟偶有飞过,掠起一滩湖水,落在亭上,别有一番风景。   不多时,凤即墨在姜术的带领下来到了琳月院的诗会楼院。   大约三四十人,有年轻的皇子公主,也有一些德高望重的翰林学士,还有一些颇有名气的文人雅士。   右相在人群中间,身边是太子和三皇子。   对这些人凤即墨倒是不在意,只是看到一旁的端木将军微微眯眼。   原只是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在诗会上遇见,没想到如此幸运。   凤即墨一来,现场的气氛立即又欢腾了许多。   众人纷纷过来敬酒敬茶,凤即墨也都好脾性的一一回应,有人要他作诗,他也信口拈来,一首不够,那两首,两首之后,第三首,第四首。。。等他随口念出第十七首诗时,一些本想看好戏的人已经黑了脸,另一些本就敬仰他的人更是将他尊为天人了。   凤即墨笑笑,看着那些或真笑或谄媚的脸,举起酒杯轻轻抿着。   呵~以为他这些年在藏书阁是白呆的吗?以为那些书他是白看的吗?   本就天才,只是老子低调,哼!   很快就到了午时,右相招呼众人去前厅用膳,凤即墨脚步不快,慢慢的就落在了最后。   姜术本想过来拉他,凤即墨笑说想在看看这院中景色,让大家不用在意他,众人只能说好,不一会儿,偌大的院子里便就剩他一人了。   站在院子亭中,凤即墨负手而立,小荣子在不远处候着,低调警觉的望风。   端木将军由假山后踱步出来,不急不缓的走到凤即墨身边。   这种诗会,众人的焦点都在吟诗作曲上,端木将军是武将,很少说话,少他一人,众人也不在意,只当他去如厕了或是待不下去先走了。   今日端木将军是一身低调的浅灰色衣袍,没什么华丽的装饰。敛去平日的杀伐之气,端木将军看起来就像是位普通的老人,存在感很低。   端木将军在凤即墨身边站定,并没有立即开口,两人之间陷入沉默,安静的有些压抑。   院子里的大片银杏已经枯黄,光秃秃的,但看得出来右相派人将这些银杏照顾的很好,还做了保暖措施,相信来年,这片银杏会生长得更好。   武将什么都好,但比起文人,终究还是沉不住气一些。   端木将军扯唇,终于开口打破沉默:“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般狠厉,老夫从前倒是小看了七皇子。”   这话里的嘲讽赤/裸/裸,凤即墨听了倒也不生气,只是伸手,指向面前的一片银杏树:“将军您看,树冬枯夏茂,虽然今年冬天枝桠修剪的多,乍一看似毁了树干,但是只要打理得当,来年,这片树林,必将更加茂盛漂亮。”   老将军瞅他一眼,冷哼:“说人话。”   “。。。”凤即墨想了想,决定还是简单的说,“端木将军站在明月的立场上看,这次舞弊案我做的确实可能过分了,虽然折了太子宁贵妃的爪子五皇子和琴妃,还有朝野的一些党羽,却也让明月这方在朝中的势力受了不少损失,尤其是折了左相这一助力。但请端木将军细想,以明月的聪慧,如何不知左相狼子野心,如今明月不在朝中,若是由左相坐大,势必会对明月造成一定的威胁。再退一步说,左相确实北耀细作,四月国祭对父皇的刺杀,还有父皇生辰那日的刺客,左相都逃不了干系。父皇看似对这两次刺杀没有明确表态,但暗地里早就派人掉查,恐是早就对左相起疑。与其让父皇抓到把柄,还不如我亲手折了左相,一来可以明哲保身,二来还能给舞弊案交出一个满意的答复。几番思量,保全自身才是上策,虽然那是一个优秀的合作伙伴,但是既然对自己产生了威胁,直接抹杀绝对比放任不管来的安全。我相信即使是明月处理这件事,也会这样做。”   一番话说的不急不缓,句句有理,端木将军眉头抖抖,想起自己前几日拆开的明月楠留下的信,不得不承认,凤即墨说的,是正确的。   也许是知道岚山一战会有变数,明月楠离开时就留了信,若是三个月她还没回来,就让端木将军打开信。   前些日子正是舞弊案和左相通敌案白热化的时候,端木将军自然是知道左相一直与明月楠有联系,很多朝中关系都是左相在帮明月楠打理,凤即墨如此雷厉风行的直接折了左相一族,简直是让端木将军措手不及。   端木将军的第一反应就是怒,想着明月楠千辛万苦才建立的朝堂力量居然被凤即墨一夕间毁了大半,真是砍人的心都有了。左相出事的当晚他就想杀去明月宫找凤即墨了,落白却拦住了他,闲闲叫他先看看明月楠留下的信。   他那时气极忘了这事,被落白一提醒才想起。敛下脾气看完信,端木将军不由得傻了。   信中只有寥寥几行字:“陛下起疑,左相,弃之!”   像是怕端木将军不理解,明月楠还专门在后面多加了一句:“折一臂保全身,不吃亏。”   那时端木将军的表情啊。。。   落白发誓真是第一次看他老爹脸上同时出现这么多。。。丰富多彩的情绪。   即使之前有一百个不服,这次端木将军是真的对凤即墨佩服了,如此杀伐果决,若是再会点武,绝对是年轻一辈中少有的将帅之才。   知道自己已经消除了端木将军的不满,凤即墨侧首看了他一眼,忽地说道:“端木将军对明月,可真好。”   讲到明月楠,端木将军向来刚硬的脸上总是会不由自主的缓和下来:“她是个好孩子,对她再好都值得。”一顿,他挑眉看着凤即墨,“不得不承认,楠儿那孩子的眼光,从不出错。”   这已经是对凤即墨变相的认可,能让老顽固端木将军做出这番精神的改变,凤即墨表示:真不容易啊~~   会心一笑,凤即墨收回目光,缓缓说道:“明月不在,这京都朝堂,我会为她好好守着。”所以,明月楠,你要快些回来。   压在心中的事总算是了了,端木将军也懒得留下来继续参加什么诗会。   他从袖中暗袋中取出一封信,交给凤即墨:“那日你没来送行,楠儿走之前让我交给你的。”   凤即墨微微一愣,接信的动作慢了一拍。   端木将军低头假咳了两声:“咳咳,那时候摸不透你,怕你坏楠儿的计划,所以。。。不小心。。。就忘了。。。因此给的晚了点。。。”   凤即墨:“。。。”   要不是打不过你。。。我真是一点也不想尊老爱幼的想踹你两脚!!!   千里之外,明月楠收到京都传来的消息,不由得微微一笑。   凤即墨,果真没叫人失望。   将信纸往烛火上一放,转眼化为一堆灰烬。   她将桌上早已写好用火漆封口的信交由信使,淡淡说道:“交给你家大人。告诉他,大理国安静太久了,该松松筋骨了。”   信使接过信,安静的转身离去。   不多久一个小兵进来,跪下报告:“元帅,北耀叫阵,是否应战?”   明月楠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若是看得仔细了,颇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等他们叫累了再说!”   耶律棋,你好样的!!!   ☆、45看来,明月宫也该有些新鲜血液了   45看来,明月宫也该有些新鲜血液了   脚边是一地烧成灰烬的纸屑,凤即墨在书房里已经坐了整整两个时辰,面色飘忽不定,连小荣子都不敢接近。   明月楠给的信中将近来发生的事一一做了说明。   从汉河赈灾开始,那引发腹痛的尸毒便是北耀奇毒雀舌兰丝毒,死的那些人也是北耀人,至于死因,是内斗。明月楠向来顾全大局,各国都有她安插的卧底。这次北耀王子携杀手潜入大凰国境,明月楠的眼线本想给明月楠通知消息,结果被发现被杀,尸首不巧落在汉河上游,引发了下游几座城池的腹痛症,死了上千百姓。   之后明月楠立即着人调查,同时派人与端木将军联系,密切注意四月的国祭。幸而明月楠与端木将军早有准备,四月国祭北耀的刺杀并没成功,但这也已经引起了皇帝与明月楠的注意。   能潜入国祭现场,势必要有人接应。皇帝下达命令,要明月楠暗中调查,最后明月楠查到了十一皇子生母珍妃,树藤摸瓜的,居然查出她是北耀细作。至于左相一直与珍妃有染,这倒是明月楠没想到的。   左相是个极有野心城府及手段的人,与他合作明月楠对朝廷文官局势一直掌握的很好,只是既然知道了他和北耀有关,明月楠便毫不犹豫的做出了要舍弃这颗棋子的决定。   接着她回宫,本是想快刀斩乱麻,却被书院的人耽搁了一下,让她的计划不得不推迟。但也是因为这样,阴差阳错的,被她发现了珍妃与史部彦的事。。。   关于史部彦,明月楠的信中并没提到太多,只知道,皇帝寿辰那日的刺杀,有他参与的份,甚至,珍妃之所以发动那次刺杀,也是因为他怂恿。   珍妃倒台,左相必然会反扑,此时明月楠给了凤即墨科举舞弊的名单,一来是想凤即墨借此事进一步巩固提升自己的地位,二来也是给了凤即墨讯息,不必担心动摇她的力量,放心大胆的去做。   如果一开始凤即墨犹豫过,但当画容将当年毒害他母亲的事查清证据交给他时,他便没任何顾虑了。   他毫不犹豫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闯入暗牢,用当初汉河明月楠交给他的代表北耀皇族身份的绿玉戒指套出珍妃的话,同时用史部彦和十一皇子为要挟,让珍妃找个适当的时间,在不引起皇帝怀疑的情况下自我了解。   然后便是拿下左相。皇帝是个孤傲的天子,确有非常人的容人之量,不然如今的大凰也不会有如此开放的科举制度,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底线。   皇帝的底线有两条,一条是囚禁在宫中的那位贵人;另一条,便是别国细作。   很显然,左相不幸的踩中了第二条。因此哪怕他这些年只是与北耀互通消息,只参与了四月国祭的刺杀,但凤即墨把四年前的刺杀和皇帝生辰的杀手之事全往他身上推,也没人会在意其中有几分真假。   至于五皇子和琴妃。。。明月楠查出当年害他废腿的人——五皇子为教唆,是琴妃下的手。   倒是看不出,向来柔弱的琴妃能下得了这样的狠手。   嗤——他该夸她一句“为母则刚”吗?   我们的凤即墨自然不是那种宽宏大量的人,眦睚必报算是他潜在的黑暗面。   于是乎,便拿五皇子和琴妃开刀了。   他将舞弊案皇子受贿的份统统推到了他身上,还顺水推舟放了太子一马,算是不着痕迹的让太子欠了个人情。   这些事,凤即墨心中一直有个模糊的概念,如今明月楠稍微一点,他便全通透了。   他白皙的脸上毫无表情,就像是一块冰冷的雕塑。   到目前为止,这一切,居然全在明月楠的预料之中。   哪怕是稍有差错,但是所有事情的最终结果,明月楠全料到了,还全料对了!   他甚至怀疑,她是不是连如果他失手了如何补救的方法都已经想好。   这种被人完全猜透的感觉。。。   凤即墨伸手缓缓抚着腰间的玄黑匕首,上面坠着的宝石即使在黑暗中,也熠熠生辉。   他忽地笑了,妖艳异常。   呵~   真是。。。   很有挑战性啊~~   隔日,凤即墨拿着史部彦与珍妃勾结的证据求见了皇帝。   皇帝震怒,一般男人都受不了老婆给自己戴绿帽子,更何况这人还是九五至尊的皇帝,更是怒的在乾坤殿内摔折子,砸杯子,面目狰狞的吼着要把史部彦凌迟处死碎尸万段!   跪在殿下,凤即墨垂头,掩住自己有些讥讽的表情,响起的声音冷淡无波:“父皇息怒,这种时候,大理王子死不得。”   “你说什么!?”皇帝抬手就是一本折子砸过去,“你以为朕会忌惮一个小小的大理国?!就算朕将史部彦五马分尸,大理国也不敢说一个字!”   凤即墨额头被奏折的边角砸到,迅速泛红,隐隐有血丝冒出。   他依旧跪着,语气丝毫不变:“父皇,今时不同往日,镇安郡主正在岚山与北耀南越抗衡。大理国虽是小国,但是如今天下局势微妙,若是我们将史部彦杀了,大理国必将反叛,虽然我们不在乎那么一个小国的蝼蚁之力,但是若因打击大理国而让其他小国全部联合在一起,怕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再加之大理国太子回国之后与南越皇族亲厚,他们一旦联手,镇安郡主怕是要腹背受敌。如今镇安郡主不在朝中,父皇能用的人实在有限,若是端木将军再走,只怕南越北耀趁机偷袭。毕竟父皇的龙体为重,之前逃脱的那个刺客至今还未找到。。。因此,求父皇三思。”   凤即墨说的的确句句在理,皇帝气过之后再想,不得不承认凤即墨分析的正确。   但他就是怒啊!   他想杀人!!   他想杀人!!!   像是知道皇帝内心的怒气,凤即墨静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若是父皇真想杀史部彦,也不是不可。”   “嗯?”   “既然大理王子不能在大凰出事,那我们便把这烫手山芋丢给北耀,看他们狗咬狗。”   当晚,禁卫军包围了质子府。   在黑暗中不知困了多久,当史部彦看到自己房间的门从外面被推开,借着深冷的月光,凤即墨一身白衣缓缓进来。   凤即墨并没有带太多的人,只小荣子一人跟在身后,手中还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杯酒。   史部彦虚弱的扯扯唇,眸中闪过一丝绝望。   凤即墨在他面前停住,薄唇轻启:“既然敢于珍妃合谋,就该知道有今日的结果。”   史部彦垂头,冷笑:“明月楠知道吗?”   一只手擒住他的下巴,史部彦被迫抬头,看见凤即墨黑的诡异的眸子微微眯起:“我倒是不知道,明月居然会如此保你。”   珍妃进宫之前就与左相有染,之后入宫十几年。女人总是敏感而感性的,也不知道史部彦用了什么手段,居然勾搭上了珍妃,叫珍妃移情别恋到了他身上,还一起联合策划了皇帝寿辰那次的刺杀。   这件事,明月楠应该是知道的,但她却冒着有可能暴露的危险,折了珍妃左相,却唯独保下了史部彦。   史部彦闻言笑了:“看来这次,是你自作主张。”   凤即墨忽地笑了,一把甩开他,悠悠的站起身:“明月走之前给我留了信,让我无论如何要保你一命。”   瞳孔几不可见的一缩,史部彦的表情。。。很难受。   “她。。。当真这么说?”   “呵~是啊。”凤即墨微微侧首,眼角微眯,一颗赤红的朱砂痣妖艳夺目,“所以,我更不想放过你了。”   浑身一僵,史部彦抬头,冷冷的看着他:“杀了我,大理国不会罢休,你不敢动我!这种时候,大凰皇帝也不敢动我!”   他说的言之凿凿,凤即墨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大笑了起来,满满的讥讽:“既然你如此自信,我们便试试。”   小荣子沉默上前,将手中的酒杯递到史部彦面前。   凤即墨退后一步,负手而立:“是要我动手还是你自己来。”   杯中的酒呈现淡淡的浅绿色,是大凰的后宫赐死嫔妃的秘药鹤丝毒。   指尖颤抖,史部彦慢慢握着那杯酒,嘴角苦涩:“我终究棋差一招,算漏了你。”   闻言,凤即墨脸上的表情可不只是单纯的嘲讽了:“史部彦,别太瞧得起自己,就你那点本事,还不足以进我的眼。”   史部彦看向凤即墨,那张依旧俊逸漂亮的脸上带着三分讥讽,七分不屑,已经完全没有往日的温润模样。   黑暗中,就见他一双漆黑的眸子仿佛燃着猩红的火光,却没有一点辛辣的杀伐之气。   他很淡然,很淡然。   哪怕脸上满是不屑满是嘲讽,他依旧淡然的就像在看一出不怎么出彩的戏,似乎带不动他的一点兴趣。   这一刻,史部彦终于知道,凤即墨的骨子里,与明月楠一样,冷血,淡漠。   亦或是,更甚。   不怪乎他会输的一败涂地,一开始他就轻视了对手。   一步错,导致步步错,最终满盘皆输。   史部彦忽地自嘲了笑了,笑声凄冷,他仰头,将毒酒一饮而尽。   他抬眸,狠狠的盯着凤即墨:“凤即墨,我在阴曹地府等着,看你与明月楠,最终谁能赢!”   凤即墨挑眉,看着他吐出一口鲜血,只是冷笑,没有说话。   毒性发作的很快,史部彦没一会儿就感觉耳朵里,眼睛里,鼻孔里慢慢冒出粘腻的鲜血。   “咚——”的一声倒在地上,迷迷糊糊中,他看到有一个穿的和他一样服饰的人走进屋里。   “从今日起,你便是大理国留在大凰质子,史部彦。”   “是,七皇子。”   “过几日,我会找个理由送你去北耀。”   “是。我死不足惜,只求七皇子放过我的家人。”   “呵~只要你安分的死在北耀皇族手中,我懒得对无辜百姓动手。”   “。。。好。”   史部彦的最后意识慢慢溃散,身子渐渐冰冷僵硬,被人抓起手脚抬走。   处理的差不多了,凤即墨弹弹身上沾上的灰尘,转身离开。   刚出门,就有禁卫军上前禀报:“七皇子,尸首如何处理?”   “慎刑司死的宫女太监扔哪便扔哪儿吧,反正无关紧要。”   “是!”   凤即墨有些累了,揉揉额头,转身离开,小荣子依旧安静的跟在他身后。   即将十一月,桂花已经谢尽,冷风吹来,已有些刺骨寒凉。   一件披风盖上凤即墨肩头,他一愣,看到小荣子安分的退后一步,回到离他一步远的地方继续安静站着。   凤即墨笑了,仿佛有暖风拂过他的嘴角,那弯弯的弧度看着很让人舒心温暖。   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小荣子的肩:“说起来,你在我身边一年多了,明月宫里,也算是最了解我的人了。”   即使很细微,凤即墨还是察觉到了小荣子的身子微微一僵。   他低着头,语气似乎与往常并没有太大的区别:“谢七皇子夸奖。”   凤即墨笑意更浓,连眼睛都弯成了弯月。   放在小荣子肩上的手渐渐用力,只听见凤即墨缓缓说道:“既然明月让你好好看着我,那就继续做好你的本分。”   身子狠狠一颤,小荣子“咚”的一声跪下,连声音都在发颤:“七。。。七皇子。。。”   若是以往,凤即墨会伸手去扶一把,然后调笑一句,可是今日他没有。   凤即墨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嘴角的笑容不变,可嘴里说出的话,却让小荣子惊得汗湿了一背:“明月关心我,让你和乐儿在我身边照看我,我自然是不会拂了明月的一番好意,你也可以继续与明月联系,告知明月我近来的举动,但是。。。”他一顿,又伸手拍了拍小荣子的肩膀,“我喜欢识时务的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应该懂。”   小荣子一脑袋磕到地上,浑身发颤,不敢说话。   这一刻,他仿佛有些理解史部彦喝下毒酒前的那个眼神了。。。   七皇子。。。   好可怕。。。。。。   冷风中,小荣子就这么脑袋碰地跪着,也不知凤即墨走了多久,有禁卫军经过看到他,上前扶起他。   隔日,小荣子大病了一场。   凤即墨坐在书房里,听着乐儿通报明月宫近日来的事情,说到小荣子生病这事时,凤即墨停下手中的笔,抬眸。   “看来,明月宫也该有些新鲜血液了。”   ☆、番外一:史部彦   番外一:史部彦   史部彦,大理国三王子,生于大理皇都国历一四三年,卒于南越皇城大理国历一七〇年,享年二十七。   史部彦拥有美好的另所有人艳羡的童年。   十岁前,他是大理国王最疼爱的王子,母族岚家在大理国根基深厚,他自己又自小天资聪颖,完全可以称得上是被众人捧在手心长大的主。   然而所有美好的一切,从他十一岁开始破灭。   岚家内部被查出有大凰细作,大理国王震怒,差点血洗岚家。   史部彦的母妃是个极其聪慧同时也是个冷血的女人,在大理国王灭族的命令下达之前,她觐见大理国王,用史部彦这位皇子,加上岚家的掌控权,换得了岚家族人的性命。   就是那时起,看似风光无限的岚家世族开始沦为大理国王手中的棋子,而史部彦,作为替代太子的替身,开始进行训练。   十一岁的他便被严厉的告知,他未来就是要去大凰替代他的太子兄长做质子的。   从一开始的反抗,挣扎,到一身身鲜血淋漓的教训,还是孩子的史部彦慢慢的麻木,空洞。   如果说一开始他就是像凤即墨、明月楠那样是生长在绝望黑暗之中,那么或许他会活的不那么痛苦,可惜他之前的时光过于阳光美好,导致如今这种强烈的反差,让他几近疯狂。   在那些残酷骇人的训练中,他不是没有想过自杀,但是看着身边照顾自己的太监、宫女、侍卫,一个个在自己面前死去,他不再尝试自杀,本来温热的心脏也渐渐冷凝。   在外人眼中,他越发的受大理国王宠爱,母族也日益受皇家重用,他也在一次次的角色扮演中,笑得越来越自然,最后真正的融入到了自己的命运中。   去大凰交换太子,是史部彦的任务。而他还有一项大理国王用他母妃的性命做威胁的密令——是要他卧底在大凰,必要时候,煽风点火,与南越里应外合。   大理国历一六九年,大理国王突发怪病,史部彦受封进贡大凰使者,前往大凰。   史部彦是个聪明人,十多年的伪装隐忍,造就了他斐然的忍耐力和对局势的把握力。   他想了一百种方法,要怎么样才能不让人怀疑的说出交换质子的事,而那日与明月楠马场对战,是绝好的契机。   他看着那个一身张扬的女子,嬉笑的起身,对她虚虚一抱拳:“大理国王子史部彦,请指教。”   那是第一次亲眼见到明月楠。即使之前的密探说了多少关于明月楠的消息,也敌不过亲眼看到的人如此火红,耀眼!   那一场比试他只能输。   一开始他并不打算尽全力,可是到了后来,他发现,这已经不是他想不想的问题,即使全力以赴,他也没机会赢。   之后,他便开始缠着明月楠,一来是可以借此惑人眼球,让他一些行事更加方便,二来,他是真的对明月楠很感兴趣。   明月楠真的是一个很神奇的女子。他亲眼在明家军中看着她处死上百名细作,不管老幼妇孺,连眼都不眨一下就可以挥刀而下,站在一堆血淋淋的尸体中间,她淡然冷酷比妖魔还瘆人。   但她温柔起来,却又是叫人根本抵挡不住。   她是第一个发现他年仅二十六,确已半头白发的人。   除夕那日,她不耐他的骚扰,往他嘴里塞了一块芝麻糕:“多吃芝麻,黑发!”   那一瞬间,他突然感觉鼻酸。   第二日,他去找她,以为会和往日一样被出去,哪知她却带着他趣后山采了一篮子的何首乌。   她就毫无防备的蹲在他面前,矮着身子,一下一下的锄着泥土,比一般女子要低的许多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响起:“何首乌黑发,多吃有益。”   他毕竟第一次到大凰,很多风土人情不了解,明月楠虽然说过一句会叫人带他去走走,但他却只当她随口一说,并没放在心上。   之后,她去汉河赈灾,他在宫中也开始自己的真正任务。   所有的儿女情长,心生悸动,在传来大理国书那一瞬间,在此被冰冷的僵硬。   会找上珍妃不是巧合,他一开始缠着明月楠,就是为了能方便进宫,他善于观察,尤其是对女人。。。   毕竟很少有皇室中人,到了十几岁,还跟凤即墨一样是个雏。。。   他先是接近的十一皇子,取得十一皇子的好感之后,慢慢接近珍妃。他在无意间知道了珍妃与左相的事,同时他也知道了珍妃情感上的不顺,于是他便利用了这一点。   在他不懈的柔情攻势下,珍妃慢慢被他瓦解,最后成为了他手中的棋子。   史部彦其实一开始并不打算那么快动手,但是大凰四月国祭那次刺杀却触发了他的计划。   既然有北耀人背黑锅,他若是不利用就太蠢了。   在他的诱哄下,珍妃最终愿意与他联手。   一切,本来井然有序,滴水不漏,奈何,还是被明月楠发现了。   皇帝寿辰那日的刺杀,最后一败涂地。   珍妃被捕,他就呆在自己的质子府内,望着空洞洞的黑暗,一动不动。   当明月楠推门而入时,他转身,脸上的表情要笑不笑,看着应该很狼狈。   他调皮的挑挑眉,说:“可以选个舒服点的死法吗?”   明月楠并没有立即说话,她琥珀色的眸子里映着他,白皙的脸上依旧一副淡然模样。   她说:“你很好。”   史部彦愣住。   “大理国小,但皇族斗争一直错综复杂。”她顿了一下,然后说,“辛苦你了。”   怎么形容此刻史部彦的心情呢?   哭笑不得?   哑然失笑?!   他笑了,笑出了眼泪。   “明月楠,你是来同情失败者的吗?”   明月楠连嘴角都没有多动一分:“你不需要同情。”   史部彦停住笑。   “你又没输,为何同情?”她的眉目舒展,就像是在说:你在说笑话么?   这一刻,连史部彦都说不清自己心中的感觉了。   他明明败得一败涂地。。。   明月楠双手负于身后,开口:“当初我跟你要火绒花时我便说过,若你将来有事,我会保你一命,我向来说出做到。”   史部彦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因为凤即墨畏寒,无心赠药的举动,保住了一命。。。   。。。   马车的车轮声在耳边骨碌碌的响起。   凤即墨那张好看如谪仙却比罗刹更加吓人的脸越来越近,史部彦“吓”的一声惊醒,额上满是冷汗!   他在哪?   阴曹吗?   为什么这看起来。。。那么小?   脑子还在空白期,有人掀开帘子进来,是一个漂亮的女人。   她不带感情的看了他一眼,开口:“我会送你出城,之后的路,你自己走。”说罢,她从怀中掏出两封信,递给他,“一封是我家郡主给你的,一封是七皇子给你的。”   史部彦的意识还在“自己到底死了没有”这个问题上回旋,愣愣的接过信,愣愣的看着女人掀开帘子到马车外,他才愣愣的低头看手中的信。   他深吸一口气,先拆了女人口中“郡主”的那封信。   “咔哒——”   有两本小本子掉出来,史部彦一呆,拿起一看,是一份新的身份——书院学生的身份。   史部彦整个愣住。。。   明月楠。。。   她。。。   史部彦回神又打开凤即墨的那封信,上面的字体俊秀别致:   相信明月已经给你安排了新的身份   以后你不再是大理王子史部彦   也给我离明月远一点   不然下次就是真的毒酒了   史部彦如遭雷劈,他看着那新身份的本子上,姓名那一栏上用端正的字体写着:石彦。   下面,有他的新身份种种消息。   石彦,书院学生,年二七,大先生门下学徒。。。   从此以后,他不再是大理王子,他不再背负任何责任,他将是。。。石彦!   眼眶。   温热。   “公子,那位姑娘离开了,您接着去哪?”马车停下,马夫在马车外问。   史部彦微红的眸子眯起。   良久,他说:   “去北疆,岚山。”   ☆、46这两个奴隶,多少钱?   46这两个奴隶,多少钱?   十一月,京都飘下第一场雪。   一身白狐袄子,凤即墨刚结束明家牧场的巡视,就见鼻尖落下了六棱雪花。   明月宫虽然来了一批新人,但凤即墨身边最常跟着的人还是小荣子。   撑开油纸伞为凤即墨挡雪,小荣子安静的站在他身侧。   伸手接住一片雪花,凤即墨看着白雪在掌心中融化,白皙的脸上表情淡淡:“不知岚山如何了?”   明月楠,你怎么还不回来呢?   并没有直接回宫,凤即墨先去了一趟阑珊楼,画容意外的不在,因此他没有多留,转身去了端木府。   本来是来拜访端木将军,结果他也不在。   落白倒是在家,见到凤即墨,漂亮的眉一挑,拍了拍身边粉衣姑娘的脑袋:“你一个人去玩,我有点事。”   粉衣姑娘不开心的撇撇嘴,但还是听话的离开了。   请凤即墨进了书房,小荣子候在门外。   落白在茶几前席地而坐,仰头看他:“我家老头去军中了,估计没十天半个月回不来。”   凤即墨解下狐裘放到一边,也跟着坐下。   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推到落白面前:“端木将军若是回来了,麻烦将此信交给他。”   懒懒的瞥了那信一眼,落白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神情中送客的意识很明显。   也不知凤即墨有没有感受到主人家的不欢迎,他依旧端坐在那,还意兴阑珊的提起桌上用炭炉温着的水壶,给自己和落白斟了一杯茶。   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凤即墨眉头几不可见的一皱,然后放下杯子,看向落白。   “记得明月说过你爱品茶,等会儿我让人给你送些今年的新茶。”   落白瞥他一眼:“怎么,嫌弃我端木府的茶不好?”   凤即墨笑,也不回答,只是说:“刚刚我去了阑珊楼,画容不在。”   “干我什么事?”   “做为阑珊楼真正的东家,你难道不关心自家掌柜的去向吗?”一顿,他满意的看到落白一僵,继续说道,“也不一定,画容离开,或许就是落东家安排的。”   书房内有袅袅香烟飘着,落白敛眉,脸上褪去所有表情。   半晌,他开口:“岚山很麻烦,我让画容去帮忙。”   凤即墨的眉头狠狠一皱:“什么意思?!”   “北耀已经撕破脸皮与大凰正面开打,那耶律棋也不知那根神经出问题,缠着明月缠的紧,居然和岚山土匪为伍。。。诶,还有暗地里使坏的南越。。。之前明月欠书院五先生一份情,又不能真把耶律棋灭了。。。”落白面露担忧,“明月这一仗打的确实辛苦。”   凤即墨垂眸,手指无意识的磨蹭着杯子的边缘。   落白看他一眼,忽而一笑:“明月说瞒不了你多久,还真被她料到了。不过,你到底是从哪看出来我才是阑珊楼的东家?难道你不认为明月才是吗?”   闻言凤即墨抬头,缓缓说道:“明月不喜欢这种琐碎的事,她不缺钱,阑珊楼对她而言,只有情报功能。而能有那个手段以及人脉为她建立起如此庞大的情报网络的人,她身边能信得过的,也就只有你了。”   “就凭这个?”   “你家那位小夫人,常常女扮男装去阑珊楼找你,我一时好奇,叫人查了查,不小心就查的深入了些。”   “。。。”不小心。。。呵呵呵。。。   小荣子看看时辰,拿捏恰当的敲了敲门,提高了一些声音,刚好能让屋里人听到:“七皇子,是否要通知十二皇子,晚些再来明月宫?”   凤即墨说了句“不必”,然后拿起身边的狐裘,站起身子。   落白身子后仰,用手撑着身子,笑道:“我真是好奇,你一方面在朝廷中瓦解明月的势力,一方面又为明月稳固后宫关系,你不觉得很分裂吗?”   凤即墨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突然说道:“南越不必担心,再过几天,他们自顾不暇,没什么心情给明月使绊子了。”   “诶?为什么?”   成功的挑起落白的好奇心,凤即墨笑笑,毫不犹豫的走人,留落白一个人满头黑线。   鄙视说话说一半的人!!!   小荣子驾着马车往宫里走,凤即墨坐在温暖的马车里,习惯性的拿了本书看。   珍妃是北耀奸细,皇帝下意识的便认为史部彦身后代表的大理国肯定是与北耀有勾结的,因此凤即墨提出将“史部彦”送去北耀,然后设计他死在北耀皇城,以此用来挑起北耀与大理国的矛盾,皇帝自然是欣然同意的,但凤即墨实际上送“史部彦”去的地方,是南越。   就像落白说的,北耀确实棘手,但是南越那种暗挫挫的偷袭更让人恶心,所以凤即墨想也不想的找南越开刀了。   如今的凤即墨不比以往,虽然众人还觉得他是依靠明月楠的强大背景行事,但是经过与书院十二先生一战,他不仅有了强大的文人才子的基础,还与好几位先生结成了朋友,这些先生来自五湖四海,认识的人也多,凤即墨认识的人也就慢慢多了。   当初与凤即墨琴箫合奏的十一先生更是与凤即墨成了莫逆之交,而他,就是大理国人。。。   如果说用强大严谨来形容明月楠的情报系统,那凤即墨如今的情报网,虽然散乱,但是龙蛇混杂,反倒是多了不少意外收获。   马车走到一半停了下来,好一会儿都没动。   凤即墨不动如山,依旧看着手中的书,只是轻轻开口问:“怎么了?”   “七皇子,前方似乎出了事,人很多,马车过不去,侍卫已经过去查看了。”   凤即墨“嗯”了一声,没什么动作。   不一会儿,侍卫来报,说是前面有个黑奴生事,人贩子正在抓那个黑奴,奈何这个黑奴天生怪力,硬是抓不住。旁边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因此这条通往皇城的必经之路才聚集了那么多人。   凤即墨挑眉,似乎来了兴趣:“去看看。”   那的确是个黑奴。。。很黑。   大凰国法是允许自由贩卖奴隶的,眼前这个长的和碳一样的男人,应该就是被明码标价的奴隶之一。   他其实就是黑了点,身上的衣服破了点,脏了点,其他地方倒也与一般人无异。   他身边站着一个小孩,也很黑,紧紧的抱着他的大腿,瑟瑟发抖,眼里满是恐惧。   应该就是因为这个孩子,这个黑奴才与人贩子起冲突的吧。   凤即墨看着那个黑奴一把甩开四个抱着他腰的彪形大汉,连气都不喘一下,不由惊讶。   又见他一手一个提起两个最起码有两百斤的大汉狠狠往地上一砸,抓起掉落在地的大刀“卡擦”一声折断。。。   原谅凤即墨这个在武力值上弱渣渣的孩子,他做的一向是脑力活动,最累的估计也就是早上几圈的晨练,如今看到这一幕,他简直感觉在看表演一样!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力大无穷啊~~   那个人贩子已经被摔得鼻青脸肿,连狰狞的表情都做的很滑稽:“给我打,打死他!那个小孩也打死!”   这话一出,那个黑奴黑黑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周身的气息更加森冷了。   就在七八个大汉准备拿刀砍过去的时候,一道清浅的声音缓缓响起。   “这两个奴隶,多少钱?”   也许是这个黑奴真的太会惹事,那个人贩子连价格都没抬,直接就让凤即墨把人带走了。最终凤即墨用比市场价低了一半的价格买到了两个黑乎乎的奴隶。   大黑人和小黑人被凤即墨带上车,两人正襟危坐,黑黑的脸上一双眼睛很是炯炯有神,就这么定定的看着凤即墨,愣是把凤即墨看的不自在起来。   咳咳。。。这种小动物看主人的眼神。。。   马车比外面要暖和的多,十一月的风已经刺骨寒凉,小黑人一上车就不再抖了。。。敢情刚刚不是吓得,是冻的不停抖。   凤即墨这也是一时心血来潮做了回好事,他看看小黑人,再看看大黑人,开口问:“你们叫什么?”   大黑人:“大黑!”   小黑人:“小黑!”   凤即墨:“。。。”   不一会儿,马车进入皇宫,凤即墨下车,大黑小黑也跟着下车。   大宫女乐儿迎上来,看到两根黑炭立在七皇子身边,愣了愣,不过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七皇子,十二皇子已经在等您了。”   凤即墨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对小荣子说:“带他们去洗漱清理一下,安排个住宿,再送些吃的。”顿了下,他又加上一句,“顺便清理一下马车。”   小荣子嘴角抽抽。   看看黑乎乎的一大一小,再看看被他们一坐,也变得黑乎乎的马车。。。   小荣子嘴角抽的更加厉害。   ☆、47老墨,你欺君了哦~   47老墨,你欺君了哦~   凤即墨看着坐在明月宫内的皇帝、盛妃和宁贵妃,难得的愣了愣。   一个白色的小球滚到他脚边,一把抓住他的裤腿,十二皇子抬起漂亮的脸蛋,甜甜的叫一句:“七哥哥!”   凤即墨抖了抖,这小鬼头第一次用这么恶心的语气叫他“七哥哥”,以往心情好了是老墨老墨的叫,一闹别扭就是连名带姓的“凤即墨”。   看来这皇帝和两位帝妃不是他带来的。   对皇帝帝妃行了礼,不等凤即墨开口,皇帝便说:“午膳便在明月宫用吧。”   盛妃&宁贵妃:“好~”   凤即墨&十二皇子:“。。。”   于是本来只准备四个小菜的明月宫小厨房又热火朝天的开始工作了。。。   在等吃饭的档口,凤即墨终于弄明白了皇帝他们为什么会来。   十二皇子这些日子来明月宫来的勤快,盛妃本来还怕这孩子玩性大,会耽误功课,结果昨日皇帝一考,不仅没落下,还精进了不少。今日皇帝和盛妃刚好在御花园散步说起这事,就遇到了宁贵妃,三人便一起逛园子赏花了,也不知道是谁先说到明月宫的,盛妃不自觉的就说了句:“今日南儿也去明月宫了呢~”最后皇帝就一时兴起带着两位贵妃大驾光临明月宫了,差点没吓死明月宫的宫女太监。   凤即墨夹了一筷子青椒到十二皇子碗里,不遗余力的扮演着“好兄长”:“十二弟还在长身体,多吃点。”   十二皇子嘴角抽抽,看着离自己最远的一盘西红柿,判断自己就算站到椅子上都夹不到,只能狠狠地放弃,咬牙说了一句:“谢谢七哥哥。”   这番兄友弟恭的模样,真是差点看哭了盛妃:“陛下,您看这两兄弟多好,平时臣妾给南儿夹菜他都不吃,可七皇子夹了,他都吃进去了,怪不得这些日子个子窜的这么快。”说着,盛妃也夹了一筷子青椒到十二皇子碗里,“南儿,多吃些。”   皇帝难得享受一次天伦之乐,也欢悦的夹了一筷子青椒到十二皇子碗里:“南儿,父皇也给你夹一些,多吃点。”   于是不甘示弱的宁贵妃为了表现“友好”,直接用勺子把剩下的都舀到了十二皇子碗里:“既然十二皇子喜欢,便都给十二皇子了。”   十二皇子:。。。我TM的最讨厌的就是青椒了!!!   这一顿饭,虽然没有设么山珍海味,也没什么太多话,但是吃的分外融洽,很是温馨,皇帝更是难得的吃了两碗白米饭。   用完膳,宫女撤下菜,端上了五碗消食茶,还有一小碟蜜饯。   凤即墨将蜜饯推到十二皇子面前,笑道:“明月走之前给你酿的,用了不少药材,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十二皇子还处在青椒的阴影中,这会儿看到一盘蜜饯,这才稍稍好一点。   抓了一颗放到嘴巴里,许久没吃到这种酸甜果铺蜜饯的十二皇子,终于露出了孩子样的笑容:“好吃~”   凤即墨揉揉他的脑袋,然后抬头对皇帝说道:“十二弟身子不好,忌口的东西多,但毕竟是孩子,总会贪吃,我便与明月商量着用药汁浸泡果子,看看能不能做出能解馋还有药效的蜜饯,明月试了不少办法也坏了不少果子,总算是有几坛子蜜饯是成功的。”   皇帝闻言也好奇了,本来也想吃一颗的,可是老十二护犊子一样的护在怀里。。。皇帝不好意思和自己的儿子抢蜜饯吃。   凤即墨就算看出皇帝的心思也没让人多拿一盘蜜饯,只是说:“父皇,盛妃娘娘,贵妃娘娘,这消食茶是里面的茶包是几种药材混合一起炮制的,味道不错,端木公子花了不少时间研制出来的,不仅消食,还有滋阴补阳的美容焕发效果。”   皇帝的注意力还在蜜饯上,这话可有可无的听听。   可盛妃和宁贵妃就一样了,一听有美容效果,还是端木家的神医公子研制出来的,立即端起来喝了一口。   味道果然不错!等会儿要把茶包的配方要过来!   几人又家长话短的聊了一会儿,直到李公公前来禀报有大臣求见,皇帝才依依不舍的离开,走之前,还看了十二皇子。。。怀里的蜜饯一眼。   皇帝一走,盛妃和宁贵妃是决计处不下去的,没一会儿便也各自告辞了。   转眼间,明月宫里就只剩下凤即墨和十二皇子了。   吃完最后一颗蜜饯,十二皇子抬头看他:“老墨,你欺君了哦~”   凤即墨悠闲的品着那据说有神奇美容效果的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十二弟说什么呢。”   “明月是会酿蜜饯,但她只会那么一种,这蜜饯。。。是你酿的?”十二皇子虽然年纪小,但鬼灵精的很,吃了一颗蜜饯就知道这肯定不是出自明月楠之手。   皇帝嘴刁,吃过明月楠酿的蜜饯,所以凤即墨才不多拿,怕皇帝会吃出来。   凤即墨笑笑:“嗯,我酿的。”   十二皇子趴在桌子上凑过去:“无事献殷勤,说吧,又想做什么坏事?”   凤即墨也凑过去,一大一小四目相对:“我要你跟盛妃提一个要求。”   “好处?”   “每天一盘蜜饯。”   “你当小爷是要饭的?!”   “不要算了。”   “。。。五盘!”   “两盘!”   “四盘!!”   “两盘半!”   “三盘!!!”   “呵呵,回到一盘!”   “两盘半,成交!!!!”   “合作愉快~”   解决了十二皇子,凤即墨正准备回房睡个午觉,就见小荣子一副屁股着火的模样冲了进来。   “七皇子!那个。。。我我。。。黑。。。那个。。。”   “喘口气,慢慢说。”   “咕噜!”咽了口口水,小荣子眼泪汪汪,“七皇子,那两个黑奴,奴才对付不了呀!!!”   凤即墨一愣,这才想起自己今日还买了两个黑奴。   跟着小荣子走到后院,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凤即墨还是不由得愣住了。   偌大的练武场和晨练操道,居然被人破坏的面目全非。一根根的两尺多粗的梅花桩,居然被人直接拔起,劈成了一小根一小根一推一推垒的整整齐齐。。。   凤即墨突然有一种,没守好家的感觉。   小荣子说他带那两个黑奴到后院小屋,去给他们准备洗漱的东西,让他们等着,结果他一回来,就见练武场和晨练操道已经被毁成这模样了。   这可是郡主花了不少力气建好的,小荣子顿时觉得脖子凉凉的,立即就去跟凤即墨求救了。   这厢小荣子还在抱怨,那边就见小黑人嘿咻嘿咻的抱着一把小柴火,似乎是从厨房那方向过来的。   小黑人远远的就见到了凤即墨,立即笑着飞奔过来,把柴火往本来就叠的很高的木堆上一放,然后跑到凤即墨面前,仰头,笑:“主人,我们有很认真干活哦!”   小黑人很黑,但是牙很白,这么一笑,更显人黑牙白,看着很是喜感。   凤即墨不由得笑了,好脾气的揉了揉小黑人的脑袋,问:“你们在干什么活?”   “厨房没柴火了,我和大黑在劈柴火。”小黑人指指身后的木堆,说,“不过柴火很多,厨房放不下了,大黑让我搬到这里放好。”   小荣子:呵呵,你们劈了郡主那么多梅花桩,厨房能放得下才有鬼勒!   小黑人带着凤即墨走到后头的厨房,看到满满一屋子的柴火,凤即墨再次愣了愣。   这两人是准备把明月宫一年的柴火量都劈好吗?!   厨房师父看到凤即墨,上来就是一跪:“七皇子,厨房不需要帮手了,您赶快把这两位带走吧!”我的小厨房容不下这两尊大佛啊!   凤即墨哭笑不得,只能叫这两人停下。   小黑人站在凤即墨身边还没弄清情况,就是睁着大大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凤即墨:“主人,我们有好好工作,你会给我们吃的吗?”   闻言凤即墨一愣,然后笑了:“你想吃什么?”   “肉!”   “扑哧~”忍俊不禁,连凤即墨身后的宫女太监们都差点笑了,“好,但是你们要先洗澡,弄干净了才能吃。”   给两人洗澡也是个艰巨的工程,一来他们实在太脏,换了整整三桶水,颜色才不再是乌黑,二来,是因为小黑人不配合,大黑人见有人给小黑人脱衣服,也是一副“谁接近打死谁”的模样。。。   宫女太监:武力值不够打不过人家怎么办?!!   后来还是乐儿发现的,小黑人之所以拒绝,是因为小黑人,是个小姑娘!   原谅众人,他们实在是太黑了,衣服也是破破烂烂,一时间真不怪他们看错小黑人的性别。。。   知道问题所在,乐儿带着小黑人到了女子浴堂,很好,小黑人这回很配合。   洗干净之后的大黑人小黑人也并不是很白,他们的肤色很深,虽称不上炭黑,但也相差不了多少。。。   等把两位黑人给打理好,已经过了一个时辰,明月宫的宫女太监们把俩黑人送到凤即墨面前之后,不由得同时大大呼了口气。   凤即墨给他们准备了一桌的肉。   估计真的是饿的久了,凤即墨一句“吃吧”,两人就开始狼吞虎咽了,连筷子都没拿,直接手抓。   这两人身上那股子原始的气息还明显,凤即墨坐在一旁,喝着自己的新茶。   等他们风卷残云的吃完了,他才笑笑的看着他们:“饱了吗?”   “嗝~饱~”小黑人靠着大黑人,满足的摸着肚子。   放下杯子,凤即墨看向少言寡语的大黑人:“你们家在哪?”   大黑人身子一僵,摇头:“没了。”顿了顿,他继续说着,“你买了我们。。。我们,跟着你。”   凤即墨看着他一脸的认真表情,知道他还有下文,便没开口继续等着他说。   大黑人觉得眼前这个人看起来文文弱弱,但是那双比自己皮肤还黑的眼睛,就像是把刀子可以割开人的心脏,看穿人的脑子,下意识的有些怕怕的。   抱着小黑人,大黑人说道:“我。。。会做事,什么都会做,请。。。不要伤害她。”   凤即墨挑眉,看向他怀里的小黑人:“你的孩子?”   摇头,他诚实的说道:“是主人。。。的孩子。”   凤即墨问:“以前的主人?”   大黑人抿抿嘴,对这个寻常的问题,却不肯回答。   真是个有趣的奴隶!   凤即墨也不逼他,笑道:“以后就做我的暗卫。”   “好。”   “你的小主人,我会派人照料。”眸子移向那个吃饱喝足已经开始打呼噜的小黑人,凤即墨笑,“这个年纪,刚好可以上学了。”   “。。。谢。。。谢谢。”   让人带他们下去,凤即墨的手指轻敲桌面,安静思考。   不一会儿,小荣子进来,在凤即墨面前单膝跪下:“七皇子!”   “去查一下这两个奴隶。”   “是!”   ☆、48嗯,我设计了他们。   48嗯,我设计了他们。   盛妃娘家是文人士官大族盛家,可惜二十年前盛家一族去北方避暑,遇上强盗,结果去的人无一生还,反倒是一直不怎么出门的盛妃逃过一劫。   盛妃自小负有才名,被养在深闺,没多少人见过,而盛家一门惨死后,她一人支撑起盛家门楣,也算是本事不小。   盛家与明月家关系交好,明月家的老祖宗知道盛家遭遇的事后,收了盛妃做义女,因此名义上,明月楠还得叫盛妃一声姨。因为有明月家这层关系,盛妃与端木家的关系也不错,所以这位看起来没什么背景的皇妃娘娘,身后隐形的力量,还是让人不得不慎重的,连宁贵妃都不敢轻易的与她起正面冲突。   这晚,皇帝与盛妃云雨之后,躺在床榻上温存。   盛妃靠在皇帝胸口,忽地开口:“皇上,南儿这些日子跑明月宫跑的勤快,与七皇子玩的开心,臣妾看了。。。如果那时候臣妾小心些,南儿便有个哥哥与他玩伴,他也不会如此孤单了。”   皇帝虽然儿子女儿多,但是想起那个因为自己流产的孩子,他还是不由得微微叹气:“傻瓜,那不是你的错,怪朕。”   那时他还不是皇帝,盛妃也只是他的一个侧妃,他本是想带刚怀孕的盛妃出门游玩,哪只半路遇上刺杀,盛妃为他挡了一剑,却伤及胎儿,才四个月的身孕终是不保。   那之后盛妃身体虚弱,久久不能有孕,幸好明月楠请到了端木家的落神医,好生调养了两年,她的身子才渐渐好转,才能有如今的十二皇子。   盛妃垂眸,微微用力的抱紧皇帝的腰:“皇上,臣妾有个不情之请。。。”   “嗯?”   “南儿喜爱七皇子,臣妾也觉得七皇子这孩子沉稳有才,南儿若是有这样一个哥哥,想必很开心,对他调理身子也有好处。。。”   “爱妃是说。。。”   “虽然没有见过那位姐姐,但是七皇子如此才貌,想必那位姐姐也是不凡。”微微一顿,盛妃继续说道,“七皇子生母逝世多年,若是七皇子不嫌弃,臣妾想替那位姐姐一尽为母之责。”   次日,明月宫。   凤即墨坐在书桌前执笔写着什么,小荣子轻敲房门,凤即墨说了句“进来”,小荣子推门而入,行礼之后说道:“十二皇子今日来领了蜜饯。”   “乾坤殿有什么消息吗?”   “回七皇子,暂无。”   手中的笔停住,凤即墨抬头,看着窗外漫天的雪花:“看来,还是得自己推一把。”   几日后深夜,一封密保送入乾坤殿。   当日早晨,一道圣旨下,洋洋洒洒的一大片,总结起来就两句话:   七皇子凤即墨今日起由盛妃抚养,认盛妃为母。   一时间,朝廷议论纷纷。   这是什么情况?   盛妃抚养七皇子?   这是准备给七皇子造背景的节奏?   不过这些议论对最终结果造不成任何的影响。   凤即墨还是对盛妃喊了声母妃,百官还是笑笑的说着恭喜恭喜,至于太子气的砸了多少古董宝贝,宁贵妃在后宫打了多少宫女太监解气,有人在乎吗?自然是没人在乎!   而与此同时,另一件事也宣布的了结果。   之前因为科举舞弊案办了很多官员,中间又牵扯出个左相、三皇子,如今有一大批的空缺的官位等着填补。这种培养自己势力的大好机会任谁都不会放过,尤其是损失惨重的□□派。   底下的人拼命推举自己的人,皇帝自然是看在眼里。这种事情关乎社稷,皇帝在这种情况下很少耍任性,也与大臣们开了不少的会,做了不少功课,因此这次任用的人,不论是哪个党派的,最起码,该有的水平都有。   总共三十二人,有四人是太子门下,三人是三皇子门下,十五人是南方的,其中十四人来这汉河一带,是普通士子,另外十人是北方人,大多是武将推举,入兵部。   这结果一公布,脑子笨一点的人没感觉,但聪明点的,已经开始默默的准备给明月宫的那位送礼了。   十四人来自汉河一带。。。   谁不知道汉河那边的人几乎把凤即墨和明月楠当神仙供着!!!   时间慢慢的过着,凤即墨在朝堂之上越来越如鱼得水,但他分寸拿捏的极好,平时与那些大臣相会也是光明磊落,叫太子一派怎么都抓不到把柄。   而一直被人遗忘在天牢的五皇子,此时拿着一封血书,满目通红。   阑珊楼生意一如既往的好,大家一直以为的老板画容,也不知什么时候,重新回到了阑珊楼掌事。   端木将军最近也是红光满面,他家的儿媳妇有了身孕,他就要做爷爷啦!心情以好,他都好久没去找凤即墨的麻烦了!!   一直和他死对头的南宫将军,也因为自己女儿怀孕,两人终于冰释前嫌,不时聚在一起喝喝酒下下棋,聊聊自己的儿孙,日子很是自在快活。   书院自从蓝竹当上院首夫子,也是按部就班的运转着,虽然没有特别出彩,但也没出任何纰漏。   蓝竹:呵呵,哪敢出纰漏,会被明月楠砍死的。   而墨家。。。前些日子有消息传出,墨浅家主之位落败,最后当上家主的,竟是一直默默无闻的墨家宗族次子墨深。   当时众人只当是小道消息,不足为信,但是最近墨浅回到书院,看着情况不是很好,难道之前的消息。。。   没人敢去猜测,这种大家族的内部事,他们还是乖乖的等着看戏就好。   不知不觉,还有半月,就又快要到除夕了。   凤即墨站在月湖边,漫天的大雪,他一身白衣,仿佛一不小心,就要和白雪融为一体。   盛妃最担忧的就是十二皇子的身子,因此这种下雪天,更是在本来就被裹成球的十二皇子身上,又多穿了两件,还给他裹了狐裘,戴了毡帽,远远的一看,就是颗粉色的大圆球。。。咳咳,别问为什么是粉色的,咱们的盛妃娘娘可是有一颗少女心勒!   这段时间在外人眼中看来是十二皇子很粘着凤即墨,两人满满一副好哥哥好弟弟的兄友弟恭模样,可是剩他们两个的时候,呵呵。。。   “老墨,你就算这么每天看着这湖,明月也不会从湖里冒出来。”只露出一张脸的小人儿挑高一边的眉,十二皇子揶揄。   他虽然才五岁,不,过了年他就六岁了,但是皇家的孩子早当家,虽然在明月楠和盛妃皇帝面前他看着没心没肺,但在本质相同的凤即墨面前,他装了两回就放弃了。。。因为那种被人当猴子看的眼神真是叫人很想抓狂!   凤即墨瞥他一眼,冷笑:“看来你是想多陪陪盛妃娘娘。”   十二皇子:“。。。”   真不是他不爱他母妃,而是每次母妃那一脸把他当弱智儿童的表情,他表示很郁闷。   装小白痴儿童真不是他的爱好好么。。。   而且母妃什么都好,就是喜欢摆弄些乱七八糟的吃食,然后他就是小白鼠。。。这也是为什么他那么喜欢在饭点的时候往明月宫跑的原因。   去明月宫觅食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之一,他知道凤即墨怕冷,因此最冷的这几日几乎都在明月宫内取暖,除非有大事,不然很少出门。   据说这还是因为有一次落水留下的病根。。。   今日去明月宫的时候意外的没见到凤即墨,十二皇子就好奇了,问了小荣子,小荣子也不知道,还是乐儿说起来,才知道他在月湖。   看着解了厚冰的湖面,十二皇子踢了一块石子进去。   石子没砸穿冰面,在冰面上滑了好远一段距离才慢慢停下。   十二皇子仰头,看向凤即墨:“听说你有次落水了?”   凤即墨低头,看他:“去年的今天,在这里。”   有时候他这种没头没尾的说话方式真是叫小荣子和乐儿都觉得有点智商跟不上,好在,我们的十二皇子,居然懂了!   “怪不得那日明月爽约了,原来是因为你!”十二皇子的记忆力好的一点不像五岁小孩,他粉雕玉琢的脸上出现一丝恍然大悟的表情,“那段时间三哥五哥也发烧。。。你落水。。。不会是因为他们吧?!”   不怪乎人人喜欢聪明的孩子,尤其像眼前这个,聊起天来,真是很省脑力也省口水。   凤即墨似乎明白除了身份原因,明月楠为什么如此喜欢这个孩子了。   黑沉沉的眸子收回,凤即墨继续看向湖面:“嗯,我设计了他们。”   那日,他知道明月楠会回来,因为她落了东西,而在激怒三皇子他们的时候,他是有远远看到明月楠那身红装的。。。那次的事明月楠并没有张扬,而他那时也还没有那么多人注意,因此真正知道事件原委的人其实不多。   然后他忽地又低了头,看十二皇子:“你刚刚说,什么爽约?”   十二皇子拉拉自己的小狐裘,瞪他一眼:“那天明月本来答应要来陪我玩的。。。我等了很久,结果她派人说她来不了了。。。那是她第一次爽我的约!”   阴沉了一天的心情因为这句话突然好了一点,凤即墨笑着蹲下身子,伸手捏住他的脸:“你个死小孩,居然也敢跟我争明月!”   “呜呜细一呵唔唔(明明是你和我争)。”   放开他被□□的红彤彤的小脸,凤即墨看着这张越发好看出色的面目,虽然才五岁,但是再过几年,绝对是绝世之色。。。可能比他还好看。   莫名的浮现一股危机感,他可是清楚记得,明月楠一向喜爱收集“漂亮的男孩”。。。   十二皇子突然感觉后背凉飕飕的,寒毛都不由得竖起来了。   只听见凤即墨低低柔柔的声音缓缓响起:“这张脸长大了,怕是漂亮极了,明月应该会很喜欢。。。”   “那是!明月一直说我是她见过最好看的孩子!”   “呵呵,真危险。。。”   “危险?”   “不,应该是威胁。”凤即墨一笑,看他一眼,又看了一眼月湖。   “。。。”机灵如十二皇子,立即身子一扭,蹬蹬的泡开几步,然后回头笑得牲畜无害的对凤即墨挥挥手,“七哥哥您慢慢看湖,我回去陪母妃啦~~~”   我去!刚刚老墨是想把他丢湖里吗?!!!   好可怕好可怕!!!   明月你快回来管管你家男人啊!!!!   ☆、49我只是习惯性的,就想她了   49我只是习惯性的,就想她了   凤即墨的破身子之前损的太过,即使每天锻炼,也并没有好太多,到了冬天,该冷的地方依旧暖不起来,风一吹咳嗽感冒的照样一个不差。   被小荣子从端木府“提过来”的落白收拾着自己的药盒,懒懒的瞥了一眼半躺在床上的凤即墨。   “你这身子之前本来就被残毒损的不轻,加上去年落水,你自己也应该知道,畏寒这毛病是一辈子治不好了。”   凤即墨低咳了两声,脸色有些苍白:“我知道,是小荣子夸张了。”   落白抖抖眉毛。   想起自己被人莫名其妙的从书房提出来,莫名其妙被塞进马车,莫名其妙进了宫。。。诶,他以前怎么不知道小荣子的身手那么好?!!   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落白丢给他:“楠儿从史部彦那弄到的火绒花制成的药丸,你每日一颗,虽然不能根治你那寒症,但最起码这个冬天会好过一些。”   凤即墨手下瓷瓶,也没道谢,反而是问:“岚山快结束了吗?”   落白一愣:“你怎么知道?”   “画容回来了。”   这男人的情报出乎意料的很快啊!   落白眯眼:“嗯,史部彦去北耀的路上被劫持,最后死在南越的皇族手中,大理国结盟了周边的一些小国,现在两方打的难舍难分。没有南越在背后耍小把戏,楠儿攻打岚山轻松了许多,便让画容先回来了,毕竟京都这边需要人打理。”   意料之中的事,凤即墨只是点点头,眉目间有丝丝的疲惫。   落白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里面有多少的筹划计谋,但是他最聪明的地方,是知道什么该管什么不该管。   当初明月楠那么幸苦的给他争取的自由的权利,他可绝不能辜负。   当好的他的小神医,多陪陪雅尔和老爹老丈人,等着孩子出生,平平安安的一辈子,偶尔陪明月楠疯狂一次,便够了。。。   落白难得进一次宫,便顺道去了一趟齐鸾宫,看了看十二皇子。   若说十二皇子最喜欢的人有明月楠、母妃和父皇,那他最讨厌的人,绝对是落白。   那个鬼神医一来,他都要多喝很多很多药!!!   在十二皇子眼里,和落白的妖魔鬼怪一比,老墨简直都可以称得上仙女一样的可爱了!   齐鸾宫那端正鸡飞狗跳,而明月宫凤即墨的寝宫,依旧温暖,也依旧安静。   门窗紧闭,屋内燃着炉火,凤即墨披着外袍,坐在床榻之上,手上拿着一叠册子,身边还散落了很多的账册书信。   床前两丈远的地方小荣子站着,不同于以往的双手交握至于身前的太监惯有动作,他的背脊很直,双手直直的垂在腿侧,隐隐有骨子军人之气。   手指翻过一页纸张,凤即墨低咳了两声,开口:“接收的情况如何?”   小荣子头一低,回答:“已经接收八成,二月前可以完成全部接手。”   “好。”低低的说了一句,凤即墨继续看着手中的册子,“林侍郎孙女的满月酒席是什么时候?”   “三天后。”   “国师去吗?”   “林侍郎请了国师祈福。”   “备礼。”   “是!”   大凰的国师位一直是皇帝授勋,每一位国师在上任之前都要闭关三年,而如今这一位,刚刚闭关结束。   如今的宁国师是宁家的旁支,更通俗的讲,他是宁国公的私生子,当初他被老国师看中收为关门弟子,之后成为国师候选人,到最后真正成为国师,宁家人几乎是一路懵圈的看着这一切。   他这一路的心路历程凤即墨没什么兴趣知道,作为今后的合作伙伴,他觉得自己还是得先见见他。   三天后,凤即墨一身轻装,带着小荣子,提着一份从明月楠琳琅阁里挑的小礼物,登上了林侍郎的府门。   他的风寒还没好透,这会儿风一吹,他的脑子有点晕晕的,但是神志还算清明。   而他的脸因为冷风,浮现一抹嫣红,与白皙的肌肤相称,极其漂亮,看的旁人一时惊艳。   林侍郎远远的就看到了凤即墨,立即亲身上前迎接:“七皇子能来,真是老臣之荣幸哈!”   凤即墨平日与林侍郎也算是说的来,闻言打趣道:“我可是来看小林小姐的,您有什么好荣幸的?”   林侍郎哈哈大笑,文人出身的他,是极其喜欢凤即墨这种谈吐文雅,哪怕是揶揄别人还别有一番潇洒风致的博才之人,因此他们两人虽认识不久,但关系却已很好,品茶下棋谈古论今,算得上是忘年之交。   请凤即墨进府,林侍郎见凤即墨自己带了随从,平日他也不喜欢无关人跟着,便让凤即墨随意,自己又去门口招呼宾客了。   毕竟,今天的大头,宁大国师还没到。   林家不算富贵,府邸也不豪贵,但胜在精致小巧,亭台楼阁,蜿蜒曲桥,看得出是下过一番功夫的。   林家三代单传,到了这一辈,林侍郎的儿子林彦娶了一位江湖女子,林家人一开始自然难以同意,一直到林彦再一次南河巡视时被流民所伤,林彦妻子严氏舍命相救,林家人这才动容接受了严氏。   两人去年刚成婚,今年就为林家诞下一女,真是乐坏了林家两老。   一进林家大厅,就见林彦被众人包围,脸上是止不住的笑容,严氏应该带着孩子还在后厅,等会儿会宴正式开始了,才会出面。   凤即墨的到来自然是引起了众人的关注,不过今日他不是主角,他也不想抢真正主人的风头。   因此他只是让小荣子上前送礼,自己对着林彦微微颔首,站了一会儿便到其他地方看风景去了。   小荣子将礼物呈给林彦,语气平缓:“七皇子说小林小姐大家送的东西应该够多了,他也没什么好礼相送,这雪脂莲,刚好赠与夫人,希望对夫人的旧疾有所帮助。”   一个人不知不觉的走到林府后院,凤即墨在一座廊桥边停住。   廊桥周边假山层叠,凤即墨今日又是一身白衣,茫茫白雪中,乍一眼真是很难发现有人。加上如今众人都在前厅,这会儿根本没人会经过这里,后院便越显得幽静空旷了。   凤即墨白色的狐裘上渐渐落了雪,他举起手抵在嘴前,忍不住低咳了几声。   一抹艳红出现在他脚边,凤即墨的瞳孔一缩,抬头。   那是一张极其妖艳的脸。   如果说明月楠穿红衣张扬嚣张,那眼前这人,就是妖邪鬼魅。   宽大的红袍罩在身上,他的里面穿着薄薄一层锦衣,系着一根暗红色的腰带。他的皮肤很白,白到连白雪也失色两分,看久了,隐隐的渗人。   他微微扬眉,细长的狐狸眼眯起,与凤即墨四目相对。   他勾唇,说:“还活着啊~”   凤即墨很好的藏起眼底的失望,也笑:“好久不见。”   宁大国师细长的眼上下瞧了瞧他,皱眉:“啧,才几年没见,怎么就把身子折腾成这鬼样子了?!”   “放心,怎么都不会比你先死。”   “这倒是,祸害遗千年嘛!”   “呵,承让。”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完全看不出是有任何的因为时间空间而产生的生疏漠离。   身子往廊柱上懒懒一靠,宁国师终于开始说正事:“所以,准备启用我了?”   “不是启用你。”凤即墨看他,“是启用我们。”   “啧,我才刚出关啊,就不能让我先享几年福!真是!”   “你可以和那人去抗议,我不介意。”   “。。。”宁国师怕的东西很少,那人是其中之一,“咳咳,除了说启用我们,还有其他命令吗?”   “我之前已经在接手他留下的所有关系网,人脉,财物,物力,大概二月可以完成全部接收,到时候,这些交给你。”   宁国师瞪眸:“为什么给我?!”   “拜托,你可是要继续坑蒙拐骗的,没这些情报网你怎么糊弄文武百官!”   “。。。那你呢?”   凤即墨默了一瞬:“我要给他收尸。”   “。。。”   后院一刻钟不到的会面没人知道,宁大国师摇曳着一身妖艳的红悠悠的往前厅走,凤即墨继续在站一片苍茫的白雪中,发呆。   刚刚宁狐狸走的时候回头说了一句:“你刚才是不是把我当成谁了?”   “。。。”   “凤即墨,你完了,你居然动情!”   凤即墨瞥他一眼:“自己着了女人的道,还有资格说我!?”   “。。。”   雪越下越大,渐渐落满凤即墨的狐裘。   宁狐狸回来了,他不再是一个人了,可为什么。。。还是有那么点点惆怅呢。   他伸手,看着手中的纹路,握了握,又松开。   莫名的想念,握着自己的那双,干燥而温暖的手。。。   一把油纸伞撑到他头上,阻隔了一世界的飘雪。   凤即墨愣了一瞬,抬头入眼的先是一抹晕黄。   小荣子安静的立在一旁,大半身子都在风雪中,大风吹得人的衣袍猎猎作响,但小荣子撑伞的手却纹丝不动。   嘴唇被风吹得有些发紫,凤即墨拢拢衣袍,转头笑道:“你就是话太少,木讷!”   小荣子抽抽额角:“主子,暗卫里没有说话这门课程。。。”   “。。。”知道他不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凤即墨也不在闹他,只是低下了声音,“今年雪真大。”   “京都的每年的雪都很大。”   “。。。不知道明月那边怎么样了。。。”   听到这个名字,小荣子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的变了变:“主子,那个人。。。不会轻易出事的。”   “我知道。。。”凤即墨伸手接住一片雪花,“我只是习惯性的,就想她了。”   非要我思念入骨,想你成魔,明月楠,你才肯回来吗?   ☆、50一院红梅   50一院红梅   除夕夜,一如既往的热闹。   因为国师出关,今年还多了一个国师为大凰祈福的节目,凤即墨对这种活动不感兴趣,没一会儿便用身体不适的理由溜走了。   踩在厚厚的白雪之上,凤即墨没让小荣子跟着,自己一个人不知不觉便走到了自己以前的宫室。   寒风中夹杂着冰雪,打在他的脸上,还带着一丝暗香。   他的瞳孔微缩,抬步走了进去。   不远处,似有艳红绽放。   凤即墨走近。。。   那是。。。   一宫的红梅!   。。。   明月楠问:“喜欢红梅?”   “不,我母亲喜欢。”   。。。   “待我回来,共赏一院红梅。”   。。。   她还真是送了他一院的红梅。   凤即墨伸手拂过这一棵棵红梅,眉目柔软,清冷白皙的脸上带上笑容。   “哟,大手笔嘿!”语调微扬,宁国师祈福完毕也开溜了。他看着这一院的红梅,笑道,“淞南的雪梅,据说过南三里不成活,居然有人在京都养活了!我记得这是你母亲生前最喜欢的红梅了!”   眸子微垂,凤即墨也不奇怪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只是点点头:“是啊,母亲故乡的雪梅。。。真是许久没看到了。”   宁国师一撩袍子往台阶上一坐,揶揄:“倒看不出,镇安郡主对你还真上心。”   凤即墨笑笑,转身走到他身边,也席地而坐:“你不是喜欢热闹,不在前面呆着,来这里吹什么冷风?”   宁国师没回答,只是说道:“还记得我们刚认识那会儿,我还是宁家最不受宠的小屁孩,你呢,刚入宫,也是兄弟不亲近姐妹都嫌弃,要不是我刚好路过这,英勇的下井救你,那年除夕你落井里被冻死都不知道。”   “切,我记得某人是被别人丢进来的吧?!”   凤即墨和宁国师的相遇真的是一点也不美好。   那是凤即墨在皇宫过的第一个年,精心准备之后的凤即墨走在半路就被人蒙住了眼敲昏,丢到了一口枯井里。过了没一会儿,当年的宁小狐狸也被人丢了进来,还更可怜的被人扒了衣服。。。   于是,凤即墨好心的奉献了一件外袍,宁小狐狸贡献了自己的肩膀,两人合作着自强不息的爬出了那口不算太深的枯井。   精疲力尽的两人那时都还不知道彼此的名字身份,就这么随意的大字形躺在地上,相视一笑,和两个傻瓜一样。   之后,便是相爱相杀的十几年。。。   宁国师闭关三年,没长太多本事,唯独这脸皮,是越发的厚了。   他直接忽略凤即墨的调侃,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壶酒两个杯子:“很久没和你一起过年了,喝一杯!”   凤即墨接过酒杯,抿了一口:“下次明月回来,我开两坛桂花酿。”   “我去,你别露出那种恶不拉即的表情好不好,虐人啊!”一口饮尽杯中的酒,宁国师漂亮的狐狸眼眯起一条线,语气还是依旧不怎么着调,但是说的话,却一点也不容得胡闹,“那时候宫里就剩你和柳家,我本来还怕你撑不住我回来,没想到,柳家死绝了,你还活的好好的,果然不愧是被看上的继承者。”   凤即墨瞥他一眼:“你知道,我很惜命,所以我不会让自己死。”   “也对~那么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呢?”给自己倒着酒,宁国师缓缓说道,“这段时间虽然我手上信息不多,但是最起码的情况我还是有听说的。你真准备角逐那劳什子大凰皇位了?!虽然你当皇帝是实现那人希望的最直接方法。。。不过当皇帝命都不长啊,还要忧这个伤那个,就你这破身子,耗不起啊!”   “。。。你在咒我?”   “嘿,就算不考虑这个,你和那明月楠怎么办?她知道了你做的一切,你以为忠将世家的她接受的了吗?你可是在挖人家抛头颅洒热血保护着的伟大祖国的墙角啊,她还不给你气死!以前和那家伙交过几次手,可绝对不好对付,潜伏那么好的柳家不就是折在她手上。”   凤即墨默然。   他当然知道,他亲眼看着她一步步设局,一步步收网,所有的一切细节都被她设计的堪称完美,对柳家之后那些男丁女人的下场,她也是为皇帝做的干脆利落,在半路就派人全杀了。。。如此的果断狠决,硬生生的让被囚在宫中的那位贵人吐了好几次血。   宁国师看不出凤即墨的心思,不由得问了一句:“如果有天你和明月楠站到了对立面,你怎么办?”   出乎意料的,这个问题凤即墨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便答了:“不会的。”   “万一。。。”   “呵呵,那我就折了所有的万一!”   “。。。”你霸道你有理,我服!   两人在梅花林里聊的畅快,朝堂之上却是一片安静。   片刻之前,有一名将士八百里快件求见,本来欢闹的气氛瞬间凝固。   就见皇帝看了那封密报,面无表情,不再说话,连带着更个大堂上的都大气不敢喘。   许久之后,皇帝才缓缓开口:“辛苦楠儿了,她如何了?”   那名将士单膝跪在朝堂之上,抱拳回答:“元帅负伤,正在加急赶回京都。因为这次的伤势很棘手,虽得到了一定的救治,但是北疆条件有限,具体的情况,还需要回到京都请落白公子再次诊治。”   皇帝的神色更加凝重:“犒赏三军,以祝拿下岚山之喜!”   嘴里说着喜,但皇帝脸上却没半分喜色。   而底下的将士只是颔首,答:“谢陛下隆恩!”   攻打了半年多的岚山终于被拿下,但在座的人没有感受到皇帝任何的开心,反而是觉得心里发毛。   除夕晚宴,第一次,吃的味同嚼蜡。   吹够了冷风,凤即墨在宁国师面前一一说着明月楠对他的好,狠狠的把宁国师从里到外的虐了个遍,才折了一捧梅花,心情舒畅的回明月宫。   他要把这些花用琉璃瓶装着放床头!   刚一踏进明月宫,凤即墨本来准备掏红包的动作就顿住了。   “乐儿姐姐,郡主出事了?!”   “刚刚我去朝堂伺候,听到岚山回来的将士亲口说的,郡主受了伤,不知到底有多严重,说是要回来请落白公子诊治。”   “都惊动落白公子了。。。天啊!”   “这事先别和七皇子说,万一。。。七皇子?!!!”   明月宫原本围成一团的宫女太监一吓,立马散开,低着头,不敢再言语。   凤即墨的脑子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他没说话,被风吹得苍白的脸上毫无表情,就这么定定的站在那里,手里依旧捧着一怀抱的红梅。   小荣子这时正好从宫外回来,身上还落了不少白雪。   看到凤即墨,他一愣,下意识的想下跪行礼,但眼角瞥见明月宫的宫女太监,硬生生的打住了下跪的动作。   他在凤即墨身边停住,不等他开口报告,反倒是凤即墨先问了:“明月出事了?”   小荣子一愣,主子怎么知道?   “是,有细作,郡主中毒了。”   一股子的杀意瞬间溢满眸子,不过转瞬就被凤即墨掩在眸子深处。   他对乐儿招了招手,将手中的红梅交给她,同时将怀中的红包掏出来,递给她:“找个琉璃瓶将花插好,放我屋里,这有红包,我连明月的份一起包了,你分下去。”   乐儿听了表情更加难过:“七皇子。。。”   不再理她,凤即墨披风一甩,迈开步子往外走,小荣子赶紧跟上。   “七皇子?”   “去端木府!”   “现在?”   “准备马车,把落白抓过来!”   “。。。是!”   ☆、51这场豪赌,我压在明月楠身上。   51这场豪赌,我压在明月楠身上。   落白直到上了马车都还是云里雾里晕乎乎的。   他跟自家老婆调/情调的好好的,为什么突然会冒出个小荣子,然后他就又被莫名其妙丢上了马车!?   等等,为什么会有个又?!   马车行驶的很快,落白的脑子被撞了好几下,才终于缓过神。眼珠子转转转,看到了坐在一边的凤即墨!   “你怎么会在这?!不对,我怎么会在这?今天除夕啊,你。。。”   凤即墨瞥他一眼:“明月受伤了。”   落白一愣:“什么?”   “重伤!”   皇宫乾坤殿。   握着今日收到的八百里加急,皇帝喝退左后,仅留了右相姜蒙,端木将军和南宫将军。   炉火噼里啪啦的烧着,室内很是温暖舒适,可是里面的人在看过战报之后,尽是无一点血色,只留一室凝重。   皇帝揉揉自己犯痛的脑袋,开口:“倒是小瞧了南越的本事,竟是打得这番心思。”   明月楠送来的战报中,除了说到岚山战事,还有墨家的事。   天下第一世家墨家,半月前,家主易位,墨家宗族旁支次子墨深担任墨家新一任家族。   这个消息暂时还没有传开,明月楠应该是用了些办法才弄到手的。其中还提到了墨家在南越的一些诡异行为,明月楠派人查探,才知道原来南越一直与墨家的宗族两位长老有暗中的交易,这次墨深登上主位,这两位长老可谓是功不可没。   所有的线索调查下来,可以看出,南越早已盯上墨家这块肥肉,而墨家这回易主,本就不安稳的天下,怕又是一阵波澜迭换了。   右相是个有眼界有大局谋略的人,他看了那封密保,联想到明月楠的伤,小心的问道:“难道郡主的伤。。。和南越以及墨家有关?”   端木将军是个武将,但不代表他笨,右相这么一说,他立即反应过来:“之前在攻打岚山的时候背后放冷箭不算,这次居然连细作暗杀都放出来了!!!皇上,您给老臣五十万兵马,老臣去踏平南越给楠儿报仇!”   “。。。”朕的兵马不是给你拿去报仇的好吗???   南宫将军知道亲家公对明月楠的爱护,赶忙的上去顺气:“莫急莫急,此事要从长计议,急不得气不得。”   南宫家和端木家世代为将,其实祖辈都是铁哥们的关系。只是到了这一代,端木将军性格急躁,标准的武将模样,而南宫将军却是多了分文人气,打起仗来喜欢谋定后动,因此之前才处处不对头。   当然,自从两家儿女结成亲家,最近南宫小姐又有了身孕,这两位敌对了半辈子的老仇人也握手言和了!   皇帝叹了口气,抬手压了压,让端木将军冷静:“楠儿这次在四面夹击中拿下岚山已属不易,此次受伤她对外是声称战时所受,就是不想打草惊蛇,引起南越和墨家的注意。楠儿做事向来有分寸,端木将军毋须担忧。”   南宫将军也说:“是啊,郡主那孩子你还不了解,她既然不声张,自然是有她的一番打算,再说,落白不是已经和七皇子赶过去了嘛!”   皇帝听了一愣:“老七?”   “是的,我们进宫的路上看到七皇子带着落白出城接应郡主了。”   “既是如此,望一路平安才好。”皇帝捏捏脑袋,一个好好的除夕还让人这么头疼,真是!!!   与此同时,明月楠的城郊别院。   两队身穿盔甲的禁卫军举着火把围住整个别院,一身妖艳红色衣袍的男人从马车上下来,细长的眉眼一挑:“本国师不希望有任何一条漏网之鱼。”   “是!”   守卫的明家军被扣住,无能为力,只能看着宁国师一甩衣袖,抬脚走入别院大门。   这是一座并不华丽,但是却在在透着温馨舒适的小别院。   宁国师看着那一大片的菜园子,还有各种瓜果棚子,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弧度。   他悠悠的在前院里转了一圈,然后去了后院。   一堆老弱妇孺,有些还是身有残缺的。   宁国师挑挑眉,只是扫了一眼这简陋的,但却温暖宜人,连被子都有两床的仆人矮房,步子一转,又去了他去。   他一点也不像是来抓人,倒更像是在观赏。   等他看完南北两院,回到大厅时,禁卫军首领已经站在那里等候有一会儿了。   在大厅的主位上一坐,宁国师单手撑头,开口:“没找到人?”   禁卫军首领像是很怕这位国师,低头颤颤说道:“别院所有下人守卫都在,唯独。。。少了那位叶小公子。”   宁国师敛眉,一手摸着自己光洁的下巴:“这可如何是好,来之前那家伙可是三申五令一定要我找到那什么叶小公子,还得好生保护,可这会儿连人都找不到。”   禁卫军首领默了一会儿,又说道:“我们搜查了叶小公子的房间,发现。。。”   “嗯?”   “发现。。。叶小公子房里有三条密道,一条是通向别院外的,还有两条。。。是通往明家军中的。”   宁国师细长的狐狸眼瞬间眯成一条线:“你再去查查,整个别院是否总共就那几条密道。”   “是!”   “对了,我希望这件事,除了今日在这的人,没有其他人知道。”他瞥一眼他,笑道,“你知道,本国师杀几十个禁卫军炼丹求长生,陛下不会在意什么。”   禁卫军腿一抖,连道三个“是”,才急匆匆的退下。   宁国师还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坐在那里,他看着墙上挂着的《百鸟朝凰》,脸上浮现笑意。   这前朝皇族后裔画痴方达与明月家,关系还真是交好呀~~   知道明月楠出事的盛妃一回到齐鸾宫,便是召来心腹的宫女,让她时时注意打听,随时来报情况。   十二皇子今日也在殿上,他拉拉盛妃的衣袖,仰头问:“明月出事了吗?”   盛妃蹲下抱住他,轻抚十二皇子的脑袋:“不会的,明月那么厉害,怎么会出事。”   “可是今天。。。”   “没事的,你的七哥哥已经赶过去了,还带了落白公子,一定会没事的。”   伸手抱住盛妃纤细的身子,十二皇子垂眸,掩住眼底的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凌厉。   而宫内的另一处,宁贵妃的椒兰殿,一股子的沉寂慢慢弥漫。   宁贵妃和太子面对面坐着,两人都是一脸森然,眉梢染上一股残忍的冷色。   举起手,将一封信放在烛火上,看着火苗咬上信纸,慢慢染成灰黑。   太子方正的脸上暗含阴厉,他看着还在燃火的信纸,缓缓开口:“母后,一旦合作,我们就再没回头之路了。”   暖黄色的烛光映在宁贵妃的半张脸上,将她另半张脸衬得更加森寒冰冷:“我们已经没回头路了。”   太子默然。   是的,从他们把明月楠的行踪透露出去之后,他们就没退路了。   宁贵妃冷然的抬眸看他:“太子,那把龙椅本该就属于你,你只是,清楚那些碍事的人和物。”   “若是当初明月楠可以识相一点,也不会有那么其他的事!”   “母后也是小瞧了这个明月家嫡女,可惜当初宫边只要了她爹和她哥的性命,早知道,就不该心慈手软。”   “母后,除了明月楠和凤即墨,还有盛妃和十二皇子!父皇对这个老幺,可是疼爱的紧!”   “太子,你记住,有时候为了成大业,牺牲一些同伴,甚至是亲人,都是很有必要的!”   “母后?!”   “绊脚石,要一个一个铲除。如今凤即墨风头正盛,咱们就给他当头一棒!”   “母后有主意了?”   “有,就是需要牺牲一个人,也算是我们给对方的一份诚意!”   。。。   千里之外的关雎书院,蓝竹刚和衣睡下,房间的大门就被“咚咚咚”的敲醒了。   蓝竹微微皱眉,还是起身开了门,竟是大先生墨浅。   自从竞争墨家家主失败,墨浅回到了关雎书院,把自己关了整整半个月,昨天刚出门。   他的脸颊消瘦,浓重的黑眼圈挂在脸上,深夜里乍一眼看去,特别瘆人。尤其他最近瘦的一根骨头,还特别喜欢穿空荡荡的白衣服。。。   蓝竹承认自己吓到了,要知道他最怕阿飘什么的了。   “大师兄,这么晚了,你这是?”   墨浅也不说话,直接推开他走近屋里,然后就这么定定的看着他。   才半年多的光景,蓝竹瘦了最起码半个自己,身高也拔高了不少,如今的他,虽然还带着一丝青涩,但骨子里已经渐渐形成一番沉稳之气了。   蓝竹在比沉默这方面永远不是明月楠、墨浅这些高手的对手,因此他自觉的投降。   在书桌前坐下,他并没点灯,直接就着手中微弱的烛火,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墨浅抿了抿嘴,纠结了一番,终于还是开口:“明月楠遭人刺杀。”   蓝竹挑眉:“没人刺杀她才奇怪吧!”那么嚣张的女人,树的敌人还会少?!   “不是普通的刺杀。。。我收到墨家的消息,明月楠身边出现了细作,据说是南越动手。。。”顿了一下,墨浅加上一句,“墨家和这件事,似乎也有牵扯。”   墨家?   蓝竹沉下脸:“大师兄,你的意思是让我替墨家说情?”   墨浅眸光一动:“如果真有墨家。。。我希望。。。”   “大师兄!”定定的喊了他一句,蓝竹扯唇,冷笑,“你必须弄清楚一件事,如果墨家真的动手了,我不介意为了明月楠与墨家翻脸。”   “你!你至书院在何地?!”   “呵呵,我就是站在书院的立场上,选择对书院最有力的助力。”蓝竹敛眸,这一瞬,这个刚十四岁的孩子比任何一个老者都要深沉,“乱世浮沉,这场豪赌,我压在明月楠身上。”   他说的是明月楠,并不是大凰。   若是以前的墨浅一定能听出其中的蹊跷,可是近来他太累,神志都有些混沌。   “我不能。。。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墨家。。。”没落。。。   一向风华绝代,一向芝兰玉树的书院大先生,褪去种种的光环之后,也只是一个受到打击之后,会难受,会害怕,会不知所措的普通人。   蓝竹忽然有些心疼他,明月楠做的那么绝,真的能帮大师兄跨过那一步吗?万一打击打击着,人家真的一蹶不振了怎么办?   终究还是不忍心,蓝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以表安慰。   “嗯。。。你要知道,明月擅长布局,也精于作戏,指不定谁是真正的幕后之人呢!”   恭喜蓝竹同学,这回还真猜对了一半!   ☆、52是毒蛊   52是毒蛊   当正在与左将商量着北疆一代该如何重新设防布阵的明月楠看到破门而入的凤即墨,她很本能的愣了愣。   “子。。。桑?”   明月楠半躺在床榻上,披着一件斗篷,手里握着一幅军事图。   她的脸色很差,白皙的脸上毫无血色,还隐隐透着股青黑,好在那双眸子很是清明,虽然因为瘦了凹陷了很多进去。   乍一眼看去,明月楠的情况是很不好,但还没到生死一线的边缘。   进来的先是凤即墨,然后是阿七,再是提着落白的小荣子,本来就不大的驿站客房这会儿更是被人挤满了。   凤即墨深深的看了明月楠一眼,然后给了落白一个眼神。   落白眨眨眼,立即回神,拿起自己的医药箱就上前给明月楠搭脉诊治。   阿七识相的上前拉走石化的左将,顺便带走明月楠手上的军事图。   小荣子敛起气息,跟着缓缓退出房间。   只一会儿,房间里便只剩凤即墨、明月楠、落白三人了。   搭脉的功夫不过片刻,落白的脸色渐渐沉下,从刚看到明月楠刹那的松了一口气,到现在的凝重,他的唇抿了抿,却是没开口。   明月楠也总算回过神了,想必是阿七去传战报的时候,这两人听到就赶来了。   抽回自己的手腕,明月楠脸上带起笑容:“没事。”   落白看着她,依旧没说话,手却微微颤抖。   “死不了,就是有点痛,你给我开点止痛的药可好?”   “。。。好。”   落白一走,房内就只留凤即墨和明月楠了。   再相见,明月楠倒是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一副模样。   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她说:“很难看吧。。。”   凤即墨走上前,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说:“很难看!”   没收到安慰反而被打击了明月楠没生气,缓缓伸出手,抱住凤即墨的腰:“子桑,我很想你。”   一室安静,暖黄色的烛火忽明忽暗。   有浅浅的叹息声响起。   凤即墨一手抱住她,另一只手按在她头上,揉了揉:“把自己弄的这样狼狈,存心要我心疼是吧。”   脑袋蹭蹭他的手,明月楠难得的乖巧,低低哑哑的声音缓缓响起:“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即墨凉凉的看着怀里的脑袋:“哼,别以为说两句好听的我就会消气!”   “呵呵!苦瓜还是黄连,我吃到子桑消气为止。”   凤即墨叹了口气:哎,终是他先败下阵!   伸手握住腰间的手,刺骨的冰寒让凤即墨眸子一暗。   将明月楠往怀中一揽,一手掀开被子,他身子往床上一躺,将明月楠抱得满怀,然后盖好被子。   一只手盖在明月楠的眸子上,凤即墨声音嗡嗡响起:“我和落白赶了一天一夜的路。”   明月楠不再动,长长的睫毛在他掌心刷了刷,最后闭上眼不再动。   不一会儿,有一道浅浅的呼吸声响起。   凤即墨睁眼,看着怀里的人,黑的诡异的眸子看不清情绪。   事情的经过已经在来的时候听阿七大致上说过。   之前凤即墨用计使得南越和大理国合作破裂,明月楠少了南越这个背地里搞小动作的对手,便放开了手脚做事。半月前,她对岚山进行了总攻,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手段,这次北耀没来碍手碍脚,明月楠率兵一举拿下了岚山,却让老虎帮帮主逃脱。明月楠带着五百精兵进行追捕,却不料随身侍卫中居然有细作,在岚山腹地中了埋伏,虽然最后明月楠还是斩杀了老虎帮帮主,但她也受了重伤。   腹部一刀,肩部深可见骨的一箭,还有数不清的皮外伤,这些其实都不是大问题,重点是,明月楠中毒了,最要命的是,这次北疆同行的所有大夫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毒。   只知道当晚给明月楠处理好外伤之后,她的面色惨白,怒吼着将所有人赶出帅帐,不允许任何人进入,然后众人听到明月楠痛苦的嘶吼,整整维持了一夜。   第二日,明月楠微弱的声音从帅帐中传出,众人冲进去一看,几乎所有的东西都被明月楠毁坏殆尽,她靠在一张破碎的椅子旁,脸上面无表情,只是缓慢但清晰的说出两个字:“回京。”   于是,明月楠下命方将军和右将驻守做善后处理,自己带了左将和一队精锐部队,快马加鞭赶回京都。   只是明月楠的身子实在不适合颠簸,停停走走的半个月,还没到京都。   凤即墨和落白从京都快马加鞭一天一夜才到明月楠休息的驿站,因为这次把落白也带上了,所以他们稍稍放缓了行程,不再拼了命的赶路。   坐在马车里,明月楠裹着厚厚的狐裘,她手里抱着一个暖炉,手边是一个小茶几,上面放着一小壶热茶还有一些吃食。   明月楠身子懒懒的靠在身边凤即墨的身上,说道:“好奇什么,问吧。”   说完,张嘴。   凤即墨捻起一颗果铺放到她嘴里,看着她鼓着腮子嚼啊嚼。   “为什么要冒险?细作是哪派人?你身上的毒到底是什么?”   今早出发前他拦住了落白,问:“明月身上的毒你有多少把握?”   对于医道上的问题他第一次犹豫了,开口说的却是完全不相干的话:“楠儿十岁时,就尝了世界千药百毒,她的体制,早已百毒不侵。”   凤即墨狠狠皱眉。   “这次的毒,其实。。。诶,你还是自己去问她吧!”   不意外他的问题,明月楠调整了下姿势,让自己能靠的更舒服,然后开口:“我不喜欢打无准备的战,对岚山发动总攻我自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南越与大理国交战无暇顾忌我,北耀国主驾崩,内部动荡,耶律棋也顾不上我,不过为防万一,发兵攻打岚山之前,我还是请了书院的五先生陌卢设法拖住耶律棋不让他捣乱。而老虎帮帮主并不是自己逃脱的,是我设的局,为的就是揪出我身边的细作。”   她笑,继续说:“所以,第一,我并没有冒险,只是中间出了点意外。第二,关于那名细作。。。各国在敌国重臣身边安插细作本就平常,不说他们,我手下的细作也是遍布各国,这名潜伏在我身边的细作目前我还未查出确切的身份,但若是料得不错,应该是北耀皇族的哪位贵人。”   凤即墨微讶:“你那奏书上。。。不是南越和墨家。。。”   明月楠:“哦,我可能不小心写错了。”   “。。。”呵呵,不小心。。。   “至于我身上的毒。。。”明月楠抬眸看他,“落白应该和你说了,我的体制特殊,百毒难侵。这次我中的,不是单纯的毒,严格来说,是毒蛊。”   午时众人停下休息,凤即墨下了马车,走到落白身边。   落白做的离众人远远的,一个人坐在地上,低着头,不知道在叨叨着什么。   “三、四、五。。。”   他似乎很认真的在数着什么,凤即墨走近了都没发现。   “你在做什么?”凤即墨跟着蹲下,开口问。   落白吓得一抖差点把手中的瓷瓶丢出去,回头就是一瞪:“吓死我看你找谁救楠儿!!!”   凤即墨看到他小心翼翼的将刚刚数的黑色小药丸装回瓷瓶里,然后递给他:“这是?”   “延息丸,你记着给楠儿每日服一颗,虽根治不了她身上的。。。毒,但能延迟毒发,也能缓解疼痛。”   也不客气,凤即墨收下瓷瓶,坐到他身边,开门见山的问:“明月身上的毒蛊,怎么解?”   落白愣了下,继而低下头:“她和你说了?”   “嗯,她说她身上的是毒蛊,无药可解。”凤即墨的声音没有半点变化,仿佛是在说今天的天气真好。   落白叹气:“她说这话时是不是一脸的无所谓,是不是还在那里笑,是不是说。。。只是有点痛。。。”   凤即墨没说话,默认。   端木家和明月家是世交,明月楠和落白也算是自小认识。   明月楠第一次试毒,她十岁,他十四。   那年明月楠的祖母,明月家的老祖宗被人下毒,解药是另一味剧毒。两种毒都是至烈要命的毒,需要至亲之人食之一种毒用血液稀释,然后用血哺之方能解另一毒。过程凶险,连落白的师父廖神医都没几分把握。   攸关性命,偌大的明月家竟是没一个人敢,也没人肯站出来愿意一试。   然后他就看到那个才十岁,个子还不高,穿着一身红衣,一张脸却已然满是张扬艳丽的明月楠从大门跨步而入,琥珀色的眸子扫过站在大厅的里的明月家众子弟一眼。   只听她淡淡的开口:“我来。”   那时他就站在师父身边,看着明月楠像是在品味山珍一样缓缓吞下至毒火珊瑚。   直到狰狞的黑色暗纹爬满她巴掌大的脸,她的嘴唇乌黑,坐在那张软凳上,修长的五指紧紧抓着桌上的绣花桌布,她竟没吭一声!   廖神医看着她,忍不住问:“你就真不怕死?”   明月楠那张狰狞可怖的脸上扯起浅浅的笑:“还好。。。就是有点疼。。。”   之后老祖宗获救了,明月楠却不得不每隔几月就到廖神医那服一次毒,靠以毒攻毒来缓解体内残余毒性。   落白也是那段时间与明月楠相熟起来的。   他看着那个少女通过这件事一举将明月家的大权握在了手中,同时狠狠打击了几支明月家的旁支。他就看着她一边抵抗/毒/药带来的剧痛,一边还在下达诛杀或灭口的命令,除了面上有些许痛楚外,一点也不妨碍她的思考决定。   落白那时候就知道,死活都不要和明月楠这人做敌人。   也不知明月楠到底试了多少种毒,两年后,她身上的毒全解,或者说,她已百毒不侵。   连廖神医都赞叹:此女能活下来简直是个奇迹!   落白抬眸,看向凤即墨,忽地开口说道:“我曾问过她,若是那时候毒性控制不了,有个万一,她怎么办?你猜,她怎么说?”   听了这些话,凤即墨觉得喉咙突然有些难受,条件反射的接了一句:“她。。。怎么说?”   “她说:那么,便不会再痛了吧。。。”落白是个男人,不怎么会伤感的男人,此时却是连声音都哽咽了,“每个人都说楠儿能将明月家和明家军打理的那么好,有多厉害,有多强,巾帼英雄呵!可是他们都忘了,楠儿也是个。。。怕疼的。。。才十几岁的姑娘啊。。。”   凤即墨几乎不能言语,他光是听,都觉得心痛到无以加复,更何况那时候的明月楠。。。   “凤即墨,楠儿她最怕痛了,却也是我见过最能忍痛的人。。。我简直无法想象那么怕痛的一个人,是怎么撑过那些艰难岁月。我只知道,在楠儿试药的那两年,看着她每一次死里逃生,我都要在一旁惊得一身冷汗。你没有看到那个场景,你无法现象楠儿那种样子。。。一次一次的生死擦肩,却在每一次醒来后看到我,她都会笑。。。那种淡淡的,安抚的笑。明明是她差点死了啊,可是她却在意识清醒的第一时间,安抚我。。。呵,真的是。。。怎么可以如此的温柔呢。。。   “我不知道楠儿到底在做什么,我能帮她的,就是在她受伤时,尽量减少她的痛苦。她是一个多么能掩藏的人,却被那毒蛊折磨的要屏退帅帐所有人,我在听到阿七说这些的时候,我就在想,我他妈的为什么当初不跟过去!”   他很自责,自责的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凤即墨却是眉头狠狠一皱,一把抓过他的衣领:“你什么意思?!”   落白不是个悲春伤秋的人,他在这里稀稀拉拉的说了这么一大堆是想表达什么?!!凤即墨不敢想!   如果连落白都没办法,那明月楠身上的蛊毒怎么办?!难道要他去掘了他师父的墓吗?!如果能治得好明月楠,他会!   落白的眼眶红红的:“凤即墨。。。我怕。。。我怕我不行。。。蛊和毒不一样,饲蛊的蛮族早就死绝了,我只知道这蛊会寄生人体,慢慢吸人精血,最后寄生体死亡,蛊虫才会离体寻找下一个寄生体。。。我不知道楠儿身上的这只蛊虫是用那些/毒/药喂养长大的,我不知道这蛊虫的来由,我不知道这蛊虫的毒性到底多大。。。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怕我一不小心,楠儿会被我害死。。。我怕。。。我怕我不行。。。”   凤即墨的眼睛有一瞬间的充血,他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的!”   哪怕不择手段,他也要明月楠好好的!!!   ☆、53他若是有事,我要你们所有人陪葬   53他若是有事,我要你们所有人陪葬   下午赶路的时候,落白也坐上了明月楠的马车。   看着这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饶是明月楠这般心智强大的人,也有点挨不住。   放下手里的书,明月楠先是看了凤即墨一眼:“毒蛊的事落白应该跟你讲了,这毒一时半会儿解不了,但也暂时要不了命,你就别这么看着我了。”然后她看向落白,“我是又怎么你了,眼睛红成兔子样,雅尔看到可是要心疼了。对了,这次我在北疆带了些血燕回来,补血养胎效果奇好,到时候你帮我带给雅尔。”   落白的嘴巴动了动,最后只说了一个字:“好。”   凤即墨依旧没说话。   明月楠见他们没什么说话的兴致,自己便开始说起北疆的事了。   她的声音比一般女子要低一些,淡淡的语调缓缓响起,就像一壶醇酒,滴滴答答落在酒杯中,很是悦耳。   攻打岚山不易,她细细讲来不实际也太血腥,便挑着几处比较好玩的又重要的战事讲给他们听。   凤即墨看着她似是回忆又似是出神的缓缓说着,忽地就觉得胸中有一口气,这家伙,怎么就这么不拿自己的身子当回事呢?!   “你说的意外是什么?”   明月楠被他打断,愣了一下,一会儿之后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   。。。“所以,第一,我并没有冒险,只是中间出了点意外。”。。。   那个意外啊。。。   明月楠没立即回答,低头想了一下,才斟酌着说:“我还不确定,需要先回京确认一件事。”   落白脑子直,下意识的问:“楠儿受伏和京中人有关系?”   点头,明月楠对这点倒是没任何隐瞒:“我一早察觉到身边有细作,便在对岚山发动总攻之前,写了一封密报回宫报告陛下我接下来的计划,意在引蛇出洞。就看谁在呈交陛下的过程中,动过这封密保。”   “难道宫中还有他国细作?”   “这次不是细作,而是。。。”明月楠捻起一颗果铺,笑道,“有人卖国。”   落白还想问什么,一声破风之声叫明月楠眸子一眯,伸手就是一推。   “哆!”一只闪着银光的箭矢破窗而入,深深扎入马车内的茶几上。   马车外,响起左将砍杀敌人的声音,夹着阿七惊慌的叫声:“刺客,保护郡主!”   这偷袭来的蹊跷!   明月楠脸色一沉,伸手掀开车帘,当机立断的命令:“左将带一队掩护,二队开路,全部撤退到东边树林!”   明月楠带在身边的都是精锐,听到命令立即会意相互配合合作,慢慢的往东边树林退去。   “有奸细!”贝齿咬着嘴唇,明月楠的眸色暗沉。   扒住马车,落白闻言一惊:“你带在身边的都是最信得过的心腹,这里面有奸细?!!”   并没回答他,明月楠伸手脱下外衫,将软甲脱下,丢给落白:“穿上!”   “你疯了!!你给我你怎么办?!”   “穿上!”   “你!”   “等下,我去引开他们,你们两个换上侍卫的衣服,在左将的掩护下趁机逃走!记住,除了左将,谁都不要信任!”   “那你呢?!”   明月楠没说话,眸子暗的不见一点光亮,抬头看向一直安静的凤即墨。   不等她开口,一阵马啸,马车整个一歪,明月楠几人瞬间天旋地转。   下意识的伸手抱住凤即墨,明月楠的身子,脑袋在马车里撞了好几处,等震荡停住,她连痛和伤也顾不上,拔下头上的簪子往半晕的凤即墨和落白的屁股上就是一扎!   一点零星的晕厥被这一扎彻底扎没,没给他们叫痛的时间,明月楠低喝:“走!”   三人拖着伤钻出马车,林子里明月楠的人已和一群黑衣人打的难舍难分了。   来人不是乌合之众,明月楠带的人不多,撑不住是迟早的事。   左将砍杀一个人,冲到明月楠身边,正想让明月楠先逃,却听明月楠先说道:“带着七皇子和落白公子先走!”   “郡主,那你呢?!”   琥珀色的眸子一眯,她抬手刺穿一个从后背袭向左将的黑衣人,说道:“有阿七他们护着,我没事。”   “郡主?!”   “若是七皇子和落白公子出事,你也就不用来见我了!”   “。。。是!”   密林里,厮杀还在继续。   一身黑衣的男子站在战圈之外,嗅着空气中的血腥味,琥珀色的眸子微微眯起。   有一名死士上前,单膝跪下:“大人,他们跌落悬崖了!”   男子面容一沉,抬脚向前走去。   冬日的白天很短,日头西下,一片黑暗蔓延,寒凉的风在崖边呼呼的刮着人脸。   黑衣男子站在断崖边,看着倒在血泊中的阿七。   阿七并没有死。他的脖子上被深深划了一刀,并不会立即致命,但是伤口很刁钻,根本无法止血。他就这么用双手抓着自己的脖子,看着自己的鲜血染红黄土,感受着死亡一步步的接近,眼里盛满惊恐、绝望。   一只满是鲜血的手抓住黑衣男子的衣摆,阿七瞪着已经开始泛白的眸子,死死的看着男子:“主人。。。救。。。我。。。”   黑衣男子没动作,甚至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一旁的死士上前,双手抱拳低头禀报:“大人,狙杀过程中,明月楠、凤即墨和左将、落白分散,我们另一组人正在追踪左将和落白,而明月楠。。。不知她何时知道阿七是我们的卧底,假意配合阿七,中途趁阿七不备挟持了阿七,逃脱至断崖边。。。”   死士的话一顿,男子微微转头,看他:“继续说。”   “到了断崖边,明月楠没有任何犹豫,便拉着凤即墨跳了崖。”他是真的被明月楠吓到了,他狙击追杀了那么多人,第一次看到一个如此狠决的角色。   那时他刚带人赶到断崖边,阿七已经倒地,他看着明月楠和凤即墨站在悬崖边上,一句“你无路可走了”还没到喉咙,就见明月楠毫不犹豫的向后一退,拉着凤即墨跌落万丈悬崖。   黑衣男子站在断崖边上,看着渐渐有云雾凝结的悬崖下,一直毫无表情的面目终于浮现一抹兴味。   “不愧是明月楠。”他似是感叹的说了一句,然后踢开还抓着自己衣摆的手,转身离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哪怕是一副白骨,也记得给我带回来!”   死士看着身后的万丈悬崖,脚边已经没有呼吸的阿七的尸体,森冷下令:“搜山!”   落白是被一阵剧痛痛醒的!   身后是硬邦邦的木板,他的第一反应是挣扎着想起来!   “如果不想一辈子废了,就乖乖别动。”一道不冷不热的声音响起,让落白停下动作。   深吸一口气,落白知道他说的是对的。他清楚的感觉自己的脚骨已经骨折,肋骨断了两根,虽然简单的做了包扎,但是贸然行动,今后吃痛的绝对是自己。   落白抬眸,看向火堆旁一身黑衣的男子:“你是谁?”   那时与明月楠分散,左将带着他突围,奈何对方人数众多,左将渐渐支撑不住,这时对方中却突然出现一个黑衣人,临阵倒戈,对方毫无准备,被斩杀了大半。之后他失足滚落山坡,脑袋撞到硬物便失去了意识。   火堆边的男子没理他,只是认真的擦拭着自己的袖箭。   他们现在落脚的地方是一件猎户临时搭起的小木屋,很破旧,但好歹能挡个风遮下雨。   落白身穿软甲,刀剑不穿,所以身上没有什么大伤,就是骨头断的断,折得折,有些痛人。   左将从屋外进来的时候,手里抱着一捧干草,见到落白醒来,立即上前:“落白公子,你总算醒了。”   见到左将没事,落白算是安心了一点,但他立即又问道:“楠儿呢?凤即墨呢?”   左将的表情一凝,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们呢?他们怎么了?!”   “郡主与我们分散了。。。末将。。。”   “他们落崖了。”淡淡的,坐在火堆旁的男子突然说道。   “什么?!”落白和左将同时惊呼。   男子转头,看向他们:“我会送你们到京都,直至你们安全。”   “你说什么?!你刚刚说什么?!”落白一手撑地就像爬起来,胸腔一阵剧痛他起身道一半又摔到地上,可他顾不了,“你说楠儿落崖?!!怎么可能?!!”   “他们已经开始搜山。”他们,就是那些追杀明月楠的黑衣杀手。   落白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连左将都惊呆在一旁,无法接受他说的事实。   伤横累累的五指缓缓握紧,落白看向火堆旁的男子,声音低冷,再一次问:“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们?”   男子这才真正的正眼看他:“明月楠让我护你们安全。”   “你?!”   “我是石彦。”   京都国师府。   手中的丝绢被白皙的五指捏的皱成一团,宁国师一把将丝绢丢到跪在地上的黑衣人脸上,怒不可遏:“他若是有事,我要你们所有人陪葬!”   跪着的黑衣人纹丝不动:“大人未料到七皇子会出现。”   他们本来只是想活捉明月楠。   宁国师的脸上露出森冷的笑意:“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乌鸦打的什么主意!”   黑衣人不敢再言语。   “回去告诉他,好自为之。”   宽袖一甩,宁国师转身离开。   须臾,一架马车出现在国师府门前,宁国师一身正式朝服上了马车。   “进宫!”   这天,皇帝在朝议中突然离开,屏退所有人与宁国师闭门谈了足足半个时辰。接着,宁国师领着一卷明黄圣旨前往明家军,带着一队军队离开。   这天,石彦送落白和左将到京都门口,转身离开。   这天,皇帝进了那座冷宫,见到了十二年未见的那位故人。   也是这天,冰冷的水滴嗒嗒的打在明月楠脸上,她缓缓睁开眼,看到凤即墨那张苍白的,却依旧好看的脸,轻轻的笑了。   她说:“对不起,吓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唔~~冷峻的杀手先生其实只是炮灰   ☆、54你敢死,我就敢奸/尸!   54你敢死,我就敢奸/尸!   明月楠难得的睡了一个好觉。   她似乎站在一片黑暗之中,身边是混沌的空气,有人在哭,有人在尖叫,有人在嘶吼,她觉得那声音有些莫名的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是谁。   忽地,有一丝光亮。   她看到那个才六岁的明月楠跪在父亲和哥哥尸体的面前,母亲抱着她,哭的和个泪人一样,她却一动不动,睁得大大的双眼里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   她记得,当年宫变,因为贪玩,她也入了宫,那场屠戮,她亲眼目睹。。。   画面一闪而过,接着出现的是连在她梦中都很少出现的母亲。   美丽而柔弱的母亲在病床前对她招手。   明月楠的脚有些重,她一步一步走上前,缓缓蹲下,伸手握住母亲苍白枯瘦的手。   “楠儿,对不起。。。龙跃一统。。。复国。。。交给你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明月楠觉得眼眶有点发热,但依旧没有一滴眼泪。   手中母亲的手一晃消失,她有些无措的握了握五指,抬头,看到画痴方达和端木将军。   他们身边,还有一个年纪看似才两三岁的孩子。   “方大人,这孩子是那村里唯一幸存的龙氏后裔。。。”端木将军声音微微哽咽。   方达对着端木将军深深一鞠躬:“将军,我代前朝皇室,多谢将军。”   “大人,这本就是端木家该做的事。”端木将军忙扶住方达,“只是,这孩子,今后怎么办?”   “三国对前朝皇族追杀不停,天下除了书院,估计没有其他更安全的地方了。我与书院夫子是故交,这孩子我会安置在书院。”他抚抚那孩子的脑袋,矮下身子问道,“你叫什么?”   孩子小小的身子瑟缩了一下,轻轻的回答:“蓝。。。蓝竹。”   指尖止不住的微微颤抖,明月楠看着眼前的场景不断变化,下一瞬,是沙土弥漫,血腥肉糜飞溅的战场。   脚边是堆积成山的残尸断骸,她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往前走去,然后看到了年轻的,稚嫩的,一脸惊恐的叶律。   有将领的声音响起,她循声望去,就见年轻的自己一身火红的戎装,满身的鲜血,琥珀色的眸色暗沉。   将领抱拳:“郡主,发现北耀皇族,是要生擒还是斩杀?”   红装的她瞥了地上的叶律一眼,那双漂亮的一塌糊涂,干净的一塌糊涂的眼睛就这么看着自己,明月楠忽然就心软了。   “你有发现北耀皇族?!”尾调上扬,威胁的意思毫不掩藏。   “我。。。没发现,末将什么都没发现!”   她蹲下身子,对着那个还长着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孩子伸出手,声音柔软:“我带你回家。”   身边的光影一暗,她手一伸,接到一个迎面砸来的茶碗。   抬眸,她看到十三岁的自己和方达在争执。   “你不用说了,我要留下他。”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是北耀皇族,你居然把人养在别院?!你疯了吗?”   “只要你闭嘴,没人会知道。”   “你!!!你这么肆意妄为,坏了大事怎么办?!!”   “呵~既然当初你们选择了我,那么,除了相信我,你们还能做什么呢?”   “你!”   “明月家和明家军已经全部在我手上,你在各国的势力我也接手了大半,你以为,我现在还会受你威胁?嗯~”   “明月楠!!!”   “我说过,我有分寸。”   最后的一个画面,是女子决然转身的红色衣角划破空际,徒留方达一人在原地低叹。   他造就了明月楠,却也被反噬的毫无回击之力。   眼角微微一抽,一声孩子的哇哇大哭叫她不由低头。   怀中,忽地出现一个孩子。   她抱着孩子,越过屏风,走过纱幔,看到了躺在床上的美丽妇人。   与她的母亲何其相似。   床上的女人朝她颤颤的伸出手,在空中无助的祈求她的帮助,她却始终没有行动。   “楠。。。楠儿,求你。。。保护孩子。。。他是你的亲人。。。唯一的亲人了。。。求你。。。”   她怀中的孩子不知何时止住了哭,伸着小手拉扯着她的发丝在那里嘻嘻的笑着。   她的亲人啊。。。   一个婢女哭泣着跌跌撞撞跑进,伏在已经没有呼吸的女人床头痛哭不已。   她将孩子交给婢女,开口:“今天起,你就是盛妃,十二皇子的生母。”   婢女惊得连话都说不出口。   她微微敛眉,伸手抚着孩子的面容,笑了:“龙氏的天下,便交给这孩子吧。”   忽地,耳边的一声低喝将面前的一切粉碎。   “郡主!”   她抬头,看着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的端木将军。   “郡主,你当真要选择七皇子?!”   她不语。   “郡主,七皇子并非看着这般简单,年纪轻轻,就如此沉得住气,甘于蛰伏那么多年,这种人,即使我们控制的住,也太危险!”   她依旧没说话。   “郡主!这七皇子不简单,先不说他本身的城府,老臣调查过,这七皇子身后,怕是又另一股势力,我们不可不防!况且若是到时候七皇子羽翼丰满,他怎肯放弃唾手可得的皇位?!”   她的眸子眨了眨,终于开口:“不会的。”   “郡主,那七皇子现在是不知道我们在利用他,若是他知道我们所做的一切只是让他做十二皇子的垫脚石,你觉得以他的心性,会甘心吗?!!”   利。。。用?!   修长的五指一颤,身边的一切忽然间全部消失,明月楠依旧站在黑暗之中,琥珀色的眸子没有过多的情绪。   天下这盘棋太大,从方达的手中交到她手上,她一点点的学习,一天天的变强,终于可以握着名为权利的棋子,淡然落子。   玩弄人心,摆弄朝政,她对那天下之主的位置不感兴趣,但不妨碍她追逐权利,毕竟,权利是最能让人上瘾的东西了。   落白曾问过她:“楠儿若是有一天不当郡主了,准备干嘛去?”   她沉默了。   是啊,一旦龙跃复国,三国一统,然后呢?她该何去何从?   有那么一点点的。。。迷茫啊~~~   忽地,她想起那双黑的一点光亮都没有的眸子,在汉河赈灾那段时间,那双黑眸中毫无遮掩的心疼担忧,让她不由得心生暖意。   她说:“你娶我吧。”   他落荒而逃。   她说:“我要抢你回去当我的压军夫婿。”   他说:“你已经抢到了。”   她说:“子桑,一不小心,你就会被我害的万劫不复。”   他说:“那便万劫不复吧。”   一开始的相互利用,何时开始,用了真感情进去,这场博弈,到底谁输谁赢。   说不清,她也不想说清。   凤即墨。。。   子桑。。。   她突然很想问他:“若我卸去郡主之位,你可愿伴我穷极一生,晃荡红尘?”   她想,若是在今后的漫长岁月中,只要她轻唤“子桑”,便有那道温润如玉的嗓音低低响起“嗯”,该是一副多美好的光景。   子桑。。。   子桑。。。 。。。   子桑。。。 。。。 。。。   “明月楠!明月楠!明月楠,你要是敢出事,我绝对饶不了你!”   饶不了我?出了事你还能怎么的了我?   “明月楠,你要是敢有事,我就把大凰搅得乌烟瘴气,我就把天下弄的七零八落,我让你的天下一统到下辈子就完成不了!”   下辈子都不行。。。那就下下辈子吧。   “明月楠,你有本事死,我就把你的尸身好好护起来。”   尸身?   “你敢死,我就敢奸/尸!”   ......   刺骨的寒冷,手指有千斤重,明月楠的睫毛颤了颤。   她的身体冷的毫无知觉,只觉得身边有一个温暖的热源,舒适的让人忍不住想睡觉。   偏偏,有人总是在她耳边叨叨的说个不停。   然后,她被那句“奸/尸”给意外醒了。   “想不到。。。子桑的口味。。。这么重。。。”她还是睁不开眼,声音很低,但不妨碍对方听见。   一丝轻笑从身边传来,男人光着身子,与她赤/裸相交,用体温熨贴着冰冷的她。   “相信我,我说得出做得到。”   “。。。”   ☆、55我决定从此刻起,相信你了   55我决定从此刻起,相信你了   能活下来并不是偶然。   明月楠拉着凤即墨跳崖之后,身子在飞速坠落的时候,她抬起手中的袖箭朝着崖壁一射,一根细若发丝,却坚韧无比的钢丝跟着袖箭飞射而出,“咔”的钉入崖壁,两人拉着钢丝撞向岩壁,巨大的冲力震得两人头脑发昏,全身剧痛,但是却卸了大部分下坠的惯力,加上崖壁上一些树枝树叶的缓冲,两人跌入谷底的溪流,虽然重伤,但好在小命还在。   在明月楠的指挥下,凤即墨第一次通过钻木升起了一堆火,搁在一边湿漉漉的衣服也总算是能烘一烘了。   他们现在在一个岩洞内,外面下了一场雨,将他们的足迹冲刷的干干净净,增加了搜索的困难,加上这个岩洞隐蔽,一时之间,不需要担心敌人会找到。   明月楠身上只穿着一件里衣,还是半湿不干的那种,她的嘴唇乌紫,靠在凤即墨的怀里,整个人不停的发抖。   她真的是。。。从来。。。没那么冷过。   将火堆烧得旺旺的,凤即墨拉开衣袍将她整个抱在怀里,眉头紧紧的皱着。   他其实也不是个暖和的人,但此时与明月楠比起来,他已经算是个大火炉了。   苍白无力的手无意识的握住凤即墨,明月楠垂着眸子,声音浅浅:“子桑,我们不会有事的。”   如果不是怀中人那止不住颤抖的身体,凤即墨真的很想笑出声来,现在到底是谁快要和阎王爷打招呼了?!!   凤即墨反手握住她的手:“嗯,我们不会有事的。”   一般人这时候会说些什么呢?   有你在身边,我相信我们不会有事?!   为了你,我也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我也以后还有很长的日子,我们不会有事的?!   。。。   正常情况下应该是这种患难见真情爱意缠绵绵的画面才对,奈何,即使身体冻的已经发僵,我们明月楠那强大的大脑依旧逻辑清楚的吓人。   “当初之所以冒险去追老虎帮帮主,一来,的确是我的计谋,二来,是因为叶律。如果我没猜错,叶律应该已经不在京都,他应该。。。已经回到北耀。我那时候看到叶律的随身物件,一时大意才中了对方的埋伏。。。”她顿了一下,继续淡淡的和凤即墨解释,“回来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一路不会□□稳,便提前做了一些部署,只是你和落白突然冒出来。。。是我失策了。。。不过,既然我们没死,明日午时,应该就有人能寻到我们了,所以,我们不会有事的。”   凤即墨眸色一暗,喉咙有点哑:“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明月楠笑了:“很多啊。。。多的我自己都记不清了。。。”   “我就那么。。。不能信任吗?”   “子桑,我们始于利用,信任。。。不是那么容易能给予的。”她抬眸,看他,“我喜爱你,但不信任你。”   凤即墨无言。   “可是,我决定从此刻起,相信你了。”   轰隆——   寒冬惊雷。   凤即墨看着怀中的苍白的女人,她说:“我决定从此刻起,相信你了。”,声音那么小,却那么坚定,就好像在述说什么誓言一样。   他知道,像她这样的人,给予信任,那是得下多大的决心。   明月楠是那种可以对你极尽温柔,也能同时对你极尽利用的人,她习惯性同情弱者,同时又利用那些弱者,在她的学习过程中,玩弄人心这门课她学的最好,而那所谓的不求回报的付出。。。不好意思,方达死得早,还没教她。   就像凤即墨曾经说的,她很讨厌做没有意义的事,自懂事以来,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能带来一定利益的。   她在权利的中心呆的太久,那本来就少的可怜的温热人性,早就被磨灭的差不多。   她很少信任别人,哪怕是端木将军,她也不是全然信任的。   而如今,她对他说,我决定从此刻起,相信你了。   她是疯狂的,一旦交付全部信任,便是毫无回头之路,哪怕前方是万丈悬崖,会粉身碎骨,她也只会淡淡一笑。   她明月楠,从来不是一个正常的人。   雨不知何时停了,天色渐明,明月楠的身体还是冰冷的一点温度都没。   凤即墨拉过几件已经烘干的衣服给明月楠包起来,然后又将火烧得大了一些。   她的身体已经很疲惫,意识也已经开始有点混沌。   但是她不能睡,一旦闭上了眼,她不知道自己还舍不舍得再睁开。   明月楠窝在凤即墨的怀里,开始慢慢的讲起自己的故事,那真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叶律,是北耀最小的王子,我当年在战场上救下他,本意是想在将来与北耀的谈判中多一张筹码,可是那孩子太单纯了,我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任性,所以逆了方达的意思。。。方达,是前朝龙跃的皇室后裔,我是,蓝竹是,十二皇子也是。。。”   “。。。我真的很想将叶律保护的好一点,但是总有人和我作对啊。。。四月国祭对陛下的刺杀,让北耀的人知道了叶律的存在,也是那时起,北耀开始派人想从我这带走叶律。。。那孩子是个天才,昨日那袖箭就是他送给我护身的。。。我不希望他牵扯到这天下纷争中,他应该简简单单的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够了。。。我没有兄弟姐妹,我是真的,将他当作弟弟的。。。可惜,我离开京都的才这么些日子,他还是被带走了。。。”   “。。。昨日之前,我从未怀疑过阿七,那个耿直的年轻人。。。我的行踪知道的人不多,对方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追踪到我的行踪,还布下如此杀局,必是我身边的人出卖了我。。。阿七离开的时间最久,他又有足够的时间,而且他还将你和落白带了过来,你们两个出现,我必然会分心,杀我,也多了一分把握。。。而在刺客出现之时,他大声呼喊,给刺客指引我所在的马车。。。当然,我那时并不能十分确认他就是叛徒,只是,宁错杀,勿放过。。。”   “。。。我的母亲是龙跃皇室的后裔,方达与明月家交好,也是因为这层缘故。。。父亲死后,是方达教导我成人,我短暂的还不到二十年的时光中,一直在为龙跃复国努力。。。蓝竹也是,作为在北耀追杀下幸存下来的龙跃后裔,他潜伏在书院,也是为了复国。。。这天下,纷争太久,终将大战,而你。。。你上次送出的那枚龙跃凤玺,更是加速了三国之间的矛盾。。。大凰北耀南越三国一直在寻找前朝玉玺,为的就是能名正言顺的继承天子位,毕竟当初宫变弑父这件事一直是天下人心中的一根刺。。。诶,可惜,我花了那么多年,还是只找到凤玺,却没找到玉玺。。。结果我那凤玺被你拿去讨皇帝的欢心了。。。”   “。。。天下大局,方达花了三十多年精心布置,最后由我接手。。。北耀皇室纷争,几位皇子皆是才能无双之辈,可惜每个人都太出色,这帝王之位,谁肯放手,一番内战,在所难免。。。至于南越,皇室腐败,王君无道,官宦奸佞,灭国,不过时间早晚,我只是顺手推了一把。。。不能否认,方达是个了不起的人,若是当初我的父亲不那么优柔寡断,或许,这天下,早就不一样了。。。”   “。。。。子桑,你可会恨我?从头至尾,我都没想过将这天下给你。。。你有经世之才,帝王伟略,偏偏,我却利用了你这番才能,为十二皇子做基垫。。。十二皇子,是我亲眼看着他出生的,那个孩子,是我为数不多的亲人了。。。盛妃,与我母亲是姐妹。。。我看着他一天天长大,看着天下的局势越来越紧张纷繁,我想,在他登上那帝王之位前,我应该为他先扫除一些障碍。。。我需要一个傀儡,需要有人陪我演这出障眼法的戏,然后,我选择了你。。。”   “。。。五皇子,琴妃,八皇子,十皇子,兰妃,柳家,十一皇子,珍妃。。。我利用你。。。一步步的替十二皇子扫清障碍。。。接下来,是太子,三皇子,宁贵妃。。。其他的几位皇子,是我的人。。。”   “。。。我从不是什么好人,我身边的人形形□□,几分真心几分假意我也懒得理会,这天下,我没兴趣。。。但龙跃复国,是太多人的希翼,我辜负不了,这条路,我踏上了一步,便再也没回头之路。。。这么多年,我在三国间周旋,与书院墨家抗衡,有时候还是会累的,但是。。。我没时间了。。。子桑,我没时间了。。。我没时间了。。。”   。。。   □□的意志终究还是开始涣散,明月楠这一辈子都没说过这么多话,即使有些混乱,但凤即墨依旧还是听懂了。   她在对他剖析自己,这样完整的,毫无遮掩的,将自己所有的一切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凤即墨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曾经那么希望能了解她的一切,如今,他却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只要明月楠好好的就好了,她好好的就好了!   颤抖的手拍着她的脸,凤即墨的脸上挂着要哭不笑的表情,无限的惊恐浮现他的眼里,让他整个面部表情开始失控。   “明月,明月。。。不要睡。。。不要睡。。。”   她的情况很糟糕,她刚刚那番话,太像是在交代什么遗言。。。   “子桑。。。子桑。。。”   “我在!我在!明月你看着我,你别睡!你看看我!”   明月楠琥珀色的眼珠子收缩了一下,但她没力气去寻找他的光影了。   眼前模糊一片,她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有大片大片的雪花飘着,渐渐的,雪花变成了红色,鲜艳眩目,比血液还引人注目。   “明月!明月!你不能睡!不能睡!!!”   可是。。。她很累啊。。。真的很累啊。。。   “明月楠!明月楠!!!”   子桑。。。   以后我就叫你子桑可好。。。   子桑,我等你以天下为聘,来迎娶我。。。   子桑。。。我心痛了。。。   子桑。。。   嗤!   痛!!   瞳孔一缩,突来的痛感让明月楠涣散的意识回笼了一些。   她的眸子渐渐聚焦,看到凤即墨嘴角有鲜血。。。   她的肩。。。好痛!!!   她真的。。。很怕痛啊。。。   “。。。子桑,别咬我。。。痛。。。”   凤即墨突地笑了:“这么点痛都忍不了,新婚夜你可怎么挨得住。”   “。。。”以前调戏他的话被原封不动的还回来了。。。   “明月,我会陪着你,无论前路都艰险,我都会陪着你。。。”   “子桑。。。”   “既然那个时候选择了我,既然已经待我如此温柔,如果你敢把这份温柔收走,我会疯的。。。你知道,我向来不是什么心性阳光的好人。。。什么温润什么儒雅,你知道的,都是假的。。。如果你想看看这份虚假的面容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魔鬼。。。不,你不会想看到的。。。所以,明月楠,你不能有事!你不能有事!!”   “子桑。。。”   “你要是给我出事,我就颠覆了大凰,我就毁了书院,我就灭了墨家,我就让你所有的亲人去陪你。。。相信我,我做的出来。。。”   “子桑。。。你。。。”   “明月楠,你要是敢出事。。。”   “子桑!”好不容易的一声低喝,终于让一直碎碎念的凤即墨停了下来。   有一只蝴蝶飞了进来,停在一旁的草堆边。   不一会儿,又有一只蝴蝶飞来,也停在草堆旁。   那草堆上,放着明月楠的一件外袍。   明月楠的眸子低垂着,微微的暗光隐在眸底。   她看着那两只蝴蝶,缓缓开口:“来了。。。”   凤即墨眸色一暗,下一刻,就听到一阵窸窸窣窣似乎是在砍草丛树枝的声音。   几个呼吸间,有几个身影出现在洞口。   “郡主!??”一声惊呼,画容走进洞穴看到他们,一脸惊讶,随即是满面的惊恐,“郡主!!你怎么会。。。?”   明月楠苍白的脸上已经做不出任何的表情了,她看着眼前模模糊糊的脸,只能隐约的从声音判断来人是谁。   她说:“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画容泪奔。   郡主。。。她的郡主。。。   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可以如此温柔。。。   ☆、56你若敢有事,我就让所有人给你陪葬   56你若敢有事,我就让所有人给你陪葬   凤即墨醒来的时候是在明月楠城郊的别院。   看着浅蓝色的幔帐,凤即墨的瞳孔一缩,一把掀开被子就想下床。   “碰——”   身子太过虚弱,他还没怎么大动,就卷着被子,连人带被子的滚到了地上。   落白刚好端着药碗进来,就看到摔倒在地上爬不起来的凤即墨。   “你在做什么?!”把药碗放到一边,赶紧的上前扶起他,落白吓得一脸惨白,“祖宗诶,你安分点的休息好伐,寒气侵体,你那腿才好,经不起折腾,你这破身体再倒腾两次,就真要一辈子坐轮椅了!”   三天前画容找到明月楠他们,大家被明月楠奄奄一息的样子吓到,就地给明月楠进行了一定的治疗维护她的心脉。等明月楠这边稍好之后,才发现凤即墨早已经晕倒在一旁了。   凤即墨的身体本就畏寒,这一天一夜里又是找山洞,又是淋雨,还抱着明月楠给她取暖,身体早已经冷透,寒气侵入五脏。悬崖底下的寒气夹杂着瘴气,不仅对身体伤害极大,对他才好的双腿更是侵蚀的厉害。   若是他们再晚一天,先不说他的小命,那双腿是决计保不住了。   凤即墨黑洞洞的眸子没一丝情绪的波动,只是看着落白,问道:“明月呢?”   “你先顾好自己。。。”   “明月呢?!!”   “你。。。你们一个个的怎么都那么让人不省心啊!楠儿已经醒过来了,现在在独院里休息。。。诶诶诶,你先别急,你先把药喝了,我再带你过去!”   凤即墨也不磨叽,平时最怕的苦药一口闷进肚子,然后也不说话,就这么定定的看向落白。   落白被看的寒毛竖起,一拍脑袋认命的去找轮椅,好带凤即墨去独院。   这别院凤即墨待过的时间不算短,但这却是他第一次进明月楠的独院。   很空旷。   偌大的院子里,就一栋孤零零的两层高的小楼,旁边没有任何的摆饰,连一株花草都没有。地面是坚硬的大理石,一路铺到小楼门前。   落白带凤即墨到的时候,小楼外站着一堆的人。   凤即墨认识的有画容和端木将军,其余的人他没见过。有一个一身黑衣带着银色全脸面具的男人,还有五个大夫模样的人。   八个人站在门口,脸上满是担忧,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走来走去。   落白和凤即墨立即感觉不对劲。   画容和端木将军也看到了他们,但是都没说什么,就是看着小楼紧闭的大门,眉毛狠狠皱着。   落白推着凤即墨上前,正想问怎么了,就听到小楼里发出的一声嘶吼。   压抑的。   痛苦的。   断续的。   野兽般的。。。嘶吼。   凤即墨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的眼角控制不住的抽搐起来。   “里面。。。是明月?”   画容的表情痛苦的狰狞了一瞬,点头。   凤即墨的瞳孔紧紧一缩,一把抓住画容的手臂:“你们在外面干什么?!没听到明月的声音吗?!她很痛啊!你们在外面干什么?!进去给她止痛啊!!!”   画容咬着唇瓣:“郡主。。。把我们赶出来的。。。”   被蛊毒侵蚀的模样太可怕,明月楠根本不让他们留在里面,就怕一时失控会伤害到他们。   凤即墨额角的青筋在隐隐跳动,他看向落白:“你说延息丸可以延缓毒发,可以减轻明月的痛苦。。。你说过的。。。”   那时跳落悬崖时,他还死死护着那瓶延息丸。。。   落白垂头:“对不起。。。我低估了那蛊毒。。。”   放在轮椅上的两只手缓缓握紧,凤即墨听着楼里越发压抑痛苦的嘶吼,喉咙里仿佛哽着一口鲜血,连空气中都开始弥漫腥甜。。。   腥甜。。。   鲜血!?   凤即墨的眼睛猛地睁大,完全顾不得双腿还在颤抖,一个起身就撞向了关着的木门。   “碰!”   一声巨响,凤即墨被门的反冲力震得直接摔到在地,一口鲜血冲破喉咙吐了一地。   他的举动太突然,众人完全没反应过来。   落白是第一个回神的:“你干什么?!”   “撞开门!”   “你。。。”   “撞门!!!”   他的瞳孔黑的一点光亮都没有,本来温润的脸上布满戾气,散着冰寒的杀意。   众人也感觉到了不对,落白刚扶起凤即墨,那个一身黑衣面具的男子已经一脚踢开木门。   门一开,那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众人面色一惊,几步走进内室。   房间内的东西已经被毁的没剩几件,满地的凌乱,然后他们在那张青玉雕的贵妃椅边,看到了明月楠。   自从蛮族灭族,这是所有人,第一次亲眼看到蛊毒发作在人身上时的模样。   明月楠就靠着那张青绿色的玉椅边,黑色的发狂乱的披散在她身上。   她垂着脑袋,众人看不清她的脸。   她的身上是一件白色的衣袍,已经染满了红色的鲜血,外面套着一件漆黑镶着暗红金边的外袍,她的一只手无力的垂在身侧,另一只手放在青玉椅上,指尖垂在椅子边缘,有暗红的鲜血顺着指尖往下滴,正下方已经有一小块血滩了。   虽然明月楠露在空气中的肌肤不多,但是众人还是看到了,那双手。。。   她的皮肤原是很白皙玉质,可此时,却是布满了青黑的条纹,被鲜血覆盖的皮肤下,甚至隐隐能看到有暗黑的蛊虫在游移。   再走进一步,众人嗅到了一股莫名的气味。。。不是鲜血的腥甜,反而是一种微微苦涩夹杂着香甜的气味。。。   “滚!”   一声低喝!   所有人一惊,猛然回神,脸上的神色变得很诡异。   那股气味。。。他们才嗅了几个呼吸,居然差点被迷惑。。。   靠着青玉椅的明月楠动了动,她的背脊在颤了颤,像是被什么控制,难以抑制的开始颤抖。   她的一只手握上胸口,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衣襟,然后众人就看到她忽地拿起身边的一把短剑,狠狠的刺入自己的另一只手里。   有“兹兹”的声音响起,那柄短剑是银质的,转眼间就变得乌黑一片。   暗红的鲜血从明月楠的手心中喷涌而出,染红了她的整只手。   即使是曾经试药尝毒,明月楠也从没这么伤害自己。。。   落白的身体忍不住的颤抖起来:“楠。。。楠儿。。。”   熟悉的声音让明月楠顿了一瞬。   她缓缓抬眸。。。   “明月???!”   “楠儿!!!?”   “郡主!!??”   原本的琥珀色眸子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明月楠赤红着一双眼睛,像只野兽一样微微眯着,带着本能的敌意与防备。   她的脸,一半完好,另一半,从脖子一直到脸颊,布满了蛇形的扭曲黑色图纹,连暗红的瞳孔里都是那些黑色的蜿蜒图案。   她的一只手按在脸上,鲜红的血液印在脸上,留在那些黑色图纹上,显得诡异可怖。。。   “滚!”她垂头,压抑的声音低低响起。   “楠儿。。。”   “滚!”   不要伤害他们。。。   这是明月楠仅剩的意识,所以哪怕是再怎么渴望看到红色的鲜血,她也还是在压抑,甚至是让自己流血。。。   画容的眼泪不自觉的就落下来了,连落白也开始哽咽了。   “拿绳子!”冷静的,不带情感的声音突然响起,“绑住她!”   众人一时无法反应,倒是那个面具男人微一愣,就立即转身离开了。   落白接着回过神:“我去准备药箱给楠儿止血。”   他一说,众人才立即反应过来。   明月楠这种自残的方式,就算短时间内不发疯,流血也不够她流的。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众人开始听着凤即墨的命令,面具男人拿来光滑不伤人但柔韧度极好的绳子,和端木将军一起将明月楠擒住。   此时的明月楠危机意识极强,一有人靠近,就本能的拿起短剑开始进攻。   一开始面具男人和端木将军害怕伤到明月楠,一直在闪躲而不敢回手,在明月楠疯狂凌乱的攻击下,竟是有几分狼狈。   就在他们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就听到身后的凤即墨冷然开口:“卸了她的双手。”   端木将军面色一僵,自是不忍心下手。   面具男人只是微一愣,然后不再手下留情,一把擒住明月楠,“咔咔”两声,直接卸了明月楠双手的关节。   画容看的心惊胆战,一看明月楠倒地,回头对着凤即墨就是一吼:“你做什么?!!”   凤即墨面不改色,开始指挥众人:“你们,绑好明月,绑紧了!!!画容去取药酒绷带和干净的衣服,给明月换上;你,打开窗户让小楼通风,然后去取梵烟香;你,去取些鲜血来,猪血狗血鸡血什么血都可以;剩下的人,配合落白!”   这种时候其实缺的就是一根主心骨,凤即墨一开口,众人不由自主的就听他说的去做了。   明月楠断了双手,被绑在椅子上。房间里的窗户统统被打开,一开始那股诡异的香味渐渐淡去,房内的梵烟香燃气,开始覆盖之前的血腥味,散着镇定人心的淡淡味道。   画容一边哭一边给明月楠简单的收拾包扎了一下,落白取来药箱银针,首先给明月楠严重的几处止了血,然后在明月楠的几个大穴上扎了几针,另外几个大夫按着明月楠的几个命脉,防止她突然激动挣扎。   一番紧张的措施下来,明月楠终于开始安静下来,虽然喉咙里还是有低低的野兽般的低吼声,但是脸上的痛苦之色已淡了很多,本来青筋暴起的额头手脚也开始慢慢落下,不再狰狞可怖。   她像是一只打了一场败仗的野兽,伤横累累,疲惫不堪,整个人毫无气力的坐在椅子上,浑身散着腐朽的味道。   众人也是虚脱一般,一脸的冷汗。   凤即墨的双腿很痛,那种刺骨的疼痛,像根刺一直扎着他的每一块血肉,但是他的脸上,依旧冷淡的可怕。   他的脚有些使不上力,瘸着腿一步一步的走向明月楠。   众人就看到他在明月楠面前站住,然后伸手,一把抓住明月楠的下巴,将她半黑半百的脸抬起与自己四目相对。   他看着她,黑色的眸子与她赤红的眸子近在咫尺。   他说:“明月楠,你若敢有事,我就让所有人给你陪葬!”   众人一凌,竟是对他这话毫不怀疑。   他苍白的毫无血色的手抚上她的脸,细细的磨蹭:“放心,我不会让你一个人,你在乎的人,我会一个一个送下去和你作伴。”   在场的人,尤其是落白、画容和端木将军,无由来的背脊发毛的厉害。   “呵~”一声轻笑,没什么力气的笑,却带着明月楠独有的那种奢华的张扬,“子桑。。。你这是。。。威胁我。。。”   凤即墨弯腰,凑近她:“你知道,我做的出来。”   明月楠笑,然后闭上眼睛,气息开始渐渐平稳。   ☆、57嗯~所以也只有我肯要你了。   57嗯~所以也只有我肯要你了。   无力。。。   失控。。。   暴躁。。。   想杀人。。。   这种年轻冲动的情绪明月楠已经很久违了,她身上的蛊毒已经暂时退下,现在正半靠在自己柔软的床榻上,眉目舒展,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太大的情绪。   本该是一回来就应当入宫面见皇帝,可惜她身体情况不允许,便让左右二将和方将军代她去了。   手上还缠着白色的纱布,明月楠轻轻握了握,有些许疼痛。。。   她知道他们正在研究她身上的蛊毒,可是。。。蛮族蛊毒,若是那么容易解得了,当初蛮族也不会因此招致灭族之灾。   轻轻叹了口气,她闭上眼,一直平直的肩头第一次微微垂下了两分。   凤即墨进门时,就看到明月楠这副散发着窒人的颓败气息,看的他不由得眉头一皱。   听到声音,明月楠睁眼看向他。   琥珀色的眸子立即浮现浅淡的笑意,仿佛刚刚那些挫败伤感都是凤即墨的幻觉一般。   她刚想说话,却被凤即墨打断:“别笑了,难看死了!”   明月楠一愣,看到他走到面前,刚刚才酝酿好的笑意终于还是在脸上褪下。   她拉了拉凤即墨的袖子,凤即墨臭着脸坐下。   她将脑袋靠在他肩上,垂着眸子:“子桑,我吓到你们了。”   凤即墨笑了,有些冷飕飕的:“不,你是吓到落白他们了。”   明月楠想起他说的要送她所有亲近的人一起去地下和她作伴,不由轻笑出声:“要动我的人,不容易的。”   “嗯,不容易,耗费时间长短的问题。”凤即墨顿了一下,然后说,“你朝中的那些势力,哪个动起来容易。”   还不是被他拔得一干二净。   “。。。”你这么赤/裸/裸的挑衅对病人真的好吗?   凤即墨伸手抚着她的发,一下又一下,带着深藏的缱绻眷恋:“明月,我会帮你的。”   “?”   “大凰也好,天下也好,你想要的,我都会帮你。”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在她的唇上印上一吻,“我是个疯子,所以,你要看好我。”   明月楠愣愣的看着他,终于发现那黑色的眸子深处,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那样赤/裸/裸的欲望偏执,以前藏得那么深那么隐晦的情绪,他现在完全不介意的统统展露在她面前。   许久,明月楠也笑了:“正好,我也不是个正常人。”   凤即墨又亲了一下她的唇角:“嗯~所以也只有我肯要你了。”   “。。。”一不小心被调戏。   对于明月楠的身上的蛊毒,凤即墨在医道上的本事自知比不上落白,便全权交由落白烦恼去了,他现在要做的,是先去算几笔账!   离开明月楠的别院,凤即墨第一个去的是国师府。   宁国师早已等候他许久,见人进门,没缺胳膊断腿的,心里大大的叹了口气,总算是放心了。   之前他们出事的消息还未传进宫里,宁国师就提前进了一趟宫面圣。   先是神乎其乎的说了一大堆,得出紫气东窜,冲撞紫微,皇帝或有灾祸的结果,然后又说陛下洪福齐天,有贵人为之挡灾,简言之,就是朝中有其他贵人要出事。末了,他还装模作样的掐指算了算,说不得了,还是两位贵人!   皇帝正皱眉疑惑着,紧接着,便有明月楠和凤即墨落崖的消息传回来。   当晚皇帝就派了一支精锐部队由宁国师率领,命他火速前去救人,无论如何要保证明月楠和凤即墨的安全。   可惜他的动作还是晚了明月楠的人一步,他们一回来就进了明月楠的别院,之后便再无消息传出。   不得不说明月楠是个极谨慎危险的人,即使在那种情况下,她在昏迷前,竟然还记得吩咐手下调派明家军驻守别院。   看着人马多了十倍的别院大门,就算是本来想硬闯的国师大人都只能摸摸鼻子回来国师府默默等着了。   已经过去七日,这会儿看到凤即墨零件齐全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宁国师七上八下的心才终于落到地上。   相较宁国师的老友见面激动澎湃,凤即墨可是冷淡多了。   他淡淡的瞥他一眼,开门见山的问:“乌鸦呢?”   宁国师没想到他如此直接,踌躇了一下:“墨子,这件事。。。”   “乌鸦呢?”   “墨子,我知道你很生气,但这事。。。”   “乌鸦呢?”   宁国师被那双黑洞洞的瞳孔看的有些发怵:“你好歹先跟我说说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吧?!一来就要动主上的人,乌鸦再怎么说好歹是南越那边的主事,你就算真要干掉也请先好好筹谋一下吧?!!”   这番话宁国师说的又快又急,就怕凤即墨这个疯子真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黑色的暗眸一沉,好一会儿,凤即墨才开口:“明月是龙跃皇室后裔。”   “什么?!!!”宁国师双眸瞪大,一脸震惊,“你你你你。。。说。。。。”   “之前我们在各国的势力开展总有人阻碍,应该就是明月手下的人。”凤即墨的眉目间忽地浮现一抹兴味,“狐狸,虽然站在不一样的立场,但是我们的最终目的相同。”   宁国师还在前面那句“龙跃皇室后裔”里徘徊,听到这句,不由得皱眉:“所以就是说。。。他们。。。我们。。。”   一只手拍上他的肩,凤即墨凑近他,声音低沉:“我不管乌鸦出于什么目的狙杀明月,先不说他越界在大凰动手,单单明月是前朝皇室后裔这一点,我就算将他千刀万剐,主上都不会有一句意见。”   脚底陡然升起一股寒气,宁国师看着他:“你。。。对明月楠,深陷了?”   凤即墨的表情丝毫未变,他拉开两人的距离,淡淡的点头:“嗯。”   他深陷了,出不来了,况且,他根本不打算出来。   除了眼底下淡淡的青黑,眼前的男人依旧好看的眩目。   宁国师有那么点点无力:“墨子,你有想过吗?若是主上知道了明月楠是前朝皇室后裔,你。。。作为继承人培养的你,有可能会被直接放弃。。。”   他们是最出色的一批训练者,若说宁国师是辅导者的角色,那么凤即墨就是按继承者的标准进行培养的。这样的组合不止是在大凰,北耀南越也有。   凤即墨闻言浅浅的笑了,潜藏着的倨傲一时间遗漏无遗:“我倒是期待,到底是谁放弃谁。”   宁国师知道自己劝不了了,罢罢罢,反正他从没听过他的话,说了也白说。   宽云袖一甩,宁国师转身准备离去。   一只手拉住他的领子,宁国师脑门上的青筋登时一跳。   他真的很讨厌凤即墨仗着身高老是拉他的领子啊啊啊啊啊啊!!!   黑色的眸子幽幽的,凤即墨还没忘了自己来此的目的:“乌鸦呢?”   宁国师回头瞪他一眼:“当然是回南越啦!留下来给你削啊?!!”   凤即墨挑眉,放开他,忽地说道:“你可以进宫了。”   “什么?”   “前皇后鬼魂作祟,你该进宫给陛下安魂镇惊了。”   “。。。”   告别宁国师,凤即墨站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停顿了下,冷风吹得人脸颊发疼。   有人上前给他披上皮袄,他侧首看去,是小荣子。   凤即墨的俊眉微皱:“怎么不在明月身边伺候?”   “郡主让属下来保护您。”   眼底有光华闪过:“她识破了?”   “是。”   有些无可奈何,又在意料之中,凤即墨淡淡的笑了:“罢,将小荣子放出来去服侍明月,你也该做回兮月了。”   披着小荣子的人/皮/面/具,兮月站在凤即墨的身后,安静的不说话。   “后日便是元宵了,去拜访一下端木将军吧。”   当他们到端木府的时候,意外的看到了南宫将军。   南宫雅尔挺着四个月的肚子看着凤即墨缓缓走进大厅,她自然是知道这位如今风头最盛的七皇子的,虽然之前就听父亲和旁人说他长的有多么好看多美英俊,但今日看到真人,发现那些人的形容词真是太匮乏了。   这样的男子,单用英俊怎么能形容的了呢?!   凤即墨看到他们,也不拘谨,直接对着端木将军和南宫将军抬手抱拳说道:“两位将军,即墨有事相商。”   三人移步到书房,兮月自觉的守在门口。   今天凤即墨的事还很多,所以也不和他们拐弯抹角了。   “端木将军,南宫将军,我也不兜圈子了,今日前来,我只想说一句话,我不会和明月为敌。”   端木将军和南宫将军具是一愣,端木将军率先回过神,眼底闪过一丝狠厉:“老夫不明白七皇子的意思。”   凤即墨抬眸看他:“端木将军和南宫将军这场对手戏演了那么多年,为的就是不引陛下注意,伺机壮大明月在军中的势力,好为十二弟的帝王之路奠定军事基础,至于朝堂。。。左相已经不在,如今明月的人也因我死的死,发配边疆的发配边疆,朝中文臣势力一时间所剩无几。我想,两位将军应该是想杀我的心都有了吧。”   这下,连南宫将军都沉下了脸。   凤即墨也不在乎他们此时心中翻江倒海的想法,只是继续说道:“我没什么兴趣来跟你们耀武扬威,大凰的帝位,我不屑!在你们未来的计划中,我不会成为你们的阻碍。”   他说了那么多,其实最根究底是在求和。   端木将军和南宫将军也听出了其中的深意,但事关重大,他们不能大意。   凤即墨也知道他们的顾虑,便加了一句:“我们虽各为其主,但最终的目的一样。”   最终目的。。。   南宫将军眯眼,看着凤即墨:“七皇子,你此次来,到底为了什么?”   凤即墨闻言笑了,笑意中是毫不掩饰的侵略杀意:“我只是来请两位将军做好心理准备,这朝堂,要有些变化了。”   端木将军和南宫将军面色一沉。   “会撼动到明月的根基,希望两位将军到时挺住。”   眼角隐隐抽动,端木将军不明白他哪来的自信:“七皇子,有些大话说了让人看笑话可不好。”   明月楠的根基若是能那么容易动得了,真当他们两个老不死的是死人吗?!   南宫将军却是面色沉重,觉得凤即墨这么说并非毫无根据:“七皇子,你此番行动。。。是为何?”   他蛰伏了那么久,心思细腻,也沉得住气,之前他打击五皇子和左相的时候,每一步都稳稳当当,精心布局,让人毫无破绽可抓,这一次,他却如此激进,是因为什么原因?   凤即墨暗黑的眸子一敛,瞥了面前的两人一眼,淡淡的说:“我要给明月出气。”   南宫将军&端木将军:“。。。”   “明月受伤了,我很生气,所以。。。”眸底杀意一现,他道,“该死一些人了。”   这时候的端木将军和南宫将军并不知道凤即墨说的一些人到底是多少人,等几日后那个消息传来时,他们如遭雷击,对凤即墨行为措手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兵权被硬生生卸了个彻底。   而明月楠在军中的根基,第一次被撼动。   ☆、58你若敢走,我便敢忘。   58你若敢走,我便敢忘。   那日凤即墨还去了天牢,不过除了兮月没人知道,他在天牢里见了谁说了什么,就更没人知道了。   当天晚上凤即墨没回别院,而是入了宫。   蛊毒不发作,明月楠的身子其实已经调理的好了很多。她靠在那张青玉椅上,手里拿着一卷书轴,听完落白的话,才慢慢放下书。   室内一轮晕黄,烛火隐隐跳动。   明月楠的身上披着厚重的狐裘,苍白的脸上映着暖黄的火光,看起来似乎健康了两分。   她的手指轻轻敲着书轴,好久,才开口:“离下次发作,还有多久?”   落白的唇动了动:“配合延息丸,我和五大圣手一起施针压制,三个月。”   三个月。。。   九十天。。。   这蛊毒实在蹊跷,落白和医道五位圣手翻遍医术,总算找出了办法,可是,那方法。。。实在凶险,简直和送命没什么两样。   他们目前能做的也只是全力压制明月楠身上的蛊毒,尽量的拖延发作日期。   越发白皙削瘦的手伸出,对着落白招了招。   落白的喉咙有点点发疼,默默走过去,安分的蹲到她面前。   明月楠其实很喜欢眼前这个干净直接的孩子,虽然他比她还大了好几岁,但在明月楠心中,依旧记得清楚,那个眼里满是慈悲真诚的少年,低着头,热乎乎的手放在她的脑袋上,问着:“你还难受吗?”   那一瞬间的温暖气息,真是叫明月楠好想一辈子守护。   明月楠有时候想想自己当真变态,因为自己早已丧失那些纯真美好,所以看到别人身上拥有的美好,便忍不住想去守护。   落白是,叶律是,十二皇子是,连当初的墨浅和蓝竹都是。。。   有些自不量力,但她却累的心甘情愿。   伸手摸了摸落白柔软的头发,明月楠嘴角勾起惯有的浅笑:“别和大家说。”   落白的瞳孔一缩,张嘴就是拒绝:“不。。。”   “算我求你。”明月楠打断他的话,“落白,我求你,这件事,我不希望除了你我之外,还有人知道。”   落白似乎想到什么,脸色很不好看:“可是五大圣手。。。”   “若是你一人,可以延缓蛊毒发作多久?”   “。。。两个月。”   琥珀色的眸子暗了暗,明月楠笑了,但是这次却怎么都掩不住那眼底的凄凉:“两个月啊。。。落白,我突然发现,我还有好多事想做啊。。。”   “楠儿。。。”   “我本来还想看看你和雅尔的孩子长什么样。。。”   “楠儿,别说了。。。”   “落白,对不起。。。接下来的两个月,你要很忙很忙了。。。我好像又要把你从雅尔身边抢过来一段时间了,诶,雅尔该更讨厌我了。。。”   “楠儿,你。。。别说了。。。”   “落白。”拉住他的手,明月楠垂眸,与他对视,嘴角的一抹笑意没有丝毫变化,“我只有两个月了。。。”   落白感觉自己的手指在发颤,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的发颤。   她说:“所以,你就容许我任性一次吧,嗯~”   这是明月楠第一次对着他撒娇。   带着点颤抖,带着点叹息,还带着点。。。窒人的绝望。   昏黄烛火下,她的脸带着丝丝病态的绯红,最后一个字语调微扬,带着南方女子独有的暖侬细语。   落白的眼眶瞬间红了。   最后,他听见自己说了一个字。   “好。”   第二天,五大圣手被落白请走了,至于半路上是被劫杀了还是暗算了,就不在落白的关心范围之内了。   明月楠昨天睡了一个好觉,醒的早早的,还很有气色的去了前厅吃早饭。   她前脚踏入前厅,就和刚回来的凤即墨打了个照面。   他似乎一夜没睡,眼下是刺目的青黑,一向光洁的下巴还冒出了点点的胡渣。   有点颓废,但却依旧好看,嗯~这算是颓废美吗?   明月楠透过他的肩注意到他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个是小荣子,还有一个。。。   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应该就十五六岁,穿着一身黑衣,极低调的敛着气息,站在凤即墨身后两步远的距离,手中是一把细剑,尤其长。   剑很特别,人也很特别。   看到明月楠,小荣子激动的上来“咚”的一声跪到她脚边,一把抱住她的大腿,只差声泪俱下:“郡主,小荣子好想你!”   明月楠其实第一眼就发现了之前凤即墨身边木讷寡言的小荣子不是真的,这会儿看到眼前这个活灵活现的小荣子,不由得笑了。   她拨开他的手走到餐桌前坐下,问道:“这些日子做什么去了?”   小荣子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痛苦:“抄了四个月的经书。。。”   明月楠一愣:“抄。。。经书?”   “清心箴言和般若经。。。”   “。。。”   之前把小荣子放在凤即墨身边,她的确存了监视的心理,所以凤即墨发现之后将小荣子关押甚至是明月宫换了一批宫人,她都是能理解,只是没想到凤即墨罚人的方式那么特别。   抄经书,呵~小荣子什么都好,什么也都肯学,唯独这写字啊。。。诶,估计他该更加讨厌写字了。   在明月楠身边坐下,凤即墨给她盛了一碗放了虾仁的小米粥,淡淡开口:“我现在身边有兮月,小荣子你用的顺手,以后让他和乐儿照顾你。”   明月楠看了他身后的兮月一眼,笑:“好。”   “明日元宵,可是想去看花灯?”   明月楠喝了一口粥,想了一下,摇头:“我想回宫一趟。”见凤即墨皱眉,她加上一句,“我想和你一起去见陛下,商量我们的婚事。”   凤即墨黑色的眸子霎那间华光流转,漂亮的不可思议:“我来的时候碰到落白了。”   明月楠顿了一瞬:“他和你说什么了?”   “你身上的蛊毒已经找到了解决的办法,只是需要些时间。”他伸手,覆住她放在桌上的手,“无论多久,我都会在你身边。”   明月楠笑了,眼睛眯成弯弯的月牙:“你敢不在我身边试试~”   她这副娇俏的模样实在少见,凤即墨勾起她的下巴,也不顾身边还有小荣子和兮月,倾身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明月楠尝到了他温热的唇瓣,还夹着小米粥的清香,脑子顿了一秒。   凤即墨轻笑,忍不住又吻了一下。   看她还定定的瞧着他,他又笑着吻了一下。   又吻了一下。。。   这天天气很好,暖洋洋的阳光照的明月楠浑身都暖暖的,仿佛连空气,都变得香甜了。   元宵这天,宫中张灯结彩,皇帝摆宴邀请群臣共赏花灯。   明月楠和凤即墨受伤的消息并没有太多人知道,他们两人的身份太敏感,若是出事,不只是大凰臣民会多想,其他两国怕也是会有多余的想法。   因此出事那日宁国师就建议将此消息尽量封锁,皇帝思量之后觉得宁国师说的有理,便让人将这事压了下去。   其实出事到如今,皇帝都还没见过明月楠,一颗心也七上八下的,今日的元宵晚宴上看到明月楠完好的出席,也不由得舒了口气。   虽然来的时候落白跟凤即墨千保证万承诺,明月楠的身子现在除了虚弱一点,不能和以前一样舞刀弄剑,其他方面,完全没问题,但凤即墨还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将明月楠包裹的严严实实,就露了一颗小脑袋出来,生怕她风一吹的就怎么了。   明月楠从小就在沙场上摸爬滚打长大,她还真是头一回被人保护的这么。。。全面。   这厢她刚在位置下坐下,那边十二皇子远远的就看到了凤即墨还有凤即墨身边的一。。。颗球,顿时眼睛一亮,放开盛妃的手撒欢跑了过来。   穿的一点不比明月楠少的孩子一把抱住明月楠,笑得那个灿烂:“明月明月,你终于回来啦!”   拍拍长高不少的十二皇子,明月楠脸上露出宠溺的笑容:“嗯,回来了。”   “明月,我好想你,你想我吗?”蹭蹭她的脸,十二皇子撒娇。   明月楠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根修长清丽的手指勾住他的衣领,凤即墨一张脸没什么表情:“滚回去。”   十二皇子:“。。。”说好的兄弟爱呢?!   最后在凤即墨刺溜溜的目光下,十二皇子还是识相的摸摸鼻子回盛妃边上去了。   走之前还对着凤即墨做了个鬼脸:“臭老墨,跟小孩子吃醋!”   凤即墨无所谓的耸耸肩,在明月楠身边悠然自得的坐着,修长的手指剥着松仁的果皮,然后喂给明月楠。   晚宴开始,皇帝还是不痛不痒的那几句,凤即墨听的也不是很认真,目光看着旁边有些出神的明月楠,伸手弹了弹她的脑袋。   “疼。。。”   “想什么呢?”   明月楠的眸子闪了闪:“。。。回来的晚了,今年的新年礼物都没机会给你。”   “我收到了。”想到那一院红梅,凤即墨脸上的笑容儒雅,“我很喜欢。”   明月楠笑笑,没说话。   皇帝似乎说了几句什么,下面的大臣纷纷举杯同饮。   太子坐在皇帝的左手第一位,不知和皇帝说了什么,皇帝龙颜大悦,连说了三个好。   凤即墨抬眸,刚好看到太子挑衅的目光。   挑挑眉,凤即墨忽略他,拍拍自己的手,然后缓缓起身对着皇帝行了一个礼。   “父皇,明月已经回来,钦天监说下月初五是个好日子,请父皇替我和明月主婚。”   他的声音不大,但足够所有人听到。   皇帝愣了一下,但随即恢复正常,笑着说:“好,交由礼部去办吧。”   明月楠也站了起来,不过坐的有些久,脚软了一下,凤即墨眼疾手快的扶住她。   皇帝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脸上的表情更加柔和:“楠儿,你成家了,朕对你的父亲兄长,也算有个交代了。”   明月楠对着皇帝行了一礼,低低缓缓的声音响起:“陛下,这次的婚事,我想自己办,恳请陛下准许。”   礼部办的婚事,很盛大,很轰动,但是太缺人情味,这是她唯一一次的婚姻,她希望,一切能由自己打理。   皇帝知道她打定主意是改不了的,便笑着点了点头:“都依你。”   之后凤即墨被众大臣敬了好几杯酒,皇帝也对他吩咐了不少话,不外乎要对明月楠好,以后要相敬如宾什么的,凤即墨笑着一一回应,今天的酒,谁来敬他都没一句推迟,连明月楠的酒他都代为喝了不少。   等宴会结束,夜也深了,他们便在明月宫休息了。   今日凤即墨真的有点喝多了,明月楠扶他回寝宫的时候,那一股子甜腻的酒味吹了一路风都没淡多少。   她看着他红扑扑的脸,有些头疼:“难不难受?”   凤即墨没回答她,只是转身一把抱住她,拿着脑袋蹭着她的脖颈。   这家伙醉了会变得爱撒娇吗?!   明月楠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凤即墨抱着扔上了床。   醉了的凤即墨力气还真是。。。出奇的大。这下好了,她本来想叫人过来帮忙都不行了。   毛茸茸的脑袋在她脖子上蹭来蹭去,温热的气息打在明月楠的肌肤上,凤即墨嫣红的唇时不时擦过她的脖子,锁骨,耳朵。。。明月楠的脸也渐渐红了起来。   “子桑。。。”她叫了一声。   “嗯~”尾调微扬,带着说不出的诱惑。   “。。。你是在耍酒疯么?”   “呵呵~明月觉得呢?”   明月楠看着身上的人,发现他不知何时抬起了头,黑黑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她,眼里是掩不住的笑意。   “你很高兴?”   “难道不该高兴吗?”凤即墨伸手紧紧的揽住她,问,“明月,若是蛊毒解不了,你还会与我成婚吗?”   无法控制的,明月楠的手指一僵,好在凤即墨此时看不到。   凤即墨抱着她,唇贴住她的脸,细细低语:“你知道我多怕,若是那蛊毒解不了,你就头也不回的离开我了。。。你这人,没什么好的,偏偏比谁都心狠。。。对自己也狠,你不痛吗?”   琥珀色的眸子暗下。   她当然痛,她最怕的就是痛了。   可是,她已经习惯忍了,而且,她也只能忍。   一只手撑在明月楠的脸边,凤即墨抬起身子,黑色的眸子锁住她:“明月,我会痛。”   明月楠的身子僵的更加厉害。   “看着你难受,我会更难受;看着你烦恼,我会更烦恼;看着你痛,我会比你更痛。”他的另一只手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前,“既然当初你那么不顾我的意愿走进这里了,想走,就要看我愿不愿意了。”   因为距离的近,明月楠可以清晰的看到男人眼中的认真。   她突然感觉鼻子有点酸,好听的话她听过很多很多,但是从他嘴里说出来,不知怎么,特别好听。   温柔的唇印上她的眼,凤即墨亲吻着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梁,她的唇,在她漂亮的脖子上细细的落下印记,极尽温柔。   双手环上他的脖子,明月楠垂眸,缓缓说道:“即使蛊毒解不了,我也不会随意的一走了之的。”   凤即墨抱得更紧了,将头深深的埋入她的肩颈。   “子桑,我真的不是个好人。”即使是死,她也不甘心就这么平凡离去,“你以后,会忘记我吗?”   “你若敢走,我便敢忘。”   明月楠的瞳孔猛地一缩,然后闪过一丝狠厉,转眼不见。   寝殿内久久没有声音,唯有淡淡的龙延香静静燃着。   许久,明月楠的声音缓缓响起:“子桑,我若离开,你准备花多长的时间忘记我呢?”   凤即墨没说话。   “一年?两年?还是三年?。。。你的记忆力那么好,应该要好久好久吧。。。那我是不是。。。如果在你忘了我之前回来,你还能。。。要我吗?”   一室安静。   “我可能会变得。。。又老。。。又丑。。。又难看,我可能无法再像正常人那样。。。你还要我吗。。。”   安静。   很安静。   明月楠终于发现了不对劲,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人。   浅短有节奏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子上,有点痒,暖暖的,凤即墨估计酒劲上来,抱着她就这么睡过去了。   明月楠:。。。枉费她心理建设做了那么久。。。   所以说,喝酒误事!喝酒误事!!   ☆、59啧,一个两个都是/变/态   59啧,一个两个都是变态   凤即墨醒来的时候并没有太大宿醉的感觉。   他就觉得胸口暖暖的,有一团软软的毛茸茸的东西在那里蹭来蹭去,很痒,很舒服,他下意识的伸手将这团软软的抱得更紧了一些。   浅浅的呼吸声在他耳边均匀响起,凤即墨本来还有些迷糊的脑袋忽地就清醒了。   他微微转过头,一眼就看到了怀里的女人。   自从明月楠中了蛊毒,她就变得有些嗜睡,连坚持了快二十年的晨练也不得不在落白的三申五令下作废。   凤即墨倒是是还保持那个习惯的,只是昨晚喝了太多酒,今天也起迟了。   此时外面的太阳已经升起,有金黄的阳光透过纸窗洒进寝殿,带来了一室的温暖。   明月楠就这么躺在他的臂弯之中,虽然不长,但很是浓密的睫毛盖在眼睑上,在她的白玉一眼的脸上印下一圈扇形的阴影。   她墨色的发散在枕头上,与他的发交结,缠绕,有些绕在了他的手臂上,白衣黑发,很有视觉冲突。   光线中有细小的灰尘粒子在飘动,凤即墨看到明月楠脸上细小的绒毛,在阳光下仿佛都镀上了一层光华,都快变得透明了。   凤即墨的手心痒痒的,也不压抑心中的欲/念,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要知道明月楠的起床气是很严重的,因为压力大,睡一个好觉是多么不容易。   她就觉得有人在挠自己,麻麻的,酥酥的,真是很讨厌啊!   睫毛颤了颤,她琥珀色的眸子不舍的缓缓睁开,瞪了眼前的男人一眼。   三分娇憨,两分迷糊,五分嗔怒。   这等活色生香,不,是生动鲜活的明月楠几时被人见过。   明月楠瞪他一眼,眼皮又耷拉了一下,声音软软糯糯的:“我还想睡。。。唔。”   炙/热/强悍的唇/舌侵入,明月楠本来还有些模糊的脑子瞬间清晰。   早上的男人不能轻易/撩/拨,尤其是像凤即墨这种在某方面洁癖很重,到现在都还是个处的血/气/方/刚的男人。   看着怀里心爱的女人如此娇憨可人,秀色可餐,如果凤即墨还能把持的住,那真是连他自己都要怀疑自己哪方面有问题了。   濡/湿的舌与她的缠绕,凤即墨带着莫名热度的手探入明月楠雪白的里衣,抚上那细腻丝滑的肌肤。   “嗯~”明月楠不由得娇/哼一声。   凤即墨一顿,下一瞬更加凶/悍的攻城/略地。   他啃/噬着明月楠嫣红的唇瓣,舌头在她温热的口腔里舔/舐过她的每一寸,与她的丁香小、舌交缠,玩闹,难舍难分。   床/笫/情/事,其实真的很需要两方面的配合,任何男人都希望自己的女人能在这方面给与自己足够的反应,一个人在那里自演自足,真的的很没劲的一件事。   大多女子第一次,都是娇羞可人,惹人怜爱,但却也因此,很多男女第一次,其实,咳咳,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愉快。   而这方面,明月楠真的是太不一样了。   她配合的与凤即墨的唇/舌/追逐,媚/眼如丝,白皙修长的双手揽着他的脖子,五指插入那浓密的黑发,微微蜷着,鼻腔里发出满足的“哼哼”声。   明月楠虽然没真正经历过男女情/事,但从小在军队中长大,活/春/宫都看过不少,对这方面的了解还是很足够的,加上她本来就是个很遵守本能的人,面前又是自己喜欢的人,她在床/上的表现,就比一般女子要放得开多了。   对男人而言,真是没有什么比热情如火的爱人更加可爱的了!   凤即墨的手不知何时抽开了明月楠肚/兜的红线,她的大半香肩裸/露在空气中,还来不及泛起鸡皮疙瘩,凤即墨炙/热的吻就袭了上来。   明月楠抱着他,天性使然的回应他的热请,双手探入他的里衣,摸过他微微凸起的喉结,细腻刚硬的胸膛,然后是肌理明显的小腹。。。   明月楠的动作停在这里,因为她感觉到有什么硬硬的,烫烫的东西抵在自己的双腿间。。。   双手抚上她白/皙的胸前,凤即墨抬起身子,黑色的眸子满是难掩的情/欲:“夫人,怎么不敢继续往下摸了?”   他低笑,倾身含住她的一颗茱/萸。   明月楠浑身一颤,感觉到体内有一股说不来的感觉,双腿间有些麻痒,有些害羞,但不难受。   她知道自己情动了。   在某方面而言,明月楠的知识储备真的不如看书看得多的凤即墨。   那股莫名的情/潮让她有些说不出的感觉,她只觉得双腿间的感觉越来越诡异。   凤即墨还在品尝着自己手中柔软的椒/乳,一只手顺着平坦的小腹往下滑,在她的肚脐附近转了几个圈,然后继续往下,覆住她的神秘地带。。。   “碰!”   凤即墨有一瞬间懵了。   他看着满面/潮/红坐在自己身上的女人,情/欲/滔天的眼中出现搞笑的呆愣。   明月楠双腿勾着凤即墨的腰,运用了近身格斗的技巧,利用巧劲强悍的反转了局势。   她跨/坐在凤即墨的腰/上,媚/眼如丝,脸上是绯红的情/欲。   凤即墨看着她伸手,摸上自己的脸,然后俯下身,轻轻细细的吻着自己的脸。   “我不喜欢被人压着。。。”在他的唇边,明月楠低低说道。   凤即墨一愣,随即胸膛震动不已。   明月,他的明月,怎么能这么要强,这么可爱!?   男人干/燥/炙/热的大掌抚上她的腰,凤即墨与她唇/舌相交相互追逐。   “那以后,让你在上面。”   “唔。。。好~”   因为这句话,在将来关起房门“谈事情”的时候,明月楠深深尝到了什么叫追悔莫及!!!   吻着凤即墨,明明是自己压着他,可是她却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热了,也越来越软了。。。   此时她的身上的衣衫已经几乎没了,雪/白/诱/人的身躯伏在凤即墨的身上,从嘴唇,下巴,脖子,胸膛,一路下滑。。。   这副画面,真真是叫人狼血沸腾!!!   下身的欲/望已经在叫/嚣,凤即墨终于受不了她这么磨磨唧唧,一把擒住她将她压在身上,开始进一步的攻略。   就在他终于脱光了明月楠,看到她已动/情,一身美丽,准备释放自己欲/望的时候。。。   “明月明月!!!”人未到声先到,十二皇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明月楠:“。。。”   “老墨老墨!!!”   凤即墨:“。。。”   “太阳晒屁股了,你们快起床啦!!!”   明月楠&凤即墨:“。。。”   这天,十二皇子莫名奇妙的被凤即墨用冰渣子的眼神看得瑟瑟发抖,回到盛妃那,本来就不好喝的汤药更是苦的突破天际。   因为凤即墨和明月楠的婚期定了,一时间,来明月府祝贺的人真是挤都挤不下,明月家的老祖宗也是开心,每天笑呵呵的,看着都年轻了好几岁。   凤即墨心情也好,在明家牧场工作的人明显感觉工作压力轻了很多。。。   而明月楠对这次婚事也是十分重视,大小事件,都是亲力亲为,虽然事情多杂,但她用了心,也是打理的仅仅有条。   这一切,都仿佛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兵变的消息传来时,明月楠正在看王妃喜服。   小荣子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进门就说:“郡。。。郡主,北疆返城和南边龙城兵变了。”   明月楠抚着大红喜袍的手顿住,好久,她琥珀色的瞳孔才缩了缩。   “返城。。。龙城?”   “是呀,端木将军和南宫将军已经进宫去了。”   脑子有点点痛,明月楠的身子晃了晃,幅度不大,所以没人发现。   她伸手抚了抚额,垂下眼:“备车。”   “进宫吗?”   “去明家军!”   北疆返城和南边龙城,驻守的有一半是明家军,而统领明家军的是端木将军和南宫将军手下的人。   此次兵变,据奏报说是南越奸细所为,挑唆了皇军将领与明家军将领的关系,皇军将领被明家军将领打死,明家军将领怕上头降罪,南越那方又给了天大的好处,便一不做二不休的反了。   呵呵,简直笑话!!!   她明月楠的兵,会因为一点好处就反了?!!!   反正不论怎样,军中兵变,这件事绝对是闹大发了!   皇帝头上不知何时多了许多白发,这两年他老的很快,眼角的皱纹已经藏不住,微弓的背尽显疲态。   端木将军和南宫将军跪在殿下,饶是见惯了大风大雨,这次,也是心惊胆战。   造反的将领是他们的人,若是有心人拿这个做文章,皇帝再多点什么想法,真是够他们死一百次的了。   一个不小心,更是会连累明月楠,那就真是糟透了!!!   帝王历来都是多心的,眼前这位也一样。   皇帝黑色的眸子深沉,连声音都冷了两分:“两位将军,你们可有什么话要说?”   端木将军是个冲动性子,也不拐弯抹角,开口便道:“陛下,是老臣识人不清,想不到那黄姓小儿如此心志不坚,受人蛊惑,险些导致大祸,臣罪该万死!”   这次兵变并没造成太大的死伤,皇军及时发现进行了打击控制,一系列的行动快狠准,并第一时间做了处置向皇帝报告,除了那两个领头的叛党自尽了,其余的跟着反叛的人都被关押了起来等候发落。   南宫将军这次也是措手不及,只能跟着端木将军一起认错:“陛下,老臣。。。罪该万死。”   皇帝看着他们,没有说话。   其实若是平时的端木将军和南宫将军,必不是这样的回答。皇帝多疑,他们这么直接的把所有过错揽在身上,根本连提都不提明月楠,这让皇帝如何不多想!   一国兵权,历来都是王者最忌讳的权利,明家军一直所向无敌,是大凰的军中抵住,只是。。。明家军留在明月家,似乎有些久了。   这么一想,眼前这两个人,以前也是明家军出来的。。。   皇帝的表情很阴鸷,连带着眼里也浮现杀意。   端木将军和南宫将军只觉得背后一阵冷汗,身体僵的完全动不了。   许久,皇帝的声音缓缓响起:“两位将军年事已高,也是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   端木将军和南宫将军脑子“轰”的一下空白,陛下这意思。。。难得是。。。   “这件事朕会派人彻查,有干系牵连者朕会一一查清,在这之前,两位将军就不必再操心军中杂事,也算是好生休养一段时间。”   端木将军低着头,脸上的表情一片震惊,一时没回过神忘了接话。   陛下这是变相的卸了他们的军权?!!   南宫将军也是没能说的出话,跪在地上,身体僵直。   皇帝伸手扶额,另一只手挥了挥,赶人:“你们退下吧。”   “陛下。。。”   “退下!”   端木将军和南宫将军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乾龙殿的。   冷风吹在他们年老的脸上,加深了他们脸上的皱纹沟壑。   这个冬天,怎么感觉。。。这么冷呢?   殿内皇帝还保持着扶额的姿势,他的背弓的更加厉害,仿佛一夕之间,又老了许多。   自从去见过那个人,他的身体就越发的不好,连晚上都很少能再睡个好觉。。。   皇帝睁眼,召来李公公:“李德海,宣国师进宫。”   明家军帅帐内。   一身红色张扬的戎装,明月楠的脸色很沉冷,仿佛是结了冰的水,隐隐散着瘆人的寒意。   她坐在主位上,两手边站着方将军,左右二将,还有几位高级的将领统帅。   返城和龙城兵变一事,第一知道的是皇帝,第二知道的,便是明家军自己。   明月楠越发消瘦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敲着面前的红木桌子,声音缓缓,却带着摄人的威压:“明家军,居然。。。造反了?!”   所有人噤若寒蝉,一句话也不敢说。   这件事牵涉太大,军中兵变,除了篡位逼宫,估计没什么事比这个更招皇帝恼怒的了。   忽地,明月楠问:“明家军能在大凰威望至今,甚至超过皇军,你们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众人摇头。   “明家军的职责,是做陛下手中最锋利的剑,陛下要我们怎么做我们就怎样去完成,明家军不需要有思想,不需要有规划,更不能有什么妄想!我们只是陛下开疆拓土的工具,我们只需听陛下发号施令!可是!!!”明月楠的声音陡然提高,“今天这把剑居然自己有了思想,想对剑的主人拔刀相向,你们觉得,如果你们是剑的主人,你们会怎么做?!”   怎么做?!   自然是折了这把剑!!!   众人的心中闪过答案,但随即统统脸色一白。   方将军不敢相信,终于开口颤颤问道:“郡主。。。您的意思是。。。”   明月楠冷笑:“别说是陛下,哪怕是我,我都会直接焚剑断刀。”   “那我们岂不是。。。”   “若要折了明家军这把剑,第一个要断的,便是你们这些主心骨!”   帅帐内陷入一瞬间诡异的死静!   只听到明月楠的声音缓缓响起:“如今天下局势紧张,陛下不会贸然就舍了明家军,但如今的明家军显然已经触怒了陛下的逆鳞,陛下要天下,也要明家军,为了保证明家军的忠诚,舒缓陛下心中的怀疑,一场大换血难以避免。”   众人忽地感觉背脊发寒,身体不由的僵住。   明月楠看向众人,琥珀色的眸子不带一丝情感:“我了解陛下,既然要换血,必然要死一些人。”   她的声音依旧低低缓缓,像是上好古筝弹出来的优雅音调,但她说的话,却让所有人心里发毛。   明月楠的目光一一扫过底下的每一个人,这些,都是她战场上生死相交的兄弟,战友!   有些年长的将领,甚至是看着她从婴孩一点点长大,一步步蜕变成如今的明月楠的!   这些优秀的,忠诚的人。。。   所有人都静默不语。   他们知道明月楠说的都没错,兵变的消息一传来,他们就知道这件事不可能善了了。。。   其实他们在战场上见惯了生死,身上那纵横交错的伤疤证明着每一次的战事的凶险。他们遇到过最致命的伏击;他们亲眼看到过自己最亲密的战友战死,而自己无能为力;他们见过世上最凶恶的环境,也见过最美好的人心。   这些或年轻,或年长的军士,想过自己的一百种死法,却唯独没想到,会成为帝王一瞬间怀疑下的牺牲品。。。   他们明明。。。将所有忠诚都献在那一场场血、淋、淋的战争上了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所有人只觉得脚跟发麻,背脊寒凉一片,毫无知觉。   明月楠的脸色也差的不行,嘴唇褪去所有的血色,苍白的可怕。   她的脑袋在隐隐作痛,但是她面上的表情却丝毫没有变化。   “诶——”许久,众人听到明月楠轻叹了一声,“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众人的脸上浮现苦涩的表情。   是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一手撑住脑袋,明月楠的身子向前倾,手肘抵着桌面支着自己的脑袋。   她看起来疲惫极了。   方将军看的眼睛有些发红:“郡主。。。”   这是明月楠,镇安郡主明月楠啊,那个从来都是运筹帷幄的面不改色的明月楠啊!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肩头变得那么消瘦,她那身戎装,都变得空荡荡了。。。   这场兵变,明月楠其实完全可以置身事外,以她的身份地位,哪怕是明家军的所有将领都被换了杀了,她只要明智的明哲保身,皇帝怎么也动不了她,可是。。。她却在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第一时间赶到了明家军。   她这是。。。要将自己和明家军绑在一起啊。   双手撑在桌沿上,明月楠缓缓站起,红色的戎装碰到桌子,发出“乒乒乓乓”的细碎声音。   她缓缓抬起头,琥珀色的眸子染上一抹猩红,脸上却极缓极慢的笑了。   “自我接过明家军那日我便说过,我这人,从不亏待自己人!”   “郡主。。。”   “所以说,我最讨厌别人和我作对了。。。南越。。。”   “郡主你。。。”   “我是明家军的主帅!”她直起身子,看向他们,“保护你们,是我的责任!”   她说的很慢,一字一顿,铿锵有力!!!   既然要和她玩,那就要付得起她要的代价!!!   一月中旬了,本来应该渐暖的天气,居然飘起了雪。   宁国师一身妖艳的红色衣袍,懒懒的躺在自己的贵妃躺椅上,手里握着一杯茶盏,细长的狐狸眼眯起,看着对面的男人。   凤即墨身上穿着白色的狐裘披风,手中抱着包着精致锦帕的暖炉,坐在那里,看着眼前的棋局,静默不语。   浅酌一口杯中的香茶,宁国师看着漫天的飘雪,悠悠开口:“端木将军和南宫将军入宫了。”   “嗯。”   “明月楠去军营了。”   “嗯。”   “乌鸦在南越失踪了。”   “嗯。”   “。。。”宁国师眉目抖抖,“你丫的除了嗯还能说个别的吗?”   伸出手捻起一颗黑子,凤即墨抬眸看他:“父皇该宣你进宫了。”   “。。。”   手中的黑子落盘,本来还僵着的残局瞬间起了风起云涌的变化,死气沉沉的黑子霎那间鲜活过来,隐隐有着股杀伐之意。   宁国师看着不动如山的男人,轻轻叹了口气:“用这么惨烈的方式给明月楠报仇,值得吗?”   当初凤即墨拿了明月楠的前朝凤玺给皇帝做生辰贺礼,结果引起乌鸦的注意,乌鸦以为前朝玉玺有可能也在明月楠身上,便起了杀夺之心,在凤即墨和明月楠回京都的路上劫杀,差点就要了两人的小命。   乌鸦是那位贵人安排在南越,以继承者的标准培养的训练者。这次他激怒凤即墨,结果被凤即墨几乎铲除了所有潜伏在大凰军队的暗中势力,可以说是元气大伤,几十年的经营一夕间毁了大半。   宁国师简直可以想象乌鸦知道这个消息时直接吐血的模样。   凤即墨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不仅动了军队这边,还直接揭了乌鸦在南越的老底。作为南越某重臣的乌鸦各种荼毒皇室王子,谋害前朝忠诚,勾结外戚祸乱朝纲的消息被爆出,分分钟成了南越皇族、大臣、百姓追杀重点对象,加上凤即墨在杀手团内部高昂的悬赏金,乌鸦一时间简直成了天下人追逐猎杀的对象。   据探子回报,他的辅导者直接在逃亡中被射杀,保护他的人几乎死尽,至于乌鸦自己,却是侥幸逃过一劫,如今不知下落。   凤即墨的脸上平淡无波:“不仅仅是为了明月。”   宁国师皱眉,脑中闪过一丝想法,随即不由得睁大了双眸:“你是准备。。。退出?”   凤即墨点头:“手段不激烈一点,那人不会同意我退出。”   宁国师的唇张了张,终究没说什么,可又有点不甘心,只好吐出两个字:“疯子!”   凤即墨也不在意,继续自己和自己下棋。   不一会儿,有一个小童过来禀报,说宫内的李公公前来宣旨,请宁国师进宫。   宁国师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小童转身退下。   起身拢了拢自己的衣袍,宁国师看着凤即墨:“你和明月楠说了吗?”   “还没。”   “你这是虽是除了乌鸦的根基,但是对明月楠造成的损失也不小,你确定她受得了?”   “别小看明月。”   “啧,一个两个都是变、态。”低声说了一句,宁国师一甩袖子跨步离去。   凤即墨手里捏着一颗白子,很久都没落子。   若是和明月说了。。。她该是会生气吧。。。   过了很久,那颗白子还是没落下。   凤即墨伸手一挥,整盘棋局被打的散散乱乱,还有几颗棋子掉到了地上,不知滚哪去了。   心情像是莫名的好了一些,凤即墨站起身,看着满天雪花,笑了。   罢了罢了,早知晚知,明月都是要气的,他还是想想怎么顺毛吧!   明月生起气来。。。嗯,他真的一点也不想体验。   ☆、60何其有幸,遇到的是你   60何其有幸,遇到的是你   明家军终是被明月楠保了下来,除去端木将军和南宫将军被卸掉的兵权,连明月楠,也被皇帝收回了一半的兵权。   这次,真是直接动摇了明月楠在军中的根基。   坐在阑珊楼六楼,明月楠的手里握着京都官窑里刚烧制出来的最好的瓷杯,手指轻轻磨蹭着杯子的边缘。   她的对面坐着端木将军和南宫将军,两位老人神色不好,似乎也是为这次的事伤着心神了。   明月楠叫他们出来并不是要责怪还是怎么得,只是她最近特别容易出神,坐着坐着就晃神了,所以前面两位老人看到她不言不语,脑袋不由得更往下低了。   真是老脸无颜见她啊!!!   明月楠出神的厉害,还是画容敲门而入了才回过神。   画容将两个锦盒放到明月楠桌上,福了福身,很本分的转身退下。   明月楠放下手中的茶杯,将面前的其中一个锦盒打开,是一株血红色的灵芝。   “雅尔还有几月就临盆了,她身子不好,我从加蓝山求来了血灵芝,叫落白给雅尔好生调养。”她将锦盒推到端木将军和南宫将军面前,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淡平稳,“雅尔那也是旧疾了,绯红那味药引子实在稀少,我会让人继续寻找。”   南宫雅尔的病是打娘胎里落下的,因为要用到的药引子实在罕有,看了无数的大夫都说治不好。十几年过去,在落白的调理呵护下,虽然南宫雅尔已经很少发病,但此次怀孕,众人还是不由担心会旧疾复发。   比起端木将军,南宫将军与明月楠并没有那般亲密,只是如今听到这番话,心底还是不由得软得一塌糊涂。   寻找绯红。。。这件事连南宫家和端木家都快放弃了,可她,却还在坚持。。。   血灵芝虽不及绯红稀有,但也是稀世珍宝,为了雅尔能安然生产,明月楠真的是花了心思的。   打开另一个锦盒,是一串钥匙。   明月楠将钥匙推到南宫将军面前,缓缓说道:“这些年,除了明家牧场,我还经营了一些其他生意,虽比不上明家牧场,但也算是有一些名声。”   南宫将军不解她这是什么意思,端木将军就更不明白了。   端起茶杯轻晃,明月楠解释:“守护前朝皇族的使命,你们做的足够好了,将来的事情,还是交给年轻人吧。”   “郡主,你这是。。。?”   “两位将军,你们为前朝做出的牺牲已经够多,我不希望你们再生什么波折。”明月楠笑,嘴角勾起,“我可不希望哪一天雅尔和落白到我跟前闹,你们知道的,我真应付不来雅尔那哭功。”   南宫将军和端木将军被她这话逗得不由一笑,但慢慢的嘴角便落了下来,浮现无数苦涩。   端木将军垂着眸子,低叹:“郡主,是我们没用,我们。。。”   “不怪你们,哪怕没有这次的兵变,也会有其他的事情让陛下有借口取走你们的兵权。岚山一战,明家军风头太盛,陛下势必要斩我左膀右臂,不然,陛下不会安心。”   “可是,我们若是走了,郡主身边岂不是没人了?”   端木将军一脸紧张的模样简直和落白一模一样,如果不是眼前这张脸皱纹太多,明月楠指不定手一痒就往人家脑袋上揉了。   她笑笑:“不会的,我已经有打算了。”   一直在想怎么离开才最安全不引人注意,这次,误打误撞倒是个契机。   南宫将军比端木将军谨慎,对这次的兵变,心里的疙瘩始终解不开:“郡主,这次兵变,我怀疑,是否和。。。”七皇子有关?   毕竟,那日的七皇子面色深冷的说的那番话还历历在目。   事情发生的时候他们第一时间着手调查,发现那造反的两人的确是南越细作,所有证据都是真的,而且调查了那两人的所有事件,与凤即墨都没半点关联,倒是牵扯出与南越的乱七八糟的很多事情来。加上这段时间凤即墨一直在京都,平时也没什么诡异的举动,这件事似乎真的与他无关。   可是这事发生的实在太巧合,南宫将军不得不怀疑。   对他的怀疑,明月楠竟然淡定的点了点头:“应该有关。”   端木将军和南宫将军大惊,尤其是端木将军,差点就忍不住拍桌而起了!   明月楠敛眸,接着说道:“他这么做,是为了我好。”   本来要开口骂人的端木将军愣了:“为了你好?!!郡主,你今天脑子没出事吧?”   “。。。”她的脑子最近是有点问题,但目前还影响不了她思考。   她瞥了一眼端木将军,开口解释:“这件事,若是冷静下来想想,对我们,并不只有坏处。”   端木将军更加不解了:“什么意思?”   “明家军中出现南越细作,无论怎样,这件事是事实。退一步想,如果今日没有发生这兵变一事,那么,明家军中就始终暗藏危机,若是将来大战时军中出现意外,无论是多么小的一点波折,造成的结果,绝对比现在的要严重。而现在,兵变刚一发生就被皇军最大限度的镇压,死的也就那么两个南越细作,虽然你们的兵权被卸,我也丢了大半,但最起码,我们保住了整个明家军。”   面前两位将军的脸色越听越深沉,南宫将军比端木将军要反应快的多:“难道说,南越。。。他们一开始是要毁了整个明家军?”   明月楠点头:“我想,如果今天兵变这事没发生,而是在将来的战事前夕被揭露,陛下要的,就不单单只是我们的兵权了。”   端木将军和南宫将军沉着脸,不在说话。   明月楠倒是面色和缓,像是没受什么影响:“两位将军不必担忧,这次,虽失了兵权,但我们却也是得了天大的好处。”   端木将军不懂:“什么?”   南宫将军却是已经反应过来:“军心!我们虽离开了,但明家军原有的将领却都被郡主保了下来,郡主暂时可能无法回到军中,但如今的明家军,却是前所未有的军心统一!”   而且是完全向着明月楠的军心!!!   明月楠不说话,脸上带着淡淡的浅笑,一如既往的倨傲自信。   离开阑珊楼,明月楠便一个人闲适的在街头散着步。   她都已经忘了自己上一次这么悠闲的走在京都街头是什么时候了,明明才二十不到,怎么就把日子过成了这个样子呢?   前日的雪已经融化,地上残留几滩水渍,她一不小心就踩了上去,于是溅了一腿的淤泥。   明月楠愣了愣,她明明都看得这个水坑了,怎么傻傻的就踩进去了呢?   日头并不猛烈,她伸出手,看着自己的五指,下意识的想握一握,但是伸展的五指并没有动作,过了一会儿,五根长指才慢慢收拢,握成一个拳。   明月楠的脸色变得有些微妙,突然觉得这太阳晒得人真头疼!   眼前突然闪过一片黑暗,明月楠的身子一晃。   一个黑衣男子瞬间出现在她身边,伸手险险的扶住她。   明月楠侧首,就看到了那张银色的面具。   男子揽住她腰的手并没放开,隐在面具下的眉头皱了起来:“我送你回宫。”   明月楠眼底闪过一丝光华,只是点点头:“好。”   她的身子没由来的失了力气,如果不是知道这男人一直在身边保护自己,明月楠是不会贸然一个人不带就出宫瞎晃的。   男人扶着她,感觉手下的身子居然消瘦成了这副模样,抿着唇,不说话。   明月楠也不是矫情的人,大方的将身子的大半重量交给男人,她走的也轻松了两分。   她抬眸看他,笑道:“我拼命的把你往外送,你倒好,居然还敢回来。”   不知男人面具下的表情,他的声音做了特殊的处理,所以比正常人要沙哑很多:“我说过,从此以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了。”   “石彦,你在岚山救了我很多次,哪怕欠的再多,也该还清了。”   石彦扶着她,不说话了。   明月楠看着冰冷的面具,撇撇唇:“所以说,我最讨厌面具什么的了。”   让她最引以为豪的观察力都弱了大半。   石彦默了一会儿,才又说道:“无关恩情,我只是,想留在你身边。”   明月楠的眸子闪了闪:“。。。何必呢。。。”   “除了你身边,我还能去哪里呢?”   明月楠很想说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可是望着那露在面具外的异色黑眸,不由得就把那句话咽了回去。   她低头,忽地笑了一声。   石彦看她,不说话。   “罢,反正要安置的人多得很,也不差你一个。”   石彦扶着在她腰间的手一顿,眸子微睁:“你愿意。。。留下我了?”   “我去找落白,看看能不能找到法子把你这破嗓子治好。”明月楠瞥他一眼,“既然看不到脸,好歹声音得听的舒服。”   石彦:“。。。”   还不是当初怕被你赶走么?!   不然谁会生生毁了自己的嗓子!!!   两人又去了一趟端木府,见到了落白,也看到了南宫雅尔。   明月楠对南宫雅尔的关注单纯是因为她是落白的妻,端木将军的儿媳,南宫将军的女儿,不过按明月楠护短的个性,这三重身份足够她对南宫雅尔护短护一辈子了。   明月楠并没太接近南宫雅尔,只是遥遥的对她一笑:“跟你借落白片刻。”   她也真的是只借了落白片刻时间。   落白的书房内。   明月楠坐在暖椅上,刚吃过落白给的药,身子正在渐渐恢复气力。   她捻起桌上的一块糕点,咬了一口。   细致的眉微微拢起,不过瞬间就被她抚平。   她指指站在一旁的石彦,说:“想个法子,治好他的喉咙。”   落白记得这个面具男人,就是他当初救了自己,之后很多次在明月楠身边见到他,只是明月楠好像对他爱理不理的,他拿不准他的身份,没想到今日明月楠亲自过来要他给这面具男治嗓子。   落白刚想问,明月楠就吞下了糕点,先一步开口:“石彦,我的近卫。”   落白没什么可问的了,明月楠说是什么就当是什么好了。   因为石彦不肯摘下面具,落白只是简单的给他看了一下嗓子部位,然后检查了一下他的发声带,开了一些药给他。   走的时候他把明月楠拉到一旁,将一个小瓶子塞到她手里,嘴巴撇撇:“一天一颗,绝对不能忘!”   明月楠笑了:“明月谨记大夫遗嘱。”   落白也跟着笑了,只是眼底,那抹伤感怎么也淡不了。   明月楠回到宫的时候,凤即墨正在那里看之前定制好的喜服。   有温暖的阳光洒进宫室,那个男人一身白色的衣袍站在大红喜服面前,白皙修长的手指在喜服的金色绣纹上流连,嘴角是怎么也掩不住的欣喜。   这一瞬,明月楠想,若是今后真能安安稳稳与他执手到老,应该很是幸福吧。   回身看到明月楠站在门口,凤即墨笑了,上前正欲抱她,就见到她身边的面具男子。   凤即墨暗色的眸一眯。   明月楠跨进房内,伸手揽住他的手:“试过婚服了吗?”   凤即墨低头看她:“试过了,很合身。”   明月楠掐了一把他的腰,挑眉:“那是,我量的,自然准。”   凤即墨笑笑,抬头看去,门口的石彦已经消失。   挥手让宫女太监们退下,凤即墨环住明月楠,在贵妃椅上坐下。   他握住她的手,细细的磨蹭着:“怎么出去了?手那么冷。”   “安抚端木将军和南宫将军去了,两位老人家被陛下夺了兵权,我若不说些什么,心里总是不舒服的。”   “你倒是体贴。”   “哪有你体贴,明家军中的细作你都帮我铲除了。”   静。   凤即墨黑色的眸子看向她,那琥珀色的眸子里笑意盈盈,没有一丝怒气。   他笑了,伸手抚上她的脸:“你总是能给我惊喜。”   能在转瞬间将劣势转亏为盈,如此的反应力和果断决策力,普天下少有比眼前这个女子更加出色的了。   “子桑,因为你,我可是损失了大半兵权。”她伸手,覆上他的脖子,“你说,你要怎么赔偿我?”   凤即墨笑:“我拿南越给你赔偿,可好?”   明月楠的瞳孔一缩,立即反应过来:“南越这段时间的事情。。。是你?!”   “嗯~”他抱着她,脑袋蹭蹭她的脸,“他们上次让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不付出点代价,真当我死了吗?!”   明月楠被他这孩子气的话给逗笑了,先前的诡谲气氛瞬间消失了个彻底。   她看他,挑了挑眉:“说吧,还有多少事我不知道的?!”   凤即墨就喜欢她这副玲珑心思,也不遮掩,缓缓说道:“你还记得宫中那位贵人。”   明月楠是多聪明的人,听到这句,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登时睁的圆圆的:“你。。。难道那个传言是真的?陛下的胞弟荣业王,真的握有大凰皇室的暗中势力,所以陛下至今未对他动手。。。那些所谓的暗中势力。。。不会就是你。。。们吧?”   她难得惊讶的模样取悦了凤即墨,他低头亲了一口,反问:“为什么加个们?”   “呵呵,你和宁国师你侬我侬的模样那么明显,当我瞎的吗?”   “。。。”凤即墨清咳一声,正正面色,终于认真的开口,“大凰北耀南越三国鼎立,是当初龙跃帝国内战最终导致分裂的结果,三国都希望能再一统天下,重现当年龙跃帝国的风光,因此,三国一边不断绸缪计划,一边派人追杀龙跃皇室后人。。。嗯,你知道的,龙跃虽灭国许久,但它的一些旧部依旧是让人头疼的,而且在天下人心中,真正的大一统帝国,至今也只有龙跃,若是有龙跃皇室后人出现,对三国帝王,是不小的威胁。”   “如今的大凰皇帝未登基前,先皇曾创立过一个名叫灭龙阁的机构,这个机构一开始的目的只是单纯的追杀铲除龙跃皇族,可是随着后来的不断发展,这个机构参与的事件越来越多,权利也越来越大,直到先皇将咩龙阁交到如今陛下的胞弟荣业王手中,灭龙阁的性质变完全变了。”   “灭龙阁不仅有自己独立的组织领导,并且还配备了刺客、细作、军队,荣业王接手之后,大肆的在其他两国布置杀手细作,让大凰的势力渐渐渗入其他两国,目的是为了大凰今后的三国一统。这个做法是得到了先皇的赞许的,荣业王也确实是个经韬纬略之人,先皇更是动了将大凰皇位传给他的念头,然后,我们如今的陛下便弑父夺位,将自己的十几个兄弟几乎杀尽,唯独留了荣业王一人,关押在后宫。”   “当然,陛下留荣业王一条命,不仅仅是因为荣业王手中灭龙阁的势力,更是因为,先皇临终前,交给了荣业王一样东西,据说,是前朝龙跃玉玺。”   前朝龙跃的玉玺,是三国皇帝寻找至今的东西。这种极具代表性,甚至蒙上了王权面纱的物件,一旦拥有,那就好比小三扶正。拥有玉玺的那国不仅能名正言顺的攻打其他两国,在将来统一天下之时,拿出这前朝龙跃玉玺,更是会得到天下人的承认,获得百姓的拥戴。   在这众多寻找前朝玉玺的人群中,明月楠也是其一。   她花了十几年的时间,从方达那里得知了一丝消息,便开始寻找,只是最终她找到了前朝凤玺,却没找到玉玺。   玉玺和凤玺虽一字之差,只是这代表的东西就差多了。   凤玺可是以后随着帝王朝代更替改变,可是这玉玺,却是每代帝王必争之物。   当初凤即墨将她的凤玺送给皇帝做生辰礼物,明月楠之后是对皇帝做过解释的,甚至还搬出了已逝的静皇后。   皇帝这辈子身边的女人很多,可真正爱的,唯独这一位静皇后。静皇后生产大皇子之事血崩而死,大皇子也因身体虚弱早夭,皇帝曾有一段时间为此极度神伤,甚至至今没有立后。之后陆陆续续的一些嫔妃晋升,那些嫔妃身上,其实或多或少的都有一些静皇后的影子。   明月楠当时是说,她寻了这凤玺多年,就是为了静皇后。小时候她常进宫,静皇后对她极好,她便花了大把的心思人力,到处去寻了这凤玺,就是想献给皇帝,想表达自己对静皇后的哀思,而为什么是凤即墨献上,明月楠也不隐瞒,不就是为了给凤即墨抬高身价么。   之后明月楠还略带了一下寻找玉玺的情况,寻找玉玺这件事,皇帝派了多方人马寻找,她是其中之一。   听到凤即墨说起前朝玉玺,明月楠皱眉,却是直接给出了一个否定的答案:“不可能在荣业王那里。”   凤即墨挑眉:“为何?”   “别忘了,我是龙跃皇室后人,我的老师,是方达。”她瞥了他一眼,勾唇,“这玉玺,没人比方达找的时间更长,也没人比他更了解玉玺的情况,若是玉玺真在大凰宫中,方达早就让我盗取,还轮得到别人。”   凤即墨点头:“的确,为了保命,荣业王也是不容易的。”   没什么兴趣了解荣业王的辛苦艰酸,明月楠只是问:“那你又是怎么一回事?”   凤即墨动了动身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抱住她:“荣业王虽然被囚禁在后宫中,但他的势力依旧不容小嘘。陛下虽将灭龙阁一事隐藏了下来,但灭龙阁本来的势力却依旧存在。而我,便是灭龙阁的人。”   “你?!”   “母亲死后,我被接进宫中,有好几次被其他嫔妃毒害,虽大多逃了过去,但有一次却还是没有避过。我被丢在玉河里,玉河刚好流经荣业王囚禁的宫室,我被荣业王救了。之后,我便被当作继承者开始接受训练。。。嗯,你知道,我那时候还小,比较怕死。。。唔,我现在也很怕死,所以为了保命,我很听荣业王的话。我很聪明,荣业王交的东西我学的很快,若不是几年前那次刺杀,我没被掳至岚山,我应该早就将二皇子一派铲除彻底了。不过也是因为那次刺杀,我懂了蛰伏,之后陛下陆续铲除了好些人,都是荣业王在宫内外的势力。”说到这,他看了明月楠一眼,“被你连根拔起的柳家,也是。”   无论是哪个帝王,都不会允许有自己掌控不了的力量存在,皇帝这么做,明月楠表示很理解。换做是她,估计会做的更狠。   明月楠琥珀色的眸子闪了闪,抓住了他刚刚话里的一个词:“继承者?是什么?”   “荣业王在三国的皇室中,都安插了灭龙阁的人,而其中有两个人,被称为继承者和辅导者。继承者,是按一国帝王的标准进行培养,作为将来夺取皇位的人选,辅导者,负责辅助继承者,夺取皇位。南越的继承者是乌鸦,也就是上次暗杀我们的那人,而北耀,我暂时不知道,至于大凰,继承者是我,辅导者是宁国师。”   明月楠眸子一眯:“荣业王到底想做什么?”   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凤即墨笑:“看不出来吗?他是想完成三国一统的希愿啊。”   “所以,大凰南越北耀三组的继承者和辅导者,相互搏杀,最后剩下的,便是这天下的一统者?”   凤即墨真是爱死了她的聪慧,点了点头,他又说道:“不错,不过你不用担心,荣业王的目的是恢复前朝龙跃,实质上,灭龙阁自从交到他手中,他一直在保护龙跃皇族后人。”   眉头皱的更厉害了,明月楠本来还想着这个劳什子的荣业王整出的鬼组合,以后估计要跟十二皇子争天下的,怎么一转头又变成荣业王是保护龙跃皇族的了?!   “别皱眉,容易老。”伸手抚平她额间的皱纹,凤即墨耐心的说道,“虽然我也不知道原因,但是荣业王一直在寻找龙跃皇室后人,他曾对我说过,若是寻到龙跃后裔,要拥其为主,恢复龙跃往日繁盛。”   明月楠愣了。   今天真是她愣得次数最多的一天了。   最近本来就有些迟钝的大脑将刚刚听到的话重新理了一遍,明月楠琥珀色的眸子睁大,再睁大。   她忽地“啪”的一把捧住凤即墨的脸,眨眨眼,问:“所以说,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凤即墨倾身在她唇上一吻,回答:“对,以后,我会在你身边,我会一直帮你。”   有阳光洒进来,印的明月楠琥珀色的眸子闪闪发光,仿佛水晶。   她抱住他,轻声低喃:“何其有幸,遇到的是你。”   凤即墨,你懂吗?   当以为全世界只能自己一人孤军奋战时,你出现在身边,告诉我,我身后还有你,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一个人战斗的久了,终究还是会累的。   感谢你,在这个时候出现。   感谢你,将所有的温柔对我倾尽。   感谢你,让我走的决绝!   ☆、61所以,我必须死   61所以,我必须死   “噗——”一口上好的茶水被喷出,宁国师形象全无,“你你你你。。。你就这么直接和明月楠全说啦?”   凤即墨点点头,很淡定:“嗯,全说了。”   宁国师的太阳穴突突的跳:“我说,你就一点不担心明月楠会和你闹翻?你就。。。这么。。。一点不考虑地点,时机,人物,就这么直接说啦?!”   凤即墨愣了愣。   他当然是有考虑过的,这是件大事,他拿不准明月楠知道后的反应,他甚至想过要在怎样的情况下用怎样的语气对明月楠说这件事。   “我思虑过,我也担心过她会生气,但是之后我发现,既然对方是明月,我就根本没什么好担心的。”   那么聪慧识大局的一个人,自是懂他的。   就好像那日他说完一切,她没再多问一个问题,那位最具神秘色彩的荣业王,她更是提都没提。   明月楠,真的是一个极懂得分寸的人。   宁国师扯扯唇角,对他这副模样很是不屑:“啧,别再我这个孤家寡人面前秀恩爱。”   凤即墨笑:“狐狸,其实你可以去找她的。”   她,宁国师曾经为之三番四次差点丢了性命,却只落得对方一句“两忘江湖”的人。   漂亮妖艳的脸一僵,宁国师举起茶杯,让腾起的热气白烟掩去眼底翻江倒海的情绪:“她不想见我,何必呢。”   “有些误会,解开就好。”   误会。。。   宁国师低笑,有浅浅的寂寥:“墨子,你不懂,那个女人不是明月楠,她那么没脑子,如果知道了当初真正害她全家的人。。。她万一脑子一热就去报仇了。。。得得得,还是继续误会我来的安全一些。”   再说,如今的他,都不知还能活多久,何必再去纠缠她呢。   自从明月楠被夺了兵权,她的日子就彻底的闲了下来,每日除了置办婚礼的事宜,其他时间就是发呆。   因为闲,她陪老祖宗的时间也多了很多。   老祖宗的年纪已经很大,虽然外人不知,但身边的几个贴身丫鬟却知道,老祖宗这两年,意识也越发的混沌了,有时看着她们好久都叫不出名字。   这些丫鬟都是明月楠安排在老祖宗身边的,对老祖宗的身体情况,她也是了解的。   这会儿老祖宗拉着她的手,脸上是一贯的慈祥笑容。   她伸手摸摸明月楠的脑袋,笑道:“你爹娘知道你成亲了,定然很是开心。”   明月楠笑笑,在她的记忆中,爹娘的面容已经渐渐开始模糊,相比之下,眼前这位老人,才是真正触手可及伴在明月楠身边,在她身后默默支持她将近二十年的亲人。   老祖宗的房内铺着厚厚的地毯,明月楠就儿时一样,席地而坐,靠在老祖宗的腿上,看着乖巧极了。   她蹭蹭老祖宗的腿,声音低低柔柔:“祖母,你可以怪我的。”   明月家大半的兵权被卸,这件事在明月家简直掀起了惊涛骇浪,与之相比,之前把明家牧场送人的事根本就不值一提了。   明月家没了明家军,几乎相当于猛虎失去了尖牙利爪,明月家在士族中的地位也一夕间一落千丈。   这几天,明月家的宗室几乎个个都跑到了老祖宗面前抱怨了一番,将明月楠讨伐了一遍又一遍。当然,即使到了这时候,他们还是不敢当面对着明月楠叫嚣。   老祖宗枯瘦的手掌一下又一下的抚着她的头发,干巴巴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楠儿,明月家不在乎所谓的士族名声,你尽管放手去做就好。”   明月楠闭眸。   就是因为身后有这么多默默支持的她的人,她明月楠才能坚持到今天。   握着老祖宗的手加了一分力,明月楠笑道:“有我在,明月家必当荣宠不衰。”   在明月家用了午膳,明月楠让人叫了几位明月家的各方面的掌事者到明月家祠堂。   给父亲、母亲和兄长上了柱香,明月楠看着那立着的牌位,不由得嗤笑了一声。   你们这些个偷懒的,把一摊子的烂事丢给她,自己倒是眼睛一闭一了百了落得个干净,为难她在这里拼死拼活。   手下人办事很有效率,不一会儿,就把明月楠说的人统统请了过来。   有三位宗室长老,其余的八人,都是明月家的年轻一辈。   双手负于背后,明月楠转过身,看着他们。   “过些日子,我可能不在。。。离开一段时间,有些事,先交代你们。”   众人不疑有他,低头答:“家主请吩咐。”   这一天,明月楠自己都不记得到底说了多少话,她将明月家的事情大大小小都吩咐了个遍,哪些人要注意,哪些人不能留,哪些人可以提拔大事小事统统说了一遍。   底下的老人都是她在明月家最忠诚的支持者,年轻的人,大多也是她一手培养的,他们的能力明月楠清楚,只要让他们做好准备,因为她离开造成的损失,他们是可以处理得当的。   说到最后,明月楠琥珀色的眸子扫了众人一眼,缓缓道:“记得,保护好明月家,保护好老祖宗,保护好自己。”   “是。”   离开明月家的时候天已黑,明月楠并没直接回宫,而是去了一趟阑珊楼。   画容见她过来,微微惊讶。   明月楠站在六楼雅间里,伸手让画容替她褪去沾了寒露的外袍,然后懒懒的躺到软榻上,眸子低垂,也不知在想什么。   突地,她问:“画容,想家吗?”   画容清丽的脸上没什么太大的表情:“画容只想留在郡主身边。”   明月楠失笑:“你这孩子,就是太敏感。”   这股子比野兽还敏锐的直觉,真是叫她都自叹不如。   画容在他们一堆玩弄政权人心的聪明人当中,脑子其实不算太好,但就是因为她单纯的一根筋,所以第一个发现了明月楠的不对劲。   若是以前,郡主才不会对别人露出这副疲惫不堪的样子。   若是以前,郡主才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兵权被卸而毫不反击。   若是从前,郡主才不会这么笑着叫她孩子。。。   她明明比郡主还大三岁!!!   虽然不知道明月楠发生了什么事,但画容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她在明月楠面前蹲下,张着纯净的眸子看向她:“郡主,出什么事儿了吗?”   纯粹的,干净的关心。   直白的,赤/裸的担忧。   明月楠对这种眼神最没辙了,不由得伸手摸摸她的脑袋,笑道:“没事,只是觉得这些年你留在我身边,吃了太多苦。”   “郡主,不苦。”她看着明月楠,嘴角荡起浅浅的笑,“在郡主身边,怎么会苦。”   “花容。。。”明月楠有些恍惚,仿佛眼前这个姑娘还是多年前,那个被人欺负只会躲在角落里啜泣的明月宫小宫女,“当年带你出宫,本意是想为你好好安排一个身份,无忧快乐的生活一辈子的,哪知还是把你牵扯到这一堆堆事情里来。”   “郡主,您是待画容最好的人,画容只想跟着您。”她看着她,满眼的执着。   明月楠无可奈何的笑了:“傻孩子。”   画容还想说什么,门却被人推开了。   落白进屋,看到画容伏在明月楠面前,眼中满溢的情绪都还来不及收起。   不过只一瞬,画容便得体的起身,退后。   她福了福身,极有分寸的退下。   落白收回落在门上的目光,转头望向还慵懒躺着的明月楠,笑道:“你就会骗骗漂亮小姑娘。”   明月楠也笑:“不只小姑娘,漂亮的小男孩我也骗。”   落白:“。。。”   明月楠不要脸起来没人比得过她。   在明月楠面前坐下,落白取出银针:“会有些疼,忍一下。”   “嗯。”   然后便是安静的,漫长的施针过程。   等落白收回所有银针,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   他抬眸,就见明月楠忍得疼出了一头细汗。   真是。。。没见过这么能忍的人!!!   明月楠伸手扶额,感觉牙根都有些发麻了:“怎么一次比一次痛了?”   落白瞪她:“真不知你这什么体质?!你的味觉嗅觉已经退化了大半,连反应力也在变弱,偏偏这痛感,却是越来越严重。”   “。。。也许是以前试药落下的后遗症吧。”   落白也不知怎么说好,见她这么为难自己,忍不住说道:“你真不打算和凤即墨说吗?”   关于凤即墨的身份,因为敏感,明月楠并没对太多人说,也就落白知晓。   明月楠揉揉太阳穴:“说了又有什么用呢,徒添烦恼。”   落白是如今唯一知道明月楠身体状况的人,他看着眼前这个什么都不说,什么都默默独自承受的女人,莫名的就生气。   想到她最近的做的一系列安排,他就更怒了!   居然将阑珊楼和她个人名下的所有家财都给了他老爹和岳父,怎么,真打算准备身后事啊?!!   不对,呸呸呸,说什么呢,乌鸦嘴!   看着他一副想骂人又生生忍住的模样,明月楠忍不住笑了。   落白的大眼睛瞪得更凶了:“笑屁啦!”   “。。。”   那阵恼人的痛觉过去,明月楠的脸色这才好一些。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对落白透露一点点:“最近,东宫那边有动作。”   落白一愣:“太子?!”   明月楠敛眸:“我在岚山几次遇到伏击,包括回来路上遭到劫杀。。。宫中有叛徒。。。怕是我的身份已经被怀疑了。”   “你是说你在南越的身份?!”   “嗯。”她点头,“陛下不会放过叛徒,更不可能放过我。”   落白额角的青筋狠狠一跳。   只见明月楠浅浅地笑了,依旧的云淡风轻。   她说:“所以,我必须死。”   她不死,明月家保不住,明家军保不住,她所珍视的亲人朋友也难以全身而退。      ☆、62明月楠,你终于是我的了。   62明月楠,你终于是我的了。   二月初五,天晴,宜婚嫁。   大红的喜毯从皇宫正德门一路铺到明月家门口,大凰七皇子凤即墨和镇安郡主明月楠,成亲了!   一身红色蟒袍喜服,早早起来就梳洗打理的凤即墨任由宫人折腾自己。   就像明月楠说的,他真的不太适合红色。   因为肤白,纯正的大红印在皮肤上,越发显得肤如脂玉,也略。。。骚气。   蓝玉青白的腰带挂在腰间,上面缀着最好的蓝田美玉,衬得他窄腰长腿,芝兰玉树。   柔顺的墨发被拢进玉冠,用一根白玉簪子固定,他光洁漂亮的面庞因为修饰过,更加引人夺目,俊美无双。   一向不带太大情绪的黑眸,依旧暗的不见一丝光亮,但眼角上扬的弧度,足以证明主人此时的心情有多好。   凤即墨踏着绣金红色锦靴走进大殿,对着皇帝和后宫嫔妃谦虚行礼。   皇帝心情大好,作为凤即墨名义上的母妃,盛妃也是一脸笑容,一旁的十二皇子更是笑意盈盈的跟他眨眼睛。   凤即墨笑,这小子也就今天最可爱了。   结束宫中的礼仪,凤即墨跨马而上,走过京都繁华四城九街,最后带着銮仪卫预备红缎围的八抬彩轿走进明月府。   外面鞭炮声声,人声鼎沸,就算明月楠再怎么想低调,她和凤即墨的婚礼也是备受瞩目的。   明月楠已经穿好王妃婚服,此时正坐在梳妆镜前,由着老祖宗给她梳发。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老祖宗握着乌木梳,面上眼中是掩不住的欣喜,“我家楠儿,长大咯。”   明月楠笑,嘴角露出浅浅的酒窝:“再怎么大,都是祖母的小丫头。”   “你呦!”   不一会儿,乐儿过来敲门:“郡主,老夫人,迎亲队伍到了。”   有侍婢端着金盘过来,上面放着绣着龙凤的红盖头。   老祖宗给明月楠盖上红盖头,牵着她,缓缓走出闺房。   眼前是一片红,明月楠由人牵着,只能看见自己脚上锦靴上镶着的两颗南海粉珍珠。   凤即墨已经在大厅等候了一些时间,听到声响,转身看去。   就见那心中的人儿,一身红装,面前罩着红纱,聘婷而来。   老祖宗牵着明月楠走到凤即墨面前,将她的手交到凤即墨的手中:“我把宝贝孙女交给你了。”   凤即墨握住明月楠的手,笑:“我会照顾好明月的,祖母放心。”   新娘子出嫁不宜说话,明月楠今天很配合的一言不发,低头,看脚尖。   在明月家拜别老祖宗,凤即墨牵着明月楠送她坐上新娘轿子,嘴角含笑。   他道:“今日真安静。”   明月楠嘴角抽抽:“凤冠太重,压脖子。”   凤即墨笑意更盛,转身上马,回宫。   鞭炮声再起,比之前的更加热闹。   人群中,画容静静的立在那里。   她看着花轿缓缓经过面前,眉目间闪过一丝心痛。   在她身后不远处,立着那个带着银色面具的男人。   他看着鲜衣怒马的凤即墨,再看向大红花轿,暗色的眸子情绪万千。   最终,站在不同位置看着相同人的两人淡然转身,消失在人海之中。   宫中的礼节要比明月家的繁复的多,明月楠都忘了自己磕了几个头,行了几次礼,只觉的头上的凤冠越来越重,脖子越来越酸。   等所有的礼节结束,天都黑了。   明月楠在喜房内做安静的新娘子,凤即墨在外面应付宾客。   皇子成婚一般都是在自己的宫室,不过凤即墨一直住在明月宫,这次成亲,也是在明月宫。   不知被人灌了多少酒,凤即墨一身红衣,脸上也是一片红潮,看着居然有几分娇艳欲滴的模样。   今日婚事,明月楠的本意是要低调,所以远一些的比如蓝竹书院先生他们都没请,只请了一些京都的朋友和权贵。   不过单单就这些人,也不是个小数目。   等大家伙闹腾够了,凤即墨回到喜房的时候,夜都深了。   酒意上头,本来昏昏沉沉的脑袋再见到那一室晕红时,瞬间清醒。   凤即墨看着那个安静端坐在红色塌边的女人,嘴角不由得上扬,上扬,再上扬。   走到新娘面前,凤即墨拿起一旁的镶金玉如意,缓缓的挑起红盖头。   烛火摇曳,明月楠白皙的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凤冠霞帔,称的她艳若桃李。   她微微垂着头,浓密的睫毛敛着,在眼下打下影影绰绰的小扇子一样的阴影。   她的额间缀着一颗红色的玉石,乖巧的贴着她白皙光洁的额头,闪着隐隐的暗芒,看着似乎连向来强悍的明月楠都变得温婉了几分。   只见那个一直低着头的人儿动了动,缓缓抬起了眸子。   琥珀色的眸子仿佛盛着漫天的星光,本就秀气的眉被画的更加精致,她眨眼,似有蝴蝶在眼畔流转,嫣红的唇轻染朱砂,赤红诱人,脸颊扫了胭脂,叫本来就漂亮的人儿更加美得惊心动魄。   凤即墨有一瞬间的呼吸窒息。   这般美丽,这般美好的明月,从今天起,便是他的了。   真是想想都美好的一件事~~   笑声都已到嘴角,明月楠却瞪了他一眼。   三分恼怒,七分娇俏。   不等她说话,凤即墨忍不住身子一矮,倾身便吻了上去。   明月楠不由得瞪大眸子。。。   “咔!”   房内静了一瞬。   看着近在咫尺的明月楠,凤即墨眨了眨眼,黑眸里有两分惊讶。   明月楠:“凤冠太重。。。脖子闪了。。。”   凤即墨:“。。。”   于是,新婚这夜,新郎官给新娘子揉了半晚的脖子。。。   龙凤喜烛还在桌上燃着,点点烛蜡顺着烛深滴落桌上,形成一小滩印记。   房内很暖和,明月楠褪去凤冠霞帔,脱了鞋子趴在凤即墨的腿上,让他能更顺手的给自己揉脖子。   手指一下一下扣着他腰间玉带上的宝石,明月楠因为趴在,所以声音有些低:“成亲。。。真是比打仗还累。”   凤即墨揉着手下洁白如玉的肌肤,眸色越发暗沉,笑道:“一辈子就一次,不累点,你怎么记得住。”   “终、身、难、忘。”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凤即墨的按摩的手法很好,房内暖和,明月楠今日也是被凤冠压得有些累了,不由自主的,眼睛就往下合了。   困意上来,她蹭蹭凤即墨的肚子,无意识的呢喃了一句。   凤即墨本就黑的眸这会子简直比墨还浓郁了。   揉着脖子的手开始不止于脖颈的一方肌肤,凤即墨的大掌往下探去,入手的丝滑感让他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明月楠被闹的有点痒,缩了缩脖子。   凤即墨笑,倾身,将唇印上她露在空气中的肌肤。   明月楠睁眼,刚好与他四目相接。   “怕么?”   “疼么?”   “。。。应该会有点。”   “那你要轻点。”   “我尽量。”   “。。。”   纤长的手指勾住她的衣带,凤即墨一边吻着她的唇,一边褪下她的衣服。   炙热的手掌抚过她洁白如玉的身子,从脖子,胸脯,一路下滑,抚过的地方他都一一细吻着,仿佛是一场无比虔诚的膜拜。   红衣白肤,刺眼漂亮的对比简直灼烧凤即墨眼,他的眸子暗的一塌糊涂,下嘴的力度都不由得重了两分。   他从上亲到下,再从下亲到上,几乎是把明月楠整个都舔了一遍,让她浑身都沾上了他的味道。   凤即墨觉得这么做真的很有成就感。   明月楠是个很遵从自己感觉的人,她揽住男人的脖子,吻住他,像他那样吻她那般的回应他,然后就被凤即墨反客为主攻城掠地只差直捣黄龙了。   凤即墨的浑身都在发烫,明月楠也是。   他拉着她的手往自己身下探去,明月楠碰到那坚硬炙热,饶是见多识广的她,也颤了颤。   咳咳。。。比较看和亲手摸相差还是比较大的。   “满意吗?”伏在她耳边,凤即墨吻着她漂亮的耳垂,低笑。   “你知道的。。。我没经验,没办法进行对比。。。”所以她也不知道算不算满意。。。   “。。。”   “呀,咬我?!”   “你的经验,有我就够了。”不等她反驳,凤即墨拉着她握着自己的坚硬,“摸摸它。”   明月楠不愧是个与众不同的姑娘,只一愣,好奇便上来了,手握着那坚硬,捏了捏,感觉变得更加大了,不由讶异的睁大眸子。   男人身上的玩意,真神奇啊!   对于她的表情,凤即墨很受用。   他用力的吻住她的唇,啃着她的唇瓣,与她唇齿相交,直到啃得她的两瓣唇红艳似滴水的玫瑰,才放弃蹂/躏,转而往下吻去。   下身的快感即将爆炸,凤即墨探手分开明月楠的双腿挂上自己的窄腰。   她已情动,足以容纳自己。   他吻住她,满头的汗水,在她唇间低喃:“明月,让我进来。”   明月楠这会儿除了溢出口的破碎的呻/吟,哪还有什么心情回答,只能胡乱的点点头。   凤即墨握着她的细腰,沉腰,一举挺入。   痛!   琥珀色的眸子顿时瞪得圆圆的,尖叫声还没出口,他热烈的吻已经封住了她的口,顺便吞下了她所有的尖叫。   凤即墨身下挺入的动作不停,吻着明月楠的动作也越发热烈。   这一夜,凤即墨餍足的尝了明月楠一遍又一遍。   这一夜,明月楠终于知道为什么洞房花烛夜如此难忘,刚开始真是太他么的痛了!   这一夜,凤即墨伏在明月楠耳边,说了千万遍:“明月楠,你终于是我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真心不怎么会写这方面的。。。以后会改进   ☆、番外二:画容   番外二:画容   在画容仅二十一年的生命中,明月楠占据了她生命的十二年。   第一次见到明月楠,她还是一个刚入宫的小宫女。   她跟在自己的主子身后,远远的看到那个才五岁,穿着一身红装的明月楠,她的脸那时看着还很稚气,但举止抬眸间已有将来的自信倨傲。   那时的她还不叫画容,而是叫花容,和小荣子、乐儿伺候的是同一个贵妃娘娘。   记忆中,对当年宫闱之乱的情况已经有些模糊,只记得一切发生的很突然。   睡梦中的自己被人突然抓住头发,直接往地上一摔。   冰冷刺骨的地方和她的背脊相撞,发出“咚!”的一阵巨响,她抬手往后脑勺一模,已是满手鲜血。   十二月,连一件外袍都没穿,她就被人这个抓着头发一路往外拖,被丢到一堆伤痕累累的宫女太监之中。   她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然后就听身边的小宫女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声音哽咽:“娘娘。。。娘娘造反。。。我们都要死了。。。我们都要死了。。。呜呜呜。。。”   她这才知道,自己的主子造反逼宫,整个宫室的奴才婢女,估计都要遭殃了。   小荣子在哭,乐儿也在哭,身边的所有人都在哭,然后她也哭了。   那是她第一次深切的感受到,死亡,是如此接近。   那一年,明月将军和明月家长子战死,明月家宗室仅剩明月楠一女。   造反是必死的大罪,能活下来,对他们这些罪妃宫中之人而言,简直就像做梦。   她就记得自己缩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抱着瑟瑟发抖的乐儿,整个人不由自己的颤抖。   她眼里流着泪,手一下一下的拍着乐儿的背,轻轻哼唱的儿时学的童谣。   她都不知道自己唱了有多久,喉咙嘶哑了,嘴唇干裂了,到最后还有没有声音她都忘了,她就一直唱,一直唱,眼泪止不住的流。   然后她看到了明月楠。   才六岁的明月楠,穿着一身白衣,她站在众人面前,琥珀色的眸子平淡无波,漂亮的跟瓷娃娃一样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悲伤。   可是花容看到了,那眼底下淡淡青黑。。。   明月楠说:“饶了他们吧。”   第二天,陛下下旨,罪妃宫人饶一死,发配奴者库。   在奴者库的日子,让他们感受了什么叫真正的生不如死。不仅是身体上的虐待摧残,还有精神上的折磨。   被人一日日的提醒自己是罪人,一日日的被打骂,一日日的欺凌,本就木讷的花容越发沉默寡言,也越发的被人排挤欺负。   再一次见到明月楠,她就是这么一副狼狈的模样。   身上的衣服被人撕得破破烂烂,她的头上挂着青菜叶子,烂鸡蛋壳,额头被石头划破,留下一条从额角到眼尾的血痕。   现在想想,她那时候一定难看极了。   她就蹲在角落里,眼中是固执的不肯落下的眼泪,她满是淤青血块的双手抱着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等着打她的人疲惫了,累了,离开。   那个冬天是记忆中最冷的一个冬天,她就缩在那里,身体已经麻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她想,就这么死了也好。。。   然后,是一件白色的狐裘披风。   那也是,她生命中最温暖的瞬间。   明月楠此时已快九岁,她站在她面前,拔高了一个头的身形很是修长好看。   她看着她,精致的眉头微微皱起,似在回想什么。   她就蹲在地上,仰着头,一瞬不瞬的,这么盯着她。   后面有大太监低喝:“大胆,居然敢直视郡主!”   花容狼狈不堪的脸上露出惊慌,她刚被人打了一通,害怕极了再被打。   她急忙想低头求饶,却见明月楠蹲了下来。   干燥白皙的手指捏住她瘦巴巴的下巴,明月楠浅浅的笑了:“你唱歌很好听。”   花容呆住,无法动弹。   她只能呆呆的看着明月楠从怀中抽出一块锦帕,轻轻的,小心的,似乎还带着一丝温柔的,擦去她脸上的脏污,血迹。   控制不住的,忍了许久的眼泪就落了下来,打在了明月楠的锦帕上,手背上。   给她擦脸的手顿了顿,然后她就听见一道好听的声音响起来:“这么爱哭。。。怎么办,我不会哄人。”   之后,她被送回奴者库,第二日,有人来宣旨,所有罪妃宫人今日起,到明月宫伺候。   她跪在地上,脸上还是昨日的伤,听到这圣旨,愣了愣,弄不清心中莫名的情绪。   他们就这么成了明月宫最早的一批宫女太监。   她不像小荣子那般机灵,也不像乐儿那般会察言观色,她真的是有些笨的,别人一天就能学会的东西,她都要两天,甚至是三天。   看着越发出色的郡主,看着总是跟在郡主身边的小荣子和乐儿,她握着手中的锦帕,第一次,有些厌恶自己这样的性格。   到明月宫三年,她和明月楠说的话真的屈指可数。   大多时候,她只是跟在明月楠身后,安静的仿佛不存在,但明月楠只一个眼神,她却能准确的知道明月楠是想要茶水呢还是想要糕点。   她是笨,因为她的聪明全都放在明月楠身上了。   明月楠有段时间似乎很累,每天都会午睡很久,她不是个贪睡的人,所以花容知道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她懂得不多,只能默默的在明月楠休憩的地方摆上一盆颜香草,安静宁神,又把室内的龙延香换成了更舒缓静人的梵烟香,只希望明月楠能睡的好一些。   这日明月楠睡的时间比平日短了些,一睁眼,就看到了正给自己披薄被的花容。   花容愣在那,手里还捏着被子的一角,有些手足无措。   明月楠却笑了,伸手却抚上了她额角淡淡的疤痕:“明日我让人送些去痕膏来,虽然日子有些久,但好在不深。”   花容眨眨眼,对这话还没反应过来。   明月楠似乎很喜欢她这副呆呆的模样,拍了拍她的脑袋:“姑娘家,总是爱漂亮的。”   第二天,明月楠真的差人送来了去痕膏,她看着那个白色的小瓷瓶,手指摸上自己的脸,掐了自己一把。   嗤——痛!   不是做梦!!!   于是,花容傻乎乎的笑了一整天。   自那以后,花容跟在明月楠身边的日子渐渐多了起来。   她依旧不爱说话,但是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多,连向来死水一样的双眸都仿佛开了光,每日都笑意盈盈,让人看着很是舒服。   应该没有哪个主子比明月楠还好的了,她找了夫子教授他们知识,还一脸正经的说道:“保护好自己,别给我丢脸。”说完,自己却是先笑了,又说,“被人欺负了也没事,回来告诉我,我给你们报仇。”   花容那时就站在一堆下面的一堆宫女太监当中,饶是不爱言语的她,也被明月楠的话逗得笑了起来。   她那时就觉得,郡主,真是好温柔的人。   明月楠给自己找乐理师父的时候,花容是吃了好大一惊的。   明月楠也没说什么,就是送了一把玉箫给她,说道:“好好学。”   一直到很多年之后,只要有人提起乐理大师,就会有人说起书院十一先生的一手七弦琴和阑珊楼老板的一曲青玉萧。   在明月宫的日子是美好的,也是短暂的。   十五岁那年,她已出落的娉婷玉立,脸上的淡疤褪去,一张白皙的巴掌小脸很是漂亮。   明月楠不是个很通音乐的人,但这不妨碍她喜欢听好听的声音,因此那日她刚学了一首新曲子,便想吹给明月楠听。   走过御花园时,速度快了些,脚便扭了下,她扶着假山想休息一下,却听到假山后有人说话。   “你确定?!”   “是,小的肯定,小的亲眼看到明月楠和南越使者进了密室,还拿了什么东西出来。”   “快,将此事报告陛下!”   花容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等她反应过来时,自己手中的石块已经沾满了鲜血,地上倒着一个小太监,不知生死,那名禁卫军抓住她的手将她按在地上,脸上神情阴暗。   他阴鸷的眸子看着她,还不等他有什么其他动作,只听到一声“咻”的破空之声,一只短小的箭矢射穿他的身体,钉入他身后的假山。   鲜血洒了花容一脸,温热的铁锈味铺天盖地的钻入鼻腔,她趴在地上,胃部抽搐,呕了出来。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明月宫,她只记得自己做了很久的噩梦,然后有一只手,一直在拍着她的背,一下又一下,很轻,很温柔。   再次醒来,她已经不在明月宫,明月楠带她离开了皇宫。   那时明月楠坐在马车上,身上盖着温暖的狐裘,她看她醒来,放下手中的书,倾身过来细细的看了看她的脸:“一些小擦伤,过几日就没事了。”   花容愣愣的看着她,本能的叫了一声:“郡主。。。”   “你的家乡在哪?”   家乡?   这对花容而言是个陌生而熟悉的称呼。。。   她漂亮的眸子猛地瞪大,一把就抓住了明月楠的袖子:“郡主,不要赶我走。。。不要赶我走,您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做的。。。求您,别赶我走。。。”   她颤抖的很厉害,自己却一点都没发现,只是定定的看着明月楠,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明月楠愣了一下,然后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我身边,很危险。”   “我不怕。。。我不怕的。。。郡主,别赶我走。。。”   许是被她的眼神感动了,明月楠终究是点了点头:“那今日起,你便是画容。”   出了宫,明月楠并没带她在身边,而是将她交给了落白公子。   其实,明月楠的温柔是很疏离的,这种温柔就像一面看不到的壁垒,阻止了任何人进入,却也让触摸到的人身不由己的深陷。   落白见到画容时,并没说太多,只有一句,让她到铭记到如今。   他说:“明月楠身边不留无用之人。”   画容站在他面前,颤颤的说:“我会。。。唱歌。。。我会笙箫。。。”   面前的人嗤笑了一声,转身离开。   自那之后,在画容未成为阑珊楼掌事之前,再没见过明月楠。   落白派了人来继续教她乐理,同时让她学习经商的知识,并将一些小生意慢慢交给她打理。   她学习的很用功,虽然不快,但勤能补拙,她学的比任何人都扎实努力。   她在御兽这方面的天赋是无意间被发现的,那日她在吹箫,有蝴蝶在她身边翩舞,还有一些鸟兽聚集在不远处静静听着。   明月楠负手在身后,远远的看到这一幕。   她并没有过多停留,只是转身离开前对落白说:“找位老师,教她御兽之术。”   画容已经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明月楠成了她前进的动力,她只知道,只有她变得强大了,能够自己保护自己了,不再给明月楠添麻烦了,她才能再次陪伴。。。不,是再次跟在明月楠身边。   她就这么一天天的学习,一点点的成长,缓慢却没有一丝停止的不断强大起来。   阑珊楼是明月楠的最大的情报据点之一,当落白将阑珊楼的钥匙交给她时,她抬头,就见明月楠站在不远处,看着她,嘴角是一如既往的浅笑。   她看着她走近,然后伸手拍拍她的脑袋。   面前的人已经长得极其出色了,她比自己高了大半个头,一身红色的戎装,头发被简单的用簪子束在脑后,冠玉般的面庞在阳光下隐隐散着柔和的光,看起来,又漂亮。。。又英俊。   她记得那日明月楠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无可奈何的一笑,说道:“傻瓜,都说了,留在我身边很危险。”   画容摸摸自己的脖子,上面是前几日刺客留下的伤痕。   她抬眸看着明月楠,坚定的说道:“除了郡主身边,我哪也不去。”   她其实真的是个很安分的人,因为知道明月楠喜欢懂分寸的人,所以她乖觉的做好自己的事情,安静出色的扮演画容的角色,将所有不该有的心思藏好在心里。   都已经在郡主身边快十二年了啊。。。   手中的酒杯被人拿走,她抬头,看见一张银色的面具。   她有些醉了,笑道:“怎么不在郡主身边保护她?”   石彦在她身边坐下,面具遮着,看不到他的表情:“今日她大婚,不需要我保护。”   画容愣了愣,低下头,将自己埋入双臂之间:“对啊。。。郡主今日大婚了。。。”   深夜的风寒凉刺骨。   画容哭了,很小声,很小声。   郡主。。。   她藏在最心底的。。。明月楠。   ☆、63真是一个漂亮的姑娘   63真是一个漂亮的姑娘   一般人新婚燕尔第一日早上,总是要腻在床上你侬我侬情意绵绵的温存一番,然后才磨磨蹭蹭的起床,或者干脆就不起了。   可是当凤即墨长手一伸,只摸到已经冰冷的被褥。   他的另一只手拍上自己的额头,后悔:看来昨晚他还是太仁慈了!   明月楠虽然已经停止了晨练,但她清晨依旧习惯性的醒得早。   她手里握着一本书,懒懒的躺在软椅上,见床上的人有动静,脸上浮现浅浅的笑意:“累了?”   凤即墨:“。。。”   他怎么有一种被人调戏的感觉?!   “还早,你可以再睡一会儿,等会儿乐儿会来叫我们。”   “。。。明月,这应该是我的台词。”   “怕你累的没力气说话了。”   “。。。”   于是,明月楠还是被凤即墨丢回了床上,用了一早上的时光,告诉明月楠,他到底有没有累!!!   再起来的时候就已经是中午了。   明月楠坐在梳妆镜前梳着自己的长发,泛着淡淡光泽的乌木梳从头一梳到尾。   一只手从身后取走她手中的梳子,男人穿着一件雪白的里衣,站在她身后,白皙修长的手指捏着乌木梳子,一下一下,认真无比的替她梳发。   镜子里的男人表情很严肃,仿佛梳个头发是件天大的事儿一样。   明月楠看着看着就不由得笑了。   他在她身后,突然开口:“懒起画娥眉,弄妆梳洗迟。”   明月楠挑眉看他:“现在知道迟了?”   “呵~父皇母妃是过来人,会体谅我们的。”   “。。。”   “其实,我们再迟一点也没事的。”   “。。。”   等他们全部打理好,出门时已是一个时辰后。   用完午膳,两人先去皇帝那里请了安,听皇帝叨叨了几句,然后又去了盛妃那里。   盛妃如今是凤即墨的母妃,哪怕是做做样子,他们都应该去一趟。   今日是成婚第一天,明月楠按礼节穿的是王妃的宫服。   一袭大红衣袍,衣袍上绣着大片的金色祥云,上面飞舞着由三十名绣工顶尖的秀女花了整整一个月才绣好的青鸾双凤。白玉腰带嵌着三颗拇指般大的宝石,束在明月楠盈盈一握的腰间,两块凤形的羊脂白玉垂在身子两侧,她套着白色的雪貂小袄,柔软的白毛围在她脸边,将她衬得越发肌肤胜雪。   由凤即墨牵着,明月楠站在盛妃面前,正想行礼,就见盛妃一个箭步的上来扶住她:“都是自家人,行什么虚礼。”   盛妃:呵呵,她哪敢让明月楠给她行礼呀!   在盛妃这边意思意思的坐了会儿,明月楠走前随口一问:“南儿呢?”   盛妃一愣:“南儿不是在明月宫吗?”   十二皇子的确是在明月宫。   看着眼前这个乌漆嘛黑的小家伙,明月楠愣了愣,凤即墨愣了愣。   蹲下身子,明月楠伸出一根手指戳戳他的脸:“你哪儿弄的一脸黑炭?”   说到这个十二皇子就怒啊,他嘴巴一噘,巴拉巴拉的说道:“还不是那个小黑人!!!自己黑就算了,还把我涂成这个样子!!!啊啊啊啊!!!”   小黑人?   明月楠不解。   凤即墨解释:“你回来之前,我买了两个奴隶回来,嗯。。。肤色很特别。”   此时明月楠还不知道所谓的特别到底有多特别,直到看到那个和炭一样的小人儿从不远处踢踏踢踏跑过来,饶是见多识广的明月楠,也不由得愣了愣。   这肤色。。。真的很特别啊!   这是明月楠第一次见到小黑,她看着那个黑黑小小但异常有活力的孩子跑到自己跟前不远处,许是第一次见到自己,有些怕生,停下之前风风火火的动作,站在那里,眨着一双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她。   小黑身上穿着普通的灰黑色衣衫,头发也是随意的绑了个发髻,一般人乍一眼看去,估计还是分不清小黑的真实性别。   明月楠漂亮的琥珀色眸子微微睁大,意外的看了她好久,然后伸出手,对她招了招。   小黑不知道眼前这个漂亮大姐姐想干什么,看了看凤即墨,见他没说话像是默许了,才慢慢挪到明月楠面前。   明月楠蹲下身子,白皙的手抚上她很黑,但是手感极好的皮肤,笑了。   她说:“真是一个漂亮的姑娘。”   凤即墨&十二皇子&一众的宫女太监:“。。。”   她修长白皙的手指与小黑的黑皮肤形成强烈的对比,指腹从小黑的饱满的额头,一路下滑,轻轻的,温柔的,抚过小黑的眉,眼,鼻,唇,然后再小黑脏了的嘴角停住,弯了弯手指,替小黑擦去炭灰。   众人就听见她说:“干干净净的小姑娘,会更漂亮。”   后面的人只想问一句:您到底是怎么看出小黑嘴角脏了的?!!   小黑今年八岁了,这是大黑告诉她的。   在她八年的生命中,她听过很多人对她的形容:黑人,黑鬼,妖怪,怪胎。。。很多很多,不屑的,嘲讽的,害怕的。。。   大人们讨厌驱逐他们,小孩子们惧怕嫌恶他们。。。   小黑其实有一度认为,自己是不是真的就像那些人说的那样,根本就是个妖怪,要不然为什么她没有父亲母亲呢?   遇上凤即墨之前,她和大黑在人贩子那里干苦力,挨打,受饿,自从来了这个漂亮的地方,认了新主人,他们不用在挨饿受冻,更没人打他们,她还学会了写字,小黑觉得自己一定是到了世界上最好的地方。   当然,她知道这里的人也是不喜欢她的,他们也会在背地里讨论她和大黑的皮肤,说他们长的很妖怪一样,那么难看。。。   小黑是个姑娘,一个才八岁的姑娘,每次看着镜子里黑黑的自己,小黑还是有些难过的。   但是!!!   眼前这个高高的,瘦瘦的,最重要是白白白白白的姐姐,居然说自己漂亮!!!   小黑觉得是不是自己刚刚跑的太快,出现幻听了。   她就这么看着白白的漂亮姐姐蹲下身子,在自己面前,伸出手擦了擦自己的嘴角,脸上露出温柔的好看的笑容。。。   于是乎,明月楠又成功的欺骗了一个小姑娘。   明月楠还蹲在小黑面前,笑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黑。”她答得有些迟疑,经过这些日子的学习,她知道自己的名字不好听,还有很多人拿名字取笑她,之所以和十二皇子起冲突,也是因为这个名字导致的。   明月楠习惯性的伸手揉揉她的脑袋,手下的触感意外的好,于是脸上的笑容越发的好看:“小名吗?”   “小名?”小黑不知道,反正从她有记忆以来,大家就这么叫她。   “那我给你取个大名吧,叫莫忧,可好?”   莫忧。。。   莫有忧伤。。。   小黑傻傻的看着明月楠,不知该如何反应:“莫忧。。。莫忧。。。”   “嗯,很适合你。”明月楠又揉揉她的脑袋,然后起身,看向已经完全呆住的十二皇子,“说说,你这一脸又是怎么回事?”   十二皇子是个多么机警的孩子,立马察觉住明月楠语气中有算账的味道,又想到这件事的确是自己先招惹小黑人的。。。   脸上立马堆出牲畜无害的笑容,十二皇子笑呵呵的:“不小心摔得。。。”   哪知小黑,不,是莫忧不配合,直接揭穿:“骗人!他取笑我名字,还想扒我衣服说想看看我身上的颜色是不是和脸上一样,我一气,才用煤炭涂了他一脸!”   十二皇子:“。。。”   明月楠挑眉:“看来南儿最近的功课不够多啊~~~”   十二皇子:“。。。”   无论十二皇子今后的功课有没有增多,眼前有一件事很明确,明月楠很喜欢莫忧,非常喜欢,十分喜欢!   不仅如此,她似乎对大黑也很感兴趣。   她已经盯了大黑足足半个时辰了。   就在凤即墨面前!!!   一般人被姑娘这么盯着,总是会有些难为情的,可惜大黑脸太黑,看不出他现在的脸色如何。   不过凤即墨的脸色这会儿很微妙。   一只手掌遮住明月楠的眼睛,她愣了愣,就听见凤即墨的声音响起。   “你下去。”   “是。”大黑退下。   明月楠的眼睛眨了眨,睫毛刷过凤即墨的掌心。   她正想伸手拉下他的手,凤即墨已经先一步将她往怀里一拉,两人跌坐在柔软的躺椅上。   琥珀色的眸子浮现不解,她看看大黑离开的背影,貌似有些“不舍”。   凤即墨的太阳穴隐隐的在跳,抓过明月楠就往她的嘴角一咬:“当着我的面这么明目张胆的看其他男人!!!”   明月楠吃痛:“咬人不咬脸!”   凤即墨闻言又狠狠的啃了好几口。   明月楠美目一瞪。   她要咬、回、来!!!   吃晚膳的时候,两人毫不意外的一脸“伤”,直到一顿饭吃完,小荣子和乐儿脸上微妙的表情还是很碍明月楠的眼。   靠在凤即墨的怀里,明月楠的身子近日越发的懒怠了。   凤即墨手里捏着一份折子,上面写着是有关三月初皇家狩猎的事宜。   一根手指出现在折子上,明月楠的眉眼低垂,手指着折子上的一个人名,开口:“这人杀了吧。”   凤即墨挑眉:“骠骑将军魏延?为何?”   明月楠眉毛皱起来:“因为他长的不好看。”   “。。。”   “我和他有些私仇。”她又说,“血债。”   凤即墨没有再深问。   如今的他们虽然已经将彼此的底细相互摊开,但这并不表示彼此就一定要将所有的秘密开诚布公。   凤即墨尊重明月楠保有自己秘密的权利。   浅浅的打了个哈欠,明月楠有些困了。   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抬眸看向凤即墨,说:“将莫忧送到南儿身边吧。”   将莫忧送到十二身边?   这是。。。在保护莫忧?!   凤即墨放下手中的折子,看向她。   明月楠本来也不打算隐瞒,便缓缓说道:“九年前,祖母中毒,需要求得火珊瑚,用活人血稀释方能解。这火珊瑚,是我在南疆一个小村里求得的。”她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莫忧便是那村庄的孩子。”   凤即墨微微讶异:“我曾让兮月查过这两人的来历,但是一无所获。”   “必然是一无所获的。。。我本意只是求得火珊瑚,哪知给那个世外村庄带来了灭村之灾。我之后又去过那个村庄,整个村子。。。被人屠了。我不知道是何人所为。。。若是当初不是我找到那个村子,那个已经与世隔绝百年的村子,定不会遭遇如此灾祸。”她叹了一口气,“是我害了他们。。。如今即让我找到他们遗留的族人,我自然是要保护好的。”   “你是说。。。莫忧他们?”   “嗯。他们最明显的特征便是肤色奇黑,同时不论男女,皆力大无穷。。。大黑的力气,你应该知道。”   凤即墨想起当初大黑以一敌四还不落下风的模样,赞同。   明月楠想了想,又说道:“这件事我是查过的,当年带兵屠村的将领,便是魏延。”   兵?   魏延?   若是没记错,当年的魏延还是皇帝身边的御前禁卫军统领。。。   凤即墨的表情一凛,浮现严肃:“你是说这件事有可能是。。。”   明月楠撇撇嘴,不打算继续说了:“谁知道呢~反正我还没找到罪魁祸首,既然这样,不能怪我迁怒魏延。”   对,她就是这么一个任性的人!不服来战!!   (所有人:不敢。。。)   凤即墨好笑的看着有些孩子气的她,伸手捏捏她的鼻子:“我会安排好莫忧的。”   “嗯~~”转个身,她抱住他的腰,“大黑信得过,他保护你,很安全。”   “怎么这么肯定?”   “。。。他们族人还有一个特点。。。”   “?”   “特笨。”   “。。。”   “所以很好骗。”   “。。。”难不成今日她对莫忧说的。。。   “对,我骗莫忧的,骗小姑娘是我的强项。”   “。。。”   ☆、64我要成为继承者!   64我要成为继承者!   深宫内院的一处僻静宫苑,简单的一间宫室,一个园子,没宫女没太监,如果不是看见屋内隐隐约约的烛火,还有一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守在门口的禁卫军,真会让人觉得这是间没人住的废弃宫殿。   当门被人推开时,屋内的人手里正捏着一颗黑子,听到动静抬头,见到来人,露出微微讶异的表情。   “皇兄,许久不见。”放下棋子,屋内的人缓缓起身,“臣弟。。。罪臣见过陛下。”   皇帝站在门口,面目隐在黑暗中,模模糊糊:“老五,很久没和你对弈了,今日,咱们下一局吧。”   大山是个普通的禁卫军,他最大的出息,就是因为身手好,被皇帝陛下派来这里守着无名殿——身后的宫殿没有名字,大家都习惯性的称呼无名殿。   大山清楚的记得,今年是自己守卫无名殿第五个年头。   他并不知道里面关着的人到底是谁,只知道很重要,非常重要。曾经有人值班的时候打了个盹,第二日那一批禁卫军统统被陛下斩了首,也有人好奇讨论了几句,之后便再没见过那几人,还有去年有个小太监不小心迷路,来这边问了几句,第二天不知什么原因就落井死了。。。总之,这里面的人,他们好奇不得,更加讨论不得。   大山是个很尽忠职守的禁卫军,他或许不聪明,但是非常敦厚老实,对自己的本职任务更是一百二十个尽心尽力。   无名殿的守卫一般一年就会进行一次大换动,可是大山却不知什么原因,当了整整五年。   今天无名殿来了客人,这是他值班以来第二次来客人。   大山是个没什么眼色的人,那位客人第一次来的时候,他还面无表情的拦过他,要不是他身后的李公公呵斥,大山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拦的居然是九五至尊。   那时他吓得“咚”的一声跪地,脑袋不敢抬起,背后惊得满是冷汗。   皇帝倒是没生气,说了一句:“没事,朕也不是第一次被这孩子拦下了。”   大山大惊,隐隐记得,五年前自己刚来,似乎也有一个人在无名殿外徘徊,被他给拦了下来,还赶走了。。。他记不清那人的面目了,难道那日的便是陛下?!   站在无名殿外,二月中旬的风还是有点冷的,大山拢了拢衣领,依旧站的笔直。   管他呢,反正皇帝陛下没怪罪他,他继续当好差就是了!   无名殿内,桌上的棋盘上已经是新局。   皇帝手中执着白子,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面前的男人背着光,看不清面目,只是隐约能看到幽暗烛火下一头的白发。   他下棋偏爱黑子,从小到大与皇帝对弈,用的一直是黑子。   比起皇帝保养得宜的手,他的手已经枯瘦干巴,看着像是位六十多岁的老人,可是他明明比皇帝还小。。。他才五十而已。   黑子落盘,皇帝听到对面的人说道:“皇兄,你很忧烦。”   没什么疑问的语气,他说的很淡然,透着一如既往的肯定。   皇帝并没什么好隐藏的,拿起白子,点头,忽而说道:“明月封,老五还记得吗?”   执着黑子的手几不可见的颤了一下,半张脸隐在黑暗中的男人笑了:“自然记得,怎么,皇兄是想念故人了,所以来找我叙旧?”   皇帝敛眉,并没看他:“容诺,一转眼都过去十二年了。。。”   凤容诺,先皇第五子,当今陛下的胞弟,封号荣业,史称荣业王。   荣业王笑了,被烛火照的忽明忽暗的脸很是模糊,连带着嘴角的笑意也明灭不清了起来:“是啊,明月封死了都十二年了,我也在这殿中待了快二十年了。”   皇帝僵硬的扯了扯唇:“二十年。。。那么久了吗。。。想想以前,朕和你、阿封三人可是在泥地里打滚一起长大的,若不是当年出了事,阿封不会死。。。楠儿也不会要一人独自支撑明月家。。。她本该有幸福的家庭才对。”   “呵~皇兄,您是准备用曾经来感化我?”荣业王讥笑了一声,“明月封会死,是他咎由自取。心智不定、犹豫不决、妇人之仁,生在这个不太平的当世,而且还是深宫侯府,无论是哪一点,都足够他死一百次了,哼,还连累死了他儿子。不过,说到这。。。他那个女儿,明月楠是吧,倒是挺让人出乎意料。”   这些年荣业王虽然一直被囚在深宫,但这并不代表他就孤陋寡闻。   有些时候,皇帝甚至有一种错觉,仿佛天下之事他其实都是参与其中的。   皇帝并不知道他的消息渠道是什么,但就是因为不知道,皇帝对这个弟弟,才至今依旧又爱又恨!   手中的白子落下,皇帝终于说出了今日来的真实目的:“楠儿回京前遭人刺杀,上次你说你不知道,可是朕最近抓到个好玩的人,他说他叫乌鸦。”   皇帝以为面前的人会大吃一惊,可是没有。   荣业王连眉毛都没抬一下,他垂着眸看着棋局,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皇帝见状继续说下去:“这乌鸦把南越弄得乌烟瘴气,如今他居然来大凰,你说,他想做什么?对了,他还说,他是继承者。。。嗯,朕目前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朕也不大关心。不过,有一点朕倒是感觉很有意思,他说。。。他是。。。灭龙阁的人。”   “嗒!”   黑子落盘,荣业王的表情丝毫未变,他看着皇帝,掀掀唇:“皇兄,承让了。”   荣业王在棋道上是高手,至今未解的天下第一残局盘龙棋局就是出自他手。   皇帝看着一不留神就被吃了个精光的白子,眼底闪过一丝冷厉,不过转瞬就被掩埋。   他看向荣业王,笑道:“没什么好承认的,棋局方面,朕本就不是你的对手。”   从小到大,四百八十二盘棋局,他未胜一局。   荣业王的表情淡淡,嘴角的笑隐在昏暗的烛火中,竟有几分狰狞的味道。   “皇兄,我已被囚了二十年,再长的手,也不可能伸到宫外去,更不可能伸到南越去。”他看着皇帝,笑,“你到底是不相信我,还是根本。。。对自己没信心。”   有风起,烛火明灭了一瞬。   棋盘上的棋子,白棋已经落入死地,回天乏术。   皇帝黑的诡异的眸子看着棋盘,忽地伸手,一把掀了棋盘。   “噼里啪啦——”   棋子四散,滚落一地。   荣业王还坐在那,不动如山。   皇帝起身,俯视他,眸中是毫不遮掩的杀意:“荣业王,不要挑战朕的耐心,也不要高估了你在朕心目中的重要性!你知道的。。。兄弟情这种东西,朕和你之间,从十二年前就所剩不多了!”   敛眉,荣业王手中还捏着一颗黑子,他细细的把玩,说道:“不是十二年前。。。二十年前,你谋害父皇,将我囚禁,毁灭龙阁,我们之间,就没什么所谓的兄弟情了。”   室内一片安静,就剩烛火无声的燃着。   皇帝不知自己站了多久,他觉得有点冷,这才发现偌大的宫室居然连个暖炉都没有。   曾经锦衣玉食被所有人宠着爱着护着的荣业王,居然就这样过了二十年。。。   皇帝终究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皇兄。”身后的人开口,叫住他,“当初明月封并没有背叛你。”   皇帝的脚步猛然一顿。   “十二年前,我设计逃脱,明月封并不知情。我曾尝试拉拢他,奈何,在他心中,皇兄是唯一的帝王,他说,他即尊你为王,便会永世追随效忠。”荣业王抬头看他,瞳孔是淡淡的琥珀色,“我知道你怀疑他,你怀疑一切和我走的近的人,于是我便利用了这点。我那时根本就没想过逃脱,我只是演了一场戏,然后看你和明月封主演。结果我很满意,你将你最忠诚的臣子,杀了。”   “闭嘴!朕没杀他!!”皇帝怒吼,背对着他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   荣业王只是冷笑:“你说,如果明月楠知道,当年害死她父兄的人其实是她效忠了一辈子的陛下。。。她会怎么样?”   皇帝的身子一僵,仿佛有股寒气从脚底窜上来,忍不住的发寒。   “如果,明月楠再知道,当初她祖母的毒是她最敬爱的陛下下的,你猜她又会有什么反应?哦,还有当年蛮族一族被屠,也是因为您,她所效忠的陛下,你猜,她会如何呢?”   皇帝的下颚绷得紧紧的,手掌在身侧捏的紧紧的。   他没回身,他怕一回头,就会忍不住直接掐死身后的人!!!   皇帝离开很久之后,荣业王依旧还坐在地上。   他半隐在黑暗中的脸很模糊,他伸出手,一只按在地上,另一只撑住自己的腰,动作很缓很慢,花了很久才站起来。   掌心还躺着那颗黑子,他转过身,走进内室。   无名殿的宫室很简陋,就是里外两间,中间有屏风相隔,还有大片大片的帷帐隔着。   荣业王伸手掀开帷帐,看到站在窗边的人。   一身红装,耀眼异常。   他的身子这几年已经差了很多,连从这里走到窗口,他都花了不少力气。   一刮风下雨的,他的腰就痛的直不起来。   在窗边停住,他也跟着看向窗外。   一片漆黑,连一丝月光也没有。   坐着的时候没有发现,一站起来,就能明显的看到,荣业王微微佝偻的背脊,他是真的老了。。。   虽然他才五十。。。   他说:“知道真相了,怎么,后悔了?”   身边的人没有说话。   “想报仇的话,我可以帮你。。。”   “我知道。”荣业王的话被打断,就听一道低缓的声音平静的响起,“这些事,我一直在调查,虽然不确定,但我心中已有几分知晓。。。今日,只是确定了罢。”   “你。。。”   窗边的人收回目光,转身看向荣业王。   淡淡的烛火下,明月楠琥珀色的眸子比荣业王的要深几分,她看着他,开口:“您老了。”   荣业王的表情不受控制的一僵,瞳孔微微缩紧。   明月楠已经转回身,她负手而立,不知在看向何处:“起初我对您是抱有怀疑的,毕竟若非即墨同我说,我一直觉得灭龙阁是以剿杀前朝皇族为任务的,但是。。。我今天看到了您,我便不再有疑惑了。”   “你是什么意思?”   明月楠抬眸看他:“我的老师,是方达。”   荣业王顿时瞪大了眸子。   “老师曾说,他有位双生哥哥,我想,他说的就是您。”   两行清泪落下,荣业王的指尖都在颤抖,他抓住明月楠的手臂,看着她,仿佛是在确认什么。   明月楠的反应并不是太大,只是说:“我的母亲,是前朝皇族后裔。”   “他找到了。。。他居然真的找到了。。。”   眼前的荣业王和方达长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可是明显的,方达要比他年轻的多。   明月楠琥珀色的眸子情绪很淡,她看着他,开口说:“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荣业王皱眉看她。   “我要成为继承者!”   ☆、65我会将那男的,挫、骨、扬、灰   65我会将那男的,挫、骨、扬、灰   明月楠醒来的时候,凤即墨还闭着眼睛。   暖暖的阳光从窗户洒进来,打在他的脸上,将他衬得跟个无暇的玉人似的。   明月楠伸手,指尖从他的额角,眉眼,到鼻梁,嘴唇慢慢下滑,仿佛是要将他的模样刻在心里,温柔的,仔细的抚摸着。   “子桑,子桑,子桑。。。”她轻轻唤着,“子桑,我喜欢你。。。很喜欢你。。。”   “我爱你。”比黑曜石还黑的眸子睁开,凤即墨长臂一伸,将她整个揽在怀里。   “你。。。”什么时候醒的?   “我爱你!”他吻了一下她的唇,笑道,“你喜欢我,那我便是爱你,我会永远比你自己还要更加爱你。”   明月楠笑:“说的好听!”   “我做的也很好呀!”   “?”   “爱这玩意,不仅要说,更要做的。”   “。。。”凤即墨,你的节操呢!?   不论如何,两人的婚后生活,美好的叫人羡慕嫉妒恨。   吃过早膳,凤即墨本是准备带明月楠去皇家猎场看看,结果宁国师派了人来,说有事相商。   明月楠看着外面有风,拿起一件披风给他披上,纤巧的手指给他整理着衣领。   她比他矮一个头,此时站在他面前,温顺的像个没任何攻击力的居家小娘子。   凤即墨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等会儿我去阑珊楼找你。”   明月楠点头:“好。”   凤即墨倾身在她唇边吻了一下,然后不知足的又吻了一下,才直起身抬脚离开。   乐儿进门,低头说道:“郡主,马车备好。”   明月楠微微眯了眯眼,说道:“去请落白公子,左右二将到阑珊楼。”   “是。”   而此时凤即墨刚出了宫门,有侍卫替他聊起马车的帘子,他却突然停住了。   清俊的眉目微敛,他头也不回的问身后的兮月:“落白和明家军那边如何了?”   “一直派人盯着,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殿下。”   “嗯,落白那边再派两个人。”   “是。”   皇宫到国师府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凤即墨到的时候,宁国师正在院子里,一手举着酒壶,一手拿着剑,在乱砍。   嗯。。。在内行人眼里,这叫剑舞,在凤即墨这种外行人眼里,这就是发酒疯在乱砍。   似是看到了凤即墨,宁国师随手将剑一丢,然后摇摇晃晃的走过来一把揽住凤即墨的肩:“来来来,咱哥俩多久没喝了,今日好好的喝一杯。”   能让宁狐狸露出这番狼狈模样的人,除了那女人,还能有谁。   “流芳来过了?!”   “流芳。。。流芳,对啊,她来了,她来告诉我,她要成亲了,和不知道哪个野男人!!!”他突然一把推开凤即墨,眼睛眯成一条线,“你们一个个的都成亲,都娶媳妇嫁人,你们不要我了,你们都不要我了!呜呜呜。。。墨子讨厌啊你~~~”   凤即墨背脊一抖,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面前的宁国师还在站在那里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凤即墨有些无力。   他真的没有安慰失恋人的经验啊!   最后他只能说:“宁狐狸,还喜欢人家,就去抢亲!”   宁国师听了,脸上露出凄凉的笑,然后身子一晃,跌坐在地上。   他把头深深埋入手掌心:“那样做。。。她会更讨厌我吧。。。”   凤即墨在他面前蹲下,戳戳他:“反正她都厌恶你到骨子里了,再讨厌一点,有什么区别吗?”   地上的宁国师浑身一颤,他抬头,眨眨眼,突然问:“如果换做你,你会这么做吗?”   凤即墨挑眉,在他身边坐下:“我和我家明月才不会出现这种低级问题。”   “。。。”在刚失恋的人面前这么秀恩爱真的好吗?   陪着宁国师不知坐了多久,冷风吹得人脸发疼。   宁国师伸手拍拍自己的脑袋,脸上的笑容还是有那么点生硬:“新婚燕尔的把你叫来,不是光看我笑话的。。。”   所以你不要用这种我拆散了你和明月楠你侬我侬的眼光看我。   凤即墨不说话,一手支着脑袋,看他。   脑袋被风吹得清醒了一些,宁国师继续说道:“有消息来,宫中那位。。。同意你退出了。”   退出?   退出灭龙阁?!   这消息有些突然,饶是做好心理准备的凤即墨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别惊讶,我刚看到我都觉得不可思议,你知道,入了灭龙阁,除了死人,至今还没人能活着退出。。。你到底是和那人说了什么,居然就这么轻易同意你退出了?!”宁国师按按自己的太阳穴,“不就整死一个乌鸦,我以前怎么不觉得那人对乌鸦那么重视。。。啧啧啧,你到底和那人说了什么?那么轻易就放过你了?!”   凤即墨一时间没回答,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   那日他冒险通过暗河进入无名殿和荣业王报告这件事,几乎是被冰渣子一样的目光刺成筛子了,没想到。。。   这消息并没使凤即墨的面色好多少,他的眉头皱的更加严重。   有哪里很奇怪?   是哪里呢?   身边的宁国师伸出推了他一下,凤即墨这才回神:“许是我太会惹事了,那人嫌我烦了吧。”   宁国师嘴角抖抖:“你逗我呢!”   “呵呵,就是逗你的。”   “。。。”   地上坐久了终究是会凉的,凤即墨站起身,对着宁国师伸出手。   宁国师拉住他,起身的有些猛,他脑子一蒙,一个踉跄差点又摔到。   凤即墨嫌弃的看他:“酒量不好还敢耍酒疯!”   “啧,又不是喝的你家酒。”   宁国师的酒量很一般,但他有一个神奇的地方,就是无论喝了多少酒,风一吹,酒疯一耍,没多久就醒了。   对,咱宁国师就是那种醉的快醒的也快,还从不断片的那种人!   晃了晃脑袋,宁国师想到刚刚的问题,不死心的又问一遍:“诶,如果明月楠真的是和别人成亲,你会怎么做?”   凤即墨扶着他,侧过脸,露出和煦如三月春风的笑容。   宁国师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抖了抖。   就听凤即墨语气不变的缓缓说道:“我会将那男的,挫、骨、扬、灰。”   宁国师下意识的缩缩脖子:“不担心明月楠恨你?一怒之下离开你啊?”   凤即墨笑得更加肆意了:“那我就断了她的手脚,打造个金笼子,再拿根铁链拴住她。”   他的声音很平淡,仿佛说的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可是宁国师听出了他话中的认真。   凤即墨认真起来,很可怕。   宁国师看着他,小心的问:“你对明月楠,执念那么深?”   凤即墨低声笑了:“狐狸,我和你有一点最大的不同,以前,现在,哪怕是今后,我都不可能会懂什么叫放手。”   那张脸还是一如既往的白皙温润,连嘴角的弧度都那般恰好合适。   阳光很好,宁国师看着被暖阳照的明亮好看的凤即墨,想到:这货确实长了张会骗人的脸。。。想想,自己当初不也是被他这张脸骗的。。。   凤即墨扶他在一旁的躺椅坐下,将他还握在手中的酒瓶拿开。   他笑:“真不考虑去抢亲?”   宁国师感觉头又痛了。   凤即墨摇摇头,看起来真的很嫌弃他这模样。   抬头看了看天色,他一点没有继续留着看酒鬼的兴趣:“我走了。”   “诶诶诶,你就这么走了?!!不陪陪我?!!!”   凤即墨瞥他一眼:“明月再阑珊楼等我。”   “。。。重色轻友的家伙!”   凤即墨毫不犹豫的转身走人。   宁国师对着他的背影挥了挥拳头,拿起手边的酒又灌了一口。   等等!   一拍额头,宁国师突然想到,刚只顾着发酒疯,忘了和墨子说叶律的事儿了!   算了,反正不要紧,下次再说吧。   他现在可是失恋的人。。。   吩咐了国师府的下人几句,让他们记得到时候把喝醉的宁国师搬回屋里,凤即墨便准备上马车去阑珊楼了。   只是意外的,他在门口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女人。   那个宁国师心尖上的女人。   因为宁国师的原因,凤即墨暗中见过流芳一次。   对于这个女人,凤即墨除了愚蠢,并没有过多的评价,不过宁国师好这口,他也没办法。   流芳站在一棵树下,手里捏着一本红色的请柬,专注的发着呆,并没注意到走过来的凤即墨。   “流芳姑娘。”   “啊!”被突然出声的凤即墨一吓,流芳身子一抖,手中的请柬落地。   凤即墨弯身捡起请柬,不经意间一瞥,看到了魏安的名字。   魏安,骠骑将军魏延的次子。   凤即墨表情未变,将请柬交还给流芳:“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没。。。没事。”流芳并不知道眼前的是谁,低着头,有些胆小害羞的样子。   凤即墨并不打算说太多,只挑重点的说了几句:“我是宁致远的朋友。”   宁致远,嗯,很俗气很普通,街上一抓一大把的名字,是宁国师的大名。   “知道你要成亲的事,他很难过。”凤即墨想了想,加上一句,“刚刚去看了他,一副快死了的模样。”   凤即墨说话的时候,只要语气控制一下,表情控制一下,就会给人一种他说的什么都是真的的错觉。   于是,流芳就产生这种错觉了。   脸上浮现藏都藏不住的担忧,流芳忍不住问:“他。。。”   “去看看他吧,诶。。。难得一面。”   他这声叹气的情绪真是控制的太好了,加上他微微敛眉的动作,导致流芳将他说的“难得一面”硬生生听成了“最后一面。”   看着流芳别别扭扭的进了国师府,凤即墨上了马车。   兮月跟在他身边,倒了一杯茶递给他。   凤即墨接过,不由得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能帮的我都帮了,后面的造化,就看宁狐狸自己了。”   又想起刚刚流芳那一脸的小媳妇样,凤即墨感慨:“还是我家明月好,聪明又能干,都不用人操心,兮月你说是吧?”   兮月:“。。。”   他说不是的话会被主子打吧。。。   ☆、66暗子已下,就等着猎物上钩了   66暗子已下,就等着猎物上钩了   到阑珊楼的时候,明月楠并不在六楼。   乐儿在门口候着凤即墨,将他带到了四楼。   阑珊楼四楼最好的地字号包间,明月楠听到有响声,回头望去,刚好见到凤即墨伸手掀起珍珠垂帘走进来。   她笑着起身,走到他身边,伸手解下他的披风交给乐儿拿下去:“坐,给你介绍几位朋友。”   凤即墨看她一脸笑吟吟的模样,好脾气的配合。   包间内除了明月楠,还有四人。   凤即墨记得这四人,是前些日子因为科举舞弊案受到提拔的人,其中三人是来自汉河,另一人,是太子手下谋士。   明月楠坐在凤即墨身边,一一介绍:“严少觉,李默风,王烨实,林岳西,这位,凤即墨。”   她并没一一讲明各自的官职名称,只是简单的报了名字。意思很明显,今日只谈风月,不论朝事。   呦,这是在给他拉人脉!   凤即墨是个极上道的人,举起手中的酒杯,嘴角还是那抹温润笑容,对着四人说道:“结识四位,即墨有幸。”   四人见大名鼎鼎的七皇子这般客气,倒是有些惊讶:“不不不,该是我们有幸结识七皇子才对。。。”   “严兄叫错了。”凤即墨严肃的指正,“今日没有七皇子,只有凤即墨。”   严少觉一愣,随即也笑了起来:“好,那今日便只有凤即墨!即墨兄,我敬你一杯!”   凤即墨笑,刚想举杯喝,一只手却横过来取走了他手里的酒杯。   众人就听见明月楠笑道:“阑珊楼来了一种新茶,味道很是特别,众位不妨一尝。”   她的声音温温润润,不带一丝强迫,但众人听了,就是不由自主的便点头了。   明月楠看了一眼凤即墨,轻声道:“这酒烈,伤身。”   凤即墨知道自己酒量,但还是很消受她的关心的:“嗯,都听夫人的。”   几人当真放下了身份,开始东南地北的聊了起来。   因为不掺杂朝事,众人聊到后来也放开了,便开始各自打趣,结果不知道怎么的,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明月楠和墨浅两人身上。   林岳西是太/子/党的人,看不出是有意无意,笑道:“那时郡主和大先生郎才女貌,我们这些学子还引为羡慕,可惜了。。。一对璧人终究有缘无分。”   明月楠眉毛一挑,向身边的凤即墨瞥去。   他并没反驳,黑亮亮的眸子只是看着林岳西,带着些许笑意。   明明是没什么特殊含义的笑意,林岳西却觉得浑身不舒服,就好像。。。莫名其妙的有一种自己入不了对方眼的错觉。   其实他的感觉并没错,凤即墨的确没把他放在眼里。   用大先生来激他,这货是不是傻?!   一只手端起桌上的茶,凤即墨垂眸,说道:“缘分这些虚无的东西,即墨向来不信。”   林岳西撇唇:“七皇子倒是心宽。”一点也不在意自己妻子和其他男人的过往。   凤即墨笑:“林兄说笑,比起林兄抛妻弃女看着自己的发妻街头乞讨无动于衷,即墨还是差一些的。”   比损人,凤即墨会输?!笑话!   林岳西面色一黑,却无话可说。   其他几人见场面尴尬,说了几句话缓解气氛,好在李默风和王烨实两人有趣,没一会儿,就把话题引向了别处。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林岳西的随从敲门禀报,说府中有事,便提前走了。   再一会儿,王烨实也有其他事,离开了。   包间内转眼间就只剩了李默风、严少觉和凤即墨、明月楠。   凤即墨举起茶杯,对着面前的两人笑道:“两位若是去了戏园,定能夺了头魁。”   李默风和严少觉失笑:“七皇子莫笑我们了。”   这两人从汉河小秀才到如今的三品侍郎,可以说是受了凤即墨的一手提拔,某种程度上,他们也算是凤即墨的半个谋士了。   凤即墨侧首,看向一开始就给足他大男人面子的明月楠,笑问:“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我的人?”   明月楠面色不变的饮了口茶:“我查过他们,毕竟是未来朝堂的栋梁,小心谨慎些,免得有人鱼目混珠。”   凤即墨点点头,的确像是明月楠的作风。   四人又说了一会儿,主要是严少觉和李默风在报告近来朝堂的一些动态,凤即墨一一听着,偶尔会说一两句提点一下。   不知不觉又过去半个时辰,严少觉和李默风见没什么事了,便也起身告辞了。   人一走光,明月楠挺了半天的身子终于软了下来。   她单手撑着脑袋,眼神瞥瞥桌上的小杏仁。   凤即墨自觉的伸出捻起一颗杏仁,剥壳,挑出仁,然后喂到她嘴边。   看着她嚼着杏仁,嘴巴一下一下的动着,凤即墨忍不住倾身在她嘴边偷了个吻,接着一本正经的说道:“味道不错。”   明月楠琥珀色的眸子瞪他一眼,抓过他的脸,将嘴里还没吞下的杏仁碎统统吐到他嘴里,咳咳,其实这种夹杂着口水的吃食,哪怕是从明月楠嘴里吐出来的,也实在美味不到哪里去。。。   挑眉,她问:“味道还不错?!”   凤即墨:“。。。”   他能说其实是有点恶心的吗。。。   继续给明月楠剥着杏仁,凤即墨开口问道:“觉得谁有问题?”   明月楠看他,琥珀色的眸子一闪一闪的。   “我身边有细作,太子那边的人,你觉得,李默风和严少觉,谁看着嫌疑比较大?”   明月楠丝毫不犹豫:“李默风。”   “嗯?”   “他长的比较丑。”   “。。。”所以她这以貌取人的毛病是改不了了是吧!??   细细嚼着嘴里的杏仁,明月楠抬眸看他:“林岳西,你可以用。”   凤即墨微微挑眉:“你的人?”   她点头,又摇头:“算是我的半个人,你可以试试,看看能不能把他变成你的人,这人虽不算个好人,但有才华,有胆识,就是脾气怪了些。”   哟,这是挑衅?!   凤即墨捏了一把她的脸,手下滑腻的手感让他很享受:“拭目以待。”   拍掉他作怪的手,明月楠继续说道:“王烨实你应该已经调查过。”   “嗯,墨家人。”   “小心他。”   “好。”凤即墨伸手揩去她嘴角的碎屑,笑道,“暗子已下,就等着猎物上钩了。”   明月楠也笑,嘴角的笑弧跟凤即墨如出一辙。   王烨实离开阑珊楼之后,并没有直接回府,反而是上了一辆马车,兜兜转转进了一条僻静小巷里。   他走到巷底的木门前,伸手有规律的敲了门三下,又三下。   木门“吱嘎”一声从里面打开,他左右看看没人,便迅速进了屋。   屋里的人背对着他,他单膝跪下,开口说道:“已经查到凤即墨与严少觉和李默风有联系,请殿下再给属下一些时间,属下定能查到更多。”   那人闻言转过身来,赫然是太子。   他看着王烨实,冷笑:“墨家人,原来也不过如此。”   王烨实下颚一紧,却没说话。   太子不再看他,又转过身去:“听过灭龙阁吗?”   “先皇成立的专门狙杀前朝余孽的组织?!”   “想不到你还有些见识,那你可知道什么事继承者吗?”   王烨实在被墨家逐出族谱前,是负责情报方面工作,所以这方面,他居然真的有些了解。   “继承者,据说是灭龙阁挑选最优秀的训练者,以帝王标准进行培样训练的人。。。这种人,一般被安插在各国最机要位置。。。殿下,您怎么会知道继承者?”   太子没回答他,只是反问:“那继承者,有可能是一国皇子吗?”   王烨实一愣,虽不解他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如实回答:“继承者若是一国皇子那是再好不过,因为这样,能发挥继承者最大的影响力。”   太子不再说话,沉默了一会儿,挥手让王烨实退下。   王烨实离开后,屋内又出现一个人。   来人穿着深色的斗篷,一张面目完全隐在黑暗之中,即使他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也隐藏不了那股森然的寒气。   这也是他刚刚并没有留在屋内,而是去了后院的原因。   伸手摘下斗篷的帽子,来人的俊美的面庞暴露在空气之中。   不是一般男子那样芝兰玉树俊美,他的俊美,很张扬。   凤即墨的俊美,是无可挑剔的五官气质,宁国师的妖艳,是骨子里带的妖娆媚人,而眼前这个男人,他的俊美,就是毫不掩饰的张扬。   他的皮肤比正常人要暗的多,接近古铜色,但是与他坚毅刀削般的面庞配合起来,出奇的有味道,他的五官极其立体,眉眼深邃,仿佛只一眼,就能被他吸引。   如果认真的观察,其实还能发现,他长的与大先生墨浅有些相像,就好像是黑化版的墨浅。   太子看到他,身子退后了一步,恭敬的举手行了一个礼:“墨家主,委屈了。”   如今的墨家家主,墨深,墨浅名义上的表弟。   冰冷的面上并没太大的表情波动,他只是将怀中的一封信丢到桌上,淡淡的开口:“太子让我做的事我已经办到,希望太子能遵守约定,我墨家士族入驻大凰,能一帆风顺。”   “一定。”   王烨实出了小屋,并没有走多远。   因为他被人杀了。   细长的剑上不带一滴鲜血,顷长的黑衣男人站在王烨实的尸首旁边,静静的等着自己的主人。   一个身穿斗篷的男人缓缓走近,毫不在意脚边的尸体,说道:“罗刹,去和明月楠说,我这边已经妥当。”   “是。”罗刹身影一闪,消失。   墨深的眼角瞥了王烨实一眼,又开口:“背叛墨家的人,居然以为一个太子就能护得周全。。。笑话!千面,这里交给你了。”   一道纤细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清丽的女声响起:“是。”   “找个人易容成王烨实,暂时还需要他做些事。”   “是。”   那厢,太子看了墨深给他的那封信,一张方正的脸瞬间扭曲的无比狰狞。   老三?!   好一个老三!!!   枉费他顾及兄弟之情还求着母妃别伤及他,没想到,在身后捅自己一刀的就是自己好兄弟!!!   太子的眸色暗红。   既然你不顾兄弟情谊,那边不怪我心狠手辣了!   明月楠并没有和凤即墨一起回宫,中途她去了端木府一趟,说是去看看南宫雅尔。   此时她站在落白的书房里,身后站着一个一身黑衣的消瘦男人。   罗刹的声音一如他这人冰冷:“主人让我禀报郡主,他那边的事情已办妥。”   明月楠点点头,转过身取出怀中的信交给他:“务必让墨深亲眼看到此信。”   “是。”   罗刹转身离开,不多时,落白推门而入,他的手里端着一碗药。   见到落白,明月楠自觉的伸手端过药,眼睛不眨一下的一口喝下。   落白撇撇唇:“你还是不打算和他说?”   明月楠抹抹嘴角,抬眸看他:“说了也只是徒增烦恼罢了,何必。”   “你总是拿雅尔当借口往我这跑,你以为能瞒凤即墨多久?”   “能瞒一时是一时,反正到时候。。。我的时间也差不多了。”   即使和明月楠做了那么多年朋友,落白还是不理解明月楠。   他看着她,忽然说道:“楠儿,你这样,很自私。”   自己走的一了百了,留下一摊子烂事,却让凤即墨一个人收拾,这样子,真的是比死了还折磨人。   明月楠好笑的看他,道:“你才知道我自私啊!”   落白不知该说什么了。   明月楠将药碗放下,负手转过身去:“落白,陛下抓到了乌鸦,这说明,灭龙阁将要暴露。”   落白的太阳穴突地一跳,有不详的预感。   “我向来自私,更加护短。反正陛下已经怀疑我,找出我私通南越的证据是迟早的事,那我还不如干脆点,将所有的罪名揽在自己身上,顺便还能替十二皇子拔了太子这根刺。”她顿了顿,忽而笑了,“这样我也算死得有价值。”   “能不能不要老提死这字?!!”   “那就换一个。。。牺牲?!”   “。。。”这个不是重点好不好!!!   明月楠垂眸,叹了口气:“落白,我是真的很自私的。”   落白不解的看她。   “我其实。。。呵,只是想保住即墨。。。诶,你说我怎么那么没出息,喜欢了一个男人就这么花样作死了?!”   落白:“。。。”   你也知道你这是在作死?!!!   “落白,他说,我若敢走,他便敢忘。”   “?”   “子桑那家伙,绝对是说得出做得到的,怎么办?即使我要死了,我也不想被他忘了。”   落白觉得自己跟不上她的思维节奏,完全搭不上话。   只见明月楠脸上困惑的表情只维持了一瞬间,她便笑了,比之前的都要绚烂几分。   “你说,我若死在他面前,他还能忘了我吗?”   落白的太阳穴跳的更厉害了。   “你说,我要用哪种死法死在他面前呢?”   “。。。”   “你觉得哪种死法比较让人印象深刻?!”   “。。。”   明月楠摸着下巴,很认真的开始想这个问题。   怎么死,比较有新意?   重点是,怎么让人印象深刻?   嗯~~~这问题的确值得深思。   ☆、67叛国之罪,当诛   67叛国之罪,当诛   深夜,乾坤殿。   皇帝身上穿着明黄色的睡衣,手中是骠骑将军魏延刚呈上来的奏折,面色隐在忽明忽暗的烛火中,模糊不清。   魏延跪在殿下,即使年过五十,一开口依旧声如洪钟:“陛下,根据乌鸦口供,灭龙阁在大凰安插的继承者,是七皇子。”   皇帝捏着奏折的手指收紧,一根根青筋渐渐爆出。   最终皇帝也没说什么,只是挥挥手让魏延退下。   乾坤殿内一片安静。   须臾,有一个人从殿内走出,单膝跪下。   “陛下,有探子回报,镇安郡主回京都受到伏击,是宫中有人与南越通了消息。”   皇帝的眸子一眯:“继续说!”   “是三皇子。”   “。。。还有吗?”   “经探查,镇安郡主对当年明月将军身亡的真相。。。似乎已知晓。在截获的密保当中,有镇安郡主与南越国主的通信。”   皇帝不再说话,乾坤殿内再次陷入一片压抑的安静。   跪在下面的人低垂着头,因此没看见,皇帝扭曲狰狞的脸。   魏延在乾坤殿并没有停留太久,他离开乾坤殿,脚步一转,走向一处僻静宫室。   幽暗的角落里,太子站在那里。   魏延行了一礼,说道:“已按太子吩咐照办。”   太子恩了一声,问:“父皇什么反应?”   “陛下并没有下达处置的命令,臣。。。不敢妄断。”   “父皇,难道。。。魏大人,乌鸦,可以不用留了。”   “是,臣会处理好。”   魏延转身,这次才真正离开。   太子也没在停留,转身离开。   就在他们离开不久后,一个黑影在不远处一闪而过。   天气渐渐转暖,凤即墨要去明家牧场看查,明月楠没什么兴趣,便没跟过去。   阳光大好,明月楠让人搬了躺椅到院中,悠闲的晒着太阳。   此时一个人影狼狈的跑进明月宫,一众的宫女太监想拦,却没胆子。   明月楠就见那个青灰色的身影跌跌撞撞的跑向自己,然后“噗”的一身摔到了自己的脚边。   三皇子?!   明月楠挑眉:“三皇子,不必行此大礼。。。”   “明月楠!救命!!救我!!!”一把抓住明月楠的手,三皇子的表情很惊恐,双眼泛着红色的血丝,看着像是受了巨大的惊吓。   明月楠的眉挑的更高了:“怎么了?”   “太子。。。要杀我!!!”   凤即墨没想到自己一出门就被人拦截了,还是被皇帝身边的亲兵。   亲兵首领对着凤即墨一抬手:“七皇子,陛下召见!”   凤即墨皱眉,心中闪过不好的预感。   他并没反抗,很是配合的改变了路线,重新向宫中走去。   而他放在身后的双手,悄无声息的打了两个撤退和保全的暗号。   凤即墨被带到了一座冷清的宫殿,他抬眸,看到决清宫三个字。   黑色的眸子猛然一眯。   决清宫,当年荣业王的寝宫。   亲兵替他打开门,凤即墨走进宫室,就看见皇帝背对着他,看着一副挂在墙上的画。   那画已经有些年头,布满了灰,上面画着两个小人,在嬉闹玩耍。   凤即墨撩袍跪下行礼:“见过父皇。”   皇帝没转身,也没让他起身,只是继续看着画,说道:“朕有十五个兄弟,为了这皇位,最后都没了。。。不对,还剩一个。”   凤即墨敛眸,隐隐知道出事了。   “老七,你很聪明,就和当年朕的五弟一样,善谋断,懂蛰伏,知道分寸。朕的五弟,真的是极其聪明的人啊,是朕见过的,最聪明的人了。。。”   凤即墨背脊微微发僵,竟然不敢说话。   “你说,这么一个聪明的人,是不是很危险呢?!”等了一下,没听到凤即墨的回答,皇帝慢慢转过身,俯视他,“对付聪明人,真的很麻烦啊。。。朕不舍得折了他的手脚,只能将他囚禁起来,这一关,便是二十年。。。你说,他怎么就不体谅体谅朕,朕治理这天下就够累了,他还在那里使绊子,给朕拖后腿,真是。。。”   皇帝的黑眸越发深黑:“朕的兄弟曾经很多,唯独只能与他交心,可是。。。”   “啪——”手边的烛台装饰被皇帝一手掀翻,滚落一地。   皇帝的眸子里染上猩红:“你们!!你们一个个的,为什么总是觊觎朕的皇位?!!为什么?!!!”   凤即墨的眼角滑过一滴冷汗。   皇帝抚了抚胸口,像是在平复自己的情绪:“老七,你知道乌鸦吗?”   乌鸦?!!   凤即墨浑身一僵,眸子不由自主的一缩。   皇帝看着他,嘴角勾起森冷的笑:“那你知道,什么是。。。继承者吗?”   事情很突然!!!   饶是做好了一切准备的明月楠,也没想到事情发生的这么突然!!!   凤即墨被皇帝囚禁了,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就被皇帝囚禁了!!!   凤即墨被打入天牢的事情简直就是平地一声雷,把整个大凰炸的翻了天。   手指在微微颤抖,明月楠想着自己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错。   胸口传来一阵剧痛,明月楠脸色一白,立即掏出落白给的药服下一粒,好一会儿,才慢慢恢复正常。   她伸出手,看着掌心浮现的黑线,眸色深沉。   “石彦。”   “在!”   “你去阑珊楼,通知画容,计划启动!”   “现在?!”   “嗯。”   “你?”   “我已经出不了宫了。”   皇帝既然囚禁了凤即墨,那么她,估计也出不来这皇宫了。   一夕之间,不,仅仅一个早晨的时间,凤即墨被关押的事情就传遍了京都的大街小巷,不到一天,整个大凰都知道这件事了!   所有人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七皇子?!   凤即墨?!!   开什么玩笑,人家现在风头正盛好不好!!!   人家还刚娶了镇安公主好不好?!!!   什么?!连镇安郡主都被囚禁了?!!   一时间,民间议论纷纷,不说民间了,朝堂之上,文武百官更是个个跟被雷劈了一样,完全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一份份的奏折往皇帝的手中送,不外乎是替凤即墨和明月楠说好话,求情什么的。。。虽然他们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求情。。。   能不能有个人来告诉他们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跪在皇帝面前,明月楠火红的戎装依旧耀眼。   她仰着头,看着皇帝,目光清澈:“陛下,我没有!”   前一刻皇帝问她:“你可有叛国?”,明月楠毫不犹豫的否定。   就如早上皇帝问凤即墨:“你是继承者?”凤即墨也是毫不犹豫的说:“父皇,我不是!”   皇帝坐在龙椅上,看着跪着的人,眼中情绪万千:“你说你不是,那这些是什么?”   一叠书信砸到她面前。   明月楠连个眼神都没给那些书信,她说:“是污蔑。”   皇帝被她这番正气浩然的模样唬的一愣,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她父亲的模样。。。   正是一片尴尬时候,李公公突然连滚带爬的进了宫殿。   “不好了,陛下,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李德海,注意言辞!”   “陛下。。。三皇子遇害了!!!”   明月楠和皇帝同时惊呼:“什么?!!”   “。。。在明月宫。”   很好,这下,连明月楠都被关起来了!   到底是比较受宠的,凤即墨是进了天牢,明月楠倒是被囚在一座偏殿,除了限制人身自由,其他方面倒没太大的区别。   挥挥手,让所有宫人退下,明月楠站在窗口,眉眼微敛。   早上还万里无云的天空这会儿已是乌云密布。   明月楠皱眉,伸手关上窗。   这大凰。。。   也要变天了。。。   大山依旧称职的守在无名殿外,他看着阴沉沉的天,想着最近陛下怎么来这无名殿来的这么勤快呀!   这是皇帝这个月第三次见到荣业王。   皇帝进来的时候荣业王正弯着腰捡一颗棋子,看到皇帝,微微一愣。   这次是真愣住了,不是装的。   指尖还差一厘米才能碰到那颗棋子,荣业王挣扎了一下最终放弃。   他慢慢直起身子,看向皇帝:“皇兄,近来这么有空?”   皇帝看着他,说:“凤即墨是继承者。”   荣业王的眸子一眯,没有说话。   “老五,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布的一手好局。”   荣业王勾唇,什么也没说,转身进了里屋。   他需要静片刻。   明月楠。。。   你当真要那么做??!   皇帝出来的时候大山还守在门口。   见到皇帝出来,大山立即想弯腰行礼。   皇帝没什么心情,丢下一句:“守好了。”便离开了。   大山摸摸脑袋,没怎么多想,继续站岗。   凤即墨和明月楠一出事,端木府和南宫府立即进入全员戒备,端木将军就差点去闯宫了。   落白好不容易安抚好家里的两位大爷,马不停蹄的入宫,结果被拦了下来,他略一沉思,驾马赶向国师府。   出乎意料的,宁国师居然不在!   落白低咒一声,快马赶向阑珊楼。   阑珊楼六楼,画容一行人一早就已在等候。   连门都没敲,落白直接推门而入,一扫房内的几人,开口便问:“布置如何?”   画容点头:“兵部和明家军已妥当!”   石彦:“魏延那边的人已准备好了。”   浑身散着森冷气息的墨深沉默了一瞬,也缓缓点头:“太子和林岳西那边我已安排好,王烨实会和你们配合。”   落白眯眼,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好,那我们就等宫中消息。”   这场戏,他会替明月楠好好把关,一定会盛大开场,完美落幕!!!   三皇子死了,死在明月宫。   明月宫的宫女太监跪在慎刑司的牢里瑟瑟发抖,面前站着的是慎刑司司长黄公公,出了名的心狠手辣。   乐儿也在发抖,浑身止不住的颤,但是想到郡主走之前说的话。。。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颤巍巍的开口:“公公,三皇子今日跌跌撞撞的跑进明月宫,喊着说太子要杀他,郡主见其惊恐,才留三皇子在宫中安抚其情绪。。。这件事,真不关郡主的事啊!”   黄公公长着一张极其阴邪的脸,尖锐的鹰钩鼻看着很是骇人:“你说三皇子说太子要杀他?!”   “对啊,全明月宫的宫女太监都看到了,公公不信,大可一个个审问。”   “呵呵,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串通的。。。”   “公公,三皇子跑进明月宫时情绪激动,衣衫也破了不少,一路上肯定还有其他的宫人注意到,公公若是不信我们,可以去询问其他宫女太监,那些守卫必然也是有看到的。”   黄公公眸子沉沉,像是在思虑她话中有几分真实性。   手里把玩着锋利的小刀,黄公公冷笑着问:“无论怎样,三皇子死在明月宫是事实,你觉得,咱家会相信和明月宫一点关系都没吗?”   乐儿身子一缩,对这问题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说这三皇子平日与镇安郡主就不算交好,他被人追杀,跑哪去不好,为什么偏偏要跑去明月宫呢?你倒是给咱家一个解释~~”   这些乐儿确实不知,只能诚实的摇头:“。。。我。。。我不知道。。。”   黄公公阴冷的勾唇:“看来还是得吃的皮肉苦,啧啧啧,瞧这细皮嫩肉的,真是叫咱家下不去手。”   “公公。。。不。。。”   “拉下去,给咱家好好伺候乐儿姑娘。”   “不!公公!不!!!”   惊恐的求饶声转眼化为一声尖利的惨叫,本来就害怕的众人抖得更加厉害,眼泪不停的留。   人群中,最角落。   小荣子瑟缩这身子,看起来毫不起眼。   他低垂着头,没人看见,他的一双眼通红,双手紧紧的握成拳,隐隐能看到掌心红色的血液从指缝中渗出。   皇宫中一片萧瑟,即将到来的三月并没带来太多的温暖,反而让人觉得意外的森冷寒凉。   东宫,太子书房。   他一手扶额,对于三皇子突然暴毙这件事,他隐隐有些不安。   宁贵妃推门而入,喝退左右,张口便问:“是你动的手?”   太子一愣,反问:“难道不是母妃您吗?”   两人的面色同时一暗,知道三皇子这事是超出他们预料了。   宁贵妃在他面前坐下,眸中满是凌厉:“乌鸦你处理了吗?”   “儿臣已让魏延处理。”   “好,这乌鸦。。。绝对留不得!”宁贵妃漂亮的脸上闪过一丝狰狞,“如今陛下已相信七皇子就是荣业王的人,老三死在明月宫,不管是什么原因,明月楠也暂时被限制了人身自由,太子,这是。。。天大的好机会。”   太子一惊:“母后的意思是?”   “陛下最恨通敌卖国的人,我们之前安排在明月宫的人不是看到明月楠和南越使者有联系,刚好,便将通敌南越这个名头按给她吧,顺便帮我们也背了这黑锅。”   太子眸子一亮,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母妃好计策。”   宁贵妃刚想笑,就听到门口传来“咔”的一声。   屋内的两人脸色顿时青黑。   宁贵妃想也不想的张口:“兰儿!”   有细微的打斗声响起,宁贵妃和太子看到门被人撞开,一个腹部受了一剑,满手是血的男人跌落在他们面前。   宁贵妃身边的贴身侍女兰儿是隐藏极好的高手,她手中持着一把形状诡异的短剑,看向宁贵妃:“娘娘,是陛下身边的暗探。”   细致的眉一拧,不等宁贵妃开口,太子已先出声:“杀!”   兰儿持剑的手一刺,暗探的心口喷出一道血柱,身子一倒落在血泊之中。   看着面前的死人,宁贵妃的表情很狰狞,太子脸上的不安也已经是挡也挡不住了。   “母妃。。。”   “陛下没多久就会发现暗卫失踪。。。”   “母妃,我们该怎么办?”   “。。。将魏延叫来。”   三皇子的尸首被一块白布盖着,还安放在明月宫。   皇帝站在尸首旁边,手指颤抖着掀开白布。   三皇子的死相并不好,眼角,鼻孔,耳朵,嘴角都是红色的鲜血,他的眉目扭曲的拧着,嘴唇发黑,看着死前很是痛苦。   一阵晕眩袭来,皇帝的身子一晃。   李公公急忙上前扶住皇帝,声音沙哑:“陛下。。。节哀。。。”   皇帝用手按着额头,哪怕是最近的李公公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皇帝恢复平静,开口:“李德海,宣戎武。”   李公公一愣,但还是立即答道:“是。”   皇帝又看了三皇子一眼,隐隐泛着水光的眼一闭,将白布合上,转身离开。   就在此时,一个小太监进门跪下禀报:“参见陛下,林岳西侍郎求见。”   “不见。”   “林侍郎说事关东宫。”   皇帝的脚步一顿。   “带到乾坤殿。”   皇帝并没有立刻去见林岳西,反倒是先见了匆匆赶来的戎武。   京都兵力总共分五大块,明月楠手中的明家军,端木将军和南宫将军手中的卫队,皇帝自己才调动的了的亲卫队,魏延手中的京都军,还有便是这禁卫军首领戎武手中的禁卫队。   其中,明家军实力最强,亲卫队人数少但是个个精英,京都军和卫队负责京都安全,人数最多,至于禁卫队,算是各方面都比较中等,不会太突出,但也不会太弱。   戎武也听说了凤即墨和明月楠被囚禁一事,想到之前明家军的兵变,自己又被这么急的召来。。。他并不知道皇帝的打算,心中有些忐忑。   跪在殿下,他垂着头,等着皇帝下令。   皇帝没有看他,只是略带疲惫的声音缓缓响起:“即刻起,你接手卫队兵符,带三千卫队,控制明家军,带一千禁卫队,包围明月府,明家别院,不得放任何人出来。”   戎武的眸子一闪,答:“是!”   “再派一些人守着端木家和南宫家,别出事端。。。明家牧场,也派人封锁。”   “是!”   皇帝又吩咐了几句,大致就是让人控制明月楠和凤即墨在京都的势力。   说完一切,皇帝似乎已经很累,挥挥手让戎武退下。   戎武起身,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开口:“陛下,刚刚微臣进宫,见到魏延大人,似乎。。。往东宫方向走。”   本来已经闭目的皇帝登时睁眸,锐利的盯着戎武。   戎武平时不是个多事的人,但魏延向来与东宫没有联系,加上如今的朝中形势紧张,戎武才多关注了一眼。   他虽是武夫,但是并不笨。   “陛下,听闻那南越逃犯乌鸦,是魏延大人审问的。。。”他不敢多说,点到即止的便停了。   乾坤殿陷入一片安静。   戎武见皇帝没说话,便行礼告退,立即去执行皇帝下达的命令。   皇帝的手紧紧捏着手下的龙椅,感觉脑门突突的跳,剧痛无比。   过了一会儿,李公公带着林岳西进殿。   林岳西一直是太子派的人,皇帝是知道的,但此人确实有才,就是脾气不好。   要知道,如果不是他那臭脾气总是惹人,以他的才华,早就不是一个小小的侍郎了。   皇帝也懒得绕圈圈,开口便问:“有什么事?”   林岳西这个人,怎么说呢,就像明月楠说的,有才华,也有脾气。他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有私心也有野心,他做得出抛妻弃女的事儿来,帮着太子助纣为虐的时候也不会心软,但这么一个人,却有一个可以称得上伟大的底线——他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叛国,哪怕那人是一国太子也一样。   他是个自视甚高的人,老实说对明月楠和凤即墨他还有几分讨厌,但比起太子通敌南越,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站在明月楠这边。   不是个好人,但他很爱国。   很矛盾,但这就是林岳西。   撩袍跪下,林岳西举起手中的一份奏折,声音不卑不亢,铿锵有力:“陛下,太子凤秦武、宁贵妃,通敌南越,勾结墨家余孽,陷害朝臣,叛国之罪,当诛!”   “轰隆——”   一道银雷划过天际,片刻,倾盆大雨浇下。   明月楠双手负于身后,听着轰隆的雷声,面上表情很冷淡。   晴空万里到大雨倾盆,不过半日而已。   她没开窗,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琥珀色的眸子不知道在看哪。   这是场大雨,不过持续的时间不会很久。   她叹了口气。   天气阴晴,她可以预测,可是这人心。。。她玩弄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有料不到的时候。   这一天,是大凰史上很平常的一天。   也是这一天,大凰凰武帝的二十年统治渐渐走向衰落,但是大凰,却开始朝着鼎盛发展。   这天,死了很多人。   这天,也活了很多人。   这天,发生了很多意外。   这天,发生了很多巧合。   而这些意外和巧合,不在明月楠的预料之内。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日出门,献上字数多多的一章,停一天~~后天补上   ☆、68魏延是南越的细作!   68魏延是南越的细作!   当禁卫队悄无声息的包围东宫,太子刚从魏延那里听到皇帝召见戎武的事。   宁贵妃也坐在一边,听到这事,精致的眉头一皱,像是在思考什么。   太子毕竟年轻,打小受的挫折也少,因此有些沉不住气很正常。   他的脸上是无法掩饰的担忧:“父皇召见戎武是做什么?”   魏延也想不通,要知道这戎武向来低调,除非出大事,一般很少出现在皇帝面前,若是他出现,宫中必有巨变。。。   太子没有等到回答,反而是宁贵妃身边的侍女兰儿敲门而入。   她长的很普通,属于那种第一眼记不住,第二眼还是记不住的类型。   单膝跪下,兰儿的声音很平直,听着毫无情绪:“禀报太子,娘娘,林岳西进宫了。”   “林岳西?!”太子的眼角一抽。   没等他问为什么,紧接着魏延身边的暗卫突然出现,跪地说道:“大人,我们被包围了。”   屋内的三个一惊,顿时起身。   太子慌了:“怎么回事?!”   魏延给了一个眼神,那暗卫才继续说道:“是戎武将军手下禁卫队的人。。。”   而能命令戎武调动禁卫队的人,只有皇帝。   太子三人面色一僵,自然是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   暗卫继续说道:“之前大人一直让我们暗中跟踪王烨实,探子回报,王烨实与林岳西交往甚密。”   太子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身子一晃,向后倒去。   宁贵妃一把扶住他,脸上也是毫无血色:“太子,冷静!”   太子哪能冷静的了:“王烨实手中有我们给南越的信。。。是王烨实出的主意用老三作饵。。。王烨实也知道乌鸦,知道继承者。。。若是。。。若是他和林岳西。。。母妃,林岳西今日进宫本就不寻常。。。你说。。。你说。。。万一。。。”   宁贵妃感觉到太子抓着她的手在不断颤抖,她其实也怕,也在担心,但是这种时候,绝对不能慌张。   用力的握住太子的手,宁贵妃面目狠厉:“太子,事到如今,我们不能慌!”   太子双目瞪大:“当初我们与南越首相透露明月楠的行踪,没杀死明月楠,这件事明月楠一定会查到底,父皇也不可能就此了之。。。如今我们将这继承者的名头推到凤即墨头上了,还不惜牺牲了老三,就是为了扳倒明月楠。。。可是。。。母妃,你看,我们已经被包围了,你说父皇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我们是不是已经暴露了?!!”   宁贵妃抿唇,面色深沉。   乌鸦在未落败前,便是南越的首相。   明月楠攻打岚山,他们为了让明月楠有去无回,与乌鸦做了交易,透露了明月楠的行踪及兵力情况,有好几次都已经将明月楠逼入绝境,可最后都被明月楠逃走了。而在京都外的那次刺杀,也是他们和乌鸦的透露的明月楠行踪。。。   这件事他们知道绝不可能善了,总有一天会被查出消息时宫中人透露的,因此宁贵妃便决定牺牲三皇子。。。太子一开始是拒绝的,他多少还念着一些兄弟情谊,直到那时墨家家主将三皇子与一些官员暗中交易的证据给他看,他才知道自己近来屡受伏击,好几次险些中毒没了命,都是这个好弟弟干的好事,那之后太子便不对三皇子心存仁慈了。   在乌鸦被抓之前,他们其实并不知道南越首相就是乌鸦,并且还是荣业王手中灭龙阁的人,好在魏延是太子的人,抓到乌鸦审问之后将此事报告皇帝,也立即与太子和宁贵妃说了。   宁贵妃是个聪明的人,既然大凰也有荣业王安插的继承者,干脆就将这名头推到凤即墨头上,反正到时候让魏延处理掉乌鸦,来个死无对证,依皇帝的疑心,凤即墨怎么也不可能完好脱身。   三皇子会起疑逃走是个意外,他们本想暗中解决掉三皇子,之前已准备好一切,到时留下一封遗书忏悔,再给明月楠泼一盆污水。。。无论如何,明月楠与南越有联系这是事实,到时候任凭她有一千张嘴也难解释。   可是三皇子居然逃走了,还逃到了明月宫。   他们的计划本来没那么快,因为三皇子这个变数,他们原本的进度受了极大的影响。   如今,三皇子死了。。。   死的莫名其妙。。。   太子的情绪还未平复,突然又有一个暗卫出现,跪下说道:“大人,戎武将军在集结大军。”   集结大军?!   完了!!   父皇肯定是什么都知道了!!!   太子感觉一阵无力,那种生无可恋的感觉太明显,连带着他的脚都在打颤。   一双干燥粗糙的手按上他的肩,魏延冰冷的声音缓缓响起:“殿下,如今。。。我们只能反了!”   太子愣住:“反。。。”   “陛下见了林岳西之后,便让戎武集结军队,又让禁卫队包围东宫,太子的计谋怕是已经暴露。。。况且太子杀了陛下的暗探。。。陛下终究会查出一切,若是我们此时不反,那就只能等着戎武带兵将我们擒住了!”   太子还愣着,宁贵妃却已经先反应过来:“对!太子,趁现在凤即墨还关在天牢,明月楠又被囚禁,大好时机,不可错过!”   “我。。。”   “太子,我手中有五千京都军,有一千还在宫中,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可以先戎武一步,立即控制乾坤殿!”   “魏延将军说的对,太子,此时犹豫不得!”   “可是。。。可是。。。”   “太子,您觉得,陛下既然都已派人包围我们了,那陛下追查下去,无论查到什么,我们都是死路一条。”   “我。。。我。。。”   “太子,做大事者,不拘小节!”   “。。。”   太子感觉自己在做人生中最大的一个选择。   他看着握着自己左手的宁贵妃,她的眸中是从来未有过的凌厉;而他右边,是面目刚冷的魏延。   宁贵妃握着他的手越发用力:“太子,我们没有退路了,我们不反,便是死!”   太子眸光闪闪。   “太子,别忘了,不仅是通敌南越的事。。。明月家当年因我们几乎满门被灭,你觉得,明月楠若是逃过这次,我们还会有活路吗?她不会放过我们!陛下也不会放过我们!!”   当年。。。   太子浑身一颤。   是的,若不是当年他和宁贵妃当年与刺客里应外合,明月家的死伤不会如此凄惨。。。而且,明月楠似乎已经查到了什么。。。   明月楠若是已经查到,那么禀报父皇便是迟早的事。。。   父皇最恨的便是叛徒细作,而他。。。已经逾越了父皇的底线。。。   并且已经不是一次了。。。   五指捏紧,太子的薄唇掀了掀。   刚开始没有声音,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听到自己微弱的声音。   “父皇年事已高,也是该。。。退位让贤了。”   禁卫军包围明月家的时候,已入夜。   老祖宗这些日子身子乏得很,早早的便回屋睡了。   此时大厅中,站着的是当初明月楠手下最得力的几个明月家子弟。   一名军官上前,对着厅中的几人抱拳:“劳烦各位配合了。”   对面的有一个穿蓝衣的男子,看着三十左右,他儒雅的回了一礼,笑道:“望将军动作轻些,我家老祖宗刚入睡,老人家吵醒了在入眠不易。”   他说的淡定平稳,完全没有被人包围囚禁的窘迫,让对面的一众侍卫将领为之赞叹。   明月家的人,果然不凡。   而带兵前往明家军的,是戎武的左右手战无霸。   他长的很魁梧,站在左右二将面前,庞大的身躯感觉可以直接压死他们。   对于战无霸的包围,左右二将像是早已料到,在营帐中甚至还煮了壶茶。   见战无霸行走带风的进来,左将笑笑:“战将军,难得一见,坐下喝杯茶吧。”   战无霸无视他,径直走到右将身后。   右将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压迫感铺面迎来,不等他又任何反应,自己已经被战无霸一手捏住脖子。   “你!!!”   战无霸并无言语。   还淡然坐在一边的左将端起一杯刚泡好的清茶,嘴角带笑,眼中却是一片森然。   只听见他说:“既然敢背叛郡主,就该知道后果。”   右将双眸暴突,脖子上的手猛然捏紧。   林岳西还在乾坤殿内,他已经站在这里足足三个时辰,从天亮站到天黑,即使脚已经麻的毫无知觉,但他的背脊依旧挺直,像棵古松。   皇帝坐在龙椅上,双手抱着额头,像是瞬间苍老了无数。   “吱嘎——”   乾坤殿的大门被打开,明月楠被人带进大殿。   林岳西眸子微眯,悄无声息的稍稍退了开来。   明月楠还是中午被关押时的一身红色便衣,她背着光,看不清表情,但踏出的每一步,都不急不缓,一如往日那般沉稳。   她在皇帝面前停住,单膝跪下:“参见陛下。”   皇帝听到声音抬眸,爬上血丝的眸子盯着明月楠,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朕只问你。。。你与荣业王。。。”   “有!”明月楠直接开口,“臣见过荣业王。”   “啪!”   一个拳头大小的金杯直接砸到明月楠的额头上,皇帝双目赤红:“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背叛朕!!!为什么!!!你为什么背叛朕?!你背叛朕。。。你父亲也是!!!”   明月楠额头被砸出一个血洞,鲜血留下,模糊了她的双眼,但她分毫未动。   她看着皇帝,目光灼灼:“我没有!明月家的人,永远效忠陛下!我从未背叛过陛下,我父亲也没有!”   皇帝不信,还想打骂,一名暗探却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跪下。   “皇上,东宫的暗探被杀了。”   皇帝的身子狠狠一顿:“你说什么?!”   “看伤口,那名暗探应死于宁贵妃娘娘身边一名侍女的手中。”那名侍女的武器很特别,所以他印象深刻。   皇帝的身子往后仰去,像是要随时摔到一般。   此时乾坤殿再次被打开,有人押来了凤即墨。   比起明月楠,凤即墨看着是吃了些苦头的,脸上有显而易见的淤青。   不过当看到明月楠满脸的鲜血时,凤即墨整个人就慌了,直接忽视了行礼,快步跑到了明月楠身边,一把扶住她。   明月楠脸上的血很多,她中午发作过一次蛊毒,因此身子有点虚,脑子也有点混沌。   刚刚其实不是她不想躲,她是躲不过。。。   听到凤即墨的声音,明月楠想眨眨眼,但是发现眼皮上都是鲜血,竟是一时间眨不了。   凤即墨看的心都要碎了。   他伸手擦去明月脸上的鲜血,眼中除了心痛,还有狠烈的凌厉。   明月楠的手指动了动,握住他的手:“我没事。。。又叫你担心了。。。”   凤即墨下意识的就回了一句:“你丫的还知道我担心!”   明月楠:“。。。”   她好想说,爆粗话其实真的不适合你。。。   皇帝让人带他们过来可不是秀恩爱的,他宽袖一甩,怒喝:“朕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解释!”   凤即墨稳稳的扶着明月楠,抬头看着皇帝,目光如炬。   他一字一句的说:“父皇,我不是继承者。”   接着,明月楠的声音也缓缓响起:“明月家的人,永远效忠陛下。”   皇帝感觉有人拿着大锤在自己的大脑里砸来砸去,他多疑的性格告诉自己,宁杀错一千勿放过一个,可是情感却不由得让他迟疑。   面前的,一个是他的亲生儿子,一个是他疼爱了十几年挚友的孩子。。。   就在皇帝的还在挣扎时,乾坤殿的大门“碰”的被人撞开!   一身是血的三皇子倒在地上,背上是深可见骨的几道刀痕!   根本没给皇帝思考为什么三皇子还活着的事,李公公已经被人粗鲁的推进来,脖子上还被人架着一把明晃晃的刀。   不多时,慎刑司司长黄公公和明月宫的宫女乐儿及小荣子也被人押进来。   皇帝整个人在颤抖,不可置信的看着太子缓缓走入乾坤殿。   太子身后,跟着的是宁贵妃和魏延,模模糊糊的,似乎能看到门外密密麻麻的侍卫。。。   保护皇帝,这是明月楠十几年养成的反射意识,即使受伤,这一瞬间她的反应也是极快的。   一把拉过凤即墨往后退去,明月楠抬手随意抹去脸上又流出的鲜血,算不上威武但是极其/坚/挺的身子毫不犹豫的挡在了皇帝和凤即墨面前。   她看着太子,脸上的表情很是森冷,但是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侧首,她对凤即墨说:“保护陛下!”   凤即墨的眸光一闪,立即退到皇帝身边,将自己的身躯挡在皇帝的身前。   皇帝的手指颤抖的不像样子,他指着太子,满脸震惊:“你。。。你做什么?!”   太子决定反的那一瞬间,便知道自己是没法回头了。   比起凤即墨和明月楠,他算不上聪明,因此看到皇帝居然在这种时候还召见了明月楠和凤即墨,他仅剩的想法就是:我果然暴露了!父皇果然知道一切了!幸好我抢先一步反了!   他甚至都没注意到明月楠额头上的血洞和一脸未干的鲜血!   三皇子是被人踹进来的,就倒在太子脚边的不远处。   他的双腿已经被人折断,此时只能惊恐万分的朝皇帝伸着手,嘴里不断的喷血,伤痕累累的身体一点点的向前爬去。   “父皇。。。救我。。。救。。。”   毕竟是自己的孩子,皇帝见状简直痛心:“老三。。。你怎么。。。”   太子冷笑,一脚踩上三皇子伸在空中的手,听到三皇子的惨叫,他抬眸并没直接看向皇帝,反而是先看了明月楠一眼。   “我倒是没想到,你会如此护着老三。”   明月楠眸子一凛:“皇室血脉,明月楠自然全力保护。”   太子想了一瞬,也好似明白过来。   这么久以来,明月楠虽然做事杀伐果决,但是对皇帝的子女,除了曾经害过凤即墨断了双腿的五皇子,其余的皇子,都只是被贬出京,都没伤及性命。   就像明月楠说的,对皇室血脉,她无论怎么狠厉,终究是在保护。   皇帝闻言一愣,看着太子,问:“什么意思?”   太子这才看向皇帝:“我的好父皇,您难道还不明白,要杀三弟的不是明月楠,是我。”   皇帝浑身一颤:“你!!!”   “父皇,不能怪我,如果不是你做绝了,我也不会被逼到如此,是您逼我的!”   皇帝简直是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太子:“你在说些什么?!”   太子冷笑:“父皇,到如今了,您还有什么要装的!你既派戎武调动禁卫军,难道不是早就知道我与南越的事。”   “什么?!”皇帝双眼暴突,“原来。。。是真的。。。”   当林岳西说太子通敌叛国时,皇帝是不相信的。。。   毕竟,这大凰的太子,除了二皇子,皇帝从来没想过让别人当。。。   太子不想多说,将一卷空白的明黄圣旨往皇帝面前一扔,冷冷说道:“父皇年事也高,也该退位把这天下交给年轻人了。”   “你说什么?!!”   “呵~我希望半个时辰后进来,父皇退位的圣旨已经写好。”太子转身,“乾坤殿已被我包围,希望父皇能尽快想通,毕竟。。。当太上皇总比没命的好。”   “你!!!”   太子头也不回的离开,宁贵妃情绪万千的眼望了皇帝一眼,也转身离开。   魏延冰冷一笑,带着不同以往的阴鸷,大手一挥,手下将李公公、黄公公、乐儿和小荣子往前一推。   魏延上前,踢了李公公一脚:“李德海,帮着陛下好好拟旨。”   冷笑一声,他转身离开。   没人会喜欢弑父夺位这个名头,因此太子给了皇帝半个时辰,让皇帝亲自拟了退位圣旨。   东宫外的禁卫军已经被魏延的京都军控制,戎武就算察觉不对调兵进宫,也需要至少一个时辰,所以太子并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危险。   乾坤殿内。   太子一走,凤即墨就立即上前,迅速按住了三皇子身上还在冒血的几个伤口,奈何三皇子实在受伤太重,这里又没疗伤的工具,即使凤即墨想救人,也回天无力。   皇帝颤巍巍的走到三皇子面前,身子矮下,抓住三皇子满是鲜血的手,眼中落泪:“皇儿。。。你。。。”   三皇子嘴里还在冒血,他看着皇帝,眼里是临死前的后悔:“父。。。父皇。。。儿臣错了。。。儿臣不该。。。镇安郡主并没有。。。七弟也不是。。。都是太子。。。都是太子。。。”   他说的断断续续,叫人根本听不懂。   慎刑司司长黄公公跪在一旁,开口:“陛下,老奴奉命审问明月宫宫人调查三皇子一案,在老奴的逼问下,明月宫宫女招供,三皇子其实只是假死,是镇安郡主为了保护三皇子做的无奈之举。”   皇帝一愣,连凤即墨都不解的皱眉。   明月楠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她说道:“三皇子被太子追杀,是因为三皇子发现了太子与南越勾结,并且要将此时嫁祸给三皇子与我,三皇子惊觉逃脱到了明月宫向我告知此事,为了三皇子的安危,我让三皇子服下了假死药,希望能骗过太子,同时找个机会送三皇子出宫。。。不过,看来还是被太子发现了。”   三皇子“噗”的喷了一口鲜血,眼中却渐渐的恢复明亮。   凤即墨眸色一沉。   这是。。。回光返照。   握着皇帝的手,三皇子不知哪来的力气,竟能连贯的说道:“父皇,这一切,都是太子做的。从镇安郡主在岚山屡次被伏击,到回京中途受埋伏,都是太子和宁贵妃与南越透露的消息。。。与他们勾结的,就是乌鸦。。。魏延也是太子的人。。。也是太子让魏延将继承者。。。推到七弟身上,就是为了借父皇的手除掉七弟和镇安郡主。。。甚至。。。十二年前的那场宫廷事变,也是太子和宁贵妃。。。他们和刺客里应外合,明月将军才会战死。。。明月家才会死伤惨重。。。”   皇帝的表情瞬间惊愣,一时间无法说话。   而明月楠,她的表情依旧很淡,但是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却慢慢转深,化浓。   三皇子还在说着:“我其实一直嫉妒太子。。。虽然他是我的兄长,但是他对我的好,就像是施舍一个乞丐,我不甘心,所以我在暗中对太子下过几次杀手。。。我被发现了,所以太子才想将一切推到我头上,让我做替罪羊,其中的一些事,我本来就是有所参与的。。。会知道十二年前的事,是我有一次无意间听到宁贵妃与太子说的。。。但我不知道,魏延竟是太子的人。。。”   他一顿,口中又喷出一口鲜血。   皇帝的声音都哑了:“别说了,皇儿,别说了。。。”   “不说。。。就没机会了。。。被太子抓住。。。能逃出来是我的大幸,能逃到明月宫,更是我的幸运。。。我怎么也没想到,镇安郡主会帮我。。。镇安郡主让我假死,然后寻找机会逃出宫去。。。我没想到,太子居然敢反。。。我被魏延的手下发现了。。。我知道。。。我活不了了。。。这是。。。我的报应。。。报应。。。”   明月楠的嘴角抿成一条线,不发一言。   三皇子已经没力气再动了,他的眼珠子微微转动了一下,看向明月楠,嘴巴动了动,然后瞳孔一缩,失去呼吸。   明月楠的耳朵仿佛在那瞬间失聪。   她看着皇帝痛哭流涕,看着李公公也在哭泣,眼中慢慢弥漫猩红。   她并不是太懂口语,但是三皇子死前无言说的那句话,她依稀还是能懂。   “你救我。。。我救凤即墨。。。父皇永远不会再怀疑。。凤即墨是继承者。。。”   明月楠突然想笑,偌大的皇宫,多少聪明人,因为一个皇位,赔上一辈子,赔上一条命。   而她,也将成为其中之一。   一只手扶住皇帝的手臂,明月楠的脸上冰冷的几乎可以冻伤人,声音却冷静的不可思议:“陛下,您让戎武将军做了什么?”   皇帝此时已经全无从前的帝王风范,他这瞬间,真的就是一个普通的苍老父亲。   听到明月楠的问题,皇帝微愣之后,立即便将之前对戎武的命令一一与明月楠说了。   说完之后,皇帝虽然痛心难过,但还是有一点不理解:“朕并没有派兵包围东宫,即使林岳西说太子通敌,但朕那时依旧没对太子起疑。。。他为何那么说?!”   一直躲在一边,安静站的林岳西闻言撇撇嘴。   不听他的话吧不听他的话吧!   明月楠敛眉微一沉思,凤即墨却已经先开口:“是魏延。”   众人皆是一愣。   “当初明家军军变死的两个南越奸细,儿臣着人查过,与京都某位重臣有联系,只是一直没查出是谁。”凤即墨本来就黑的眸子越发阴暗,“南越首相乌鸦能躲过南越的一路追杀,却在大凰被魏延抓住,父皇不觉得奇怪吗?”   “你是说。。。”   “魏延是南越的细作!”   此时,天牢。   乌鸦爬在一干草堆上,他的背上遍布伤痕,鲜血淋漓。   他隐在蓬乱头发的面目狰狞无比,犹如妖魔。   即使是死,他也要搅乱大凰,让明月楠和凤即墨给他陪葬! 作者有话要说:  字数妥妥的够,明天还要处理一点事,后天开始每日恢复正常哈~~~   ☆、69子桑。。。你不能忘了我啊   69子桑。。。你不能忘了我啊   天色漆黑,窒人的黑暗无声的渗透四肢百骸,啃噬着最深处的灵魂,让奔跑的人不由得颤抖恐惧。   皇帝的呼吸急促,由黄公公和凤即墨扶着,脚步不停的向前奔跑。   他的衣衫被树枝刮的凌乱,玉冠也不知掉到了哪去,几撮灰白的发落在脸上,看着狼狈不堪。   皇帝突然想起十二年前。   也是这样漆黑森冷的一个夜晚,宫中突变,明月楠的父亲跪在他的面前,不容拒绝的对他说道:“陛下,请您先走!”   就在片刻前,仿佛历史重演,明月楠就如当年他父亲那样,跪在他面前,目光如炬:“陛下,请您先走!”   他无法描述那一瞬间的感觉。。。   那个男人。。。   自己从小泥地里打滚一起长大的兄弟。。。   他当初怎么会去怀疑他呢。。。   这个孩子。。。   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   他如今怎么会又去怀疑她呢。。。   冷风刮在脸上,像刀子在人脸上划。   凤即墨扶着皇帝,脚步不停。   他的脸上,是被黑暗掩盖住的,骇人的阴鸷。   当明月楠说:“乾坤殿内有一条密道直通明月宫,即墨、林岳西、黄公公,你们三人护送陛下从密道立即撤离。”   凤即墨的面色当即冷凝,就听她的声音又响起:“我在这里为你们争取时间!”   皇帝那时已经没了心神,听明月楠这么说着,除了点头根本不知道还能如何。   因此他没看到凤即墨那黑的仿佛要滴出黑血一样的眸子,是多么的冰冷骇人。   他站在明月楠身前,伸手,一把抱住她。   “你若敢出事,我定不让你路上寂寞。”   明月楠眸色越发暗沉:“保护好陛下,保护好自己。”   “你也是。”   放开她,凤即墨转身扶起皇帝,走向明月楠说的密道。   不知走了多久,他们的眼前映入一道光亮。   抬眸,先是看到明月宫的后院,然后是一个人黑的和碳一样的人站在出口处。   大黑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他见到凤即墨,垂头说道:“郡主让我保护七皇子!”   他并不知道对面站着的人里有皇帝,他只知道,他的主人,是凤即墨。   他要保护他。   凤即墨将皇帝交给林岳西和黄公公,眸子一眯:“暗卫!”   刷刷刷!   数道黑影鱼贯而入,不多时,十几个黑衣男子跪在地上,静默深沉。   他们是明月楠一直安排在明月宫的暗处的暗卫,除了明月楠和凤即墨,连皇帝都不知道。   这也是明月楠为什么要他们逃到明月宫的原因之一。   这里,有他们的最后的武力屏障!   凤即墨身上的气息越发阴冷,他已经想到了明月楠要做的事,因此更加怒不可遏,但面上,只有死寂的冰冷,看着更叫人心惊胆战!   让众人保护好皇帝,凤即墨跨步往前走去,大黑立即跟上。   凤即墨问:“人呢?”   大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在密室。”   凤即墨脚步一顿,让林岳西和黄公公将皇帝也带进密室。   明月宫的密室在凤即墨的寝宫,隐蔽性极好,机关做的也巧妙,若不是明月楠后来与他说,他住了两年都没一点发觉。   密室内,只有简单的一张床,还有一些书和吃食。   凤即墨一踏入密室,便看到了十二皇子和盛妃。   十二皇子乖觉的被盛妃抱着,一看到密室被打开,以为是明月楠,张口就叫了声:“明月。。。”   就喊了两个字,因为他看到了凤即墨,还有他身后的皇帝。   皇帝见到十二皇子和盛妃也是一惊,他似乎有些懂了,但现在他已经没有什么精力再去想事情的前因后果了。   盛妃看到皇帝,眸中闪过一丝不安,上前从黄公公和林岳西手中接过皇帝,扶着他在床边坐下。   凤即墨并没去理这些,他在十二皇子面前蹲下,看着这张隐隐与明月楠有些相似的面孔,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十二皇子的脸上已完全褪去稚气,此时根本没心思再扮演什么傻白甜的小皇子。   他看着凤即墨,孩童的声音透着非比寻常的寒凉:“明月出事了?”   凤即墨眯眼,并没说话。   “今早明月派人将我和母妃接来安置在这,我就知道今天宫中会出事。”十二皇子面露杀气,竟是诡谲异常,“连父皇都这般狼狈。。。太子反了?”   凤即墨知道十二皇子聪慧,但是没想到他居然聪明到这般地步。   十二皇子伸出一根手指咬在嘴里,黑色的眸子中是本不该属于他这年纪的戾气:“太子怎么会反?他那个蠢蛋。。他怎么可能会有那个胆子?”   “三皇子死了,魏延是南越细作,父皇派戎武将军调动了禁卫队。”   简单的三句话,也不知十二皇子听懂了多少,只见他咬在嘴里的手指登时流出一道鲜血。   他的嘴角沾着血,看向凤即墨:“老墨,明月早上将莫忧送走了。”   凤即墨身子一顿。   “石彦也不在。”   “你想说什么?”   “你可能不知道,戎武将军,是明月的舅舅,亲舅舅。”他一顿,补充一句,“也是我的亲叔父。”   天下人都说大凰的镇安郡主善谋算,懂人心,更是个布局的高手。   没错啊,她的确是太懂得人心人性,所以才能设计的出、演得出这样一出好戏,让人。。。终身难忘!!!   火光冲破天际,端木将军带着卫队冲进明月宫,凤即墨收到暗卫的报告,扶着皇帝走出密室。   端木将军与魏延的叛军正面交过手,身上受了点轻伤,脸上还沾了鲜血。   他在皇帝面前跪下,手中的刀还在滴血:“臣救驾来迟!”   此刻的皇帝简直是要老泪纵横了,他扶起端木将军,声音沙哑:“朕。。。错怪你。。。们了。。。”   端木将军动容:“陛下,战将军在明家军擒获南越奸细,知道太子与魏延勾结,臣担忧陛下安危,不经陛下许可调动卫队,请陛下恕罪!”   皇帝现在哪还关心这种小事,立即说道:“快,救楠儿!”   端木将军本是要皇帝留在明月宫以求安全,奈何此时的皇帝心目中担忧和自责齐飞,任性的就是要一同前去。   其实若是皇帝并没有如此坚持,他就不会引出那么多的意外,明月楠或许就不会死,更不会就这么直接死在他面前,以至于他的后半生活在痛苦自责当中,最终抑郁而死。   既然皇帝任性,那么凤即墨就跟着任性了。   他们到达的时候,南宫将军带的卫队已经和魏延的叛军在交火了。   一眼望去,横躺着的尸体将以往漂亮精致的御花园破坏的不堪入目,残肢断骸更是死散,凤即墨已经踢到好几只断手了。   皇帝和凤即墨被卫队军护在包围圈中,端木将军那端已经带了一批人冲入战斗圈,与叛军开始搏斗。   火光!   血腥!   尸体!   凤即墨深黑的眸子在人群中不断搜索,可就是看不到明月楠。   他的下颚绷得很紧,第一次厌恶自己孱弱不堪一击的身体!   手臂传来一阵痛,他瞥了一眼,是皇帝紧张的抓着他的手臂。   皇帝自己还没察觉,脸上是掩不住的担忧,一双眼不停的在人群中寻找明月楠。   明月楠其实就在他们不远处,只不过她身前站着乐儿和小荣子,还有当时在乾坤殿内的皇帝暗卫。   再仔细看,可以看到还有一道极快的身影,手中握着形状诡异的短剑,在明月楠身边为明月楠挡去叛军的进攻,赫然是宁贵妃身边的宫女兰儿。   明月楠身上沾了不少的血,有别人的,也有自己的,她的手中握着一柄极长极细的长剑,面无表情的刺入一名叛军胸膛。   她拔剑后退,乐儿和小荣子立即上前将她围住,用自己的身躯保护她。   乐儿和小荣子的身手一直隐藏的很好,若非今天一战,根本看不出他们两人竟是高手。   明月楠的腿上之前被刺了一剑,她反手将剑刺入地上,撑住自己往下倒的身体,目光依旧明亮,眸色却黑暗的不可思议。   端木将军已到,胜负很快就会出来。   凤即墨此时也看到了明月楠,黑色的瞳孔中映着她染满血色的身子,喉咙一阵发堵,根本出不了声。   明月楠像是有所感应,抬眸。   四目相对。   她笑了,那种淡淡的,浅浅的,带着些许抚慰的意味,温柔的一塌糊涂。   凤即墨的眼眶突然的就湿了。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落白说的那种感觉。。。   明明她才是那个痛的人,明明她才是身陷危险的那个人。。。为什么,她还要对他露出这种微笑。。。   明月楠。。。   你怎么可以如此温柔。。。   凤即墨一瞬不瞬的看着明月楠,直到她被护着走近了,他都不敢眨一下眼睛。   沾血的手指抚上他的脸,明月楠笑:“又让你担心了。。。”   凤即墨喉咙堵堵的,一句“笨蛋”还没出口,就见明月楠的面色突然一变,自己被明月楠狠狠一堆。   “嗤——”   刀刃划破明月楠的后背,红色的血液夹着肉屑溅到凤即墨的脸上,他整个人呆住,只觉得浑身发冷。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   这并不在明月楠的预料之中。   这只是个意外。   这只是个巧合。   这真的只是。。。巧合。。。   不知道哪冒出来的刺客,就在端木将军和南宫将军集中兵力与魏延对战时,一波刺客突然冒了出来,直接杀向皇帝。   明月楠几乎是反射性的推开了皇帝身边的凤即墨,然后身子一转,直接刺杀刚刚扑过来的一名刺客。   她血淋淋的背就这么落入身后的皇帝和凤即墨眼中。   仿佛没有痛觉,她执剑,声若寒冰:“保护陛下!”   然后与一众卫兵一起与刺客搏杀。   就在此时,又有几名刺客出现,他们的衣服与上一批刺客有明显的不同。   他们没有靠近,反而是手持/弓/弩,在十几丈之外,借着树丛的遮掩,暗箭伤人!   他们的目标是皇帝!!!   明月楠琥珀色的眸子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她的身体爆发出远超自己本身的速度,冲到皇帝的面前,直接将皇帝一推!   “嗤嗤!”   两只短箭刺入她的肩部!   明月楠的瞳孔一缩,身子猛然一颤。   “明月!!!”   “楠儿!!!”   没有人知道明月楠是怎么做到的。。。就在她快要倒地的时候,她将手中的剑往地上一按,硬生生的阻止了自己倒下的身体,就见她身后的本来就还在流的鲜血瞬间暴流。   耳畔响起破风之声!   这时的明月楠其实已经开始意识涣散,她几乎只剩下本能的直觉。   众人就见她身子一闪,一把抱住凤即墨。   “嗤!”   一只短箭直接刺穿她的腰腹,箭头带着细碎的血肉,就这么挂在空气之中。   凤即墨整个人愣住,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他的脸上全是鲜血。。。明月楠的鲜血。。。   所有的惊/变/就在那么刹那间。   皇帝倒在地上双目暴突,一旁重伤的小荣子和乐儿失声大叫,连端木将军和南宫将军也瞬间杀红了眼。   明月楠没有感觉。。。   她是真的没有感觉了。。。   她的瞳孔渐渐放大,本来深色的眸子慢慢恢复原有的琥珀色。   每个人的身影,每个人的声音都渐渐开始变得模糊。。。   “子桑。。。”在他耳边,她轻轻唤了一声。   凤即墨的喉咙滚动,眼泪落下,却根本发不出声音。   “子桑。。。这样。。。你还会忘了我么。。。”   她在他耳边,轻声呢喃,像是在说什么情话。   凤即墨。。。不能忘了我啊。。。   至少。。。   你不能忘了我啊。。。   凤即墨的身子在颤抖,沙哑的声音在喉咙里翻腾,最终却只有破碎的哭泣声。   明月楠涣散的眸子不知在看向哪里,眸中的光芒也渐渐淡去。   一个倒在尸体中的黑衣刺客突然爬起,疯了朝皇帝和凤即墨这边跑来。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火药味道。   眸中即将熄灭的光亮瞬间恢复,明月楠一把推开凤即墨,执剑,冲向那名刺客。   长剑没入刺客的身体,金属与血肉摩擦,带出温热的血液和肉糜,洒满了明月楠的脸,模糊了她的视线。   当所有的一切发生在那一瞬,身体的本能是僵硬。   众人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明月楠抱着那名刺客,不断退后、退后、退后,一直退到不远处的一座宫殿。   她都受了那么重的伤。。。   她为什么。。。   她怎么能做到。。。   下一秒,所有人的疑惑得到解答。   “轰——”   震耳的爆炸在那座宫殿内炸开,巨大的热浪将一些已经跑到门口的卫队,包括凤即墨、小荣子和乐儿,直接轰飞。   火光。   刺眼的火光。   凤即墨怕火。。。不,是厌恶火,就是从这一刻起。   他的脸被飞溅的碎石划破了多道口子,有一道甚至直接从额头划到了眼角,而他的身上,也是大大小小数不清的伤痕,看着可怖。   他站在一片残垣断壁前,眼中印着漫天的火光。   他的身子缓缓落下,双膝跪在尖锐的飞石上,毫无感觉。   他伸手,满是鲜血的十指插入自己的发。   他开始浑身发抖,犹豫抽搐。   他的手背上爆出青筋,伤口上流出更多的鲜血。   终于,他一直暗哑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吼,撕心裂肺。   “啊——”   ☆、70楠儿。。。她怕你忘了她   70楠儿。。。她怕你忘了她   这是一个局。   一个明月楠布下的天大的局。   大凰历凰武帝二十年,太子勾结南越细作,发动宫变,镇安郡主明月楠牺牲,年仅十九。   黑暗阴湿的地牢里。   有蟑螂爬过太子的脚心,有老鼠在啃噬他的手指,但他没任何感觉,一双空洞洞的眼望着黑漆漆的牢顶,面无生气。   他败了。   一败涂地。   地牢的门被打开,明黄色的身影渐渐走近。   李公公搀扶着皇帝,看到牢中景象,看惯人间事事的老脸上一时间不知该做如何表情。   只一夜,皇帝老了许多。   本来只是灰白的发此时已经完全雪白,眼下是怎么也挡不住的皱纹和青黑,浑身散着说不出的狼狈虚弱。   他看着太子,眼角通红:“为什么?”   声音沙哑。。。   哽咽。。。   太子的眼珠子动了动,他转着脖子看向栏栅外的皇帝。   他笑了,比哭还难看:“呵呵。。。为什么。。。父皇难道不知道吗。。。”   “为。。。什么?”   “父皇,我恨你啊。。。我最恨的。。。就是你了。。。”   太子看着皇帝,眸色冰冷,恨意深绝。   皇帝不敢置信的往后退了一步,唇掀了掀,最终说出口的还是那三个字:“为什么?”   太子冷笑:“父皇,在你心中,我是不是永远都比不上皇兄。。。或许,连明月楠也不如。。。若不是皇兄死的早,这太子之位怎么可能落到我头上。。。呵呵,父皇可知道,静皇后的儿子,我的大哥,是怎么死的?”   “你!!!”   “是我杀得!我亲手杀得!”   一趟地牢,皇帝被太子的几句话刺激的直接晕倒,十几个太医在乾龙殿进进出出,整整十几个时辰之后,皇帝才悠悠转醒。   他的眼前很是迷糊,不仅是身体,连这双眼睛,都一夕之间苍老了数十岁。   李公公听到声响,急忙上前将想起床的皇帝扶起。   “李德海。。。端木将军。。。南宫。。。还有戎武。。。”   “陛下,三位将军都在殿外候着呢!陛下,老奴先让太医进来给您看看。。。”   “不用,宣三位将军进来。”   这天,皇帝和三位当朝重臣在乾龙殿待了很久,久的李公公在殿外候的都开始有困意泛起。   隔天,圣旨下,端木将军和南宫将军辞去官职,戎武将军接管卫队,成为大凰第一武将。   一时间,天下议论纷纷。   没人知道,不,只有李公公知道,那晚,乾龙殿里传出皇帝断断续续的哭声,一整夜都没断。   宁贵妃被捕当夜自尽而亡,太子还被关押在地牢,而魏延,被削去双手双脚,装在一个翁里,就放在乌鸦对面的牢房。   从宫变伊始到平定,其实就只过了一夜,等所有的事情被处置好,也不过是一天的光阴。   凤即墨已经把自己关在明月楠的房间里整整一天一夜了。   没有掌灯,平日不觉得大的宫室,这会儿只剩下无尽的黑暗。。。   落白站在门口,他不记得自己已经站了多久,他也不知道自己说了多少话,更不知道自己眼里的泪为什么就是止不住。   眼前的是一片黑暗,眼眶湿润的难受,他张着嘴,已经不知道自己说什么了。   “楠儿。。。那蛊毒根本解不了。。。楠儿要我瞒着你。。。她怕你担心,她与南越通信的事已被陛下知晓。。。功高盖主,她知道陛下不会放过她。。。楠儿她。。。要保明月家,要保明家军。。。要保你。。。可是、可是。。。那些刺客。。。那些刺客我们真的不知道,我们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两批刺客同时出现。。。楠儿。。。楠儿。。。”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只剩下啜泣。   凤即墨就坐在地上,背靠着明月楠最喜欢躺得那张软椅。   他的脸上是干枯的鲜血,手指上的血液已经凝固,眼皮上的伤痕没有处理,黑暗中看着猩红刺目,诡异可怖。   黑色的瞳孔一动不动,他就这么仰着头,看着黑暗的半空,仿佛连呼吸也停止了。   明月楠。。。   明月楠。。。   明月楠。。。   这场盛大的局,明月楠从岚山便已开始谋划。   一开始她并没注意到南越的动作,直到第三次受到伏击,她知道,明家军中出现了细作。   那时她并不知道是哪国的细作,如果是北耀,她就不得不再多顾虑一个叶律。。。   之所以会锁定南越,是因为墨深。   大理国和南越的合作因为凤即墨的干扰破裂,南越为了稳定国内形势,更加拉拢墨家。   墨家作为天下第一士族,家大业大,内部的党派林立也就自然多了。其中有两位长老与南越走的极近,同时这两位长老也是墨深的拥护者,虽然之后墨深当上墨家家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拿这两家伙开刀,但也是因为这层关系,墨深查出南越有人通过墨家的消息渠道,与大凰京都的某位贵人相互通信。   这件事墨深第一时间告诉了明月楠,那时明月楠只是单纯以为是宫中有人看自己不顺眼,想借机在岚山除了自己,并没太放在心上。   只是身边有细作,她终究是心里不爽,便设计了老虎帮帮主逃脱,意在引出那潜伏的细作。   然后她便受到了惨重的伏击,带出去的精锐骑队三千,回来的不到一千。能活着回来,完全是因为她人数上的优势,还有。。。石彦的突然出现。   她并不是大意受伏,而是因为在追击的时候,看到了深林处的一抹黑影。   是蛮族。   当年因明月楠被屠的那个村庄,便是蛮族村庄。   明月楠那时有一瞬间的犹豫。   追还是不追?   若是陷阱该如何?   但她最后还是追去了,之后便中了埋伏,染上了毒蛊。   她是个怕痛的人,但她却也是个极能忍痛的人。   那晚之所以将所有人轰出帅帐,真的是这毒蛊发作,疼痛难忍,还有便是,她需要静静的想一些事。   她是个怪人,身体上越是疼痛,她的思考却是会越发的清晰。   因为这毒蛊,她联想到多年前祖母中毒的事,然后她去求药,蛮族被屠。。。   当年屠村的人,是魏延。。。   今日死在她手中的那人,皮肤深黑,确实是蛮族的人,这毒蛊,更是蛮族特有。。。   她其实并不想怀疑魏延,魏延如今身居要位,若他是别国奸细,那真真是太危险了。   于是隔日,她便决定立即回京彻查此事,同时让手下人先一步进行调查。   她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因此她怎么样都要先把京都出卖她军事战略的人先找出来,狠狠抽一顿再说。   会京都的途中受伏,出乎明月楠的意料,她倒是没想到,身边的阿七竟是别国的细作。   在谷底的那日,她是真的觉得自己有可能就这么死了。   生死,对于明月楠其实真的没有太大的感觉。   或许有人说世间没人会真的不怕死,但是对于明月楠这种已经在生死边缘来回走的习惯了的人而言,对死,她真的表示已经很淡然。   就像很久以前她对端木将军说的:“我都忘了。。。我原来还活着。”   最后她还是又被救了。   画容天生对动物有异常的操纵力,她身上带着花容的香囊,当看到有蝴蝶飞来,她就知道,自己死不了了。   这次受伏,加重了她身上的伤势,但也引出了南越的乌鸦。   回到京都,她经过调查,知道了三件事。   第一:太子和宁贵妃和南越勾结了,经过进一步调查,她更是查出了魏延居然真的是南越的细作,而他一直与东宫交好,其中原由,值得深思。   第二:皇帝在查她。皇帝这么做的理由有很多,一来她一直在明家军中地位尊崇,加上此次拿下岚山,功高盖主,难免让皇帝膈应;二来明月楠的确与南越暗中有交易,其中详细,牵扯到了两国的皇族,皇帝若是真查出来,明月楠是决计好过不了的;而这第三个原因,皇帝在怀疑她的身份。不知道皇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似乎对她,很怀疑,而皇帝对龙跃后人的态度,只有一个字:杀!   第三:便是凤即墨身后的势力,她查到了荣业王,查到了当初伏击自己的那股势力,与凤即墨居然相关。   明月楠那段时间身体真的太差,不然她会查出更多。   后来落白和她说,她身上的毒蛊,解不了。   明月楠有那么点淡淡的失落。   是的,她并不害怕,只是失落。   这么死了,转眼间就会被遗忘吧,真是。。。不甘心。   在之后,凤即墨和她坦白,说了有关荣业王和灭龙阁的事,也解释了自己继承者的身份,以及明家军军变的事。   明月楠在那瞬间恍若大悟。   那晚,她暗中潜入无名殿,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荣业王。   是一张年迈的,但是依稀能看到年轻时英俊模样的面孔。   她看着那张脸,只是愣了一瞬,便开口问了一句:“您认识我的老师,方达吗?”   见到荣业王之后,她脑中的一切思绪终于全部串联起来。   她和荣业王的目的是一样的,她继承的是方达的遗愿,而荣业王在三国培养了继承者和辅导者,最终目的,都是为了实现龙跃复国。   那晚,她也知道了自己父亲战死的真正原因,以及祖母会中毒的原因。。。   帝王啊。。。终究是多疑的。。。   她说:“我要成为继承者。”   代替凤即墨。   她被拒绝了,因为荣业王说:“你同你的父亲一样,明月家的人,不会背叛皇帝。”   是的,她即使做的再狠厉,终究没有真正背叛过皇帝。   但是荣业王还是答应了让凤即墨离开灭龙阁,因为明月楠承诺,会让拥有龙跃皇室血脉的十二皇子登上大凰龙位,全力辅佐他一统三国,恢复龙跃国名。   荣业王即使老了,他也是个敏感而聪明的人。   在明月楠将要离开的时候,他说:“明家军军变,皇帝已经在调查你和南越的事,一旦他深究,终将知道你的龙跃后人的身份,你要怎么做?”   她没回答他,离开的步伐没有一丝停顿。   能怎么办,皇帝多疑,那就让一切明明白白的摊开在皇帝面前好了!   明月楠这一次做的很决绝。   她之前就布下了众多的暗棋,墨深,林岳西,戎武,左将。。。这些潜伏多年的棋子,在这一刻,被她统统调动起来。   太子和宁贵妃她一直派人盯着,真正的兰儿早已被她派人杀了,她向墨深借了千面安插在宁贵妃身边方便监视。   三皇子能逃出来便是千面暗中帮的忙。   明月楠其实也并没有算准太子会在这日造反,她只是习惯性的,将一切提前准备好。   凤即墨被扣押,明月楠的第一反应就是想到了乌鸦。   她那时安顿好三皇子,便立即想到了魏延。   这几日,他似乎频繁在天牢进出。。。   明月楠立即反应过来,已经隐隐知道魏延想做什么了。   她让石彦立即出宫通知落白,让端木将军和南宫将军准备好军队随时进宫护驾,同时让假的王烨实将太子与南越勾结的证据交由林岳西。   如她所料,林岳西当即便进了宫,成功点燃皇帝对太子怀疑的/导/火/索。   之后,她和凤即墨便被带到了皇帝面前,发生了后来的一切。   明月楠为了这一天,算计了很久。   时间,地点,人心,她几乎耗尽了心力,才谋划了这么一场盛大的演出。   只是,再好的局,也抵不住一个意外。   昨晚出现的那两批刺客,一批是当初北耀遗留的刺客,另一批是灭龙阁藏在宫中伺机营救荣业王的暗卫。   就是这么巧合,造反加上两批刺客,饶是明月楠准备再多,也对此震惊无比。   可惜。。。她现在已经无法震惊了。   她用最惨烈的方式,让皇帝永远打消了再动明月家明家军的念头,也让凤即墨永远与荣业王分开了牵连。   当然,如果皇帝继续查下去,应该还是能查到明月楠在南越的身份——南越二皇子身边最负盛名的谋士,帮着南越叫大凰吃了多次败仗,虽然她从不曾露面。   但是如今的皇帝还会去查吗?   也许会,但是皇帝还能信几分?   再说,明月楠一死,南越与她的单线联系渠道直接被切断,皇帝就是想查,也查不到什么。   经此一战,太子宁贵妃一派彻底被明月楠拔起,南越和北耀在大凰的刺客细作也几乎被全灭。   落白站在凤即墨的门口,身子被风吹得毫无知觉。   “楠儿。。。她保住了明月家。。。保住了明家军,还有我爹,南宫将军。。。保住了你。。。乌鸦落在陛下手中,这件事就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楠儿她。。。”   声音哽咽,落白无法说出后面那句话:楠儿她如今功高盖主,总有一天,陛下不会放过她,就如当年她的父亲。。。   啃噬人的黑暗从四肢百骸渗入,凤即墨比黑暗更漆黑的眸子空洞的看着天花板。   嘴唇动了动。   瞬间,干裂的唇扯裂。   鲜血滴落。   他问:“为什么。。。为什么。。。”   她怎么能。。。   如此决绝。。。   落白的双手捏紧:“楠儿她不希望你出事。”   “呵呵。。。呵呵。。。”凤即墨忽地低笑,冷冽的嘲讽,“为什么。。。要死在我面前。。。”   落白眼角一抽。   “去死好了。。。去死好了!!!随便死在哪!!为什么要死在我面前!!!!!为什么要死在我面前!!!!!!!为什么!!!!”   屋内一阵噼里啪啦的破碎响声,过了好一会儿,复又慢慢静下来。   苍白的嘴唇抿直,落白缓缓开口,突然问道:“你会忘记楠儿吗?”   屋内毫无声响。   “楠儿。。。她怕你忘了她。。。”   静寂。   许久许久,落白终于支撑不住倒在门口被南宫雅尔带走,隐隐的,从屋里传出一声低泣。   明月楠。。。   明月楠。。。 。。。   明月楠。。。 。。。 。。。   朝廷并没有因为一个明月楠而停止运作。   日子依旧一天天过去,日升月落,斗转星移。   三月,皇家狩猎准时举行,只是皇帝病重,由七皇子凤即墨全权主持,十二皇子凤明南在侧,戎武将军护卫。   四月,新科举开始,书院院长蓝竹携大先生墨浅前来,凤即墨负责接待,三人在乾龙殿相聊甚欢,直至深夜。   五月,岚山传来战报,北耀挑衅,明家军左将奉凤即墨命令带兵五万镇守岚山。   六月,皇帝病重,圣旨下,朝中事事皆由七皇子凤即墨处理。   七月,凤即墨亲下汉河,巡视去年的堤坝工程,耗时半月,中途遇上刺客三波,回宫后,几名大臣告老还乡,途中突遇劫匪身亡。   八月,南宫雅尔诞下一女,取名端木静,字念月。   九月,宁国师被人下毒暴毙,凤即墨大怒,派刑部林岳西彻查,李默风、王烨实、严少觉三人皆有所参与,凤即墨铁面无私,哪怕这三人曾是他的谋士,也只是一道圣旨,毒酒一杯赐死。   十月,皇帝薨,一卷明黄圣旨由李公公站在朝堂上念出。   圣旨大意就两个:   一:大凰皇位交给十二皇子凤明南。   二:七皇子凤即墨即日起为摄政王,辅助新皇。   众大臣对这道圣旨摸不着头脑,对凤即墨连眉毛都没变一下的接了圣旨,更是摸不着头脑。   这天下。。。难道不是该交给七皇子吗?   十一月,大凰新皇登基,凤即墨站在新皇身边,俯看身下一片跪地俯首的臣子,眉目微敛。   十二皇子。。。不,是新皇侧首看了他一眼,开口:“接着有什么打算?”   凤即墨抬眸看向远处:“明月想看天下一统。”   凤明南皱眉。   “我不喜欢南越。”他顿了一下,然后低头看凤明南,“我们灭了南越吧。”   南越。。。   北耀。。。   明月楠说过,要他以天下为聘去迎娶她,那他便将这天下冠上龙跃的名,当作送她的聘礼吧。   只是。。。   明月楠。。。   你。。。   什么时候回来呢。。。   ☆、71查一查这个梅影   71查一查这个梅影   大凰历新武帝登记后次年二月,大凰正式对南越宣战。   时间一晃而过,明月楠去世,已经整整一年。   大凰与南越交战,按道理来说,北耀不可能坐视不理,但是奇怪的是,北耀居然没一点动作。   有武将文臣对凤即墨提出这个疑点,却都被他一句冷淡的“知道了”打发。   这一战打的比凤即墨想象中的艰辛。   一开始大凰的确是势如破竹,几乎直接攻入了南越的繁华腹地里番城,可是这种形式在开战五个月后,突然急转直下。   南越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将领换了一批,谋士换了一批,兵还是那些兵,但是仅仅花了三个月,就几乎收复了所有失地,将大凰的大军驱逐至边境。   本来到手的三十二座南越城池,如今只剩下两座了,而且还是那种偏远的,没什么用的城池!   这天凤即墨坐在御书房里看着手中刚呈上的前线战报,新武帝凤明南推门而入,身上的披风上落了点点白雪。   凤即墨放下手中的折子,看到他身上的雪,问:“下雪了?”   “嗯,今年的雪特别早,才十月就落雪了。”凤明南走到他面前,一把抽去他手中的折子,眉毛抖抖,“别看了,你再这么累下去。。。啧,你累死了,这天下谁为朕打理!”   就算如今已是大凰帝王,就算如今个子已经拔高了整整一个脑袋,对于凤即墨而言,凤明南依旧是两年前那个小小个、腹黑又聪慧的十二皇子。   伸手揉揉他的脑袋,凤即墨笑:“祸害遗千年听过没。。。没帮你一统这天下之前,我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凤明南撇撇嘴:“那就让这天下永远不统好了。。。”   这样老墨就不会像明月那样离开他。。。   凤即墨笑,转开话题:“莫忧呢?”   说到那个小黑人今天和不知哪冒出来的小子有说有笑的,凤明南霎时脸黑的一塌糊涂:“谁知道她!!!”   凤即墨挑眉,对于这两个小冤家,他是没什么多余的心思去管了。   “吱嘎——”   门被推开,一身风雪的兮月进殿。   看到皇帝也在,身子一矮,对两人行礼:“参见陛下,参见摄政王。”   凤即墨不再打趣凤明南,看向兮月:“起来。可有查到什么?”   兮月还是一如两年前的那般没什么表情:“是墨家。”   凤即墨皱眉。   “五个月前,墨深身边出现一位谋士,没人知道这人的来历。据探子回报,只知那人带着面具,不良于行需要依靠轮椅,所有墨家人称呼为梅先生,而墨深也尊称他为梅影先生。三月前,这人到了南越,不知为何能进驻帅帐。之后,大凰便再没胜过一仗。”   梅影。。。   手指不经意的在桌上轻敲,凤即墨一向温润的面目看不出他太多的真是情绪。   凤明南听着挑眉:“这人那么厉害?!”   兮月诚实的点点头:“很厉害。”   对他这么直白的回答,凤即墨和凤明南都是一愣。   要知道,兮月可是很少这么称赞别人的。。。   兮月的表情没变化:“此前我们有三批暗卫共九人潜入南越军中,皆被生擒。十日前,我亲自走了一趟南越大军,与这位梅影先生碰了一面。。。”   其实严格来说,他只是听到对方的一句话而已。   “总算来人了,把人领回去。”   那声音很低沉,很沙哑,还伴着两声咳嗽。   没给兮月任何探究的功夫,九个被五花大绑的暗卫就丢到了他面前。   他皱皱眉。   看了南越对待阶下囚还是不错的,这九人似乎还胖了一点点。。。   凤即墨的好奇心难得被挑了起来,吩咐兮月继续调查那名神秘的梅先生,自己起身跟凤明南告退,离宫去了阑珊楼。   阑珊楼如今已经被落白完全交给了画容,她也由掌柜的真正成为了阑珊楼的老板。   凤即墨一如既往的坐在阑珊楼的六楼雅间里,画容亲自沏了一壶茶,袅袅白烟升起。   她并没逗留太久,与凤即墨也没什么话说,身子福了福,转身离开。   这两年凤即墨几乎隔几天就会来这里坐一坐,也不做事,也不说话,就是这么安静的坐着,常常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他黑的没有一丝光亮的眸子垂着,不知在看哪。   鼻尖是最新一批针毛翠新茶的茶香,他端起温度刚好的茶杯,轻轻饮了一口。   一会儿后,门被突然推开,凤即墨下意识的抬头看去,没见着人。   衣摆被人扯了扯,他低头,看到了摇摇晃晃的端木静。   懒怠的身子从躺椅上坐起,他身手将小娃娃抱起,捏捏她的脸:“怎么今日就你一个?”   “爹爹。。。娘娘。。。不理我。。。”小短手抱住凤即墨,端木静刚过了一周岁生日不久,但这孩子极有语言天赋,八个月的时候就能口齿清晰的发音了,“礼物。。。礼物。。。”   凤即墨笑笑,从怀中掏出一颗红色的珍珠:“礼物。”   端木静拿过珍珠,高兴的手舞足蹈。   后面跟着进来的落白看到的就是端木静在凤即墨怀里扭得跟条泥鳅一样。。。   抱过端木静交给身边的南宫雅尔,落白让母女俩在旁边的雅间休息,自己转身进了屋顺手带上了门。   端木静一走,凤即墨身子一软,又倒回了柔软的躺椅上。   落白在一边盘腿落座,侧首看他:“火珍珠这么贵重的东西,随意给静儿当生辰礼物合适吗?”   “静儿畏寒,火珍珠带在身上,可以帮助她调理身子。”   端木静自出生起就体质偏寒,这种先天带着的病症根治不了,只能后天多加注意好好调理。   火珍珠虽然珍贵稀有,但的确对自己女儿的身体有大大的好处,落白也就不客气的收下了。   手指捻起茶杯,凤即墨开口,说出今天来这的正事:“有消息了吗?”   落白点头:“有眉目了,前朝玉玺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是南越里番城。”   凤即墨的眉头几不可见的微微一皱。   南越。。。   手指磨蹭着杯子的边缘,凤即墨问:“你知道梅影这个人吗?”   “谁?”   “墨深身边的谋士。”他顿了一下,补充,“戴面具,不良于行。”   落白皱眉想了一瞬,摇头:“不记得墨深身边有这么一个人。”   这么有特点的谋士,如果他见过一定忘不了。   凤即墨这下眉间的褶皱明显了许多:“查一查这个梅影。”   “这人。。。怎么了吗?”   “墨深身边的人出现在南越军中。。。我们是该找个时间与墨家主好好聊聊了。”   离开阑珊楼的时候天已黑,凤即墨并没上马车,而是披了外袍,徒步走在京都街头。   今年的雪下的特别早,天气也冷的很,一些店家已经开始收拾摊子准备回家了。   凤即墨没打伞,纷纷的雪落在他墨的头上,肩上,外袍上,连他的睫毛上也沾上了几颗。   他一个人静静的走着,走过喧闹的晚市小街,穿过小巷,眼前,是明月府。   他并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门口看着明月府的大门。   一会儿后,他抬脚走人。   又走了两条街,他抬头,看到已经有些破旧了的前国师府。   宁国师。。。   现在应该和他家流芳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吧。。。   这些人,一个个走的。。。还真是干净。。。   他突然觉得有点冷了,手指就算是盖在狐裘之下,也没能多带来一分温暖。   他开口:“兮月。”   下一瞬,兮月出现在他身边。   “备车,回宫。”   “是。”   若是以往,他应该是直接回的明月宫,但是今天,小皇帝在明月宫前拦住了他。   小荣子和乐儿依旧在明月宫当差,小荣子上前拿过凤即墨的衣袍,开口说道:“王爷,陛下在等您。”   凤即墨挑挑眉。   这个时候他来找他做什么?   凤即墨终究是没能进明月宫的门,凤明南远远的听到他声音,人就一阵风似的跑了出来,一把抓着他就往外走去。   凤即墨倒是不知道这孩子力气那么大,等回过神,人都已经被他快拉到乾坤殿了。   “怎么了?”   “北耀。。。”   “嗯?”   “北耀使团要来大凰。”   在乾坤殿的书桌前站定,凤明南将今晚刚呈上热气腾腾的折子丢给他。   凤即墨这一路被拉着小跑,这会儿脸色微红,倒是更显的有气色一些。   他打开折子看了两眼,并没觉得有太大的问题。   目光移到最后一行:   献上美女一名。   凤即墨皱眉,合上折子看向凤明南,表情那个严肃。   凤明南莫名的感觉有些凉飕飕:“干。。。干嘛看朕?”   凤即墨一本正经的开口:“你年纪还小,纳妃。。。你很急吗?”   凤明南:“。。。”   这么问一个才九岁的小孩子真的好吗。。。   瞪他一眼,凤明南将一幅卷轴丢给他:“重点不是这个,是这个女人!”   凤即墨略微好奇,手一抖,打开卷轴。   嗤——   空气中仿佛听到有一声急促的呼吸。   那是一幅画,普通的,寻常的,只是画了一个女人的一幅画。   纸张是最普通的纸,颜料也不是多么的珍贵,但是上面画的女人,却栩栩如生,生动异常。   画上的女人。   是。   明月楠!   一身红衣,三千黑丝,画上的人躺在一张软椅上,手中端着一杯茶,抬眸间,琥珀色的眸子里流光溢彩。   凤即墨感觉自己的脖子被人狠狠的掐住,一瞬间丧失了呼吸的能力。   明月。。。   明月。。。 。。。   明月。。。 。。。 。。。   不!!!   这不是明月楠!!!   锐利的黑眸猛然一眯,凤即墨的手指拂过画上女人的右脸。   那里有一颗赤痣。   凤即墨的目光移不开,但是声音一如往常:“她是谁?”   凤明南对于凤即墨这般迅速的反应力佩服的五体投地,他刚一见到,根本没察觉这女人不是明月,要不是李德海在旁边提醒,他估计到现在都还以为这女人就是明月楠。   他说:“北耀准备献上的女人,耶律桑榆。”   耶律?   凤即墨皱眉:“北耀皇室?”   “不,只是北耀王的一个养女,赐姓耶律,她的父亲从前是耶律棋的手下,后来战死,耶律棋对这个义妹也很是爱护,这次居然会让她来大凰,也是值得深思的。”   “北耀使团什么时候到?”   “三天后。”凤明南顿了顿,突地笑了,“你猜这次使团是谁负责带领的?”   凤即墨挑眉,看他,没说话。   凤明南笑,看着隐隐有些瘆人:“耶律容。”   凤即墨皱眉。   “或许,他另一个名字你更熟悉。”他垂眸,吐出两个字,“叶律。”   ☆、72我好想你,子桑   72我好想你,子桑   三天后,北耀使团如期而至。   凤即墨身着墨黑色摄政王朝服站在京都城门口,负手迎接。   两年不见,叶律。。。不,是耶律容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青涩干净的少年。   他骑着一匹黑马,身上是北耀王子的奢华服饰,额间缀着一颗红色的宝石,唇角微勾,乍一眼看去,倒是有几分明月楠式的倨傲狂妄。   在凤即墨五丈开外停住,脚抬起,他下马。   举手,抱拳。   他说:“好久不见。”   凤即墨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他的目光,在耶律容的身后。   一架马车停住,帘子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掀开,接着,一身红装的女人出现在众人眼中。   整个城门口突然陷入诡异的安静。   今日来迎接使团的人大多都见过明月楠,现在面前这个一身红衣似火,眉目清冷的女人,不是明月楠是谁?!!!   凤即墨的表情没太大的变化,但只有他身边的兮月发现了,那双黑洞洞的眸子刚才闪过了两年不曾有过的光华。   他看着缓缓走进的女人,不得不承认,长的跟镇安郡主当真相似。   耶律容笑了,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意味。   他转身向女人伸出手,道:“桑榆,见过大凰摄政王。”   叶律桑榆没太大表情的面孔抬起,看向凤即墨,深琥珀色的眸子映出男人越发清冷英俊的面容。   她扯唇,说:“北耀叶律桑榆,见过摄政王。”   她就站在他的面前,触手可及。   凤即墨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突地,他的唇角抿成直线,周身气息不知为何突地变得森冷。   他淡漠的点点头,说道:“远道而来,早些休息。”   宽袖一甩,他转身离去。   身后的大臣皆是一愣,不过随即就有礼部的人上来,拿出主人家的身份,笑着与北耀使臣开始寒暄。   耶律容望着凤即墨离开的背影,嘴角的笑深了两分。   他倒是要看看,凤即墨的定性究竟有几分。   毕竟还和那人打着赌。。。   千里之外,墨家。   骨碌碌的轮椅声响起,墨深放下手中的账本,看到被丫鬟推进来的人。   他起身,接过丫鬟手中的轮椅。   “怎么不休息?”   轮椅上的人身子很瘦弱,脸上戴着一张光滑的银色面具,裸/露在外的手背上满是扭曲狰狞的伤痕。   低咳两声,是分不清性别的低哑破碎的声音。   墨深赶紧的伸手拍拍对方的背,不轻不重,手下的力气控制的极好。   面具人好一会儿才止住了咳嗽,露出外面的双眼浮现笑意:“习惯了,没事的。”   墨深撇撇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开口问:“回来了怎么不多休息会儿?”   梅影摆摆手,让下人出去。   下人出乎意料的听话,立马矮身离开。   房内只剩下梅影和墨深。   梅影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他:“耶律容去大凰了。”   墨深拆信的手一顿:“他不会。。。”真的去拔老虎头上的毛了吧。。。   梅影似乎也有些无奈,低低的嗓音里染上几分笑意:“居然找了个和。。。明月楠长的一样的女人,他还真是不怕凤即墨撕了他。”   “那小子。。。”墨深也是没办法的摇摇头,“你不去管管他?”   梅影看他:“这话该我说,好好管管你的人。”   墨深的俊脸上一红,难得不自在的扭过头:“你知道。。。他才不听我的话。。。”   如果不是戴着面具,墨深绝对会看到梅影脸上那藏不住的揶揄。   “若不是你强了人家,他会兔子一样逃得那么远么。”   墨深不说话了。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反正和梅影辩驳,他没赢过一次。   以前是,现在是,估计以后也是。   梅影笑了,转移开话题:“南越那边我让千面留着,依目前的形式,大凰不会贸然进攻,趁这段时间,你也可以准备了。”   墨深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你。。。你你你是说???”   梅影点头:“如你所愿,功成身退。”   梅影之于墨家,是个很神奇的存在。   半年前,他突然出现在墨深身边,直接入主墨家大小事务,墨家人大惊,少不了一些顽固派的反抗,但都被墨深用铁血手腕压下。   墨家作为天下第一士族,人很多,为了养活这一批人,墨家的生意自然也做的很大。   墨家的生意涉猎范围很广,但最赚钱的,是兵器。   墨家兵器,天下精绝。   在墨深尚未掌管墨家之前,墨家的兵器买卖是由墨家家主负责总管,墨家宗族五位长老联合管理。   这种管理方式的好处很显而易见,通过协商讨论最大程度上的减少了错误决定,但也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墨家家主的权利。   毕竟,对于墨家而言,兵器库掌握了几分,就相当于掌握了多少墨家权利。   自从墨深当上墨家家主之后,他第一件事就是废了原有同墨家家主一同管理墨家兵器库的五位长老。   他这一做法自然是受到了墨家的反弹,不过自他眼也不眨的直接杀了其中两位长老——当初最全力支持他的那两位,之后的又陆陆续续杀了不少人,半年后,就没一个人敢在嚼舌头了,剩下的三位长老也乖乖的把怨咽进肚子,不再做任何反对的举动。   墨深对墨家兵器库的管理很严谨,自他当任墨家家主,可谓是事事亲为不论大小,墨家兵器库生意也在这两年突飞猛进,势头迅猛一时间无人能挡。   而梅影,这个半年前莫名其妙出现的人,第一次同墨家人见面,他就是被墨深从兵器库库房内推出了的。   那时墨家的众人简直目瞪口呆。   就见那个平时黑着脸不苟言笑的家主,这会儿亲自推着那个面具人的轮椅,微弯着腰,与那人说话的语气居然也软了几分。   墨家人感觉一阵天雷滚滚。   接着第二天,墨深就宣布,墨家兵器库的生意交由梅影打理。   这一下,墨家内部就直接炸了。   不断有人去墨深书房中抗议,连安分许久的三位长老都来凑了把热闹。   墨深真的很烦躁这种车轮式的耳边轰炸,最后书房门一关,直接忽视了那一堆人。   这个举动之后带来的结果便是,墨家人将书院大先生墨浅请了回来。   墨深和墨浅是表兄弟,五官其实也有几分相似,只是两人身上的气质相差太多,加上墨深肤色特别,一般人还真难想象他们居然是兄弟。   墨家人或许以为墨浅能阻止墨深这次的决定,毕竟之前有好几次因为墨浅的劝说,墨深改变了自己原有的决定。   他们以为这次墨浅也能成功。   但是当墨浅从墨深的书房内走出,他脸上的表情很。。。微妙。   他黑琉璃一样的眸子微微浮现疑惑,一时间没注意到门外等着的一堆人。   直到有一位叔父问了好几遍:“家主怎么说?”   他回过神,敛去眼中的情绪。   斟酌了一下,他说:“既是家主决定,我们遵从便是。”   众人:“。。。”   没人知道那日墨深同墨浅说了什么,但能让书院大先生墨浅都没话说了,墨家众人就算一千万个不愿意,这下也只能乖乖听话了。   哼,他们就看着,这个梅影到底有什么本事!   梅影的确是有本事的。   墨深记得,那时的他还很虚弱,坐在屏风之后。   他手里还拿着墨家兵器库的账本,墨浅进门,他头也没抬的就用几句话让墨浅哑口无言了。   墨浅最后转身离开时那副小孩子一般迷茫的表情,墨深如今想起来都还是不由想笑。   梅影接管墨家兵器库三个月。第一个月,墨家兵器库亏损严重,几乎让墨家几位最大头的人物差点杀进墨深别院砍了那个什么梅影。   也不知他和那几位大人物说了什么,第二天,一些好事的墨家年轻子弟晃过墨深别院,看到完好无缺的梅影,心下惊了惊,再一日,就传来墨家几位大人物清理门户的消息。   惩戒堂内血流成河,梅影依旧推着自己的轮椅,悠悠的看着墨深院中刚植上的梅花。   墨家子弟不由得背脊抖抖,想了一下梅影这一个月在兵器库做的事,还有今天发生的事。。。   细思极恐。   不论这些墨家人怎么想,自那之后,梅影在墨家做起事来就顺风顺水的多了。   梅影掌管墨家兵器库第二个月,盈利翻倍,填平了上月的亏损,甚至还多出了三百万两,而第三个月,就是完完全全的盈利,那账本上赤晃晃的数字,让所有抱着看好戏的墨家人瞪大了眼珠子,连嘴巴都忘了合。   自此,梅影在墨家的地位,终于奠定。   如果这些墨家人细想,会发现,这个根本就没露过真面目的梅影,居然用才三个月的时间,就得到了墨家所有人的认可。   梅影并没有一直留在墨家,三个月后,他将墨家兵器库交还给了墨深,另外还派了一个小童留在墨深身边帮忙,自己带着一个随从风尘仆仆的赶去了南越。   再之后,南越与大凰的战局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合上手中关于梅影的调查案宗,凤即墨难得饶有兴趣的勾起唇角。   这个梅影,倒是有几分意思。   兮月安静的站在他面前,做了凤即墨十几年的暗卫,他最懂得的就是怎么让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因为主子以前不正常的时候总是问很奇怪的问题,现在更不正常了,问的问题就越发的古怪了。   什么镇安郡主没有身子魂魄会不会没有归处?什么要不要给镇安公主建个金身?什么怎么才能梦到镇安郡主。。。   原谅他,他真的答不上来。   夜已深了。   寒凉的空气夹杂些许花香,凤即墨说不出这是什么花的香味,不算难闻,但也不好闻。   他伸手揉了揉僵硬的脖子,发现自己坐的太久,动一下浑身的骨头就噼里啪啦响。   挥手让兮月退下,在他快退出门口时,凤即墨又吩咐了一句:“让方将军那边暂时勿动,南越方面如今尚未调查清楚,贸然进攻,得不偿失。”   “是!”   兮月离开,空荡荡的书房便只剩凤即墨了。   暖黄色的烛火明明晃晃,凤即墨突然觉得有些累,坐了一会儿后,也撩起衣袍离开了。   空气中,花香的味道更加浓郁了。   今日看折子看的有点久,又陪着耶律容东拉西扯了一上午,身子确实是有些疲乏了。   凤即墨伸出一只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脚下毫不犹豫的走向明月宫。   他回来的很晚,除了值夜的两个小太监,其他人都已经下去睡了。   凤即墨的头越来越疼,他皱着眉,走向自己寝宫的步子也显得有些虚浮。   意外的,他看到自己寝宫有烛火亮着。   很早之前,他就和小荣子乐儿说过,超过时辰就不必替他留灯。   空气中的花香味似乎更加浓郁了。   凤即墨皱皱眉,伸手推开门。   一盏黄灯,一卷手册   对面躺椅上的女人一身红衣,她半躺在那铺了白色狐裘的软垫上,一只手拿着书,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头墨色的发倾泄一地,造成红黑白的强烈对比。   有烛火在她颊边跳跃,将她的面色映衬的绯红艳丽。   听到声响,她缓缓抬起头。   一时间,只见那琥珀色的眸子映着烛光晕黄,绚丽无比。   凤即墨的整个身子都僵了。   他秉着呼吸,生怕稍大一点的声音,自己眼前的一切就会消失。   他在做梦么。。。   这两年每每在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场景。。。   他在躺椅前停住,伸出手,想抚上那张熟悉的脸。   指尖微微颤着,在她面庞前一寸停下。   如果。。。又是空气。。。   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握上他的手。   凤即墨浑身一颤。   躺椅上的女人抬头,琥珀色的眸子映着他。   掌心的一丝丝温度像是会灼伤人一般,凤即墨的眸子瞬间暗的不可思议,瞬间反握住对方的手。   用了十二分力,仿佛要捏碎她。   琥珀色的眸子浮现淡淡笑意,女人起身,伸手,揽住凤即墨的脖子。   “我好想你。”   有些低,有些沉,是记忆中的。。。明月楠特有的嗓音。   凤即墨僵在原地。   好久好久,他伸手,狠狠抱住女人。   “明月。。。”   “我好想你,即墨。”   “。。。”   烛火明灭。   只一瞬,凤即墨一把甩开女人,黑瞳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滚!”   女人倒在地上,一脸震惊。   他。。。怎么可能。。。   “做明月的替代品,你?配吗?”   即使再像。   也不可能会再有人像明月楠那样。   伏在他耳边。   轻声低喃。   “我好想你,子桑。”   ☆、73你敢打我?   73你敢打我?   当梅影收到消息,说大凰摄政王要成亲,他手中的本子“啪”的就落到了地上。   墨深看不清他面具下的表情,只能小心地说道:“先生,这消息的真假。。。”   梅影瞥他一眼:“墨家消息门是白养的吗?”   墨深不说话了。   再一句,估计他就该说他也是白养的了。。。   隐在面具下的面孔清冷,梅影的手指轻轻的敲着轮椅的扶手,眸色深谙。   突地,他冷冷的吐出一句话:“他倒是胆子大了。”   墨深身子抖抖。   轮椅的车轱辘转了转,梅影开口:“石彦。”   门被推开,一个带着面具的黑衣男人进门。   他对着墨深一抱拳,然后看向梅影:“怎么了?”   他问的很随意,像是问一个寻常的朋友。   这种语气,连墨深都不曾对梅影这般说过。   梅影指指门,石彦立即转身将门关上。   石彦还没转过身,就听见后面有声音响起。   “去大凰。”   石彦的身子一顿。   “你也该去见见画容了。”   石彦的下巴绷直,没说话。   墨深正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免收波及,就见梅影转了过来,看他。   墨深感觉背脊凉凉的。   梅影抬抬下巴:“收拾收拾,准备两捆绳子。”   墨深:“???”   “跟我去大凰,把你家不听话的孩子绑回来。”   “。。。”   那厢小皇帝两天了,都还是一脸被雷劈的表情还没回过神来。   凤明南还在凤即墨面前蹦跶,要不是身高够不上,他真想一把抢了他手里的折子往他脸上砸!   丫的居然敢娶那个劳什子的北耀贵女!!!!   垂在身边的衣袖已经被那闹别扭的孩子扯得不成样子,凤即墨叹了口气,终于低下了头。   “你这幅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摄政王怎么你了呢。”   活生生一虐待孩童的模样。   凤明南眉毛一挑:“你要是不给朕一个解释,别想朕放过你!”   凤即墨有点头疼。   这小家伙,都缠了自己的整整两天了。。。   诶,小孩子真难带。   凤明南见他转身想走,一把就抱住了他的大腿,手脚并用,挂到了凤即墨腿上。   凤即墨:“。。。”   凤明南撅嘴瞪着他:“你对不起明月,你不给朕一个交代,朕也要因为你对不起明月了!!!”   凤即墨扶额:“你好重。。。”   “你居然还嫌弃朕?!!有了那个妖女,你连朕都不要了?!!”   “。。。”你脑洞这么大莫忧知道吗?   不论凤明南用了什么手段,总之最后还是坐到了凤即墨对面,撑着小脑袋,一脸认真状的等着凤即墨的解释。   将一小盘蜜饯推到他面前,凤即墨展开一张军事图,细细看着,开口说:“那日我中了迷香,叶律桑榆潜入明月宫假扮明月楠,我一时不查。。。”   “所以你就中计了?!!”声音陡然提高两分,凤明南看着凤即墨,一脸“你好渣”的表情。   凤即墨白他一眼:“我虽然有一瞬间的失神,但是立即就识破了,只是那迷香有晕人的作用,我最后还是晕倒了,至于为什么你们一来,看到我和叶律桑榆同躺一张床上。。。总之我是没有碰过她,信不信随你。”   凤明南一脸怀疑:“说的好听。。。那你干嘛要答应这婚事?”   “耶律容要玩,我自然奉陪。”   “什么意思?”   “等着看好戏。”凤即墨笑,“会有人来教训耶律容的。”   凤即墨自然没想到要阻拦这婚事的人会那么多,抢亲的都是一波一波。   几日之后,凤即墨和叶律桑榆的婚期定了。   又几日,北耀王子,书院二先生耶律棋到访大凰。   再几日,墨家家主墨深携下属到达大凰与大凰军方商议兵器买卖。   复有几日,二先生北耀王族耶律棋明目张胆的抢走了准新娘子,连一向不显山露水的墨家主都捆了一人带走。   那夜月黑风高。   耶律棋和墨深一身黑衣,同时给了肩上扛着的,还在挣扎的人的屁股一巴掌。   “你敢打我?!”   “你又打我?!”   一道男声一道女声同时响起。   耶律棋抽抽嘴角,看向对面的人:“管好你的人。”   墨深也抽抽嘴角,回了一句:“先把你的人管好吧。”   两人很有默契的瞥了肩上的人一眼,然后相互一抱拳,飞身离开。   于是,当凤明南得到准新娘子和耶律容都被人劫走了,整个人懵圈了。   我勒个乖乖,这么明目张胆的在使臣府里劫走人,还两个大活人,他养的那些个明卫暗卫锦衣卫是做装饰用的吗?!!!   梅影再见到耶律容的时候,他正按着腰,呲牙咧嘴的对着墨深在那里张牙舞爪。   “你敢打我?!第二次了!!!”   “给你打回来?”   “。。。你皮那么厚,打的本王子手疼。”   “嗯,你手疼我心疼。”   梅影:“。。。”   伸手在门上敲了两下,梅影出声:“下次做些闺房事,记得关好门。”   耶律容漂亮的脸蛋猛然一红,一脚把墨深踢到地上,拉起被子就把自己藏了进去。   “你出去!”   墨深无可奈何的瞧了那隆起的被子一眼,伸手拍了拍被子包:“你好好休息,粥在桌上,记得等下起来喝。”   他起身,想了想,还是伸手拉下了他脸上的被子。   就见耶律容一双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滴溜溜的看着他。   墨深只觉得心里痒痒的,但还是忍住了。   “别闷坏了。”   说完,便转身跟上了梅影。   只留耶律容在被子里红着脸扎墨深的小纸人。   梅影刚倒好一杯茶,墨深就进了门。   面具外的眸子瞅他一眼,虽看不到表情,但是从梅影声音中,不难发现他的心情不错。   “在我面前秀恩爱,小心天打雷劈。”   墨深笑:“那就劈吧。”   梅影:“。。。”   叫他来自然是有事的,梅影将桌上的信推给他,说道:“帮我找到这件东西。”   墨深展开信看了一眼:“火珍珠?”一瞬后他的目光定在梅影的腿上,“你的身子,的确拖不得了。”   梅影敛眉,卷翘的睫毛低垂:“让你们劳心了。”   “找到这火珍珠,治你的药材便只差两味了。”墨深一顿,试探的问了一句,“是否要与落白联系?”   梅影摇头:“不到时候。”   墨深不解。   “落白若是知道,画容定然就知道了。”梅影笑笑,低低的笑声从他喉咙里溢出,“这两个孩子,在即墨面前可藏不住心思。”   墨深挑眉:“那你还让石彦去找画容?”   “石彦懂分寸。”   打发了耶律容这一捣乱孩子的恶作剧,凤即墨最近身心舒爽,还好心情的带着小皇帝和莫忧出门玩了趟。   两年的时间,莫忧已经不是以前那个黑黑小小的小黑人了。   她的个子长高了不少,比小皇帝还高半个头,原本黑不溜秋的皮肤不知何原因褪了不少黑,虽说如今也不是很白,但却是很特别的古铜色,细细看去,倒与墨深的肤色有几分相似。而肤色一淡,莫忧原本深邃的五官优势就出来了。   莫忧一直跟在凤明南身边作伴读,凤即墨也对她爱护有加,一些有眼色的人早就开始不动声色的打这小姑娘的主意。   估计如今啊,也只有单纯的莫忧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是京都最抢手的贵女了。   莫忧跟在凤即墨身边蹦蹦跳跳,一路上已经有好几个小伙子过来搭讪了,看的一旁的小皇帝咬牙跺脚。   他就不该答应让这小黑人出门!!!   就知道招蜂引蝶!!!   一直在心里走神的小皇帝走着走着就和凤即墨他们走散了,头一抬,他就发现自己迷路了。   很好,我们的小皇帝什么都好,唯独的缺点就是,他路痴。   小皇帝也是好心性,知道自己丢了也不急。   反正就在京都,老墨等会儿发现他不见必然会差人来找,他不急。   在繁华的京都街道上晃荡了好久,凤明南捶捶自己的腿,突地就听到一阵马啸。   他抬头看过去。   一辆被四匹精壮黑驹拉着的马车在他身后呼啸而过,停在一家客栈门前——是墨家门下产业。   就见马车内先跳出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然后他转身掀起帘子,从马车上抱下一个也戴着面具的白衣人——这人长的很瘦弱,也小个,窝在面具男人怀中,看着不足面具男人一半大小,加上一身便衣,乍一下还真看不出是男是女。   有下人从马车后方取来轮椅,面具男人将白衣人放到轮椅上,接过一张狐裘垫子铺到白衣人的膝盖上,这才缓缓推着轮椅前进。   今日阳光甚好,空气中淡去了多日来冷冽的风雪味,倒是多了两分破雪暖冬之意。   轮椅上的白衣人面上覆着整张面具,唯独露出那一双漂亮的琥珀色眸子。   凤明南有些呆住。   他甚至不知道原因。   明明连脸都没看到。。。   他怎么就。。。   看着那双眼睛。。。   移不开目光了呢?   那双眸子盛着冬日的暖阳,不长但是浓密卷翘的睫毛在阳光下仿佛会盈盈发光,琥珀色琉璃眸子闪闪发光,比任何的珍珠翡翠都要漂亮百倍。   真的。。。   太像了。。。   “发什么呆?”   一只手拍上他的脑袋,凤即墨左手牵着莫忧,右手还搁在他脑袋上。   凤明南抬头,看向他:“老墨。。。”   “怎么了?”   “朕刚刚。。。看到了石彦。”   石彦?!   凤即墨眯眼:“你确定?”   自明月楠出事之后,石彦就消失了,这一消失便是两年。   凤明南点头。   他刚刚虽出神的厉害,但稍一回神便注意到了白衣人身后的面具男人。   石彦他是见过的,那面具和随身佩剑都很特殊,因此对石彦的映像是极深刻的。   他想了想,问:“之前兮月是不是说过墨家突然出现了一位谋士?”   凤即墨“嗯”了一声。   “朕记得兮月说这位谋士脸戴面具,双腿残疾,名叫梅影。”他抿抿唇,“石彦。。。就跟在这位梅影先生身后。”   ☆、74难道我的个人魅力还不够么   74难道我的个人魅力还不够么   失踪了两年的石彦出现在墨家,这个问题值得深究。   凤即墨推开阑珊楼六楼雅间的门时,画容眼眶的微红还未压下,她身后的窗外一闪而过的黑影也没能逃脱凤即墨的双眼。   他进屋,坐下。   “他回来了?”   画容抿唇,没说话。   凤即墨敛下眸子,黑的诡异的眸子下暗潮汹涌。   梅影跟着墨深来京都,并不是单纯的来教训人的,他还真有那么一两桩正事要处理。   合上手中的账本,梅影抬手按按自己的脖子,对一旁的石彦说道:“处理完这里的事,墨深也算脱离苦海了。”   石彦扯扯唇:“这边的事不好办。”   梅影敛眸:“是不好办。。。”   牵扯到了皇室,若是行动,必然引起那人的注意。。。   怎么办?   他暂时还不想那人知道他的存在。。。   有丫鬟敲门,石彦转身开门,端来一碗药。   梅影乖觉的接过,黑乎乎的汤汁看着怪瘆人的。   指指桌上的账本,梅影开口:“账本没问题,送回去吧。”   石彦先是将房内桌上的一碟蜜饯端来放在他面前,然后才拿过厚厚的账本,转身离开。   站在门口,他看着屋内的明黄的烛火,映出一个黑色的剪影。   那影子伸手摘下面具,将那碗苦药一饮而尽,然后立即拿了颗蜜饯塞进嘴里。。。   石彦叹了口气,终于抬脚离开。   梅影的睡眠不深,因此这晚有人进屋,他几乎是立即就觉醒了。   他并没有睁眼,连呼吸都不曾乱过一瞬。   一个黑影缓缓接近。   他可以感觉的到那只渐渐接近自己面具的手。。。   “咻!”   从不离身的袖箭射出,精准的射伤了黑衣人。   梅影睁眼,琥珀色的眸子不带一丝慌张恐惧,他只是开口:“箭上有毒。”   黑衣人本就没打算伤及梅影,更没准备搭上自己的性命,闻言立即转身翻窗逃走。   此时石彦、墨深和耶律容也闯进了屋。   看着大开的窗户,耶律容一双眸子登时张的圆滚滚:“墨深,你的守卫是摆设用的吗?”   墨深也是沉了脸:“我去查。”   语毕转身离开。   石彦在屋内转了一圈,确定没有危险,才站定说道:“今晚我在门口。”   然后也离开了。   对于他们的谨慎梅影是谅解的,只是多多少少为自己如今的毫无缚鸡之力的状态有点难过。   耶律容站在他面前,漂亮的脸上一副五味杂陈的表情。   伸手,他本来是想摸摸他的脑袋,可是耶律容已经长高了很多,只能坐着的梅影已经摸不到他的头了。。。   半空中的手不由得僵了僵。   刚想收回来,一颗毛茸茸的脑袋自觉的凑了上来。   耶律容大大的眼睛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瞳孔里映着的是冰冷没有温度的面具。   有点诡异,但眼底是一如多年前的干净单纯。   梅影笑了,破碎低哑的笑声缓缓溢出喉咙。   “等我处理好这边,我定让墨深好好陪你。”   白净的小脸莫名一红。   “谁要他陪。。。”   一室暖黄。   突地,梅影开口:“你还记得上次同我打的赌?”   “嗯。。。赌凤即墨会不会对叶律桑榆有意。。。”   “你输了。”   “啧。。。虽然不甘心。。。好吧,你赢了。”   “所以。。。”   “我答应你,退出灭龙阁,放弃北耀继承者身份。”耶律容勾唇,挑眉看他,“我倒是等着看,这回你怎么救凤即墨。”   梅影笑,没回答他。   当落白被人拎到明月宫,他的脑子还没从睡意中缓过来,知道他看到一身鲜血,嘴唇发紫的小荣子,这才猛然醒来。   立即蹲下看了一眼小荣子的伤势,落白皱眉:“怎么回事?”   凤即墨站在一旁:“中毒。”   “我不是瞎子,当然看的出来是中毒!我是问出什么事了?为什么会中毒?”   “先救人。”   等落白替小荣子处理好伤口,去了毒,天已开始泛白。   他捏捏自己的肩膀,真是觉得大夫这个职业好锻炼身体素质。   小荣子交给乐儿照顾,落白跟着凤即墨进了书房,不等他开口,凤即墨便主动解释了。   “石彦出现了,在墨家。”   听到石彦,落白也是一惊:“石彦在墨家?!”   “你应该已经看过兮月给你的墨家那位梅影先生的资料,石彦如今就跟在他身边。”   落白有些糊涂:“这梅影才出现半年。。。那石彦之前的一年半干嘛去了?”   凤即墨抿唇:“我也想知道。”   “你说他现在跟在梅影身边。。。这个梅影,到底是什么人物?墨深器重他,南越大军听他指挥,连石彦都跟着他。。。”   “很奇怪,因此我才让小荣子去了一趟墨家驿馆,探一探这梅影先生的底子。”   “那可有什么发现?”   “耶律容在墨家驿馆。”   “咦?他不是被劫了,陛下的人找到现在呢!”   扯扯唇,凤即墨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   他从一旁的桌上拿起从小荣子身上取下的袖箭。   烛火下,银色的箭头闪着冰冷的金属光芒,上面刻着一些细小的花纹,乍一眼看去感觉没什么,但是一旦箭头扎入人体,这些花纹就会绞住人的血肉,随着中箭人的挣扎越陷越深。   因此落白刚刚光是处理这袖箭就花了足足一个多时辰。   他将袖箭递给落白。   落白不明所以的接过,打量了一眼:“给我看这个做什么。。。诶,有点眼熟。。。”他又细细的看了看,突地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事儿一样睁大了双眼,“这这这这这这这。。。这不是。。。”   凤即墨点头:“耶律容还叫叶律时,精通兵器铸造,他为。。。明月造了许多精妙的随身武器。”   “你是说。。。”   “耶律容曾说过,他的袖箭天下之大,只此一家,绝无相同者。”   落白当然记得。   那时耶律容还在明月家别院,手里拿着自己刚设计好的袖箭,对着他和凤即墨雄赳赳气昂昂的说了这句话。   唇动了动,好半天,落白才说出一句:“他还说,他的箭,只为。。。明月楠。。。而铸。”   烛火明灭。   凤即墨垂眸,看着还被落白紧紧握在手中的袖箭,本就漆黑的眸子更加暗黑的深不可测。   梅影是怎么也没料到,自己会因为一只袖箭而彻底引起了凤即墨的注意。   他依旧在大凰京都里墨家下的产业内乱晃,每天看看账本,听听八卦,偶尔心情来了杀一两个墨家内部的叛徒。。。   也许是大凰的风水和他八字特合,他的身子这几日看着情况很不错,跟着心情也是大好。   这天墨深要去和一位贵人谈生意,耶律容被藏在墨家驿站已经快七日,真是无聊极了。   他见墨深走了,忙跑到梅影面前,上蹿下跳:“出去吧出去吧出去吧,再在这个小破屋里呆着,我这天才的脑袋都要变傻了,走么走么走么~~~”   被缠的不行,最后梅影终于妥协,两人乔装打扮出了门。   梅影戴着面具,又坐着轮椅,难免会引来一些目光,不过好在京都之大无奇不有,大家也就看一眼,并没太注意。   倒是耶律容,一身低调的亚麻衣衫,加上特意涂黑的脸,看着很是憨实,像个普通人家的孩子。   石彦今日没跟在他们身边,派了几名身手敏捷的暗卫隐在暗处保护他们。   估计真是这几日被关的无趣了,耶律容简直就像刚放出笼子的小鸟,蹦跳的身子没一刻消停。   梅影抚抚额,总觉得有一种回到六七年前刚开始带小孩的感觉。。。   手里捧着一包空了的糯米搪瓷,耶律容意犹未尽的摸摸肚子,看向梅影:“我好想吃阑珊楼的招牌菜~~~”   梅影摇头叹气:“我怎的以前没发现你的胃是个无底洞呢?”   耶律容笑笑,推着他的轮椅欢快的朝阑珊楼走去。   如今的梅影与以前大不相同,就像墨深说的,就他现在这副样子,估计他爹娘从坟墓里爬出了都不见得能认出他来,因此梅影并不怕会在阑珊楼里遇上熟人。   再说,以前他去的都是阑珊楼顶楼,如今换成普通的一楼小桌,这里那么多各色奇异的江湖人士,谁会去注意一个瘸子。   在一张靠窗的小桌前停住,梅影让人撤了一张椅子,然后拿过菜单,习惯性的点了阑珊楼的招聘菜。   小二记了菜名退下,走之前留下一壶清茶。   不一会儿,菜就上来了。   桌上的菜都是耶律容喜欢的。   耶律容顿时食指大动,说了句“那我不客气了”就拿起筷子开吃了。   梅影笑笑,面前放着杯还冒着热气的茶,但他并没有喝。   这些年,他从不在外吃饭。   哪怕在墨家,他都是一个人在自己房内用膳。   面具下的脸。。。   他想,目前还是别吓人的好。   这厢耶律容吃的开开心心的,那厢阑珊楼大厅中却起了热闹。   耶律容好奇的抬头望去,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不由得咦了一声:“是他?!”   梅影这才抬眸看去,不由得也是微微讶异:“林岳西。”   一身青衣的林岳西已不复往日的风华卓绝,他狼狈的被人踩在地上,一个江湖汉子嘲笑的在他头上倒着酒,就见他不停挣扎却毫无作用,只引得那汉子同桌的几个江湖人士哈哈大笑。   梅影皱眉。   才两年光景,林岳西怎地会沦落至此?!   以他的才华,就算因那硬脾气爬到不到尚书之位,但一个侍郎是稳稳当当的呀?!   耶律容吞下嘴里的肉丸,边看热闹边问:“要管么?”   梅影思虑了一瞬,点头:“带过来。”   耶律容放下筷子,擦擦嘴,然后几步跑到最热闹地方的中心。   一群汉子正恶整脚下这个自大书生开心着,看着突然冒出来的耶律容,统统面色不善。   其中那个还拿着酒壶的汉子恶狠狠的瞪了耶律容一眼,吓唬他:“小毛孩躲开去,省的误伤了要回家找娘亲哭。”   “哈哈哈哈哈!”一旁的汉子们听了哈哈大笑。   耶律容对这些长得不好看智商又不在同一水平线的汉子实在没兴趣,手一抬,一挥。   只见几道黑影闪过,等众人回神,那几个汉子已经统统倒在桌上不省人事了。   阑珊楼一楼多的是江湖绿林,耶律容这一动作,立即彰显了他不是个惹得起的主。   再一看倒下的几个汉子,只是暂时晕过去,没性命之忧。   这事本就不关他们的事,因此也就没什么好事之徒出来做无谓的打抱不平了。   耶律容掏出两锭银子扔给一旁的小二,叫他将这几个汉子安置好,然后就提起地上的林岳西往梅影那方走去。   林岳西还有些晕乎乎的,等清醒的回过神来,抬头就看见了面前一张冰冷的白色的面具。   白丝玉面具?!   林岳西有些讶异。   他是有见识的人,知道这白丝玉面具坚硬如铁,轻若蝉翼,是当年天下第一神匠耗了三年时间,用一块稀世之宝白丝玉千磨万凿而成。   据说这面具会随着佩戴者的脸型渐渐修整自己的形状,而且熨贴肌肤,冬温夏凉,更有生肌润肤的奇效。   一年前这面具一现世,就立即被墨家用万金收入。   为了这面具,听说墨家还屠了与其争夺面具的三个世家。。。整整一千多条人命啊。。。   林岳西好一会儿才收回自己的惊讶,就见对面的人伸出了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他低头,看到面前不知何时放了一杯茶。   他并没去端那杯茶,只是又抬头看向对方。   斟酌了一下,他开口:“你。。。”   “有兴趣来墨家吗?”干脆的打断他,梅影的一根手指轻敲手下的红木桌面,“林先生的才华不应当这般浪费。”   林岳西的眸子一暗:“阁下是?”   对方戴着面具,他不能肯定自己是否曾经认识他。   梅影笑,说:“墨家梅影。”   这是个陌生的名字。   林岳西皱眉想了想,确定自己不认识:“梅先生好意,不过我这人安土重迁,舍不得这大凰京都,怕是去不了墨家。”   梅影似是知道他会这么说,也不恼,只是伸手将他面前的茶又往前推了两分:“请。”   林岳西终究是端起了茶杯抿了一口。   梅影笑,低低的分不清性别的笑声溢出喉咙:“林先生,你看这杯茶,若是你不开心或不愿意,你就连碰都不碰。身在世俗,我们大多数人,其实都像这杯茶,林先生觉得呢?”   林岳西嘴角绷直,没说话。   梅影继续说:“我不知道你这些年怎么了,但是这么浪费自己的才学能力,这真的一点也不像我认识的林岳西。你是在低贱自己,准备做这一杯可以随时被人嫌弃的茶了?”   林岳西闻言只是冷眸:“干你屁事!”   他拂袖站起,转身就想走。   梅影还悠然的敲着桌子:“被打压不反弹真不像你的风格,让我猜猜。。。你有把柄被人抓住了?”   背对着梅影的身子猛然一顿!   “你的软肋很少。。。是。。。你的妻女?”   林岳西猛然转身,双手“啪”的拍在桌上,双眸森冷:“你是谁?”   梅影依旧悠然:“墨家梅影。”   “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梅影反问了一句,语气里充满不可思议,“难道我一开始没说清楚,我在邀请林先生来墨家共事啊~~”   林岳西哪会相信他的这番说词,但又不知对方根底,不敢贸然言语激怒,一双怒目只差喷火了。   梅影逗也逗够了,便敛了玩笑,抬眸看他,正了正色。。。正了正声音,说道:“林先生,我们做个交易。”   林岳西眯眼:“什么交易?”   “你卖身墨家十年,我保你一家妻女平安。”   林岳西沉默。   好久,他问:“我凭什么相信你?”   梅影笑:“凭我代表的,是身后的整个墨家。”   林岳西又陷入一阵沉默。   也不知过了多久,耶律容吃饱喝足,摸摸肚子,扭头看到林岳西还保持着刚刚拍桌子的姿势。   他感叹:丫的这位大叔腰真不错,居然一个动作这么久都不酸吗?   梅影也不着急。   他突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面具,莫名的感叹了一句:“果然,一张面具。。。都把我的个人魅力遮了不少。。。”   林岳西的瞳孔骤然一缩。   犹记得当年那个一身红衣的耀眼女子。   站在他面前,负手而立。   倨傲自信的说:   “凭什么让你相信啊。。。难道我的个人魅力还不够么?”   ☆、75我生气了   75我生气了   丢了腰牌给林岳西打发他自己去墨家生意场报到,梅影伸手召来小二结账。   正准备走,耶律容突然抱住肚子,一脸菜色。   “等。。。等等。。。我肚子。。。”   梅影瞅他一眼:“叫你一股脑的吃那么多。”   耶律容没机会和他顶嘴,抱着肚子直接往后院跑去了。   梅影苦笑不得,只能继续坐在原地等着。   手边是一杯已经凉了的茶,梅影心平气和的等着,衣摆突然被人扯了扯。   他低头,就看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拉着他浅灰色的衣摆,眨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估计到了很久以后,面对这种眼睛圆不隆冬滴溜溜的跟葡萄一样的生物,他应该还是毫无抵抗的能力吧。   没忍住,梅影伸手,摸摸眼前小姑娘柔软的发顶。   小娃娃也不排斥他的触摸,就睁着大眼睛,瞧着她。   梅影笑了,可惜被面具挡着没人看得见。   她又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问:“你一个人?”   小姑娘看他,笑了,露出可爱的小虎牙:“不是。”   梅影面具的眉一挑。   只见小姑娘身子一转,往后跑去,投入了一个男人的怀抱。   梅影抬头,就见到了久违的那个人。   很意外。   也很出乎意料。   凤即墨伸手摸摸怀里的端木静的头,面色柔和:“静儿一个人跑下来,你娘亲要急坏了。”   端木静笑笑:“干爹,静儿。。。看到。。。看到。。。好漂亮的。。。的眼睛。”   凤即墨挑眉,抬头看去。   黑色的双眼。   与一双琥珀色的眸子。   不期而遇。   因为戴着面具,梅影就算再怎么惊讶,也没人看得到他脸上的表情。   褪去一开始的惊讶,梅影很快恢复正常,推着轮椅到了凤即墨面前。   他对着他一抱拳,说:“大凰摄政王,久仰。”   凤即墨站着,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黑色的眸子黑的不可思议。   他说:“墨家军师,梅影先生,同样久仰。”   梅影笑了,破碎的笑溢出了一两声:“不过是墨家家主照顾,不才只是略尽波力,称不上什么墨家军师。”   凤即墨没说话,抱着端木静转身离开。   倒是有些意外凤即墨会这么平静,毕竟之前他还让小荣子半夜摸到了他房里。。。   身后有人拍他,是耶律容回来了。   梅影不再多想,与耶律容一起离开了阑珊楼。   耶律容拖着梅影又乱晃了两条街,突然就被一个小摊子上的小弓箭吸引住。   他掏出银子买下来弓箭,转身看向梅影。。。   身后空荡荡的。。。   耶律容的面色瞬间漆黑!   人呢?!!!!   梅影怎么也没料到,凤即墨敢这么明目张胆一个转身就绑架了自己。   烛火摇曳。   一室晕黄。   梅影捏着凤即墨的手腕,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里带着浅浅的笑纹,掩盖了眼底的刺骨冰冷。   “摄政王,若想请我来做客,不需这般大费周章的。”   凤即墨干脆的收回手:“对待特殊的客人总要费些心思。”   梅影不说话,只是用手部力量和腰部力量支撑着自己坐起。   琥珀色的眸子扫了一眼自己所在的房间。。。   是明月宫的那间密室。   梅影的脑袋还有点晕,虽然他自身百毒不侵,但是对量大的迷药,即使能比一般人提前很多醒来,晕眩恶心的感觉还是有点的。   他记得自己和耶律容正逛着街,突然有人从身后给他下了迷药,速度之快连一直护在身边的暗卫都没能反应过来。   迷药并没有使他的所有意识都消失,隐隐的,他知道自己正在被人带往大凰皇宫。。。   手指摸上自己的面具,梅影庆幸自己醒得快,不然真被摘了这面具。。。   啧,他真是一点也不喜欢那个可能性。   梅影捏捏自己的太阳穴,有点摸不清凤即墨的行为:“摄政王,你这般。。。请我来,是为了什么?若是与墨家相关,我想你直接找墨家主会更直接一些。”   凤即墨站在他面前,开门见山的问:“石彦为何在你身边?”   石彦?!   梅影的身形一顿。   就是怕暴露,他都让石彦这段时间尽量少出现了,凤即墨怎么会知道。。。   凤即墨在他身边坐下,伸手握住他戴着手套的手。   不由自主的,梅影的指尖瑟缩了一下。   凤即墨抓的更紧。   他摘去梅影的手套,入眼的,是布满扭曲狰狞伤痕的手背。   尤其是虎口,有一道暗红色十寸长的疤痕,几乎可以想象,当初那深可见骨的伤口。。。   凤即墨笑了。   带着点摄人的森冷。   他轻轻磨蹭着梅影手上的伤痕,眸色渐浓:“为了离开我。。。你倒是连痛都不怕了。。。”   。。。   梅影失踪的事第一时间就传到了墨深耳里,当晚深夜,他就一身黑衣,站在了明月宫大厅中。   对于梅影,除了还不完的恩情,更多的,应该是他个人对于他的敬佩和折服,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一开始的交易,是他们这些年来寥寥几面却已深入骨髓的交情。   墨深自然知道这种时候,来找凤即墨不是个明智的决定,但是只要一想到梅影有可能在凤即墨手中。。。   墨深觉得这一趟自己无论如何都得来。   明月宫的宫人这时已经都退下休息,偌大的宫室里,就墨深一人站着。   不多时,一身白衣的凤即墨从内室出来。   见到不请自来的墨深,凤即墨并没太多的惊讶。   他在墨深不远处负手而立,开口:“墨家主事务繁忙,前几日怎么请都请不到,今日怎么有空来明月宫?”   墨深一想到在家里还红着眼的耶律容,就没兴趣在这里和他绕弯子。   “摄政王,今日您见过我家先生。”   “嗯,怎么?”   “他失踪了。”   静了一瞬。   凤即墨笑了,看他:“墨家主这语气,难不成来本王这是找人的?”   墨深面无表情:“摄政王,我家先生的身子很差,经不起任何的折腾。”   任何两字,他说的又慢又重。   凤即墨敛了眸。   须臾,他转身坐到身后的红木椅上,突然问了一句:“他怎么了?”   这是承认人在他手上了?!!   墨深脸色一沉:“摄政王,我家先生。。。”   “你家先生?”打断他,凤即墨眼角挑起。   墨深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微妙,他抿抿唇,重新开口:“梅影先生身体一直不好,这些年好不容易有些起色,但也需要极小心的照顾着,望摄政王能让我带梅影先生回去。”   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手下的椅子扶手,凤即墨勾唇:“若本王不呢?”   墨深皱眉:“摄政王。。。”   “家主。。。咳咳。。。”伴随着一阵低咳,梅影推着轮椅从内室出来。   墨深本来就黑的脸听到咳嗽声更黑了。   他几步上前,在梅影面前蹲下:“可还好?”   梅影止住咳:“没事。”   墨深霍地起身,刚想说话,就感觉到梅影握住了他身侧的手。   墨深低头看他,眉头皱的不能再皱:“你这样身体如何吃得消?!”   梅影琥珀色的眸子里漾起浅浅的笑纹:“你这不是给我送药来了么。”   墨深无奈。   既然凤即墨这么明目张胆的绑了梅影,自然是不可能轻易放人的,墨深今日的尝试本身就没多大希望。。。   不过,知道梅影安然无事,至少能让耶律容和石彦放心。   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墨深递给梅影:“一天三粒,温水服用。”   “好。”   “不能忘。”   “好。”   “绝对不能忘。”   “。。。好。”   墨深还想说什么,身前就插入一个身影。   凤即墨面色阴沉,冷冽的杀意溢出。   他说:“滚。”   墨深沉眸,看向梅影。   梅影点点头,示意他先离开。   墨深叹气,对着凤即墨一抱拳:“望摄政王好生照顾我家先生,告辞。”   抬步转身,墨深离开。   梅影手里捏着墨深给他的药瓶,琥珀色的眸子垂下。   倒不是他不想跟墨深走,而是凤即墨用十二皇子。。。不,是小皇帝凤明南来要挟他,他还真是没法子不动于衷。。。   再说,不能不说他也有那么一点点的私心。。。   一只手突地擒住他的下巴。   梅影微惊,看着近在咫尺的凤即墨。   “不舍?”   梅影眨眼,不解。   “想走?”   “我。。。”   “妄想!”   “你。。。”   “除非我死!”捏着他的手指用力,渐渐嵌入了他的肉里,掐出明显的指痕。凤即墨凑近他,贴在他的面具上,“明月楠也好,梅影也罢,我要的,只是你。”   睫毛一颤。   梅影的唇动了动,终究是把快溢出口的两个字吞了下去。   子桑。。。   凤即墨低低的笑了:“既然被我找回来了。。。你以为,你还能走?”   “。。。”   “没人能带走你了,墨深不可以,耶律容不可以,石彦不可以。。。别想逃了,你逃不走了。”   梅影敛眸。   “我知道。”   他逃不了,逃不走。   他其实。。。也不想逃。   凤即墨放开他的下巴,忽地转过身子,声音森冷。   “我生气了。”   梅影一愣。   “我很生气。”   “???”   “你难道不该哄我?”   “。。。”   “哼,很好,我更生气了!”   拂袖,凤即墨抬脚离开。   梅影一个人坐在宫室大厅之中,面具下一脸的懵圈。   谁跟他说说,这到底什么个情况?!!   ☆、76你们可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76你们可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凤即墨生气了。   早朝。   金銮殿。   一身暗黑色的摄政王袍,凤即墨头上戴着金色的华冠用一根红玉的簪子固定,他的眉眼舒展,看着很是闲适,但眼底却是叫人忽视不了的森然。   小皇帝坐在龙椅上,不由自主的摸摸胳膊。   他身子挪了挪,靠近了一点身边的李公公:“李德海,你说今天摄政王是不是不对劲?”   李公公擦擦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是有些。”   何止是有些,根本就是大大的不对劲好不好!!!   一早上的就见摄政王雷霆手段的在金殿上处死了两个南越细作。。。   场面血腥先不说,你妹的这两人难道不是摄政王自己一手提拔的吗?!!!!!!   两年前的宫变事件还记忆犹新。。。   众人冷汗泠泠。   千万别拿我开刀啊千万别拿我开刀啊千万别拿我开刀啊!   杀了两个人,凤即墨的心情也算是好了些许。   他对小皇帝虚虚行礼,说道:“臣已无事启奏。”   小皇帝闻言打蛇上棍立即问道:“其它爱卿呢?”   众人:“臣等无事启奏。”   小皇帝呼出一口气:“那便退朝吧。”   李公公接收到皇帝丢过来的眼神,立即扯开嗓子:“退朝——”   血淋淋的早朝,终于结束。   梅影被凤即墨堂而皇之的养在明月宫。   明月宫与两年前想比,冷清了很多,面熟的丫鬟太监也少了很多。   也是,毕竟两年前也死了不少。。。   乐儿被派过来照顾梅影。   两年前的一战,她伤了手,武功尽废,好在后来休养的好,除了不能动武,其他地方与以往无异。   对于摄政王突然带到明月宫的这位梅影先生,她自然是好奇的,但是她更明白过于好奇总是容易惹来杀身之祸,恪守本分方能活的长久。   今日阳光大好,乐儿给梅影裹上了厚厚的狐裘,推着他出门晒太阳。   像皇宫大内这种地方,流言传播的速度简直是快到让阑珊楼的情报系统都自叹不如,加上凤即墨带回梅影这事,一开始就没打算藏着掩着,这不,短短一刻钟的路,梅影已经接受了无数目光的洗礼了。   诶,好吧,只能说他从前都是在众人的瞩目下成长,如今这般被人看着打量着,倒也没太大感觉。   在一个转弯的地方突然听到两个贵女在聊天,说着今早在朝堂上发生的事。   梅影微微一惊。   杀人。。。   凤即墨这生气发泄的方式。。。还真是简单粗暴。   不知不觉被推到了月湖边,梅影望着已经结冰的湖面,略略出神,连身后换了人都不知道。   风起。   梅影缩了缩肩膀。   一定毡帽盖上他的脑袋。   动作不轻,压得他有点痛。   梅影抬头看去,是一身黑衣还未换去摄政王服的凤即墨。   因为戴了帽子,所以梅影露在外面的只剩下一张面具。。。   他想,现在他的样子一定很诡异。   凤即墨站在他身边,一只手搭在他的轮椅椅背上。   他伸手指指面前的月湖,忽地说道:“四年前,本王差点死在这里。”   梅影望着静静的湖面,没说话。   “溺水的感觉真不好受啊~~”他说着,忽地嗤笑了一声,接着说,“这两年本王常想,若是当初就那么死了,如今,也不会这般难受了。。。影先生,你说呢?”   梅影抬眸看他:“生命可贵,怎能轻易说舍去。”   他说的很认真,虽然没有什么抑扬顿挫,但生生的给他说出了几分肺腑之言的感觉。   凤即墨一愣,随即笑,大笑。   他一把转过梅影的轮椅,面对面的在梅影面前蹲下,身子前倾,与他琥珀色的眸子四目相对。   “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嗯?”   “。。。像我这种人。。。只有死过一次,才能懂得生命可贵。。。”   “呵呵。。。你啊,从来都那么温柔,也一直如此自私。。。”   “。。。”   “有时候。。。并不是活下去就能开心快乐的。。。尤其是,只剩你一个人的时候。。。”   这两年黑暗凄冷的岁月,凤即墨每晚夜不能寐。   眼一闭,就是那滔天的火光,还有那溢满鲜血的脸庞。   白天的时候,他依旧是运筹帷幄的大凰摄政王,是小皇帝最坚实的靠山,是温润芝兰的凤即墨,可是他心底的那些黑暗,那些空洞,那些阴暗,正在以一种决堤的方式啃噬血肉骨髓。   蔓延全身。   无法抑制。   荣业王死了,在明月楠出事后的不久,是凤即墨亲自收得尸。   宁国师被赶走了,是凤即墨亲自撵出的明月宫。   林岳西被罢免了,是凤即墨亲自批得奏折。   端木将军和南宫将军离京回乡养老了,是凤即墨亲自送走的。。。   每次午夜梦回,凤即墨一身冷汗的惊醒,他总是会笑,然后笑声空荡荡的在明月宫内回响。   那时的他,未完成明月楠的遗愿,连死都不敢。。。   他真的是不敢啊。   他若死了。。。   凤明南怎么办?   大凰怎么办?   龙跃前朝怎么办?   他就是再思念明月楠,也不敢就这么眼睛一闭的到地底下去找明月楠。。。   他想:不把凤明南照顾好,不把大凰治理好,明月就算再底下也会生气的吧。。。   一只手握上他的手。   凤即墨的黑漆漆的眸子一眯,反射性的就想甩开。   梅影握得更紧。   他白玉色的面具泛着温润的光泽,像是有暖人的温度。   他说:“以后。。。不会一个人了。。。”   凤即墨紧绷的肌肉瞬间舒缓下来。   他看着他,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溺人的认真。   明。。。月楠。。。   嘴角缓缓的勾起,但是忽地又停下,拉成了僵直的一条线。   他看着梅影,抽回手:“像我这种人,被骗过一次,就怕了。”   梅影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难得的有些呆滞。   这。。。   记忆中,第一次他主动抽回手。。。   梅影皱眉。   这种感觉,他真是不喜欢。   凤即墨不再说话,莫名的像是又生气了,冷笑着推着梅影的轮椅往回走。   话说这轮椅,还是当初凤即墨坐过的。。。   吃过午饭,梅影服下药,困意忽地就上来了,一不小心便在轮椅上睡着了。   凤即墨进门的时候就见到小小的一团缩在轮椅上。   皱皱眉,他放下手中的奏折,轻声走到梅影面前,弯腰抱起了他。   很轻。   比记忆中的要轻很多。   凤即墨的眉头皱的更严重。   将他抱到床上放好,凤即墨给他盖好被子,转身想去批折子。   “子桑。。。”   梅影睡的迷糊了,低喃了一句。   凤即墨的身子狠狠的顿住。   “子桑。。。”   凤即墨缓缓转身,看着他那张冷冰冰的面具。   手指动了动,他终究是忍住了去拿开面具的冲动,抬脚离开。   一室安静。   只余浅浅的呼吸声。   刚批好今日的奏折,远远的就看到一身白衣拎着医疗箱快步走来的落白。   放下笔,凤即墨抬头:“怎么那么久?”   落白走的有些气喘吁吁,眸子一瞪:“你以为我会飞啊,随叫随到?!”   凤即墨没理会他的抗议,手一伸,指向床上的梅影:“去看看他。”   落白这才看到床上的人。   他虽然不解,但还是拿出了自己要用的工具开始给梅影诊治。   期间他开开关关医疗箱发出了不少声音,但床上的人一点也没反应。   凤即墨在他身后站着,缓缓开口:“我给他吃了点安神的药茶。”   梅影的身子毒对他没用,倒是这些安神助眠的药对他很是有效果。   落白拿出梅影在被子下的手,看到那满手的伤痕,微微一愣。   搭上脉,落白细细的诊治。。。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然后突然站起,腾腾的往后退了两大步。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一把抓住凤即墨的领子,落白的神情激动无比:“他是谁?!!!”   凤即墨拿开他的手:“墨家梅影。”   落白眉头并没有丝毫的舒缓:“怎么可能。。。那么像。。。怎么可能。。。”   凤即墨坐到床边,将梅影的手放回杯子中,回头看向落白:“他的身子究竟发生过什么?”   落白的面上闪过无数的情绪,最后统统化为一缕心痛。   “他身上。。。有蛊毒。。。”   梅影没想到自己一睡就睡到了晚上。   他揉揉自己的脑袋,慢慢从床上坐起来。   床。。。?   他怎么在床上?!   烛火下,凤即墨听到动静转过头来。   “饿了么?”   “有些。”   “想吃什么?”   “都可以。”   “炒苦瓜?”   “。。。”   “不逗你了,刚睡醒,先吃些清淡的。”   让人送来温热的小米粥,凤即墨亲自端到他面前,递给他。   梅影接过,没动。   “咳咳,摄政王可以回避一下吗?”   凤即墨没说话。   “我的脸。。。实在丑陋。”   这话是真的,面具下的脸,连他自己都嫌弃。   凤即墨抿抿唇,转身离开。   房门被关上,梅影这次轻轻的叹了口气。   他伸手摘下自己的面具。   失去了白丝玉面具的掩饰,那张诡异狰狞的脸瞬间暴露在空气中。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呢?   恍若鬼魅,不过如此了。   那右边的半张脸就像是被撕裂了,然后让人又给拼接起来缝补好的。。。依稀间,隐约还能看出原有的美丽样貌。。。   他的左脸其实几乎完整,除了从额角一直到下颌骨一道狭长的伤痕,并没有太大的损伤。   这样一张脸,肉眼看去,其实就已经很是可怖,偏偏,这张脸上的疤痕,不仅错综复杂,上面,还有密密麻麻黑色的。。。扭曲的。。。如同和鬼画符咒一般的东西。   那东西还会隐隐蠕动。。。   就像梅影每次和石彦还有墨深说的那样,这张脸,连他自己看了都忍受不了,怎么能放出来吓人。   将小米粥喝完,梅影拿起面具重新带上,不一会儿,凤即墨推门而入。   只是片刻功夫,凤即墨的脸色突然变得很不好。   梅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被凤即墨狠狠的瞪了一眼,手中的碗几乎是被他抢了去。   凤即墨进来拿过碗,脚步没停留一刻,转身就走了。   梅影无辜的眨眨眼。   他乖乖的喝个粥怎么也能惹摄政王大爷生气?   凤即墨出门后直接走进了隔壁的屋子。   推门。   里面除了落白,还有墨深,石彦,耶律容。   屋内。   一片狼藉。   满是各种物件的残肢断骸。   手中还端着碗,凤即墨冷冷一笑。   下一刻,他拿着碗对着对面墙壁就是狠狠一砸!   “碰!”   瓷片碎裂四处飞散。   这屋子的隔音效果很好,刚刚他砸了那么多东西,梅影都没听到一点声响。   只是一个小碗被摔了,就更不用担心会被梅影听到了。   凤即墨的眸色还是黑洞洞的,屋内的其他四人不敢上前。   须臾,就见凤即墨又抄起身边的一个花瓶,“碰”的就往地上砸了下去。   然后是茶杯、椅子、桌子。。。   又是一阵的乒乒乓乓。   等一屋子的东西被砸的差不多了,凤即墨也终于累了。   他的发丝凌乱,衣服也划破了好几处,看起来狼狈极了。   他抬眸,黑的眸子却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   朝屋中唯一一把健全的椅子走去,凤即墨精疲力尽的往椅子上一坐,发出长长的一声叹细。   疲惫的。   无奈的。   痛苦的。   挣扎的。   叹息。   耶律容躲在墨深身后,看着凤即墨的眼神里带着些许害怕,墨深只能拍拍他,安抚。   石彦露在空气中的嘴唇抿的僵直,不发一言。   落白垂着眸,看不清神色。   砸东西砸的有些麻木的手指握了握,凤即墨缓缓抬眸,看向面前的人。   他笑,不带一丝温度。   他说:“现在,你们可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77他怎么又突然生气了?   77他怎么又突然生气了?   坐在一堆的残骸中,凤即墨没有一点不适应。   他的背靠着椅子,脑袋往后大幅度的仰着,就像是累极了的人整个摊在了椅子上。   事实上,他的确很累。   身心俱疲。   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脑门上,他低低的笑了:“他。。。她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若是凤明南没发现石彦,若是他不绑了她,她是不是根本就没想过要来见他。。。   明明都到了京都。。。   明明就两个街口而已。。。   明明。。。那么近。。。   呵~她怎么就能忍得住呢?   墨深抿唇,说:“明月楠高傲,你懂得。”   如今的明月楠。。。面对他们这些朋友,都不愿真面目相对,更何况是与凤即墨正面相对。。。   那么一个高傲的明月楠,怎么可能让凤即墨看到那么狼狈的自己。   凤即墨深深的叹了口气,缓缓道:“你们走吧。”   落白皱眉,他不放心他一个人待着。   刚想说什么,就被石彦抓住了手。   石彦摇摇头,示意他让凤即墨一个人静静。   几人互视一眼,默默离开。   黑漆漆的门被关上。   四人刚走出几步,就听到房内又传来了一阵巨响。   唯一一张完好的椅子应该也彻底报废了。   细碎不齐的脚步声在安静的夜里尤其明显。   落白身侧的手松了握,握了松,反反复复,手掌心捏出好几个指甲印。   今夜的耶律容也很安分,走在墨深身边,一言不发。   即使是知道明月楠如今的模样。。。可是刚刚通过那间房子的暗洞再次看到明月楠的脸。。。他依旧差点就控制不住眼泪了。   手指不由得攥紧墨深的衣袖,他的唇抿紧,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石彦的面具在月色下显得越发森冷,他走在落白身侧,双手背在身后。   的夜真的很静,连蝉鸣蛐蛐叫都没有。   “明月楠从未想过抛弃你们。”他缓缓开口,“离开,是因为那时的不得已,而回来。。。她一直在让自己好起来。。。她也一直也想回来。”   落白身子一颤,双手猛然握紧:“呵。。。她知不知道,有时候,她那种自以为是,真的很叫人讨厌!”   走在前面的耶律容脚步顿住,身子一转,手一抬。   “啪——”   响亮清脆的巴掌声在夜色中传开。   耶律容花了十二分力,落白的脸上瞬间浮现红色的五指印。   “端木落白,你知道明月到底经历了什么吗?你知道她为了你们到底牺牲了什么吗?她为了你。。。为了你们。。。她连自己的姓氏都不要了!连自己的家族都舍弃了!连。。。她的身体。。。她的双腿都。。。都。。。”   耶律容很激动,若不是墨深拉住他,他绝对会再上去甩一个巴掌。   墨深将人按在怀中,感觉胸口传来点点湿润。   他叹气,看向半张脸红肿的落白。   他说:“我无法说明月楠做的都是对的,但是她所做的牺牲,让我敬佩。扪心自问,若是我,我决计做不到明月楠这般地步。”   落白默然。   “端木落白,好好照顾明月楠。”他最后看了他一眼,“她若有一点不好,整个墨家都将不惜与大凰为敌。”   语毕,墨深揽着耶律容转身走人,石彦的脚步一转,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这夜落白回到端木府,南宫雅尔看着他一脸的红肿的不由大惊。   就听到他说:“将医室打扫出来。”   雅尔不解。   “这段时间我要住那里。。。方便研究蛊毒。”   这晚凤即墨不知在那堆残骸中站了多久。   他的脑子里,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话。   耶律容说:“当年我被北耀皇室找到,是墨深无意间救了我,我的记忆,也是那时恢复的。我找到了明月,与明月做了一个交易。她答应大凰二十年内不对北耀发兵,我答应帮她修建大凰皇宫的地道。。。我那时并不知道她是做那种打算的。。。那日,我站在地道里,看着明月一身鲜血的滚进来,我连一丝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听到了一阵巨大的爆炸声。。。”   。。。   墨深说:“我的母亲是蛮族女子。明月楠与我约定,她帮助我在墨家拓展势力,助我将我母亲的牌位送入墨家宗族祠堂,我为她制衡墨家内部势力。她的计划,我是全部知道的。。。她那时的伤很重,箭伤处在要害,火药爆炸波及她的背部脊椎,加之蛊毒肆虐,刚开始的半年,她几乎就是靠意志吊着半口气。。。她能活下来,我是震惊的。她昏迷了半年,醒来时,除了一双眼睛,没有可以动的地方,之后调理了半年,她终于可以说话。。。但是她的嗓子也受到了很大的伤害,无法再恢复。。。蛮族蛊毒,凭我的本事,只能帮明月楠保住一条命,但无法根治。。。一年多前,她的蛊毒发作,体内筋骨错位,血脉逆冲,虽然最后保住了一条命,但她的脸。。。还有双腿。。。变成了你刚刚看到的模样。。。”   。。。   石彦说:“对于明月楠的计划,我一开始并不知道。一年前,墨深派人来找我,我才见到了她。。。凤即墨,明月楠一直就不是个大公无私的人,她的自负高傲,你比谁都清楚。如果有其他办法,她不会用这般决绝的方式保住明月家,保住明家军。。。还有你。对于明月楠这种上帝一千自损八百的决定,我其实并不赞同,但是不能否定,以明月楠那时候的身体状况而言,用她一人的牺牲,保全明月家明家军还有你,是最合算的一笔账。。。我那时见到她,她并没对我解释太多,只是说若是她死了,你们活着,很划算;若是她有幸活着,只是丢了一个明月的姓氏,更划算。”   。。。   凤即墨的手垂在身侧,重重的叹了口气。   他推门出去,走到梅影的房间。   梅影喝了药,睡的很熟。   凤即墨站在他的床边,目光黑洞洞的。   墨深离开时,还说了一句:“有时候不得不说明月楠是自私的。。。她用这样决绝的方式死在你的面前。。。她估计只有这样做,才能安心的离开。。。才能。。。不怕被你遗忘。。。”   凤即墨扯唇。   明月楠,你赢了。   褪去外袍,凤即墨躺上床,伸手轻轻的揽住梅影冰冷的身体。   这一次,明月楠,你逃不了了!   哪怕是死!!!   梅影已经很久没睡过这样一个好觉了。   他伸手,第一件事是想确定一下脸上的面具还在不在。   指尖还未碰到面具,另一只手横空出现,握住了他的手。   梅影一愣。   凤即墨的头埋在他的脖颈处,蹭了蹭他脖子上完好的肌肤。   热热的呼吸喷在他的脖子上。   痒痒的。   酥酥的。   麻麻的。   真是。。。久违的一幕。   脖子处传来一阵温热。   梅影回神,就见凤即墨正在啃着自己的脖子。   这场面其实是有些诡异的。   不近女色的大凰摄政王抱着一个看不出是男是女的面具人,在那里啃脖子。。。   放过梅影的脖子,凤即墨没睁眼,握着他的手,声音沙哑:“还早,再睡会儿。”   “。。。我想起来了。”   “我困。”   如果不是面具挡着,梅影此时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嗯。。。那你睡,我先起来。。。”   腰间的手一紧,凤即墨睁眼:“继续睡。”   “。。。”   梅影在心里问候他大爷。   “我要小解。。。”   “。。。”   掀被子,起身穿鞋更衣,然后叫乐儿,凤即墨一系类动作下来行云流水,倒是赏心悦目。   梅影摸着胀胀的肚子,刚刚凤即墨突然揽紧的那一下。。。   诶,三急憋着真的很伤膀胱啊~~~~   梅影被乐儿打理好,然后再房内吃了早饭,用了药,等出门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天空又开始飘雪。   梅影被乐儿推着轮椅,抬头望去,刚好看到刚下朝的凤即墨,还有他身后的石彦。   石彦走到他面前,见他穿的少,脱下外套给他披上,拢好。   “穿的这样少,冻着了你耶律容闹的是墨深。”   “我疏忽了,墨家比这边暖和。。。我都忘了已经到大凰了。”   “林岳西墨深已经安排好,今日来是想问问你下一步打算。”   “通知书院,墨浅可以回来了。”   “好。”   才说了几句,梅影便低头咳了起来。   身后的凤即墨皱眉,想上前去,就见石彦已经习惯性的伸手拍了拍梅影的背。   手下是坚硬的骨骼,咯的人手疼。   石彦的眼中闪过毫不隐藏的心疼:“好好休息,莫要再让我们担忧了。”   止住咳,梅影拍拍他抓着自己的手背,安抚:“我知道的。”   “知道没用,你得懂得去做。”   “。。。我其实挺懂事的。”   “。。。也挺不听话的。”   “扑哧~~”梅影忍俊不禁,“这么多年了,我总算有见到那个会跟我插科打诨的史部。。。石彦了。”   石彦抿抿嘴,最后也是忍不住笑了。   凤即墨就站在梅影身后一丈远的地方。   他看着面前的两人老朋友一样的说着聊着,听着梅影语气中的温柔熟稔,他突然就感觉到了一阵气堵。   两年。。。   七百三十天。。。   八千七百个时辰。。。   他在她的生命中,居然缺失了那么久。   有人前来禀报,说墨家有人找石彦。   石彦道了声知道了,然后转头对梅影说道:“我先走了,你好生照顾自己。”   “知道了,啰嗦的男人会没人要。”   “反正我不啰嗦你也不要。”   他笑笑,转身离开。   “等等。”凤即墨突地开口。   石彦站住,转身。   “哗!”   一件外套被丢过来。   石彦伸手接住自己的外套,就见凤即墨自己已经脱下了外套给梅影盖上。   他挑眉,表情微妙,可惜被面具挡住了。   凤即墨推着梅影的轮椅转身,冷冷淡淡的吐出一个字:“滚。”   梅影不解的眨眨眼。   他怎么。。。   又突然生气了???   ☆、78我不想。。。吓着你   78我不想。。。吓着你   凤即墨这几日真的很奇怪。   他的脾气更诡异了。   喜怒无常。   连杀起人来都变得毫无规律可循。   大臣们每日上朝都战战兢兢的,生怕出一点幺蛾子让摄政王看的不顺眼。   小皇帝每天也是坐在龙椅上,揉揉太阳穴,叹叹气。   瞅一眼身边的李公公,小皇帝低声问:“李德海,查的怎么样?”   李公公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不动如山的模样,声音却低低响起:“摄政王带了一位。。。先生回明月宫。”   “先生?”凤明南的表情很神奇。   老墨难道真的是受不了打击,那方面都变态了???   李公公解释:“是一位戴着面具,无法行走的先生。。。不知男女,只是明月宫所有宫人都称呼那人为梅先生。”   “梅?”难道是那个梅影?!   “是的。”   小皇帝敛眸,静了一会儿后,说道:“下朝后,带上莫忧,去明月宫。”   这日阳光正好,梅影在升着暖炉的书房里看着书。   白衣若雪,红椅软榻。   若是从前,应该是一副极美好漂亮的场景。   下朝后,凤即墨被几位大臣拉着聊南越战事,凤明南身子一转拉了莫忧就往明月宫跑了。   小皇帝难得的有些紧张了。   他拉着莫忧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自己没发现,莫忧却是发现了。   莫忧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却反手拉住他,给了他一个甜甜的笑容。   小皇帝一直七上八下的心突然就定了。   他理理衣领,然后伸手,极有礼貌的敲了敲门。   这是他当上大凰帝王之后,第一次敲门。   下一瞬,屋内嘶哑的声音响起。   “进来。”   小皇帝的身子一颤,推开门。   梅影还低着头看书,因此没发现进来的是小皇帝和莫忧,以为只是乐儿或是其他的宫人。   他半躺在软榻上,身上盖着白的的狐裘毯子,他的左手捏着一本书,右手放在一侧,轻轻的敲着软榻的边沿。   一下一下,是一直以来惯有的节奏。   看完一页,他抬起右手,不像寻常人是食指拇指相交去翻书页,而是小拇指灵活的一勾,翻了一页书页。   然后他的手放回软榻边沿,继续一下一下的敲着。   凤明南莫名的就感觉双眼模糊了。   他的唇动了动,却终究没能发出声音来。   梅影觉得有些奇怪,抬起头来。   琥珀色的眸子倒映出面前一身黄袍的孩子面容,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梅影的喉咙蠕动了一下。   凤明南看着那双眸子,终于发出了声音:“明。。。明。。。”   梅影的身子一颤,立即转过身:“离开!”   凤明南睁大眸子:“明。。。”   “离开!!”   “明。。。”   “离开!!!”   凤明南的牙根猛然咬紧:“为、什、么?!”   梅影默然。   他背对着他,背脊挺直,却更显单薄。   他说:“我不想。。。吓着你。”   凤明南一愣。   泪眼决堤。   凤即墨回到明月宫的时候,凤明南和莫忧已经离开。   小荣子的伤已经痊愈,前几日回到了明月宫继续当差。   见凤即墨回来,他上前伸手接过凤即墨脱下的外袍,开口说道:“陛下来过。”   凤即墨脚步一顿。   小荣子继续说:“陛下见了梅先生。”   当凤即墨见到梅影时,梅影已经将之前所有的失态都收回到了面具之后。   他见到凤即墨,眼睛微微眯起,在笑:“回来了。”   凤即墨的下颚猛地就绷紧了。   几大步跨到他面前,凤即墨双手“啪”的一下拍在他的两侧,将他圈在自己的怀抱中。   倾身逼近他,凤即墨的眼底浑浊不清:“不想笑,就别笑!”   那双露在空气中的眸子却笑意更深:“我以为。。。一直笑着,就不会痛了。。。笑着笑着,或许。。。真的就笑了。。。”   凤即墨撑在两侧的手握成拳,骨节噼里啪啦的响。   “我一点。。。也不想。。。你们见到我现在。。。这个模样。。。”   “。。。”   “我自己都会被自己吓到。。。我不想。。。吓到你们。。。”   “。。。”   “除了笑。。。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我不想。。。你们再为我担忧。。。我。。。只能笑了。。。”   “闭嘴!”凤即墨低吼一声,双手一把抱住他。   他很用力,仿佛要把梅影揉碎嵌进自己的骨肉里。   凤即墨将他整个抱紧在怀中:“既然知道我们担忧,你就乖一些。”   抓着凤即墨的衣襟,梅影低着头,将自己的脑袋埋在他的怀中。   重重的。   重重的。   重重的。   叹了口气。   伸手抚着他的头,凤即墨敛下暗黑的眸子。   “请你,学着哭泣。”   “。。。呵~你教我?”   “。。。两年前。。。那场爆炸。。。我哭够了。。。”   他的眼泪,也掉完了。   几日后,书院夫子蓝竹与大先生墨浅到访大凰。   梅影放下手中的信,望向面前的墨深:“墨浅到了。”   墨深回望他:“想见他吗?”   梅影递给他一封信:“他估计暂时不想见我。”   墨深不解,却也没多问。   他起身,突地对着梅影深深一鞠躬,“墨深代墨家,感谢你。”   梅影笑:“别忘了年底给我的分红就好。”   墨深也笑:“怎敢忘。”   自墨深当上墨家家主,他和墨浅的交流其实少的可怜。   墨深到大凰待客的芳华殿时,殿内只有墨浅。   见到墨深,墨浅对着他做了一揖:“见过家主。”   墨深其实并不是个高冷的主,只是他对着外人话实在不多,加上脸又黑,心思不叫人容易猜,才会给世人一种“如今的墨家家主好高冷”的错觉。   墨深不喜欢拐弯抹角,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和墨家家主的印章,交给墨浅:“这段时间,我要留在大凰,墨家就麻烦表兄打理了。”   墨浅一愣,有些许不解:“为何?”   墨深指指那封信,示意他自己看,但还是忍不住补上一句:“我喜欢打天下,但是守基业,不是我的强项。”   墨浅还未回神,墨深就甩甩袖子离开了。   快走到门口处时,他停了一下,又说了一句:“这几年你不易,但是明月楠更不易。”   墨浅愣愣的站了一会儿,然后拆开信。   信封里放着两封信。   他打开其中一封。   这信上的字并不多,就简单的一句话。   “功成身退,莫负苦心”   墨浅抿唇。   打开另一封信。   那是熟悉的。。。书院前夫子的笔迹。   这天墨浅从芳华殿出来,脸色青白。   他不知不觉的走到了明月宫前,但就站在门口并没有进去。   他站了很久很久,直到脚跟发麻,冷风吹得浑身血液都失去了温度,才抬脚转身离开。   当晚,书院大先生离开大凰,前往墨家宗宅。   此时的梅影手中握着一根上好的狼毫笔,正在饶有兴趣的细细把玩。   他的手上戴着手套,刚好挡住了手上曲折可怖的伤痕。   抬头,他看着面前的蓝竹,笑道:“才这么几年,我家蓝竹都长成大人儿了。”   蓝竹琥珀色的眸子噙着一眼的泪,只是硬生生的忍着没让它留下来。   他瞪他一眼:“把那么大的烂摊子丢下给我。。。别以为说几句好听的话我就不生气了!”   梅影笑:“好好好,那您说,要怎么才能让夫子您消气呢?”   蓝竹看不到他面具后的表情,只能直直的看着他的眸子。   一如既往的浅淡琥珀色,盛着盈盈笑意。   无比温柔。   蓝竹瞬间就没任何脾气了,之前那些什么担忧,伤心,憔悴的岁月,与一个活生生的他对比,根本没一点分量。   眼前这个人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   掀掀唇,蓝竹说:“我想知道,这几年,你的事。”   梅影的眸子微睁,不过转瞬,他便恢复了正常。   想了一会儿,他淡淡的说道:“两年前受伤太重,昏迷了半年才醒,之后又躺了半年休养,然后便在墨家当个小军师,一直到现在。”   他说的很简单,语气中没有一点起伏,仿佛在说一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事儿了。   蓝竹的眼角一抽,鼻子发酸。   “那你身上的蛊毒。。。”   “已经找到办法。”梅影放下笔,说,“时间问题而已,会好的。”   “大师兄他。。。”   “他接下来可要忙了。”   “?”   “我答应过老师,有生之年,必保墨家当世繁华。”   蓝竹眸子猛然瞪大:“你这几年难道。。。”   “不止这几年。老师走后,墨深当上墨家家主开始,我便是墨家背后真正的操纵者。”   蓝竹默然,唇动了动,不知说什么好。   梅影说:“墨家身为百年第一世家,身处当世,若要延续繁华,墨守成规绝对不行。墨浅的性子温和,做不出开疆扩土大刀阔斧的事儿,他适合守护,不适合去冲锋陷阵。墨深不一样,他有胆识有魄力,没有太多顾及,对墨家如今繁杂的内部,他不必理会太多错综复杂的关系,当断则断。所谓武打天下德治安世,我与墨深已经替墨浅铺平道路,墨家之后能走到何种模样,就看墨浅的本事了。”   蓝竹皱眉,隐约想到了什么:“所以,当初拒绝大师兄的求婚。。。扶持墨深。。。包括老师。。。”   “嗯,为了打磨墨浅。”梅影敛眸,“墨浅太干净,生在墨家,太干净了,真是不好生存。。。他这一生太平安泰顺,不受点苦,不长些心眼,我怎敢将墨家贸然交给他。当初他以为与大凰联姻可以护的墨家一世周全,却忘了,墨家之所以是如今的墨家,就是因为它从不依附任何力量,墨家若要长久,必须得有自己立足的能力,与大国能结交,能合作,能扶持,但绝不是依附。”   “那老师他也不必。。。”   “老师不死,墨浅就不会懂得什么叫孤立无缓,就不会知道任何的助力都比不上自己的力量。。。当初我有安排老师假死。。。可惜那老头太倔。。。嗯,老师那时已患绝症脾气更硬。。。他是墨家人,是墨浅的叔父,是书院的夫子,他活着,是墨浅潜在的威胁,墨家那时是有人希望夫子回来担任墨家家主的。。。老师。。。希望墨浅莫辜负老师一片苦心。”   蓝竹默然。   有些不得已,真是让人唏嘘。   蓝竹看着梅影的脸。。。上的面具,突地问:“墨家世家,你在背后默默打理了这么久,费了莫大的心血时间,你就甘心。。。这样交给墨浅?”   梅影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出了声:“谁说我是白给的。”   “?”   “我个人占墨家兵器库生意的一半分成,我年底可是要拿墨家一半分红的。”梅影瞥他一眼,“这种坐着就有钱拿,还不需要自己伤脑子的事儿,我为什么不做?”   “。。。”   梅影笑笑,眼底滑过一丝无力:“再说。。。”   “嗯?”   “我的身体。。。不允许。。。”   “。。。”   “死过一次,我如今,是终于怕死了。”   ☆、79我回来了。   79我回来了。   也许是因为蓝竹来了,墨家又慢慢的交出去了,梅影的事儿少了很多,每天吃好睡好,看着心情都不错了很多。   耶律容也出现了,被书院二先生,也就是北耀皇子,耶律容名义上的哥哥耶律棋拎到了凤即墨面前。   桑榆被耶律棋绑回了北耀,对于之前造成的“误会”,耶律棋表示抱歉,答应在大凰与南越的战争中北耀持中立态度,绝对不会背后插一刀。   这个结果凤即墨还算满意,两人定了协议,把耶律容直接抛到了脑后,忽视!   这几日明月宫很热闹,不止蓝竹天天往这边跑,连小皇帝和莫忧也日日报到,更别提墨深,耶律容,石彦这些个人了。   许是听到了风声,一直养在深宫的皇太后,也就是当年的盛妃也到明月宫看了看这位“梅先生”。   梅影看到这位容貌依旧的皇太后,眸中情绪丝毫不变。   他坐在轮椅上,只是笑,念出了一个名字:“蓉月。”   只见那位皇太后凤目圆睁,眼中滑下泪水。   自那之后,皇太后也时不时的来明月宫“坐坐”。   乐儿和小荣子看着厅中上蹿下跳的小皇帝和莫忧,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   明月宫,真的是许久没有这般热闹了。   十二月,天气更冷。   一晃眼,明日便是腊八了。   梅影这几日精神很好,每日由着乐儿带着在皇宫中到处闲逛。   晒晒太阳,看看风景,兴致来了,就拿着鱼竿在玉河里垂钓,一坐便是一下午。   梅影伸伸懒腰,这种没有工作的悠闲日子真是舒坦极了。   空气中传来淡淡的花香,梅影眯眼,看着不远处的宫殿。   那是凤即墨曾经的宫室。   乐儿推着他,注意到他的目光,小心的开口:“梅先生,要去看看吗?”   梅影敛眸,有些犹豫。   乐儿垂头,说道:“梅先生,去看看吧。。。那里。。。有王爷的思念。”   虽然梅影到现在都没有正面说明自己的身份,但能跟在明月楠身边那么久的,乐儿自然是个极懂察言观色的人,而且,对于明月楠的习惯。。。相信没人比乐儿小荣子画容几人更了解的了。   梅影终究还是抵不过心中的念想去了。   一院盛开的红梅。   每一颗,都是他当初亲手种的。   一刹那,梅影恍如隔世。   梅影坐在轮椅上,停在一颗梅树下。   无数的,长长的,红丝带在空中肆意的飘着。   梅影伸手抓住一根,上好的红锦丝带落入他的掌心。   熟悉的笔迹。。。   密密麻麻的。。。   “明月”两个字。。。   梅影抬眼望去。   每棵树上挂着数不清的红条,每根红条上写的都是密密麻麻的“明月”两个字。。。   乐儿站在他身后,轻声说着:“这院子王爷从不让外人进来,这里的每棵红梅都是王爷自己亲手打理的。。。王爷说,郡主喜爱红色,用红布写着郡主的名,郡主才能找得到回来的路。。。这些红布条,每一根都是王爷亲手挂上去的。。。”   梅影默然。   当晚,他叫来了兮月。   一室昏黄。   兮月一如记忆中的那般寡言。   看着手边的玩意,梅影低低的笑了:“他。。。居然信?”   兮月敛眸:“因为郡主,神鬼之道,主人这两年很相信。”   手边,是凤即墨从一个道士那里买来的盅蛊。   养小鬼。。。   凤即墨居然会养小鬼。。。   兮月说:“郡主离开后,主人的身体很差,有好几次都差点醒不过来。。。那个道士说,用郡主生前之物,以自身的鲜血日日喂养,便能养出小鬼,郡主离散的魂魄也能聚集。。。简直荒唐,可主人信了。”   。。。。   梅影一夜无眠。   人大多是多愁善感的。   以前的梅影,情绪冷淡,或许没那么多扰人的思愁,但对于劫后余生的现在的他而言。。。有时候经历了太多的大起大落,反倒是一件小事,一处细节,叫人尤为感触。   摸着自己坑坑洼洼的脸,梅影轻轻叹了一口气。   似是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腊八这天,明月宫煮了一大锅的腊八粥,沁人的香味混杂着屋外的冰雪儿味,很是能勾起人的馋虫。   晚膳布置好,梅影被乐儿推到餐桌前,不意外的看到了一堆人。   梅影笑笑,让其他宫人退下,就留下了乐儿和小荣子。   凤即墨坐在他身边,准备拿碗给他盛粥。   梅影抬手止住他。   凤即墨挑眉。   就见他缓缓抬手,脱下自己手上的手套,露出伤痕错解斑驳的双手。   餐桌上陷入一阵安静。   梅影抬手,指指桌上的几个空位,对着乐儿和小荣子说:“坐。”   小荣子和乐儿一愣,踌躇了一下,见凤即墨和小皇帝都没说什么,便坐下了。   梅影拿起勺子和碗,第一碗腊八粥,他盛给墨深。   “对不起,谢谢。”   你族人的事,对不起;这几年的事,谢谢。   墨深接过,扯扯唇没说话。   第二碗,他给了石彦。   “麻烦了。”   画容这个孩子,今后就麻烦了。   第三碗,他递给耶律容。   “嗯。。。要一直开心。”   第四碗,是蓝竹的。   “辛苦了。”   第五碗,他推给小皇帝。   “快些长大。”   第六碗,给莫忧。   “皇帝若欺负你,我会帮你。”   小皇帝:“。。。”   第七碗、第八碗,他给了乐儿和小荣子。   乐儿和小荣子受宠若惊。   梅影看着他们,缓缓说道:“我回来了。”   静。   很静。   梅影继续盛着粥,第九碗,他放在了一旁。   第十碗,他递给凤即墨。   “我好想你。。。”   凤即墨的眸子一缩。   “我好想你。。。子桑。”   梅影拿起勺子,给自己盛了一碗腊八粥,缓缓的说着:“逃避了那么久。。。明月楠。。。回来了。”   耶律容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惊喜,连情绪少有外露的石彦和墨深,都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这两年,没人比他们更清楚明月楠的情况。   她一个人承受,一个人痛苦,一个人难过。   她的聪明,在于对自己的清楚认知。   她知道自己在逃避,知道自己在害怕,但是。。。她不是神,她只是个人,从云端跌落泥底,这种落差,哪怕是她,要接受,也是需要时间需要勇气的。   明月楠是高傲的。   所以她逃避了。   逃避这样的事实,这样的身体,这样的面孔,这样的。。。力不从心。   不过即使现在明月楠决定不逃避了,但也不能改变她身体差这个事实。   “咳咳咳咳。。。”压抑不住的咳嗽声响起。   墨深第一个起身,从腰间掏出把匕首,毫不犹豫的在掌心划下一刀。   鲜血溢出。   伸手摘下明月楠的面具,给她喂下自己的鲜血,墨深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用嘴巴咬开盖子,一手抬着明月楠的脑袋,一手给明月楠喂下了药。   低咳声渐渐静下。   凤即墨的眸子暗的诡异异常。   明月楠感觉到身边人的紧绷,用力握了握他的手:“我的。。。面具。。。”   墨深将面具递给她。   明月楠刚把面具带上,凤即墨就伸手一把抱起她,然后转身离开。   桌上的腊八粥还冒着热气,屋内灯火通明,一片温暖的光景。   一会儿后,有人进门。   众人抬眸看去。   是落白。   外面又开始飘雪,落白的身上沾了不少雪。   他的目光在屋内扫了一圈,意外的没看到凤即墨和梅影。   耶律容对他还不是很待见,撇撇唇:“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落白抿唇:“她呢?”   墨深在伤口处绑了块锦帕,看向他:“她身子犯病,凤即墨带进去休息了。”   犯病?!   落白的脸上闪过惊慌,脸色突变:“她还好吗?”   “暂时没事。”   落白这才慢慢恢复脸色。   耶律容伸手,将桌上那碗多出来的粥往他面前一推:“给你的。”   落白低头。   腊八粥还热着,有袅袅的白烟。   “明月给你舀的。”顿了顿,耶律容加上一句,“知道你对薏仁不喜,今日的腊八粥,明月特地吩咐没有放薏仁。”   。。。   将梅影。。。明月楠小心的放到床上,凤即墨的肌肉依旧紧绷着,脸上僵硬的表情看不出情绪。   明月楠拽着他的衣袖,有些颤颤的,颇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模样。   凤即墨冷笑:“别装可怜。”   明月楠:“。。。”   瞥一眼她的面具:“反正也看不到。”   “。。。”似乎。。。也是事实。   明月楠这会儿已经恢复,她的身体她自己清楚,没事儿起来很没事,真正有事起来那就是要人命的。   她拉拉凤即墨衣服,声音低低的:“还生气呢?”   凤即墨冷哼,身子放低,手撑在她身子两侧,圈住她:“你觉得呢?”   明月楠的脸被面具挡着,但是那双眸子眯成了明显的弯月状:“你舍得生我气?”   凤即墨凑近她,忽而笑了:“等你身子好了。”   然后他会一点点讨回来。   窝在凤即墨怀里,明月楠身子犯懒。   “乐儿今日带我去了梅园。”   凤即墨的捏着她的手,一根根的揉着:“嗯?”   “之后我见了兮月。”   “所以呢?知道我做的蠢事了所以你才好心的决定承认明月楠这个身份?嗯?”   “。。。是有那么点点的想法。。。”收到凤即墨的白眼,明月楠把后面的话吞下肚子,软软的说了一句,“因为想你,所以回来。。。子桑,我好想你。”   凤即墨没说话。   “子桑。”她喊着他,一声一声,“子桑。。。子桑子桑。。。子桑子桑子桑。。。子桑子桑子桑子桑子桑。”   凤即墨还是冷冷淡淡的,揉着她的手指,不说话。   明月楠身子一歪,整个的倒在他怀中。   “两年前,那两批刺客。。。还有那场爆炸并不在我的预料之中。。。那时的我,已经被陛下怀疑,明月家与前朝的关系也已经开始引起陛下注意,我不得不离开。。。我真的不是个大公无私的人。。。说什么为了明月家,为了明家军,为了你。。。我其实,最终还是为了自己啊。。。”她在凤即墨怀中拱了拱,抬头看他,“还记得当年我问过你,若我离开了你会忘了我吗?”   凤即墨揉手指的动作一顿。   他自然记得。   他说:你若敢走,我便敢忘。   “我必须得走,但我又怕极了被你忘记。。。怎么办呢。。。我就这么死在了你面前。。。我记得我还为你挡了两箭。。。这种死法,你应该很难忘了我吧。。。至少,我回来之前,你不会忘了我。。。”   凤即墨低头看她:“若我还是忘了呢?”   明月楠抬眸看他:“你不会有机会。”   凤即墨挑眉。   “和南越打的还开心吗?”   “。。。所以你帮南越和大凰对抗。。。就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   明月楠眨眨眼:“不然呢?让你把心思放在墨家梅影先生身上,总比让那些大臣天天的给你选妃来的安全。”   “。。。”好吧,明月楠式的引人注意方式果然特别。   明月楠继续说着:“这两年,我在墨家,一边养伤,一边在处理墨家内务。。。我答应过老师,要帮扶墨家。。。墨浅会是个好家主,他的能力信得过,至少墨家在他手上不会没落。。。我的身子受损很严重,也亏得有墨家,才能找得到那么多的好药给我续命。。。这两年,墨深、耶律容、石彦。。。他们为了我的身子,可算是操碎了心。。。尤其是墨深。。。”   凤即墨眯眼:“尤其。。。是墨深?”   “我身上的蛊毒要靠蛮族人的鲜血抑制。。。刚醒来的那一年,我身上的毒蛊极不稳定,他几乎对我寸步不离。。。话说我也是第一次被人这般伺候着,喝个水都有人送到嘴边。。。你别瞧墨深平时看着冰冰冷冷,一张脸总黑的和块炭似的,他啊,其实是个极细心体贴的人,那段日子,若不是他照顾着,我可能无法恢复的那么好,墨深他。。。”   “话那么多你不口渴?!”   “诶?”   “闭嘴休息!”   “呃?!”   “闭眼!”   “哈?”   “睡觉!!”   “。。。哦。”   诶~~   咱们的傲娇小王爷又莫名其妙生气了。   ☆、你没发现,我在吃醋吗?   80你没发现,我在吃醋吗?   除夕将近。   白雪停,红梅绽。   这几日的天气大好,太阳露面,连风都带上了几分温度,不再那么刺骨寒凉。   凤即墨将朝政统统丢给了小皇帝自己处理,还打包送了几个辅政大臣过去,自己拍拍屁股潇洒的带着明月楠到处晃悠去了。   至于哭爹喊娘小皇帝。。。不好意思,目前没人心疼他。   坐在阑珊楼六楼里,明月楠依旧戴着面具。   她点点桌上的情报,对着凤即墨说道:“最后一个麻烦事。”   手里捏着一个翠绿的小玉杯,凤即墨看了一眼那请报上的“龙跃玉玺”四个字一眼,挑挑眉:“最后?你舍得让小皇帝一个人去打拼了?”   明月楠笑笑:“我现在顾好自己比较实在。”   “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这一直是我的优点好么。”   “。。。你还要脸么?”   “。。。反正我戴着面具。”   “。。。”   论贫嘴,没人比得过明月楠。   过了一会儿,落白推门而入,画容跟在他的身后。   明月楠抬头,先是对着画容笑眯了眼:“看起来你很好。”   画容唇动了动,没出声。   “有石彦照顾你,我很放心。”   她垂头敛眸。   “他在五楼,别让他等得太久。”   只沉默了一瞬,画容对着明月楠福了福身,转身离开。   明月楠执起桌上的茶杯,本来想喝一口,转念想到脸上还戴着面具,有些可惜的又放了回去。   落白进门入座,一眼便看到了桌上的情报。   他的眸色暗了一下,并没说话。   凤即墨抬手给他倒了杯茶,缓缓开口:“明月身上的蛊毒,如今你有几分把握?”   落白抬眸深深的看了明月楠一眼:“十分。”   明月楠笑了。   伸手。   摘下脸上的面具。   可怖的。   狰狞的。   恶心的。   那张鬼怪般的脸就这么暴露在空气中。   落白的呼吸猛然一滞。   “你。。。”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她笑笑,对他眨眨眼,重新戴上面具,“有些难看,怕吓着你们。”   落白的手在桌上捏成一个拳,青筋凸显:“怕我担心。。。怕我担心。。。难道在你心里,我就那么没用?你宁可让石彦让墨深让耶律容陪在你身边都不愿让我知道一切?!我。。。就那么不能相信吗?!!!”   “不是不相信,而是。。。太相信。”   落白一愣。   “那时候的你,身后有端木家,南宫家,你身上的担子已经不轻。况且,那时候的雅尔比我需要你,小静儿更离不开爹爹。我若是那时候真和你坦白了一切,毒蛊既然无法根治,除了给你增加不必要的负担,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其他好处。。。当然,我有找过你。醒来之后,我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墨深去找你,只是那时候小静儿的情况很不好,你分身乏术,我因墨深的关系,体内蛊毒得到一定抑制,并没有生命危险,因此才拖到现在。。。嗯~~我现在的身子真的是快撑不住了,除了你,我不放心把自己毫无知觉的身体交给任何人。”明月楠顿了顿,眨眨眼说,“这样难道还算不相信你?”   落白的眼睛有些泛红,嘴唇动了动,好久吐出一句话:“还不是因为怕死才回来找我!哼!!”   “噗~~这我还真不敢反驳。”明月楠琥珀色的眸子看着他,认真无比,“死过一次,如今的我,很惜命,很怕死。”   落白看她:“所以?”   “所以,我现在把这条命交到你手上了。”   因为对他,绝对得信任。   落白泛红的眸子瞪了她一眼:“就知道搞煽情!”   明月楠伸出手指扣扣自己的脸颊。。。咳咳,是面具:“这是我的长项。”   落白自然知道。   拿煽情来骗漂亮小姑娘漂亮小男孩,一直是她最拿手的。。。   重活一回真的是比较惜命了的明月楠看他一眼,笑笑的说道:“你不会让我出事的吧?”   落白又瞪她一眼。   刚想说“当然不会”就见凤即墨看了过来。   给他面前的茶杯里换了杯新茶,凤即墨淡淡开口:“让你出事。。。呵呵,他有胆子可以试试。”   落白只觉得从脚底心冒起一股寒气,手心中的热茶都瞬间凉了。   好吧,他还真是没这胆子尝试。   落白走后,明月楠窝在凤即墨怀里,身子犯懒。   凤即墨玩着她的发,好几次手指碰到她的面具,都被她毫不留情的挥手拍掉。   她瞪他一眼:“别乱动。”   “让我看看。”   “丑。”   凤即墨低低的笑:“你犹豫了那么久才肯回来,让我们担尽了心,真正的原因不会就是这个吧?”   “额。。。有那么点关系。”   “呵呵。”   “嘿嘿,我本来是想等脸好一些再回来,哪知道耶律容那孩子乱捣乱,给你塞了一个耶律桑榆。。。诶,你都不知道耶律棋被气成什么样了。”   凤即墨拉她过来,咬了一口她的脖子:“没有耶律桑榆,你呢?准备拖到什么时候回来?”   明月楠缩缩脖子:“墨深已经在找药,不会拖很久。。。在你攻下南越之前,我一定会回来。”   凤即墨身子一顿,忽地就问:“你的计划,就他们三人知道吗?”   “不,一开始只有墨深知道。。。耶律容和石彦是意外。”   “墨深。。。”凤即墨眸子一眯,“你对他很特别。”   “并不。。。若是特别,我就不会让他知道那些。。。两年前的墨深与我,只是单纯的合作关系。就是因为没什么特别,所以我才完全没有后顾之忧的对他全盘托出实情。。。嗯,你知道的,纵使我算计的再好,也是需要个人帮忙的。”   听她这么说,凤即墨的脸色稍缓。   明月楠又说:“不过,这两年的相处,墨深的确是个值得交的朋友。。。说起来,我对他,也是亏欠良多。”   凤即墨的表情瞬间又沉了下去。   他扯扯唇,吐出一句话:“你欠他的,我替你还。”   “诶?!”   “离他远一点。”   “为什么?!”   “不舍得?!”   “呃。。。有些不解。。。”   凤即墨垂头,额头与她的面具相碰,定定的看着那双琥珀色的眸子。   他说:“你没发现,我在吃醋吗?”   明月楠眨眨眼,愣住。   “另一个男人代替我在你身边两年。。。怎么办?这件事,我光是想想,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   “如果不是因为他救了你,我真是一点也不想让那个男人再多活一刻钟。”   墨家使馆中的墨深正烤着火炉,莫名的就感到背脊一阵发麻。   他让人又加了一个火炉,心里想:大凰的冬天,还真是冷啊。   明月楠当然不理解一个心理扭曲了两年的男人是个什么想法了,她只是静了一瞬,然后说道:“你不能动墨深。”   凤即墨笑,不说话。   怎么办,这下他真的很想让墨深去死了!   天气渐好,除夕将近。   明月楠还活着的消息因为有凤即墨封锁,知道的人依旧还是那么几个。   众人都知道摄政王在明月宫养了一个人,坐着轮椅戴着面具,明月宫宫人统一称呼为梅先生,是墨家家主墨深身边的人,至于其他的,没人能查出来。   乐儿端来药,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轻响,然后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凤即墨端过药,让乐儿下去,转身关上门。   明月楠半躺在软榻上,手里捏着阑珊楼呈达的情报,因为戴着面具,所以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凤即墨在她面前站住:“喝药。”   明月楠抬头,眸中露出嫌弃:“这种日子什么时候能到头。”   “等找到赤焰和冰晶,落白就可以着手替你解毒了。”把药往她手里一塞,凤即墨挑眉,“现在,喝!”   虽然已经让凤即墨见过这张脸了,可是明月楠还是下意识的背过了身,然后才摘下面具。   将黑乎乎的药一饮而尽,明月楠眉毛皱的不行。   赶忙抓了一颗蜜饯放到嘴里,苦味散去了些,拿过面具立即又戴上。   要知道,明月楠可是个实实在在的颜控,当初救耶律容也好,对凤即墨伸出援手也罢,很大一部分就是看的颜值。   她喜欢漂亮的人,不管男人女人,对自己,她的要求也是高高的。   毕竟,每天从镜子里看到一张漂漂亮亮的脸,总是会心情愉悦些的。   当初选择暂时不回来,有部分原因也是,怕凤即墨嫌弃这张脸。。。咳咳,其实是她自己嫌弃。。。   无论是哪个女人,都希望自己在心爱的人心目中保持最美好的形象吧。   在这点上,明月楠真是难得的普罗大众了一回。   将药碗放到一旁的木桌上,明月楠收回的手在空中停了一下,然后又伸过去将药碗推得远了一点。   啧,看到药碗就心烦!   对于她这孩子气的举动,凤即墨的眼底浮现一抹笑,伸手拿过她之前看的情报。   北耀继承者?   凤即墨微讶:“耶律容是北耀的继承者?”   明月楠瞥一眼情报,点点头:“我也没想到。”   “怪不得我一直找不到北耀的继承者。。。原来一直在你这。”凤即墨看完情报的内容,抬头看她,“失去三位继承者,灭龙阁便形同虚设,如今荣业王已经死了,灭龙阁的新首领,会接受耶律容退出?!”   明月楠琥珀色的眸子荡出笑纹:“他不得不同意。”   “哦?”   “你知道灭龙阁的新首领是谁吗?”   “谁?”   “宁国师。”   静。   凤即墨有一瞬间的惊讶,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苦笑的摇摇头:“那个白痴。。。我费尽心思让他离开。。。他居然又自己回来了。”   明月楠伸手握住他的手,微微用力:“他找到我的时候,我很惊讶,毕竟当年的事情我自认为设计的/天/衣无缝。。。他当初奉你命令寻找耶律容,结果发现了墨深与耶律容在一起,因为这点,他被你设计假死离开大凰后,就一直不死心的在调查。。。他的洞察力以及分析能力我表示惊讶,在找到我之后,他第一反应就是想将这个事情告诉你,是我阻止了他。”   “因为荣业王?因为灭龙阁?”   “当年你杀了所有灭龙阁潜伏在皇宫内的刺客,不久后荣业王的死讯也跟着传出,三国内所有的灭龙阁成员都将你视作了害死荣业王的罪魁祸首。。。你这几年受到的大大小小的刺杀,大半都是灭龙阁所为。”   凤即墨的眸子一暗:“所以。。。狐狸他。。。”   “利用耶律容在北耀的力量,我安排他进了灭龙阁。”明月楠顿了顿,似乎在想着措辞,“这件事耶律容也不知道,只有我和宁国师知晓。灭龙阁内部生存不易,虽然有我在背后给予支持,但其中血腥艰辛,他一路走来,实在不易。”   凤即墨在遇上明月楠之前,朋友不多,一跟指头数过来,就宁国师一个。   他的脸色暗沉许久,终究还是化为一片冷淡。   两年的时间沉淀,他似乎更懂得怎样掩埋自己的心思了。   明月楠叹了口气:“灭龙阁内部如今还不稳固,等过些日子。。。”   “流芳呢?”   “嗯?”   “他既然只身去灭龙阁,那么必然是妥善安排了流芳。。。他放在心窝里的,就那么一个人。”凤即墨看向她,“他没来找我,只能去找你了。”   明月楠的眸子眯起:“我已经让人去接她了,明月宫里有小荣子和乐儿在,我比较放心。”   凤即墨挑眉:“想做什么?”   手指从怀中取出另一份情报,明月楠递给他。   “前朝玉玺出世,我要过去看看。”   ☆、81比起孩子,我更在乎你   81比起孩子,我更在乎你   无论明月楠是多么想要飞到南越去对前朝玉玺一探究竟,都被凤即墨落白等人狠狠的驳回了。   你丫的就这么个破身子不好好养着还瞎折腾个什么劲?!   明月楠坐在轮椅上,看着忙里忙外的明月宫宫人,难得轻松的感受着除夕的节日气氛。   一个小脑袋出现在她肩上,小皇帝蹭蹭明月楠的肩,撒娇:“明月明月,一个人在宫里无聊,朕带你出去玩吧?”   明月楠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摸摸他的脑袋:“政事繁杂,你哪有时间。”   “为了你朕怎么都能挤出时间来!”   “扑哧!”明月楠忍俊不禁。   明月楠刚想说话,就见凤即墨不知何时走了进来。   听到小皇帝的话,他想也不想的伸手抓起小皇帝的衣领,随手的往后一丢。   他瞥了小皇帝一眼,说:“关于挤时间陪明月这个问题,不在你的思考范围之内。”   “老墨,你要不要这么霸道!”   “看来,你桌上的奏折还不够多。”   “。。。”   凤即墨脱下身上的外袍给明月楠披上,又说道:“李丞相的孙子今日进宫了?”   小皇帝额角一抽。   李丞相的孙子,那个小白脸?!   “刚刚那小子去找莫忧了。”   “啊?!上次被揍的还不够,居然还敢来!!!”   小皇帝美目圆睁,气的重重一跺脚,转身噔噔噔的跑走了。   诶?   什么情况?!   明月楠看着小皇帝一溜烟的跑走,真是比兔子还快。   “他。。。莫忧。。。”   凤即墨伸手拢拢她的外袍,说:“年轻人的事,顺其自然就好。”   明月楠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现在的孩子,真早熟。”   凤即墨瞥她一眼:“当初你和大先生表达心意的时候,和南儿差不多大吧。”   “。。。”   哦哟,这种陈年往事,就别提了么!   再三天便是除夕,宫中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各宫贵人们穿着内务府刚送来的华服,光彩照人,宫人们拿着比平日多的赏赐,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就像以前的明月楠一样,这几天的凤即墨很忙碌,不停的在明家军,明家牧场,皇宫好几处来回奔波,像个陀螺,停都停不下来。   年关边上,墨家的事也多,墨深不能陪耶律容,耶律容就自己进宫找明月楠玩了。   今日阳光大好,明月楠和耶律容在院子里晒太阳。   直接坐在地上,耶律容一边调整明月楠拆下来的袖箭,耶律容灵巧的手指拆除一个零件,然后又挑了一颗新的零件装上去。   各部位零件起承转合,咔咔咔的几声,精巧的袖箭从零散变得统一,眨眼间恢复如初。   他抓起明月楠的手,给她重新戴上:“下次我试试做个更精巧一些的,你戴着也轻便。”   “好。”   转转手腕,即使一百个不甘心,没了武力值的明月楠还是得乖乖的倚仗外力保护。   耶律容身子一歪,靠在明月楠的腿上:“我听墨深说,再过几日,你的身子就可以接受驱蛊了。”   明月楠伸手玩着他的发:“每日这么悉心调养,不好岂不是太对不起那些名贵药材了。”   “呵~你呀,赶紧的好起来,不然我走的都不安心。”   “走?”   “等墨深那边结束,我也会离开北耀。”   明月楠一愣:“决定了?”   耶律容转了转身子,脑袋侧着枕在她的大腿上。   在明月楠身边最初的那几年里,他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动作。   说不上多舒服的动作,但却极有安全感。   他伸手轻轻的揉着明月楠的腿,说着:“那男人为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再不要他,他就太可怜了。”   明月楠笑出声来:“你看起来了一点都不像有良心的人。”   耶律容瞪她一眼:“我的良心还不是都给你了,真是!”   “被墨深听到这话。。。我估计不得安宁了。”   “切,让你家凤即墨别老是跟墨深过不去。。。也不知道他哪根经出毛病,老给我家墨深使绊子。”耶律容丢给她一个哀怨的眼神,“最近墨深都好忙,都没空带我玩。。。”   “你、家。。。墨深?”   “。。。”   明月楠用手戳戳他柔嫩的脸颊,笑容加深:“彼此喜欢就好,没必要太在乎他人看法。”   耶律容笑:“若是在乎那些流言,就不仅是对不起墨深,更是对不起我自己。”   抚着耶律容脑袋的手一顿,明月楠叹了一口气:“若非我的身子不争气。。。我可以给你生个孩子。。。”   “给他生孩子?!!!”   “给他生孩子?!!!”   “咳咳咳咳咳咳!!!!”   两道惊呼伴随着猛烈的咳嗽声同时响起。   明月楠回头望去,门口赫然站立着凤即墨和墨深。   耶律容对于明月楠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墨深自然是清楚的。   他想到了明月楠深陷昏迷的那半年,耶律容是如何的不知所措,声嘶力竭,那种无助,是耶律容身上墨深从未见到过的一面。   哪怕是他每每生死边缘,与死神博弈,都不曾见耶律容如此失态过。   他也曾问过耶律容:“明月楠之于你,很重要吗?”   那时的耶律容毫不犹豫的回答:“很重要,比我自己还重要。”   墨深知道自己在感情上是个偏执的人,对于耶律容,强取豪夺也好,强人所难也罢,他认定了,就是不择手段也要将他绑在身边。   这一点上,他和凤即墨惊人的相似。   听到明月楠刚刚那句要给耶律容生孩子的话,墨深脸上的表情简直瞬间比十二月的冷风还要冷上好几度。   他几大步上前,在明月楠和耶律容面前站定,黝黑的眸子瞥了一眼明月楠,然后定定的看着耶律容。   耶律容头皮发麻:“你你你。。。你。。。不是你想的。。。”   墨深笑了,那种阴测测的冷飕飕的笑。   明月楠忽然感觉这笑容似曾相似。   仗着身高,墨深一把抓起耶律容的领子往上一提:“跟我回家。”   “诶诶诶。。。你冷静点,听我解释听我解释。。。”   “回家后,你慢慢讲,我会冷静听。”   “。。。”你这样看起来一点也不会冷静的样子。。。   墨深拎走了耶律容,留下明月楠和凤即墨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   明月楠觉得现在不说些什么,晚上可能又要吃苦瓜了。   “并不是你听到的那样。。。我觉得我应该解释一下。。。墨深和耶律容,你也知道的,他们不容易,也不可能有孩子,所以我。。。”   “所以你给耶律容生孩子?嗯?~”凤即墨打断她,笑了。   那种阴测测,冷飕飕的笑。   明月楠也头皮发麻了。   “诶~肚子疼!”伸手抓住胸口,明月楠第一次装病。   凤即墨冷冷的瞥她一眼:“你痛错地方了。”   “。。。”   这天晚上,明月楠吃到了久违的清炒苦瓜。   脸上的面具被放在桌上,明月楠灌了好几大碗清水,才稍稍缓解了口中的苦涩味。   门被人推开,明月楠赶紧戴上面具,回头望去,是凤即墨。   一碗苦药放到她面前,光看那颜色,就知道这药该有多苦了。   明月楠面具下的脸瞬间更加扭曲狰狞。   她伸出一根手指把药碗推的远一点,然后拿出本书立在药碗前挡住了药。   眼不见为净!   凤即墨的眼角微微浮现笑意,但是表情依旧冰冷,看起来是不准备主动开口说话了。   啧,论冷战,从过去到现在,明月楠好像从没赢过凤即墨。   面前的药已经凉透,凤即墨坐在不远处的书桌前,就着灯光静静的看着折子。   暖黄的灯光映着他白玉一样的脸,一幅温和从容,岁月静好的画面。   终究是明月楠先败下阵来,她看着凤即墨放下第十六本折子,忍不住低咳了两声。   没人理她。。。   明月楠又咳了两下,再咳了两下,然后一个岔气,真的咳得停不下来了。。。   那端的凤即墨动作一顿,终于放下折子,倒了杯水坐到明月楠身边。   一只手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凤即墨看到她眼角咳出的眼泪,眼中的情绪一柔:“活该!”   “。。。”   这男人真是一点都不温柔!!!   明月楠的面具被摘下,她喝了两口水,顺了顺气,好一会儿后才开口说道:“我觉得我还是应该解释一下。”   凤即墨看着她的脸,眉毛微微皱起,拿起面具给她戴上:“真的好丑。”   “。。。”明月楠感觉受到了一万多的伤害。   凤即墨看着她,忽地笑了。   一把将她揽在怀里,伸手用力揉揉她的脑袋,他一副大发慈悲的口吻:“说吧,你的解释。”   明月楠窝在他怀里,忽然问道:“子桑喜欢孩子吗?”   这问题很太突然,凤即墨一时间回答不上来。   孩子?!   以他和明月楠的基础,生出来的孩子应该不会比小皇帝差。。。   “你喜欢女孩还是男孩呢?”   凤即墨皱眉。   “我比较喜欢男孩,白白嫩嫩,小小个,那种软软糯糯的抱在怀里一定很可爱。我可以带着他去北疆漠北,去看大漠黄沙,去看万里江海,我可以看着他长大,从一个小不点一点点长大,长的比我高,比我强,然后换他带着我,走遍大江南北。。。真是想想都觉得好美好。”   明月楠的眸子敛下,带着难得的温柔模样。   凤即墨的眉毛却皱的更严重了。   如果有了孩子,在孩子长大前,明月楠的注意力至少有十年是放在孩子身上的。。。   万一那个孩子真的长的好看,那明月楠放在他/她身上的注意力估计就更多了。。。   真是。。。怎么想都不美好。。。   凤即墨表示对那个根本还不存在的孩子敌意满满。   明月楠不知道他的想法,只以为他也觉得那个儿孙满堂的画面很美好,便接着说下去:“我真的很想给你生个孩子。。。但是我的身子不允许。我的身体遭受了太大的损害,已经。。。不可能再有孩子了。。。子桑,对不起。。。”   凤即墨没说话,只是眨了眨眼。   “子桑,对不起。。。我本来还天真的想,以后多生几个孩子,然后让他们其中一个姓墨,一个姓耶律,让墨深和耶律容做他们的干爹。。。可是,我现在连给你生都做不到了。。。”   她抬眸,看着他,“男人,应该很重视后代吧?”   重视后代?!   传宗接代吗?   一般人,不管男人女人,都应该很重视吧。   不过凤即墨不一样,在皇宫大内见多了皇子公主间的明争暗斗,他对多生孩子这件事真是没一点好感。   加上,孩子这种说起来可爱但实际麻烦恶魔的生物,一旦出生可是要和他瓜分明月楠的!!!他真是一点都不期待好吗!!!   养孩子,一个凤明南一个莫忧难道还不够?!!!   他可不想再养出个叶律来跟自己作对!   于是,凤即墨敛下面上的表情,伸手轻轻抱住明月楠。   下巴抵在明月楠的脑袋上,凤即墨的声音文文弱弱:“没事,你在我身边就好。”   “子桑。。。”   “对我而言,你最重要。”   “子桑。。。”   “虽然。。。会有些可惜,但是,比起孩子,我更在乎你。”他用了些力气抱抱她,“南儿和莫忧,就像我们的孩子。”   “你。。。”   “若是你喜欢孩子的话,我们以后可以认领一些可爱乖巧的孩子。。。”   他的话轻轻柔柔的,不带一丝的矫揉造作,更不带一丝的虚假牵强。   明月楠的心里瞬间柔成了一团水。   她反手抱住凤即墨的腰,脑袋在他怀里蹭啊蹭:“子桑,你真好。”   凤即墨笑笑。   很好,轻松解决未来潜在敌人不知名个~~~~~   ☆、他爱的人,从始至终,只有你   82他爱的人,从始至终,只有你   除夕夜,装灯结彩,烟火嘹亮。   前方朝堂上一片热闹景象,众大臣们一身华服,相互作揖道喜,脸上的表情有那么点点劫后余生的味道。   诶,外人哪知道他们的苦啊,这两年来摄政王当政,整个朝野重臣做起事来都是小心翼翼谨慎万分,生怕哪儿踩到了雷区,第二天死的不明不白。   要知道,自从两年前的事儿发生,大凰皇宫的年过的可是没一点儿人气。   摄政王厌恶热闹,厌恶过于明亮的灯火,厌恶漫天的和爆炸一样绚丽的烟火,这事儿可是全大凰臣民都心照不宣的。   今年收到年宴的圣旨,众大臣简直惊呆下巴,这这这这这是说明咱们摄政王终于走出阴霾,准备重新阳光启程了哈?!   无论怎么样,年宴很热闹,大家很开心,感觉明年一年可以睡个好觉棒棒哒!   前方很热闹,明月宫更是灯火通明,已经是两年不曾有的人声鼎沸,喧闹嬉笑声不断。   小皇帝还在前殿“招呼”众大臣,耶律容,墨深,落白等人早早的入了宫,在明月宫里众人坐成一圈,认认真真的包饺子。   每个人脸上都糊着白白的面粉,看起来又喜气又搞笑。   人高马大,脸黑黑,看着一点也不居家的墨深坐在耶律容旁边,布满茧子的双手却意外的灵活。   薄薄的饺子皮包着肉馅,墨深的指尖一掐一捏,一个饱满的饺子出现在他面前的盘子里。   耶律容左半边脸满是面粉,看着自己手里丑兮兮的饺子团,再看看墨深盘子里漂亮的跟玉丸子似的饺子,好看的眸子瞪得又圆又大。   “墨深,你这手艺什么时候学的啊?!”   “第一次。”   “第一次?!”一点也不相信的语气。   另一边的落白也探过头来:“我去,墨深你这手艺要不考虑来阑珊楼做大厨得了。”   石彦对这种活动实在没兴趣,也没天分,包了一个就放弃了。   他将肉馅放到饺子皮上,然后递给身边的画容。   画容接过,秀气莹润的手指一拢一合,捏出几个褶子,接着在尾部用力,漂亮的收尾。   她将饺子放到面前的盘子里,也抬头看了一眼墨深的饺子:“很标准。”   是的,标准。   每一个饺子的大小,褶子,包括最后收尾的力度都是一模一样,摆在那里整整齐齐的一排,看着还真是善心悦目。   这应该是强迫症患者的最爱了。   画容对墨深的饺子只评价了一句,便又伸手接过石彦递过来的饺子皮和馅儿,转头看向石彦,问:“你喜欢什么馅儿?”   石彦答:“我不挑食。”   “葱、蒜、萝卜、花菜、羊肉。。。这些碰都不碰,还叫不挑食?”   “。。。我只是口味比较挑剔。。。”   画容看他一眼,嘴角上扬,语气依旧淡淡:“我让乐儿再弄些其他的馅料。”   石彦在饺子皮上夹上一筷子的肉馅,递给她,眸中带笑:“好。”   坐在一边的耶律容扯扯唇:“你们要不要这么旁若无人的秀恩爱?”   落白看他一眼:“还有脸说人家,你和墨深还不一个德行。”   耶律容转头:“啧,老子第一次喜欢人,秀个恩爱怎么了?!”   墨深闻言笑了,本来想揉揉他的脑袋,可是手上沾着面粉,只能改为点点他的鼻子:“你说的都对。”   落白抖抖,一身鸡皮疙瘩出来。   墨深抬眸,深深的眸子冷飕飕的看向落白:“难道不对吗?”   落白:“。。。”   南宫雅尔今日也进宫了,带着端木静,在内室陪着明月楠。   明月楠换了一张面具,露出了左下角的一半还算完好面孔和一半嘴巴。   她伸手逗着粉粉嫩嫩的小肉球,嘴角勾起:“静儿过了年就两周岁咯~”   南宫雅尔坐在她对面,低头看着怀里的端木静,一脸慈爱:“是啊,一晃眼都两年了。”   明月楠与南宫雅尔其实交情并不算深,如今能这样面对面的坐在一起,大半还是因为落白和南宫将军。   说起来,南宫雅尔有一段时间对明月楠有着莫名的敌意,青春懵懂的女孩看着心上人围着另一个女孩团团绕,总是会吃味的。   不过如今她当了母亲,心态平和了许多,加上两年前的事,落白将所有事与她一一说了,她这才知道,明月楠的艰辛与不易。   明月楠感觉有些冷,伸手拢拢自己的衣服,见南宫雅尔望着自己,不由笑道:“身子不中用了,生了那么多炉火还是觉得冷。”   南宫雅尔目光一闪,脸上流露掩藏不住的同情:“郡主,等过了年,落白一定能治好你的身子,他的医术多好,郡主最清楚不过了不是吗?一定会好起来的!”   她说的又快又急,明月楠笑着看着她,倒是显得有那么几分漠不关心。   等她说完,明月楠才缓缓开口:“雅尔不必。。。嗯,担心我,我还不至于那么脆弱。”   她不似强颜欢笑,南宫雅尔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明月楠又低头拿着玩具逗端木静,轻声说着:“你放心,我不会给落白带来困扰。”   南宫雅尔一惊,立即开口解释:“不,你别误会。。。”   “不用紧张,我懂得。”拍拍她的手,明月楠往后靠去,坐直身体,“你的做法很正确,身为妻子,本就该为丈夫着想。我不是个大公无私的人,为了利益,我什么事都可以做的出来,就像两年前的事,我知道我那么做,可能会送命,会使很多人痛苦难受,但是为了达到目的,我还是拿自己的命去赌了,伤害了身边的人。。。诶,我其实真算不上好人。。。”   “郡主,你别这么说。。。”   “雅尔,你放心,落白欠我的都已经还清,无论这次我的身体能不能治好,我都不会再给你们的生活造成困扰。”   南宫雅尔垂头,许久,溢出一声叹息:“怎么可能。。。落白那傻子,认定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我知道你们只是单纯的朋友,可是。。。我有时候还是会吃醋。。。他对你。。。真的很好。。。”   明月楠笑,伸手拉住她的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本子,放到她手中。   南宫雅尔不解,抬头看向她。   明月楠笑道:“打开看看。”   南宫雅尔犹豫有一会儿,还是抵不过心中的好奇伸手翻开本子。   “这?!!”   “落白一开始会答应与我合作,是因为你。”明月楠将手收回袖子里,声音清冽,“我的力量,可以帮助他寻找治愈你身体的药材。。。,你的身子先天有疾,要治好,需要的药材每一味都是极稀有珍贵的。南宫家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最后都身不由己的只能放弃,可是落白他没有,他从没放弃过。当年我的祖母中毒,因缘际会下结实落白,他在医道上的造诣天赋异禀,我有心收为旗下,可是。。。那家伙也是硬气,一开始死活不愿失了自由受我束缚,但为了你,他最后还是答应了与我合作。”   南宫雅尔震惊:“他。。。从没说过。。。”   “本子里记录的是我为他找的每一味药材,相应的,他也会为我做一件事。雅尔,自始自终,落白心中,只有你一人。”   “可。。。他对你。。。”   “从一开始的合作,到后来的相知相交,我承认,落白对我比一般人好,但是这是作为朋友,作为知己的惺惺相惜。我们是生死之交的挚友,我相信,他可以为了我不顾生死安危,我同样也可以为了他豁出性命。但你不一样,你是她的妻,他的另一半,他孩子的母亲,在他今后的漫长人生中,你是要陪他一路走到底的人,他可以有很多的朋友,但是他爱的人,只有你。”   南宫雅尔一时无言。   明月楠停了一下,忽地问道:“你知道,我有多骄傲吗?”   南宫雅尔一愣,下意识的说:“总之没见过比你还傲慢的人。。。”   傲慢?!   明月楠一愣,随即笑了:“对,我那么一个傲慢的人啊。。。结果两年前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你知道我那时是什么样的感觉么?”   “很。。。难受吧。。。”她说的小心翼翼。   明月楠“噗嗤”一声笑了:“是啊,很难受。。。很难受。。。我不否认,有那么一瞬,我觉得,还不如死了的好。”笑声猛然一顿,明月楠低头看着的双腿,眸中瞬间森冷,“这样子的我,这样子的明月楠,根本就已经不能称之为是明月楠了,这样的我,还不如死了算了。。。我那时候,就是那么想的。”   她的声音起伏不大,但听着却莫名的心惊。   南宫雅尔感觉喉咙被什么堵住,发不出声音。   明月楠抬头,看向她,琥珀色的眸子里依旧情绪淡然:“那你知道,又是什么,支撑着我活过来的么?”   “是。。。什么?”   “是。。。不甘心。”明月楠笑,“我不甘心就被他这么忘了,想想以后他忘了我,再娶妻生子,儿孙满堂一脸幸福的模样我就各种不爽,所以,我觉得我还是好好活着随时准备回来撩拨撩拨他比较有意思。”   “。。。”这个他。。。是指摄政王吗?   明月楠嘴角的笑不变,看向南宫雅尔的目光认真无比:“像我,像落白,我们这种人,可以为了朋友交出性命,不顾生死。只有为了爱的人,我们才会不惜一切代价的,活下去。”   南宫雅尔愣然。   “所以,他爱的人,从始至终,只有你。”   ☆、83你回来了,就什么都无所谓了   83你回来了,就什么都无所谓了   南宫雅尔现在的脑子只剩下一片浑浑噩噩,牵着端木静离开的时候,都没发现站在门口的凤即墨。   明月楠一抬头就见到站在门口的凤即墨,愣了一瞬,然后垂头低低的笑了一声:“大意了。”   凤即墨走到她面前,给她拉好衣服领子,然后握住她的轮椅扶手:“饺子包好了,大家在外面等我们呢。”   轮椅稳定的向前滚动,与地面摩擦发出“卡卡”的响声。   凤即墨垂眸看着明月楠头顶上毛茸茸的发圈,莫名的觉得可爱,想也不想的就伸手揪了一下。   “诶。。。疼!”明月楠仰头瞪他一眼,“干嘛呢你?”   “疼么?”   “废话!我揪你试试看!”   “你揪不着。”   “。。。”赤/裸/裸的欺负残障人士是吧?!!   凤即墨推着轮椅,继续看着她头上的发旋。   明月楠摸摸脑袋,瞥他一眼:“听了刚刚的话,你不该对我更好一些么。。。怎么还揪我。。。”   凤即墨低笑:“不甘心,嗯~~准备回来继续撩拨我?嗯?”   “。。。”   “准备回来准备了那么久,让我等了那么久,难道不该揪?”   “。。。”   明月楠摸摸脑袋,不说话了。   两年不见,这家伙嘴上功力见长哈!   凤即墨在她身后,稳稳的推着轮椅。   空气中有冷冽的冰雪味,还隐隐夹杂着梅花香味。   凤即墨的声音,一如雪梅,淡儿沁人,缓缓响起:“你离开的第一个月,我喝不下水吃不下饭,是落白用药吊着我的命,我那时候在想,你都不在了,这个天下我争来争去还有什么意思。。。而且地下应该很冷吧,一个人没我们陪一定很孤单,我就想啊,我不如就下去陪你好了。。。可是不行啊,我看到南儿,他还那么小,你又那么疼他,我丢下他的话,估计你该从底下爬上来揍我了。。。你都死了,我都还怕惹你生气。。。所以我还是先替你把南儿养大,等他能一个人独当一面了,我再下去找你好了。”   他眨眨眼,继续说:“这两年,因为过于思念你,我无法很好的集中注意力,只能靠密集的政事麻痹自己,我时常忘记吃饭,忘记喝水,甚至有时候都会忘了睡觉。因为总是做梦,而且都是噩梦,因此我的睡眠很差,时间也不长。我的身体情况越来越差,落白进宫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喝的药也多来越多,可是没用,我的身体还是病着,并且病的越来越严重。”   明月楠抬头看他,意外的看到他脸上居然是笑容。   那种淡淡的,毫不在意,甚至略显敷衍的笑容。   莫名的熟悉。。。   凤即墨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继续说着:“其实我并不觉得有多少痛苦,痛到麻木,痛到晕倒,痛到失去知觉,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就是让落白和南儿他们担心了,总是给我开很多安神的药,虽然一点效果都没有。。。我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但我不允许自己在这个时候倒下,我开始吃药,吃大剂量的药,以此来保证自己有足够的时间等南儿长大。。。父皇死了,荣业王死了,我连根拔起了灭龙阁在大凰的势力,赶走了宁国师,林岳西,杀了李默风、王烨实、严少觉这三个叛徒。。。我一点点的替南儿铺好路,慢慢将自己身边的人清干净,这样等以后这边尘埃落定了,我才能毫无牵挂的去找你。。。”   他说的很轻松,语气就像在说今天吃什么。   他脸上的表情也很淡,微微的笑容,像是无所谓,又似乎带着点安抚。   明月楠想起来了。   这莫名熟悉的笑容,和以前自己最习惯的笑容该死的像!!!   明月楠皱眉:“别笑了!”   凤即墨笑得更欢了:“现在知道不好看了,也不想想当初谁老是摆出一副要死不活的笑脸,看的人闹心。”   “。。。”   “明月,这两年我过的绝对不会不会比你好,我的身体频频在崩溃边缘,要靠落白的药支撑下去,我的精神不断的思念疯狂侵蚀,有时候发疯起来还需要兮月拿绳子捆住我我才能不伤害自己。。。”   他低头看着她,还在笑,“我累了疲了坚持不下去了,就会去那片梅园坐坐,看着那大片的梅花,我就感觉自己又有力气站起来了。。。我已经不记得自己这两年写了多少个你的名字,有时候批奏折的时候一走神就会写成你的名字。。。你知道我养小鬼的事儿,曾经连我自己都觉得荒谬的事,这两年我却深信不疑。。。哪怕是你的魂魄,回来看看我都好。。。哪怕只是入梦梦到你的模样,让我见见你,都是好的。。。”   明月楠的手指轻颤,好久好久,才轻轻说道:“对不起。”   轮椅停住。   凤即墨走到她面前,蹲下。   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看到她眼角有泪。   他笑:“为什么说对不起?”   “我的自私任性,让你受苦。”   凤即墨的手指拂过她眼角的泪,倾身在她嘴角印下一吻:“我不在意。”   明月楠愣然:“子桑。。。”   “你回来了,就什么都无所谓了。”   “你。。。”   “对于我而言,没有什么,比活生生的你更重要。”   “。。。傻瓜”   “呵~~”   “欠你那么多,叫我怎么还真是。。。”   “那便留到下辈子吧。”他放开她,揉揉她的发。“曾经觉得那些情诗矫作,可遇上你之后,才真正明白,于我而言,最重要的,便是同你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凤即墨和明月楠都属于同一类人,他们骨子里就带着孤傲,蔑世。   他们生在帝王之家,看惯生死轮回,尔虞我诈。   他们寻寻觅觅,兜兜转转,看尽人世清冷。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他们才更眷恋那抬首回眸处一抹温暖的昏黄灯光。   对于明月楠和凤即墨而言,他们就是彼此生命中最明亮的那一束光亮。   凤即墨给予了明月楠自己无尽的包容。   明月楠给予了凤即墨自己倾世的温柔。   他们是彼此的浮木,是彼此的慰藉,也是缠绕一生分割不开的永世羁绊。   明月楠伸手,握住他的手,忽地笑了。   那种从眼底溢出来的笑容,散开在她脸上,嘴角扬起美丽的弧度。   她的眸子里只映着凤即墨一人,她笑道:“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依旧会选择用那种方式死在你面前。。。想要忘掉我,你这辈子,下辈子,想都别想了!”   最后一句她说的很认真,还带着一丝恶狠狠的味道。   凤即墨不由得就笑了:“还真是霸道。”   “呵~不好意思,这股子霸道任性我估计是改不了了。”   凤即墨揉揉她的脑袋:“没事,我宠着你,不用改。”   他会宠她,一生一世,来生来世。   所以,她尽管放肆任性霸道,开心就好。   明月楠到大厅时,饺子已经蒸好端上桌。   小皇帝也结束了前殿和大臣的应酬,带着莫忧到了明月宫,连少有露面的大黑也出现了,跟在莫忧身后,安静的似乎没有存在感。   一群人围在一张大圆桌前,空了四个位置出来。   凤即墨推着明月楠在其中两个位置落座,一眼瞄到桌上的饺子。   他的表情瞬间变得很微妙。   他看着那些奇形怪状、大小不一、千姿百态的饺子,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嫌弃:“你们确定这个可以吃?”   作为“诡异”饺子制作人之一的耶律容眸儿一瞪:“不要以貌取饺子好不好?!”   另一位“诡异”饺子制作人的落白附和:“要重视内涵!内涵!”   耶律容夹起一个饺子给墨深。   墨深的眉一挑,纠结了一下还是张口咬了下去。   “虽然长的。。。但是味道还好。”   落白也夹起一个,本来想夹给南宫雅尔,最后想想还是自己眼一闭吞了。   “就说味道不错么~~~”   凤即墨撇撇唇,不予评价,顺手拉过那盘长相正常的饺子,给明月楠夹了一个饺子。   明月楠笑笑的看着他们,一边吃着饺子一说道:“留一些,还有人没来呢!”   耶律容和落白睁着圆眼看她:“还有人?!”   话刚落,就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众人抬头望去。   四个人。   五个脚步声。   明月楠一愣:“你们怎么来了?”   兮月走到凤即墨身后,垂头禀报:“流芳姑娘和宁少爷带来了。”   凤即墨望过去,流芳一如记忆中那般柔弱,只是多了份成熟。   他的目光向下,看到她衣摆处的一只小手。   凤即墨起身,走到流芳面前,蹲下。   他伸手揉揉躲在流芳身后的小男孩,脸上扬起浅浅的笑:“你叫什么?”   小男孩看着一两岁的模样,很怕生,对凤即墨伸过来的手躲闪了一下。   他的目光怯怯的,紧紧的拽着流芳的衣摆。   流芳拍拍他的小脑袋,脸上的笑容温柔慈爱:“小狸,叫叔叔。”   小狸瑟缩了一下,低垂着的漂亮的狐狸眼与宁国师的妖娆如出一辙。   他看了凤即墨一眼,忽地眼睛一亮,撒开流芳的衣摆往凤即墨。。。身后跑去。   明月楠伸手接住小人儿,嘴角笑意融融:“小狸又长高了。”   “嗯!长高了。。。这么。。。这么多!”伸出两根短短胖胖的小手比了个三寸的长度,他脑袋蹭蹭明月楠的脖子,“先生。。。好想你。。。”   明月楠笑意加深,揉揉他的脑袋。   流芳看了小狸一眼,抬头对凤即墨一笑,说道:“郡主对我们一直多有照顾,小狸怕生,唯独与郡主亲厚。”   凤即墨也看过去,低笑:“有时真好奇,她怎么就那么讨小孩子喜爱。”   这个问题,在座的很多人都表示好奇。   耶律容咽下嘴里的饺子,看向另外两个不请自来的人:“呦,书院夫子和大先生怎么有空来了?”   小荣子默默的加了两张椅子,乐儿又摆上两副碗筷,正准备站到一边去,明月楠一个眼神过来,他们又乖乖的坐了回去。   蓝竹笑嘻嘻的在明月楠的另一边坐下,直接伸手抓了一颗饺子塞到嘴里:“饿死了饿死了,这饺子长的难看,味道还不错嘛!”   落白和耶律容同时抓过盛饺子的盘子,异口同声:“嫌难看就别吃!!!”   蓝竹:“。。。”   墨浅一掀衣袍坐到蓝竹旁边,说道:“书院帮着照顾流芳姑娘两年,蹭一顿年夜饭不算过分吧?”   蓝竹跟着说道:“就是就是,一个饺子都不让人吃,小气!”   凤即墨让兮月和流芳也入座,自己坐到明月楠身边。   他看了蓝竹一眼,然后伸手拉过一大大大大大盘饺子,推到他面前。   “吃。”   “呃?”   “吃完。”   “诶!!!”   “吃不完的话。。。呵呵呵。”   “。。。”   众人同情的看向蓝竹。   那一大盘,估计一个人三天都吃不完吧。。。   ☆、84新年快乐(终)   84新年快乐   吃完年夜饭,流芳和南宫雅尔带着几个孩子在院子里放烟火,画容推着明月楠在一旁看着,大黑和乐儿奉命留在一旁保护伺候。   小狸窝在明月楠身边,看着对面玩的愉快的几人,有几分羡慕,但又不敢上前。   端木静手里拿着一根烟火,甩着小辫子跳过来。   比起怕生安静的小狸,端木静就是风一般的女子了。   她很喜欢这个看起来又乖又安静还长的漂亮的小弟弟,手一伸就拉起小狸的手,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我们一起玩!”   小狸愣愣的看看自己的手,又有点无措的看向明月楠。   明月楠笑笑,推了他一把:“去玩吧。”   小狸回头看着端木静,羞涩的笑了笑,然后也加入了小朋友的玩闹队伍。   “你叫什么呀?”   “宁。。。芝兰。。。”   “芝兰?!好像女孩儿的名儿。。。哎呦,小黑人你居然敢打朕!”   “不要欺负小弟弟!”   “嘿嘿,我叫端木静,他是皇帝陛下,她是莫忧姐姐。”   “静。。。”   “嗯!我是端木静!”   “可以。。。叫我。。。小狸。。。”   “这名儿好记多了,明月的人就是朕的人,以后朕罩着你哈~”   “。。。好。。。”   流芳走到明月楠身边,看着那一群孩子,嘴角含笑:“郡主,谢谢。”   明月楠没说话,只是笑。   书房内,暖炉里的炭火噼里啪啦的烧着。   凤即墨站在窗口,看着在院子里嬉闹的小皇帝,莫忧,南宫静,宁芝兰,脸上的表情柔和的如一汪春水。   屋内,耶律容和落白相对而坐,面前是一副下了一半的棋局。   这一局落白执白子,耶律容执黑子,看棋盘上的情况,目前战局旗鼓相当,不分伯仲。   蓝竹站在落白身边,无聊的打了个哈欠。   他的棋艺虽然不算很好,但比起落白和耶律容这两个娃娃水平,他都可以称得上是大师了。   指指棋盘,他瞥一眼耶律容身边的墨深:“你不帮一把,这局下到明天都分不出胜负。”   闻言落白抬头丢给他一个白眼:“观棋不语真君子。”   耶律容也说:“我才不用别人帮!”   蓝竹挑眉,说道:“所以你们是准备今晚守岁就下这么一盘。。。小孩子水准的棋?”   落白&耶律容:“。。。”   石彦坐在另一旁,手中有条不紊的剥着瓜子。   他抬眸看了一眼对面的小荣子,问:“伤怎么样了?”   小荣子一愣,随即想到之前夜谈墨家院宅,被明月楠毒箭所伤的事。   他笑笑:“没事。”   石彦往嘴里丢进一颗瓜子仁,对着凤即墨的方向努努下巴:“那家伙什么时候知道的?”   “郡主那日用的袖箭,是叶律少爷。。。是耶律王子为郡主特地打造,天下间别无相同。”   “怪不得。。。”石彦话一顿,突地问了一句,“你喜欢乐儿?”   “。。。”   屋内暖暖,墨浅倒了一杯温酒走到凤即墨身边,递给他,也跟着一起看向窗外。   凤即墨伸手接过,浅尝一口。   墨浅看着那个坐在轮椅里被一群孩子围着的女人,嘴角不由得就勾起来:“那孩子叫宁芝兰。”   “芝兰。。。啧,宁狐狸取名字还真是没水准。”凤即墨嗤笑,但眼中是掩藏不住的开怀。   “那时我们并不知道梅影就是明月楠,当初她已墨深的名义将流芳姑娘和小狸安排在书院,我们都以为是墨深的私生子。。。”   墨浅说话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因此下棋的耶律容手猛然一顿,转头看向墨深:“私生子?你以前有没有?嗯?”   墨深嘴角抽抽:“没有。”   “你个快三十的老男人以前都没漏网之鱼?”   “。。。”   墨浅饮了一口温酒,笑了:“对明月好一点,你的对手可不少。”   凤即墨这才回首看他:“嗤——不请自来的人还敢撂狠话。”   “呵,这不刚好碰到兮月来接流芳姑娘和小狸么,就顺路来了。。。书院养了小狸那么久,一顿年夜饭,摄政王不会那么小气吧。”   “看来你也很想吃饺子。”   “。。。”不,他一点也不想。   手中的酒杯不一会儿就空了。   兮月提起温好的酒壶,端给凤即墨。   凤即墨一根手指勾过酒壶,给自己和墨浅加满酒,兮月退后一步,自动消失。   一口饮尽杯中的酒,凤即墨又给自己斟了一杯。   他的眸子黑的没一点光亮,侧首看着墨浅,微微慵懒。   他对着墨浅举杯,说:“谢谢。”   墨浅也不客气:“记得报恩。”   凤即墨扯唇:“啧,大先生不应该说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么?”   墨浅耸肩:“人总是会变得不是么。”   凤即墨点头,忽地一笑:“你这副样子,比较有人样。”   以前的墨浅,君子谦谦,温润如玉,待人处事挑不出一点毛病。   许就是过于完美了,看着总觉得缺些人间烟火,没有一点凡人的红尘气。   美好,但触摸不到。   墨浅笑了:“真没想到,居然能有和你把酒畅聊的一天。”   凤即墨也低头笑:“是想不到。”   “以后再见面的机会就不多了。。。”墨浅回头看向窗外,烟火映着明月楠那张白色的面具,为她染上温暖的颜色,“墨家真的是很忙啊。。。难为明月支撑了那么久。。。”   凤即墨也看过去,两人间一时无语。   许久,杯中的酒已经冷透。   凤即墨缓缓开口:“不放心吗?”   墨浅一怔,继而苦涩的笑:“怎么能放心。。。她现在的身体。。。就算驱蛊,也不知能不能成功。。。”   凤即墨的唇线抿成一条直线:“不会有事的。”   他说的又缓又重,也不知是说给墨浅听的还是自己听的。   “凤即墨,万一。。。”   “你和蓝竹千里迢迢的来,休息几日再走吧。”   墨浅愣。   凤即墨回头瞥他一眼:“亲眼看着明月身体恢复,然后永远别再出现了。”   “。。。”   子夜快到。   落白和耶律容的棋局依旧胜负未分,蓝竹还在那里叨叨念,墨深耐着性子给耶律容顺毛。   石彦剥着瓜子,继续对着小荣子八卦,也不管小荣子红的快要滴血的脸。   凤即墨和墨浅站在窗口,举着杯酒,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三句调侃七句互怼。   兮月隐在暗处,继续与空气为伴。   一只手突然搭上他的肩。   兮月下意识的就想攻击,但鼻尖熟悉的气息让他动作一顿。   “千面?”   “诶,我都换了面具你怎么又猜出来了?”   “你的味道。”   “呦,小兮月是多喜欢我呀,连我的味道都一清二楚。”   “。。。”   “小兮月看过我的真面目,可是要对我负责的哦~”   “。。。滚!!!”   大凰皇宫已经很久没放如此绚烂盛大的烟火了。   明月楠和众小孩一样仰头看着子时准时在天空绽放的漫天烟火,琥珀色的眸子里流光溢彩,漂亮异常。   一件披风从后头抱住她,凤即墨温热熟悉的气息整个包围她。   凤即墨将她整个抱在自己的披风中,在她脑袋上说道:“明月,新年快乐。”   明月楠笑,眼儿弯弯:“新年快乐,子桑。”   墨深伸手揉揉耶律容的脑袋,开口:“新年快乐,容儿。”   耶律容脸一红:“都说了不要叫我容儿。。。嗯,新年快乐。。。还有这个,给你!”   一枚精巧的翠玉戒指躺在墨深掌心,上面覆着繁复的花纹,细细观察可以发现是一个个绝妙的机关。   耶律容对人好的方式很简单,就是送东西,送自己做的机械小玩意。   咳咳,他绝对不会和墨深说,这枚戒指他研究了好几年,本来是想给明月做聘礼用的。。。   画容站在石彦身边,她深深看了明月楠一眼,继而转头对身边的人说道:“新年快乐。”   石彦笑,伸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刚刚许愿没?”   “诶?许愿?”   “新年愿望呐?以前都没许过么?”   “以前都是。。。希望郡主明年来看我。。。”   “。。。”   “不过我觉得,这个愿望以后不需要了。”她偎进他的怀里,抬头看他,“石彦,谢谢你。”   “。。。傻瓜。。。新年快乐,画容。”   落白揽着南宫雅尔,垂眸笑道:“雅尔,新年快乐。”   南宫雅尔望着他,眼里是从未有过的神情柔软:“落白,我爱你。”   “诶?!!”落白一惊,“这是风吹多了?脑袋吹坏了?!!!”   “。。。”   所以说,和落白这二货煽情的她才是真正的二货么。   落白的眼底闪过一抹笑,一把抱住她:“我爱你,雅尔。。。很爱很爱。。。”   “。。。新年快乐,落白。”   小荣子站在乐儿身边,身子板挺得直直的,脸上还是被石彦逗得还未褪去的羞涩潮红。   乐儿的眼角瞄他一眼,恨铁不成钢的叹一口气:“你是准备憋多久呢?”   “诶?哦!新年快乐!”   “。。。”   这木头可以再破坏气氛一点么。。。   小荣子感觉手心冒汗,真是当刺客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过。   “乐儿。。。你现在没了武功,郡主的任务你也完成不了了。。。你在郡主身边也没什么用了。。。”   “。。。你这是在打击我么?”   “诶?!!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现在连自保能力都没有,还怎么保护郡主。。。”   “。。。你这是在嫌弃我么?”   “不不不,我是我是。。。我是。。。”   “。。。傻缺!”   乐儿瞪他一眼,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塞到他手里。   小荣子看着绣工精致的荷包,一时没有回神。   乐儿仰天长叹:“愿意养我么?”   “诶?诶!诶~~!!!”   “不愿意?!”   “诶?不不不。。。不是不是。。。诶诶诶,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   乐儿“扑哧”一声笑了:“傻缺。。。新年快乐。”   千面一手搭在兮月的肩上,头一歪靠向兮月:“啧,都是一对对的,要不我们也凑一对?”   “。。。”兮月伸出两根手指,第一百零一次将他的手丢开,转身走人。   “小兮月,你真不考虑考虑啊?”   “。。。”   “你考虑考虑么,我会做饭,会洗碗,上得厅堂下的厨房,出门在外还能打地铺,这么居家旅行必备万能的我你真不考虑考虑?”   “。。。”   “小兮月小兮月,你再考虑考虑么!”   “。。。滚!”   孤家寡人的蓝竹站在墨浅身边,他用手肘戳戳墨浅:“大师兄,我怎么感觉自己受到了某种一万点加的伤害。。。”   墨浅笑笑,仗着身高拍拍他的脑袋:“看那边。”   蓝竹依言看过去。   小皇帝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塞到莫忧手里,下巴抬起,像只开屏的小孔雀:“拿了朕的玉佩,可以把那个什么什么侍郎的儿子的玉佩丢了!”   莫忧看他:“为什么?丢了人家送的东西不礼貌。”   “你丫的有了朕还想端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哈!???”   “。。。”   “朕的信物!信物!信物懂不懂!!!”   “?”   “拿了朕的信物就是朕的人了!”   “。。。明明是你硬塞过来的。。。”   “。。。朕不管!”   “。。。”   莫忧如今还是比小皇帝高不少。   她看着和自己齐肩的小皇帝,一脸“老子看上你是你的荣幸”的抬着下巴,漂亮的瞳孔里映着漫天的烟火,美丽的不可思议。   她的脸被烟火也照的忽明忽暗,看着异常的漂亮。   她也从怀里掏出一块坠子:“送给你。”   “给朕的?!”小皇帝眼儿一睁,圆卜隆冬,可爱极了。   莫忧重重的点头:“我给你的。。。信物!”   小皇帝眨眨眼,愣了,萌的不要不要的。   莫忧甜甜一笑,露出可爱的小虎牙:“新年快乐呐,羽晚。”   大凰皇帝,凤明南,字羽晚。   小皇帝脸红了。   他的皮肤比最好的羊脂白玉还要好上几分,因此即使是黑夜,也遮掩不了那红透了的耳根子。   他抓抓脑袋,声音有些模糊,但依旧还是听的清:“新年快乐,小黑人。。。忧儿。”   蓝竹拍拍脑袋:“夭寿哦,这么虐我真的好么。。。”   墨浅还在笑,又拍拍他的脑袋:“看那边。”   蓝竹再次依言望去。   端木静抱着小狸,在他白净净的脸上狠狠啃了一口,不过因为力气太小,除了留下一堆口水没造成一丢丢的杀伤力。   小狸整个惊呆在她的怀里,看她的眼神简直就像在看狼外婆。   端木静戳戳他的脸,然后把自己的脸凑过去:“给你。。。咬一口。”   小狸不解:“为。。。什么?”   “我。。。一口,你一口。。。盖章。。。你就是我的。。。然后以后。。。在一起。。。生宝宝。。。”   “。。。”   就在隔壁的明月楠&凤即墨看向显然也听到了,看向已经呈石化的端木夫妻:“你们都教了静儿什么?”   端木夫妻很无辜:“也不是我们教的呀。。。”   那厢端木静还抱着小狸:“爹爹喜欢娘亲。。。就咬她。。。我喜欢你。。。我咬你。。。”   明月楠&凤即墨&端木夫妻:“。。。”   端木静还不依不饶的说着:“你。。。要喜欢我。。。给你。。。咬一口。。。”   小狸眨眨眼,再眨眨眼。   端木静有些不高兴了,漂亮的小弟弟都不回应她的喜欢,她要生气了。   就在端木静准备要“咬”小狸“咬”到他也喜欢自己为止,小狸动了。   他伸出白白的小手,捧住端木静的脸,然后倾身,“吧唧”一声朝端木静的嘴巴亲了下去。   他放开端木静,说“我。。。咬了。。。”   端木静笑了,眼睛比天上的月亮还要明亮。   她雀跃一声,然后绕着小狸开始大声歌唱:“新年快乐新年快乐~~~~~”   蓝竹摸摸胸口,愤然转身。   墨浅看他:“怎么走了?”   蓝竹没回头:“我不想再被伤害了!!!”   墨浅失笑,看了明月楠和凤即墨一眼,然后再看看那几个孩子。。。   他叹口气,转身追上蓝竹。   这夜除夕,漫天烟火,绚丽了整整一夜。   ☆、番外三:所谓风景   番外三:所谓风景   那日除夕后,落白给明月楠驱蛊。   墨深和大黑负责提供鲜血,利用蛮族人特有的鲜血味,诱出明月楠身上的蛊虫。   落白用之前就准备好的火珍珠、冰晶、赤焰等稀世药材为明月楠解去身上的残毒。   过程很顺利,明月楠并没有受到太大的痛苦,因为驱蛊进行到一半,她就痛的晕了过去。   然后她便再一次陷入了长长的沉睡。   凤即墨站在明月楠的床头,看着她已恢复清丽的面容,面上毫无表情。   他伸手,细细的磨蹭着明月楠脸上那细腻的肌肤,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浅浅温度。   她还活着。。。   凤即墨浅淡的笑了,有一种病态的美感。   一月后,他带着皇帝的圣旨亲自率兵攻打南越,大凰军队,势如破竹。   这年六月,凤即墨率领的大军攻入南越里番城,同时,耶律棋违反当初的承诺,率领北耀军队在里番城与凤即墨正面开战。   又半年,凤即墨战中身亡的消息传来,一时间,天下震惊。   凤明南就坐在金殿上,看着手中的奏折,还有李公公端着的锦盒。   他的脸依旧稚嫩,但已经隐约能看到成熟的棱角。   他伸手打开李公公手上的锦盒,露出里面被黄布抱着的方正物品。继续掀开黄布,里面是一块上乘的白玉,上面雕刻着精致的龙凤图腾。   前朝玉玺!   既然明月楠无法亲自去找,那么凤即墨便替她找到了!!   凤明南一手磨蹭着盒子中的玉玺,一手盖上自己的额头。   他低低的颤着肩膀,底下的大臣以为他是在哭,但其实他是在笑。   老墨啊老墨,你这任性起来拍拍屁股走人的风格还真是多少年都变不了。。。   凤明南合上锦盒,整个身子陷入一点也不柔软的龙椅里。   他说:“国葬。。。摄政王。。。”   而此时本应在天牢的五皇子也突然暴毙,尸首由小荣子奉命处理。   最后凤即墨的尸身被运回大凰京都,那血淋淋的身子和面目全非的脸孔,以及残败不堪的断腿,众人简直不忍直视。   风华无双的大凰摄政王,曾经舌战群儒盖世才情的七皇子凤即墨,终于正式退出历史舞台,只留下天下人口耳相传的各种传说。   凤明南登基第十年,南越薄弱的抵抗终于彻底被瓦解,北耀很直接的与大凰联手,分刮了南越的一半领土面积。   同时,两国签订协议,达成暂时的和平局面。   三国鼎立的天下局势正式改变,变成了北耀和大凰的一对一对抗。   又十年,凤明南长大了,莫忧长大了,他们的孩子也长大了,是个很可爱的小公主。   而北耀帝王唯一的一个儿子也长大成人了,北耀帝王身子孱弱常年缠绵病榻,这位北耀王子便一直由王叔耶律棋教导。   至于这两位年轻人之间的打打闹闹缘分缘合就是他们年轻一辈自己的事儿了。   这日春晴,风暖云缓,稀疏的鸟叫远远传来,悦耳动听。   年岁对待凤即墨是仁慈的,二十年过去,除了眼角出现的唯一一道浅淡的皱纹,他的面孔,几乎与二十年前没什么两样。   一身红衣的明月楠双手负于身后,站在不远处的一座断桥前,看着平淡如镜的湖面,不知在思考什么。   她身后的八角石亭里,两张石凳一张石桌,坐着两个男人。   凤即墨一身蓝白相间的长袍,微斜的身子靠着石桌,像只在晒太阳的波斯猫,漂亮的黑眼睛在阳光下微微眯着,异常迷人。   时间,似乎只是为他沉淀了更多迷人的成熟气息。   对面的人,是许久不见的老友,曾经的大凰国师宁狐狸,也是如今的灭龙阁阁主宁致远。   宁致远手里捏着茶杯,轻轻晃着,脸上是二十年如一日的妖娆张扬:“下月便是芝兰和静儿的婚期。”   凤即墨淡淡的点点头:“放心,我和明月备好贺礼了。”   宁致远笑:“你们倒是逍遥,也不管小皇帝。。。不对,是大凰皇帝每日的焦头烂额。”   凤即墨也笑,不过对自己诈死离开的事儿并没太大的不好意思:“南儿是个好皇帝,天下在他手中,我和明月很放心。”   “如今只剩北耀和大凰,两国一旦开战,北耀有耶律棋和五先生陌卢,你和明月楠不在,大凰皇帝怕是得吃亏。”   “呵,那小子什么都吃,就是亏不吃。”   的确,就如凤即墨说的,要凤明南乖乖吃亏,做梦去吧。   “北耀在耶律棋的手中,如今的新帝不过是个傀儡,不过那个孩子倒真是个人才。”凤即墨笑笑的看着他,接着说道:“南儿和莫忧都很喜欢那个孩子,乾轻也很喜欢。北耀和大凰若是能和平的共治天下,相信这结果是大家喜闻乐见的。”   宁致远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不由得摇头笑道:“你。。。你们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凤即墨举杯对着他一举:“我家明月好歹在墨家做过事,算盘不会打岂不是太丢人。”   这天下一统的事,如果可以单靠联姻就能解决,那何必还打打杀杀,费人心思。   凤明南跟在明月楠和凤即墨身后那么多年,耳濡目染的也是心黑血黑腹黑到不行,要拐一个小屁孩回来帮自己管天下,处理烦心事,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况且,自家女儿还那么喜欢那小子,那果断的必须是各种明夺暗抢的给弄回来啊!   凤明南是想的很长远的,让那小子再在耶律棋手下操练两年,到时候等政务熟练了再带回来帮着自己管理朝政,那他就可以安安心心的带着自己的黑人媳妇效仿老墨明月他们携手双双玩天下去!   到时候他在拿出龙跃国玺,两国合并一统,龙跃复兴,明月老墨走之前交代的任务完成,他就可以举双手欢呼功成身退,简直完美~~~   宁致远对于这种“求省力”的治国之道也不知说什么好了,只能叹叹气,问道:“之后有什么打算?”   凤即墨看看一望无际的蓝天,笑道:“继续走,继续玩,看看什么时候能够踏遍这天下。”   “什么时候再回来呢?”   “下次。”   “。。。你上次说下次是在六年前。。。”   “。。。”   “你们这么整日逍遥快活真是要惹人嫉妒的好么!”   凤即墨没说话,只是浅淡的笑了,目光望向依旧站在湖边的女人。   有风起,吹来漫天的桃花。   明月楠抬眸,琥珀色的眸子里映着片片花瓣。   她的脸比起从前消瘦了些许,凌厉不再,却多了几分岁月静好的温柔。   她穿着红色的衣衫,披着一件温暖的毛裘,手上戴着一副金丝镶边的软皮手套。   听到动静,她转身,看着已经走到身后的凤即墨。   琥珀色的眸子眯起,瞳孔里荡出浅浅的笑纹:“谈完了?”   凤即墨点头,然后伸手展开披风,用披风包住她,自己从后面整个将她揽入怀中。   他的脑袋搁在她的脑袋上,问道:“想什么呢想的那么认真?”   明月楠回头看向湖面:“近来我的眼睛越来越不好了。。。都看不清湖里的鱼了。”   凤即墨一点不在意的宠溺的揉揉她的脑袋:“没事,看得清我的就好了。”   “也是~天下也没什么比子桑更好看的了。”   天下风景万千,红尘迷离。   然。   于我眼中,唯你而已。   ☆、番外四:墨深&耶律容   番外四:墨深&耶律容   对于耶律容而言,明月楠是一个哪怕有了墨深也重要的不要不要的存在。   他其实已经记不是很清楚第一次见到明月楠时的光景了。   只模糊记得,自己因为头部受到重击,满脸的鲜血,脑子一片空白。   而他面前的人,坐在马上,一身红装,肆意张扬。   在明月家别院的时光无疑的幸福开心的,那时的他,没有什么所谓的国家重担,没有什么所谓的继承者责任,他只是明月楠身边的小叶律,嬉笑怒骂,开心就闹腾不开心就撒泼,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反正明月楠会一直宠着他罩着他。   最初失忆的时候,他是有过害怕畏惧的。   那种一觉醒来发现全世界都陌生了,这种感觉,他保证没一个人会喜欢。   他并不是个很有安全感的人,而明月楠,在他最没安全感的时候,给了他从未有过哪怕是今后也不曾出现过的,温柔到极致的安全感。   是的,温柔。   明月楠的安全感,是温柔的。   她会在他做噩梦的时候出现,拍着他的背轻声安抚,低语呢喃,直至他安然入睡。   她会从他眼角一个小抽搐的细节,知道他喜欢哪道菜不喜欢哪道菜,然后他就从未因为挑食而不准时吃饭导致胃痛过。   她会在听到他不经意间提到的某把剑或某把弓,过些日子就把他念叨的弓或剑送来给他做研究,也不管那弓剑有多名贵多不可多得。   她会在他研究出新暗器机械时,第一个做他的分享者,给予肯定也提出建议,然后再某一年的生日,她送了一间他曾经与她说过的他梦想中的工作道具室。   。。。   很多很多,一点一滴,明月楠的温柔就是这般悄无声息的渗透,让你措手不及乃至根本无法抵抗。   然后他就被俘虏了~   耶律容自然知道自己是喜欢明月楠的,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巴不得可以天天跟在她身边撒娇卖萌。   当然他也知道自己爱的是墨深,因为明月楠给予他的,是永远无法替代的安全感与温柔相待,而墨深,那是直接想把人压上床/蹂/躏的冲动!   咳咳。。。好吧,把明月楠压上床。。。这个想法他那时太年轻,都还不曾冒出就被墨深活生生的暴力扼杀在摇篮了TAT。   他与墨深的关系其实很简单。   墨深救了他,帮着他救了明月楠,然后他就以身相许了(。-_-。)   当然,若不是看在墨深同志对他矢志不渝,颇有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气势,他小爷肯定是不会那么轻易就范滴~~   就范。。。这个词怎么感觉那么奇怪?   耶律容是个小傲娇,墨深第一次见到他,他正被北耀的人五花大绑的丢在马车里,一双好看的眸子泛着泪光,似乎带着些许害怕,看着楚楚可怜。   若是耶律容知道墨深对他的第一印象是这个,他肯定会立即跳起来抗议:“楚你妹!怜你全家!老子那是被摔到马车里疼出泪的好的伐!!!”   不论怎么样,墨深难得多管闲事了一会儿,救了个小男孩回来。   嗯。。。对于墨深这种看起来外表比心理要大十岁的男人而言,耶律容看着就是个小男孩。   那时的他并不知道眼前这个就是明月楠养在别院的北耀小皇子耶律容,他在大凰很忙,光是每日处理墨家的事就晕头转向了,更何况还要帮明月楠做事,所以一个转身就把耶律容忘了。   他记得那时是明月楠来找他,让他帮忙调派墨家在大凰的人手,寻找一个人。   他还好奇着是谁,就听到自己捡回来。。。救回来的那个小男孩一声惊呼,撞到了明月楠的怀里。   明月楠似乎也很惊讶:“你怎么在这?”   “我被北耀皇军抓走了,是黑脸大叔救了我。”   墨深(黑脸大叔):“。。。”   明月楠对这缘分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只是揉揉他的脑袋,说:“墨深照顾你,那我就放心了。”   墨深皱眉:“我照顾他?”   耶律容也皱眉:“他照顾我?”   明月楠:“感觉你们相处得很愉快。”   墨深&耶律容:。。。   你哪只眼睛看到他们相处很愉快?!!严格来说他们明明才第二次见面,话都没面对面的说过一句!!!   明月楠那天跟耶律容拿了皇宫的地形图和暗道图,走的时候又对墨深说了一句:“麻烦照顾好他。”   墨深知道明月楠是个有不少秘密的人,但他没什么兴趣知道,而且他对照顾人更是没一点兴趣。   因此他只是撇撇唇,问:“凭什么?”   明月楠笑了,看向那个在自顾自玩弓/弩袖箭的耶律容,笑道:“他很可爱不是么?”   墨深皱眉:“可爱和照顾。。。有半毛钱关系吗?”   明月楠笑得更欢乐了:“和可爱的人在一起,自己也会变得可爱一点呐!”   墨深:“。。。”   所以她的意思是说他很不可爱吗?!!!   墨深当然不是个可爱的人,这点耶律容在明月楠走后的第二天就深深感觉到了。   那天他睡的正香,就被人一把掀了被子从被窝里提了出来。   一身正装劲衣的墨深冷冷的瞥他一眼,说:“起床!锻炼!”   耶律容:“QAQ。。。”   什么鬼!天都没亮,鸡都没叫,明月楠晨练都没那么早好么?!!!   因为墨深是练家子,他的“锻炼”比起明月楠的“热身操”,那真是叫耶律容狠狠的“销魂”了一把。   他从站在冷风里被吹得一脸懵B到瑟瑟发抖,然后看着自己腰间的绳子和面前的悬崖,伸出一根手指。   他指指自己,再指指深渊:“你,让我,往下跳!!!”   墨深面无表情的点头,顿了一下,又摇头:“准确来说,是让你跳下去,爬上来。”   耶律容:“@#¥%……&*”   那时的墨深还没有那么深爱耶律容,因此他被墨深毫不留情的踹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于是这天耶律容的尖叫声在山谷间回荡了一个早晨,伴着风声白云,久久不散。   当耶律容从崖底爬上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虚脱。   他软趴趴的倒在地上,面无血色,看着比涂了粉的女子还要白上几分。   他颤着手指指向一旁悠悠闲闲毫不费力的墨深,本来咬牙切齿的声音都是抖抖抖:“你。。。。你。。。你。。。”   墨深看他一眼:“明月楠让我照顾你。”   耶律容:“。。。”   照顾你妹!照顾你全家!!   墨深又看他一眼,走到他面前蹲下:“你太弱,照顾起来太累。”   “。。。”   “所以,跟着我锻炼,以后照顾起来轻松点。”   “你妹的还有以后?!!!啊啊啊啊啊!!!!”   再一次,耶律容被墨深“轻轻”往后一推,然后做自由落地运动。   墨深在崖上,对下面已经停住的耶律容说道:“每天三次,今天第二次。”   耶律容荡在空中,飙泪大喊:“次你妹啊啊啊啊!!!!”   总之墨深和耶律容的虐恋情深差不多就是从这开始的。   墨深从没见过像耶律容这么。。。奇怪的孩子。   墨深的母亲是蛮族人,为什么会离开蛮族他不知道,他母亲也没和他说过,他只知道当自己再次回到蛮族村落时,那里已经是荒芜一片。   他站在那一片废墟前,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只是摸摸手中的骨灰盒,想:这么把老娘的骨灰丢在这,老娘会不会半夜回来找他促膝长谈?!   也是在那里,他第一次看到了明月楠。   那时候的明月楠还很小,十来岁,但是看着有这股不同于年龄的老练成熟。   她的面色很糟糕,没有丝毫血丝。   她看到他,琥珀色的眸子微微一亮,然后她说:“终于等到你了。”   墨深那时候就已经是个黑着脸,不苟言笑,看着高冷的不得了不得了不得了的主了,墨家很多小孩子几乎都能被他这张脸给活活吓哭。   他看着个子小小还不到他胸口的小姑娘坐在他面前,说道:“我帮你报仇,助你母亲的灵位入驻墨家祠堂,受墨家所有子孙香火供拜。”   墨深挑眉:“你的要求?”   “帮我好好管着墨家。”   他们合作了。   眨眼间便是近十年。   他其实从来没有真正去了解过明月楠,他也没有什么兴趣去了解,他们之间的关系,纯粹的合作是最合适的。   直到明月楠将一个名叫耶律容的小孩子丢给了他。   耶律容在没失忆前,就是个骄纵的主,失忆之后,又被明月楠精心照顾,小心呵护,小孩心性几乎是干净的纯粹的像块漂亮的水晶。   水晶,是墨深母亲最喜欢的一种宝石。   也是他最喜欢的一种宝石。   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耶律容即使是吵吵闹闹的,也比一般人来的可爱,耶律容的胡闹撒泼,似乎也变得赏心悦目起来。   这种感觉不正常,但是他并不讨厌。   于是,为了表示“友好”,他更加积极的抓着耶律容去“锻炼”了。   耶律容:TAT。。。   那日北耀的皇族刺客闯入墨家别院,他为了救耶律容,最后和耶律容双双打入断崖下。   很好,因为平时的跳崖跳出了技巧,他们很幸运的没死,不过他受了重伤。   在悬崖下的那五天,耶律容每天叽叽喳喳的在他耳边叨叨叨,让他好好睡个觉休息一下都不行。   其中有一天下起了雨,他们躲在一个小小的岩壁里,雨丝飘进来,刺骨的寒冷。   耶律容就抱着他,用整个背堵住崖壁的小小洞口,挡住了所有的冰雨。   耶律容那时候已经通体冰冷,但他抱着他的手,却是温暖的不可思议。   耶律容说:“墨深,我不会让你死的!!!”   最后他们都被明月楠的手下,那个叫画容的女人找到了。   他醒的比耶律容早,耶律容就躺在他旁边的床榻上,中间有一丈的距离,明月楠那时候就坐在中间。   她看起来很疲惫,看到他睁眼,终于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微笑:“你们一个个的,真是不让人省心。”   墨深似乎有些理解,为什么耶律容总说明月楠是个温柔的人了。   之后他们在墨家别院养伤,明月楠偶尔会来看看,关心一下他们的伤势,顺便继续她自己的计划。   是的,明月楠在策划一件事,一个计划,一个只有墨深才知道的计划。   墨深那时还受着伤,听到明月楠说完一切的时候,几乎呆愣住。   要知道,能让墨深吃惊的事其实并不多,要让墨深完全呆愣的,更是少之又少。   明月楠说:“帮帮我。”   他没说话,因为不知该如何回答。   门就在这时突然被推开,耶律容端着碗药,看着明月楠,脸上黑沉无比:“你这是找死!”   明月楠愣了一瞬,然后笑了,说道:“或许会死里逃生呢~”   这是墨深第一次见耶律容真正发怒,他就像是只小兽,被人狠狠的刺痛了,对着明月楠又吼又叫,像是痛苦发狂。   明月楠就静静的站在那,看着他发泄,砸东西,然后轻轻的牵起他的手,温柔的给他包扎又裂开的伤口,声音低柔的不可思议:“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让你回北耀。”   耶律容的身体猛然顿住。   明月楠伸手揉揉他的脑袋,笑:“叶律也好,耶律容也罢,之于我,你就是当初我在战场上救下的那个孩子。”   墨深那时候才知道,原来耶律容是北耀的小皇子。   他和明月楠的合作依旧继续,而耶律容也不知被明月楠用什么话说服,答应了帮助明月楠。   那一夜,刀光剑影,肉糜血腥,震天爆炸。   这是哪怕过了十几二十年,他们都不愿再回忆起来的画面。   明月楠受了重伤,很重很重的伤。   他没见过那么重的伤,所以他贫乏的语言找不出可以形容这种伤痛的词语。   鲜血淋漓,一身碎骨,没有一处完整的皮肤。   明月楠就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连呼吸都不存在。   耶律容那半年就留在墨家,照顾明月楠。   墨深见着他一天天消瘦,一天天静默,心情越跟着越来越差越来越差越来越差!   然后他一巴掌拍晕他,把他丢过去休息,自己开始照顾明月楠。   墨深是什么时候深刻知道自己喜欢耶律容的呢?   啊,是明月楠第一次醒来,耶律容顿时把他忘到了天边,一颗心里便只有明月楠的了。   墨深第一次吃醋了,生闷气了。   晚上他坐在明月楠床头,代替耶律容照看明月楠。   他定定的看着明月楠,在想如果现在一把掐死她,耶律容是不是以后就不会那么忽略他了。   明月楠那晚就没睡着过,身边那一双过于“赤、裸、裸”的眼神,她表示要没一点感觉真是除非死透了。   之后的日子耶律容便回北耀了,但时常还是会回墨家看望明月楠。   走之前耶律容叨叨念念三申五令的警告墨深,一定要照顾好明月楠,不然等他回来绝对要他好看。   墨深本来就黑的脸似乎就更黑了。   明月楠的声带在爆炸中受了伤害,因此开口说话的时候,沙哑的不像话。   她看着正在给自己的手做按摩的墨深,声音粗噶的笑了:“叶律。。。耶律容。。。什么时候。。。来。。。”   墨深不说话,继续动作娴熟的揉揉揉。   明月楠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你。。。可。。。以。。。霸王硬上弓。。。的。。。”   墨深:“。。。”   明月楠就这么成为了墨深的神助攻。   明月楠&墨深:(〃 ̄︶ ̄)人( ̄︶ ̄〃)[击掌]成交   耶律容就这么不明所以稀里糊涂的被明月楠给卖了。   耶律容:TAT......   明月楠给墨深科普了关于耶律容的所有兴趣爱好习惯,包括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颜色喜欢睡什么床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服,连梦话喜欢说什么都一一交代给了墨深。   于是之后很长的一段日子里,耶律容都有一种错觉:TM的为什么老子有一种被人扒光了看的错觉?!!!   当然后来事实证明这并不是错觉。   为了表示感谢,墨深花了重金给明月楠弄到了白丝玉面具。   明月楠摸着脸上的面具,手指一下下的敲着坐着的轮椅的扶手:“得手了?”   墨深坐在一边端着茶杯,摇头:“啧,被他逃了。”   明月楠意料之中的点点头:“那孩子害羞~”   墨深笑:“很可爱。”   明月楠看着他眼角被耶律容揍的青黑的眼圈,耸耸肩,不说话。   耶律容就这么和墨深在你打我闹中感情越来越深。   明月楠受伤,耶律容难过的要死,恨不得帮她分担痛苦,而当墨深受伤了,耶律容简直就是炸毛了,什么风清月朗可爱萌系统统滚一边,老子杀起人来那也是眼也不眨一下的好么!!!   那是耶律容回到北耀之后不知第几次收到的暗杀。   他的几位哥哥联合起来给他布了个大圈套,若不是那时候墨深正在北耀看生意,接到消息他出事了及时出现,他估计真的就死的透透的了。   墨深替他挡了两刀,背部一片血淋淋,伤口深可见骨,当天晚上便发起了高烧。   耶律容没有在他身边照顾,而是叫了一众的暗卫死士。   他脸上的血迹还未淡去,他看着手中的名单,嘴上冷冷的笑着:“杀光。”   然后当晚,北耀好几位王子突然暴毙,府宅被烧,滔天的大火中无数的尖叫声,上千人就被耶律容一怒之下给灭了。   他下完命令回到墨深身边,蹲在床边戳戳他的脸:“我都给你报仇了,你赶快给我醒诶。。。”   墨深醒过来的时候耶律容躺在他的身边,缩成小小的一团,像只可爱的小猫。   墨深扯扯干裂的嘴唇,拉过被子给他盖上。   背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他“啧”了一声,想:明月楠个变态,想的主意都变态!   再次见到明月楠的时候,明月楠已经可以毫不吃力的说话了。   她琥珀色的眸子看着一起走进来的两人,笑眯成一条线。   耶律容有点脸红,墨深倒是脸黑的依旧看不出什么情绪,被人叫走去忙了。   明月楠看着他,问的很直接:“觉得墨深如何?”   耶律容正在倒水,闻言心虚的手一抖:“他?他还能如何?”   明月楠怎么会看不出他们之间的那点小九九,她笑笑,说着:“喜欢便去,流言什么的,墨深不在乎,你在乎吗?”   耶律容垂眸:“可。。。”   “因为是男子?”明月楠笑了,笑出了声,“男子又怎样?”   耶律容看她,圆圆的眼睛藏着丝丝委屈:“明月。。。不觉得。。。很。。。很。。。”   “很什么?很奇怪?很变态?很有违天理?很乱长钢?嗤——”明月楠嗤笑,“喜欢便是喜欢了,你喜欢的是那个人,不管他是男是女,很重要吗?”   耶律容不说话,眸中隐隐有光闪动。   明月楠摸着下巴,想了想,给他找了个例子:“打个比方,我喜欢即墨,我喜欢的是他这个人,不论他是男是女,我都喜爱他。”   耶律容努努嘴:“你们情况不一样。。。”   明月楠说:“若是他某天成了个太监,我对他的喜爱依旧不会变,爱情,和性别无关。。。和脸的关系比较大。”   耶律容:“。。。”   这种形容真的没一个男人喜欢听。   那天耶律容的脑子乱哄哄的,所以去找墨深时看到他怀里的那个女人时,他猛然的就愣在原地了。   他看到墨深揽着那个女人,轻轻的拍着她的背,面色是少有的温和。   耶律容瞬间就炸毛了!   居然敢背着老子偷吃!!!   于是,耶律容几步上前一巴掌拍开那个狐狸精,抓着不明所以的墨深就往自己的房间走。   然后他就开始与墨深进行咆哮式沟通,然后。。。   然后他就被吃了。。。   耶律容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明明那么“友好纯洁”的谈话最后会谈到床上去。   第二天,他就捂着屁股一溜烟逃了。   墨深醒来看着空荡荡的身边,无奈的笑笑。   他找到明月楠的时候,明月楠正在浇花,身后是一个女人。   昨晚在他怀里的那个女人。   明月楠看了他一眼,挑眉:“战况激烈。”   他摸摸自己脖子上的齿印,笑:“小兽的牙齿很锋利。”   明月楠挥挥手,让身后的人退下:“猎人吃饱餍足了,那小兽呢?不会。。。被你吓跑了吧?”   墨深扯扯唇,没说话,默认。   明月楠不可抑制的就笑了,开怀的大笑在院子里久久不散:“墨深啊墨深,你完了。”   墨深挑眉,看她。   明月楠止住笑,琥珀色的眸子里笑意还未退散:“你如今的弱点。。。太明显了。”   耶律容?   弱点么。。。   好吧,他其实挺喜欢这个弱点的。   墨深看着明月楠,说:“我们再合作一次。”   明月楠一愣:“什么?”   “你帮我让耶律容安然脱离北耀皇室,脱离灭龙阁。”他看向明月楠,目光灼灼,“我主动交出墨家,由墨浅继承墨家家主之位。”   有一瞬间的静寂。   明月楠缓缓的笑了,露在空气中的眸子微微弯起。   她伸出手,说:“一言为定。”   墨深也笑,伸手与她在空中的手一击:“一言为定!”   那时的耶律容还不知道,墨深为了他眼也不眨的放弃了整个墨家。   在很久很久之后他从明月楠那里知道之后,差点没一口气被呛死!   耶律容揪着他的脖子,吼:“那是墨家是墨家是墨家!!!你丫的就这么白白交出了?!!!”   墨深诚实的点点头:“嗯。”   “你就没一点不甘心?!!好歹是你十几年打下的江山啊!!!!”继续吼。   “有一点。。。好像有。。。又好像没有。。。”懵懂回忆状。   “。。。”扶额无语。   “你喜欢墨家?”疑惑   “。。。”继续无语   “我去让墨浅他们搬走。”理所当然的语气。   “。。。那是墨家宗宅好不好?”   “管他呢,你喜欢,最重要。”   “。。。”   得,他还能说什么。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lyler】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